7.为什么来我家?
持续了一个月的梅雨天气终于迎来了它的结束期。剔透明亮的天空中浮云朵朵,象是袅袅的烟雾映衬在淡蓝色的幕布中;喷香的饭菜气息从厨房里缓缓飘出,好象是安成家大婶正在准备午饭。
凉爽的微风从山脚吹过,然后从眼前倏然而逝,瞬间消失于田野边。我还是象往常一样坐在里屋的板炕上,俯看着宁静的村庄。
已经临近伏天,难道是杀了狗吗?在村口的亭子树下聚集着几个村里的长辈们,好象正在谈论着一些事情。我仿佛可以隐约听到他们那瓮声瓮气的憨厚声音。要不要过去送些香瓜和酒呢?如果是在以前伏天杀狗的日子,最热闹的应该就是炳泰爷爷了。可是今天根本就找不到他的身影。难道是因为炳泰爷爷痴呆了,所以大家就抛弃了他吗?
真是的!这样想想还真是有些生气呢,到底要不要送酒过去呢?
可是如果因为别人的不仗义,我也变得不仁义,也许就会显得有些斤斤计较了。我索性扬起头看向了安成家大婶,"大婶,如果有酒就装上两瓶吧,送到村里去聚餐。"
"知道了!"安成家大婶慢吞吞的声音传了回来。
这时,一副清脆的脚步声越过了里屋大门。"老师,我摘了两个南瓜,还有好多玉米呢。"
抱着两个南瓜走进里面的小家伙,就是京在的妹妹京姬。她在五天前已经来到了家里,给李鹤奶奶带来了很多欣喜呢。京姬的声音就象成安村上方的蓝色天空一样清澈;薄薄的双唇上映着清澈可人的笑容。
我对着她微笑起来,从她的小手里接过了两个新鲜的南瓜。"真好呀,今天我们就吃南瓜饼吧。"
"老师,我去煎可以吗?我也很会做料理呢。"
"好吧。我们两个一起去。"
学校放假之后,京姬就直接跟着哥哥京在来到了我家。京在也在乡下的家里好好地休息了一天。兄妹两个在在村口的小溪里抓田螺、游泳,跑去地里摘玉米、摘西瓜,津津有味地品尝了李鹤奶奶做的炖鸡。
如果看到两兄妹摆出大字型躺在小厢房里,打着呼噜睡觉的样子,真不知道有多搞笑呢。京在还露着小肚皮,一边轻轻地挠着,一边来回转身。京姬则是咂着小嘴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大概是在回忆李鹤奶奶做的大酱汤吧。
笑容对于两个孩子来讲,仿似一段已经消失了很久的回忆。然而,一次简单的旅行、一顿可口的饭菜、几个和蔼的长辈,就足以让他们忘记以前的痛苦和失望,然后露出一段纯真、灿烂的笑容。就象天空和大海被自然赋予了无边的辽阔;单纯的孩子们被赋予的应该只是天真无邪的笑容。
已经从-月伊-改名为-洞奎-的小狗就象京姬的护卫兵似的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在跨过了里面的门槛之后,洞奎象往常一样躺在了我的脚下,然后马上进入了睡眠状态。
在这个世上最好命的家伙大概就是洞奎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产生了一些嫉妒心理。我狠狠地瞪向洞奎,发出了一句严厉的警告,"在伏天的时候如果不乖,就会出大事哦?洞奎,现在后院的大锅里正煮着水呢?"
这个家伙真是很放肆呢!居然摒弃了主人的命令直接进入了鼾然的梦境。
我无可奈何地抬起头,看到了已经蹒跚步入里屋的李鹤奶奶。她的竹篮里装满了玉米,大概就是京姬刚刚采摘下来的。这样看来,李鹤奶奶其实一直就跟在京姬和洞奎的后面,只不过步伐比较缓慢而已。
"快进来吧?你这个臭老头!干嘛又象个疯子似的蹲在门口啊?不会有人来呀!你不用守在大门口!"
李鹤奶奶回过头,望着身后的方向喊了起来,大概是炳泰爷爷又穿着冬天的外套,呆呆地坐在了门口吧。
我也伸长脖子向门外喊到,"爷爷,快进来吧。坐到屋里来,中午的阳光直晒着很容易中暑的。"
李鹤奶奶坐上了板炕,用粗糙的手挠着小腿。她那布满黑斑的小腿上撒满了很多红红的印迹,"真不知道为什么,玉米地里的蚊子会这么顽强。"
我拿起篮子里的一个玉米,阵阵新鲜的味道随即扑鼻而来。拨开层层嫩叶,熟透的饱满玉米粒露出了它那黄澄澄的面颊。我把古铜色的玉米须全部留了下来,轻轻地放到了李鹤奶奶的旁边。因为听说玉米须对哮喘具有不错的疗效,所以每次她都会把那些须子收集起来。
"玉米好象只要稍微成熟就可以,奶奶,西瓜还没有熟吗?"
"刚才敲了两个,好象声音很不错的样子。"
"连西瓜都熟得那么好,看来今年吃的东西还不少呢。"
"还有几个昨天摘的香瓜呢,西瓜明天再摘吧。"
"那也好。下星期就是大祭祀了,看来我们清闲的日子也要结束喽!"
下星期五是我们家族中的仲始祖,是祖先李德子大人的祭祀日,即"不迁位祭祀"。(注:"不迁位祭祀",即"不逝位,不迁位"。原先的祭祀只是祭拜到高祖父,即四代祭祀,过了第四代的长辈就不再拜祭。但是对国家有重大贡献或者声望很高的人们,国家会允许其牌位永远不被挪移。供奉不迁位祭祀是家族的光荣,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
按照家族的传统,在这一天里,不仅家族的人会全部聚集,那些遵从学位的儒林大人们也会参与其中。有的时候,电视台也会来参加录影。既然是这样隆重的祭祀,其场面自然是非常庞大的。所以,我们至少要在半个月之前就开始进行准备。
李鹤奶奶发出了一阵叹息,然后轻轻地敲着后背,"就是说呀。现在年纪大了,一想到有大事,就已经有些发憷了。"
我也轻轻地捶着李鹤奶奶的后背,脑海却浮现出另外一个问题。我到底要不要给首尔母亲打电话,让她过来准备祭品呢?
其实家里有几个手艺不错的大婶,准备祭品倒也不费力气。只是现在首尔母亲已经和父亲正式结婚,她已经是名义上的花安堂女主人了,是不是应该由她来主管祭祀呢?然而,也许正如俊英曾经抛出的无奈抱怨一样,直到现在,家族中还是不能承认首尔母亲的地位。
我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样,我也要打电话问一下。必须有人主动站出来去解开这个结!虽然心里有些难过,但妈妈已经去世的事实是无法回避的。尘世的缘分已尽,我不希望妈妈在去世后仍然无法摆脱宗妇身份的牵绊,仍然要牵挂着尘世的祭祀。妈妈在活着的时候已经履行了自己的义务。现在她走了,我也已经长大了;我应该代替她去帮助这个家,去撑起这个家,去完成这个家里的任务。妈妈,女儿只是希望,您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安心地生活。
京姬爬上了板炕,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了那些古铜色的玉米须。"奶奶,收集这些干什么呀?"
"这些东西虽然很不起眼,但是它们可以缓解咳嗽,还可以治疗皮癣呢。"
"哈哈。这样呀,李鹤奶奶知道的东西真多。"
"呵呵。那是因为你聪明嘛。"
听着李鹤奶奶和京姬的对话,我也暂时搁浅了思绪,饶有兴趣地看向了面前的小家伙,"学校里好玩吗?"
"好玩,老师很亲切,同学也很好。可是我最喜欢的还是爷爷的背架。"
京姬咧开嘴巴笑了起来,我看到了他嘴里的几颗小小蛀牙。是呀。应该带这个小家伙去郡里看牙医了,我也应该去洗牙了。
"现在的学生们真好呀,学校不仅提供午饭,而且还有校车呢。"
听着李鹤奶奶的轻声念叨,身为大学生的秀荷小姐将自己的思绪放至到已经逝去很久的小学时光中。我的小学校,就在我家的河岸对面,炳泰爷爷每天都用背架背着我去上学;而我的中学和高中时光都是在郡里的学校度过的。家人为了接我还专门租了一辆包月的出租车。
因为京姬明年就要上初中生了,为了让她养成自觉学习的好习惯。我特意把她送去了附近的小学,让她参加暑假英语班和阅读班。
虽然每天早上都会有校车,但是炳泰爷爷却固执地要用背架去送京姬上学。炳泰爷爷的举动是我没有想到的,一般患有痴呆症的老人总是容易混淆和遗忘当时的事情,却对原来的事情记忆犹新。也许在年过八旬的炳泰爷爷眼里,他是把京姬当成了年幼的秀荷吧!
"喂!那边好象杀狗了,总是有味道呢……"炳泰爷爷终于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神好象还不错。炳泰爷爷大概是看到了亭子树下的酒桌,却没有等来邀请他去出席的人们。炳泰爷爷自然会有些失落吧,所以他就一直在门口走来走去,期待着村里的长辈可以来邀请他。
李鹤奶奶大声地喊了起来,"你这个臭老头,已经是老年痴呆了,已经分不清天与地了,人家怎么会愿意和你一起吃狗肉?那些人也是,要是杀狗了,最起码也应该说一句!我们家老头没有眼睛,难道也没有鼻子吗?人是不可以那样的,真是令人伤心呀。"
李鹤奶奶虽然是在埋怨老公,但她同时也在责怪着村里的长辈们。这样想想,确实是有些难过。因为炳泰爷爷的痴呆病症就直接将他抛弃,剥夺他的乐趣和权力,确实是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然而李鹤奶奶的话音刚落,高峰爷爷的孙子、中学生宝胜就滴溜溜地跑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口锅。
"秀荷小姐,长辈们说杀了一只狗,让您去喝狗肉汤,也让炳泰爷爷一起去呢?"
"真的吗?叫我了吗?"炳泰爷爷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立即就兴奋地站了起来。
"本来是应该刚才过来,可是听说炳泰爷爷在睡觉,所以我现在才过来呢。"
原来是这样嘛!对村里长辈们的不满瞬间打消,我看向已经准备冲出大门的炳泰爷爷,"爷爷,安成家的大婶已经把酒准备好了,你直接拿过去吧。"
"可以吗?那我真的去了?"
"嗯,快去吧。"
"唉,这个老头子!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拿稳酒瓶呢?还可能会摔碎呢。"李鹤奶奶冲着炳泰爷爷的背影投去了一阵无助的担忧。
"奶奶,我陪爷爷一起去吧。"
我和李鹤奶奶的视线同时投向了京姬。
那个小家伙扬起头,露出了几颗黑黑的蛀牙,开始了兴奋的建议,"我和爷爷很亲呢。坐在背架上很好玩呢。我拿着酒瓶跟着爷爷过去,爷爷就不会摔倒啦?"
"坐背架吗?又要坐背架吗?"炳泰爷爷突然高兴起来,他马上跑到大门口,把背架放到自己身上,直接蹲到了京姬面前。京姬立即笑嘻嘻地坐了上去,好象一个凯旋的将军似的。
背起抱酒瓶的京姬,炳泰爷爷出发去吃狗肉了,宝胜也欢快地跟在后面。因为担心炳泰爷爷会跌倒,李鹤奶奶立即坐直了身子,愣愣地望向了窗外。映衬着午后的阳光,三个人在乡间小道上徐徐前行。
"唉!那个老头!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死神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把他抓走呢?唉,他可能是把京姬当成秀荷小姐了吧,可是如果万一摔倒了,那该怎么办?"李鹤奶奶重新放松坐回到板炕上。大概是看到炳泰爷爷已经安全到达目的地。虽然李鹤奶奶每天都会埋怨炳泰爷爷,然而心里的担心还是溢于言表。
"京姬虽然已经六年级了,可是身体还很小呢。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她却吃不到什么东西,一直在吃苦呢。现在还是很瘦,看着就觉得很难受。"
"其实来这里以后已经胖了呢。看着那孩子吃东西,我都有些害怕呢。不知道吃得有多香,连我也会忍不住咽口水呢。"李鹤奶奶剥完了最后一颗玉米,筐里的玉米已经全部展露金黄色的笑容。
"嗯。有奶奶照顾是京姬的福气。那个孩子象现在这样活得安稳,笑得那么开心,应该还是第一次呢。"
"家里还是要有个小孩呀,这样的感觉才象个真正的家呢。"
"奶奶,让京姬一直住在我们家怎么样?"
李鹤奶奶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了我,"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嗯。只是觉得京姬在我们家里的感觉很好啊。如果她回到首尔,还要和哥哥一起挤着过日子。与其让他们这么辛苦,倒不如让京姬直接留在家里。"
"不要瞎说了。秀荷小姐还是赶快结婚吧。"李鹤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安成家大婶递过来的饭桌。"和小厢房的公子一起过着甜蜜的日子,然后生个小小姐。那样才是一个真正的家呀。"
自家腌制的酸萝卜泡菜,用红辣椒拌好的老黄瓜咸菜,还有在后院摘的茄子咸菜。留在屋里的三个女人用铜盆拌饭结束了午餐。
我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用饭勺刮着饭碗,开始向安成家大婶撒娇,"我晚上想吃干黄花鱼,大婶给我做嘛。"
"呵呵。好吧。我已经在大麦桶里放了几只,晚上就给你做。"
"把所有的黄铜碗都拿出来,晚上要准备烧酒了。"李鹤奶奶走下板炕,开始收拾碗筷。
"是。已经打电话让白山大叔准备了糕米。"
"宰牛和宰猪的地方,已经联系好了吗?"
"郡里已经来了电话,这次要宰仁奎家的牛呢。"
"是呀,已经在他家交了牛犊的定金。好象还要宰两头猪。"
"奶奶,宰了牛就给我做生拌牛肉片吧?"
对于露出一脸向往表情的李秀荷,李鹤奶奶却翻起了白眼,"真是,秀荷小姐干嘛总是要吃生拌牛肉片呢?那是男人们喜欢的东西,我已经说过很多次啦,"
"但是确实很好吃嘛!"
"总之,秀荷小姐的品味就是很奇特呢。"
安成家大婶从仓库里拿出了二百多个黄铜碗,堆到了井边。每年祭祀前,我们都要把这些黄铜碗擦得闪闪发亮。我望着那些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碗具,开始了无声的哭泣。天啊,这要擦到何年何月呢?
好象很配合主人的情绪,屋子里的手机也开始了大声地啼哭。滑盖、解锁、接听,一个完全没有预料的声音传入了耳际,"秀荷吗?我是体元。"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体元,心里的感觉与其说是有些惊喜,倒不如说是有些失落。说实话,自从回到西山以后,我几乎没有想过体元,所以难免会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然而接下来的对话,却让我感觉更加尴尬。
"待会见,我现在正去你们家呢!"
"什么?"
"学校放假了,我很想去秀荷的家里看看,你不会那么狠心地把我撵出来吧?待会见!"
为什么会自以为是地挂掉电话呢?为什么没有等待我的回复呢?我放下手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真的要过来,最起码应该首先问询主人家的情况,那样才是基本的礼貌。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真的很符合姜体元的风格呢。接待宾客是宗家的基本礼仪,可是家里马上就要举行大祭祀,正是异常忙碌的时刻。客人们、亲戚们肯定都会接踵而至,体元是来这里旅游的,可是我还要干活呢。
看着安成家大婶拿着刷子走向了柿子树,大概是准备开始擦洗黄铜碗吧。我突然灵机一动,脑海里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方法。
我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向安成家大婶喊道,"大婶,你不用擦碗了。"
安成家大婶向我抛来一副奇怪的眼光。
"有一个力气很大的男人正从首尔赶过来呢,他完全可以胜任擦碗的工作!"
如果不干活,就什么都不要吃了。嘿嘿。姜体元,你看起来好象力气很大的样子,那么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挥一下吧。我可以让你在我家吃饭,而代价嘛,就是擦洗那些黄铜碗。
体元那辆没有车盖的黑色车子于深夜时分到达了成安村的村口。作为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且将要担负着擦洗黄铜碗的任务,所以将体元安排在李氏宗宅里最为别致的莲花堂,应该是不足为过的。
每到夏季的时候,父亲来家里参加祭礼之时,最喜欢驻足的地方就是这间莲花堂的别屋。俊英也一样,每次来到乡下家只是想在文形堂里住上一宿。
莲花堂是一处小巧可爱的建筑,依傍着板炕的莲花池里种满了各色的优美莲花。听说在莲花池里安上柱子,同时还带着阁楼的房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宗宅里的这间屋子其实是仿造昌德宫的芙蓉亭而建造。昌德宫是帝师的李权子祖先归乡时建造的,而文形堂的匾额也是王的亲笔,所以我家的这块匾额自然也是一处文化遗产。
第二天早上,我走到莲花堂的别阁。体元穿着无袖T恤和短裤静静地站在池边,长发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飘扬。
"昨天睡得好吗?"
"嗯。很好。"体元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地笑了起来。我的心里却不禁产生一种异样的不安。为什么看着体元的微笑,却感觉不到幸福,而总会产生一种异样的情绪呢?
"这里的莲花不少啊?"
"嗯。很好看吧?"我和体元一样,转身望向莲花池。那些粉红色的、白色的莲花,争相绽放着它们娇美的容颜。淡淡的莲花香扑鼻而至,虽然只是隐约地感受,却足以产生宁静幽远的气息。
"如果在明月皎皎的夏天夜晚,躺在莲花堂的板炕上休息,真的是一种很幸福的感受呢。宁谧的夜里,如果有微风吹过,好象真的可以看到莲叶象淡绿色的扇子似的左右摇摆。和兰香一样,莲花的香气也是幽雅的暗香。俊英曾经说过,如果在这里闻莲香,会对枯燥的人生产生无限的欲望与激情。"
"哦,是吗?"体元露出的表情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感动和期盼。虽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能够在月光下看莲花、享受安静的香气、和月亮对话,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的事情。所以,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真正地尝试,哪怕只有一次,也能够体会到它的珍贵。
"我爷爷说,三伏天的时候一定要闻莲香的。闻一个小时的莲香,和服一贴药差不多。可以让人头脑清醒,可以让人安定下来。"
"谢谢秀荷让我度过了如此雅致的一天,可是……如果我说有些不方便,你会不会伤心呢?"体元象体操运动员似的轻轻地摇了摇脖子,然后将手中的关节捏得劈啪作响。
"我如果换了床就根本不能入睡。昨天真的有些辛苦,我一直都习惯睡在床上。如果直接在炕上铺个垫子会感觉肩膀有些痛呢,腰好象也有些不舒服。"体元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只能将这一切归结为体元的性格使然。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我还是露出一副有些抱歉的微笑,"吃早饭吧,要不然我直接把饭桌送到这里吧!"
"我想和秀荷一起吃,不行吗?"
"如果是那样,我们两个都要被李鹤奶奶骂的。我把饭桌送到这里来,你吃饭吧。"
我把体元留在了原地,直接转过了身。
"李秀荷。"体元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没有想太多,再次轻轻地转过了身。
就是那样一个无法计算的刹那,体元突然轻轻地靠了过来,将双唇覆在了我的额头上。体元总是保持着这样致命的、令我眩晕的速度,直接在我的小世界中给予了一段侵略式的袭击。然而他的侵入还在继续,面对着因为被吓到而变成雕塑的我,体元开始顽皮地抛起了媚眼,"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秀荷到底是不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那……那是什么意思?"
"走向莲花塘的秀荷好象根本不象这个世界中的人,我突然感觉有些害怕呢。无论我怎么抓都抓不住,害怕你象风一样消失在指间……"
我的脸因为慌张已经变得火辣辣,而体元的脸也已经变得红彤彤,"我绝对不会道歉的!"好象要打架似的,体元直视着我的眼睛,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感慨。"我已经这样着急、这样向往了。可是秀荷却仍然摆出一副无心的态度,根本没有直视我的眼睛。秀荷真的是无知和纯真吗?还是故意让我着急呢?"
从体元的眼神里,我仅仅可以体会他的情绪,却无法读懂他的感情。事实上,我还不想去读懂体元,不想去读懂这样一个无所顾及般侵入内心的男人;即使读懂了他的感情,我也没有做好回答的准备;即使真的定义了这样的感情,我也没有决定,是否准备和体元进行这样特殊的关系。
对于我来说,体元实在是太性急了,很粗糙、有些无礼、甚至是一种盲目。我没有办法跟上那样的速度,也不想跟上。仅凭着喜欢,仅凭着想了解的心态,保持着兀自的全速前进。这样的体元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累人的角色;是一个很可怕、很想逃避的存在。
"即使你说不喜欢,我还是会跟过去的。"虽然已经匆匆地跑出了花安堂的门口,体元的声音还是从背后追了过来。我拼命地捂起耳朵逃避着他的呼唤。为了让烦乱的心绪得以平静,我选择了一处偏避的石围墙处轻轻地蹲了下来。
用双手紧紧地覆住额头,那块被陌生双唇亲吻过的部位却产生一阵仿似火烧的焦灼。头有些疼,令我感觉奇怪的是。面对自己的初吻,面对如此温柔的体元,我的心里并没有扬起想象中的兴奋,没有漾起向往中的幸福。取而代之的仅仅是一种慌张和不悦,是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苍白与无助。
没有任何的许可,就直接踩乱了我纯白色的世界。我突然想起俊英曾经提起的可能性,难道我和体元真的有可能结婚吗?我无法接受这样的婚姻,仅仅只是喜欢到这种程度,并没有碰触到我的内心深处;仅仅象陌生人似的,即使分开得很远,也不会感觉心痛;那个男人认为我的家是陌生的,即使接吻也没有令我感觉心动。我……真的无法接受。
这样的感觉和我想象中的爱情相觑甚远。并不是一种切实的幸福,并不是一种可以去承担的责任。
防水手机的忠实程度还没有达到洞奎的水平,它总是会在主人异常矛盾的时刻发出无助的哭泣。所以,当我看到手机上显示出黄道奎的名字,我就直接斩钉截铁地向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卖!"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开始做生意了?不卖什么啊?"黄道奎露出一副很委屈的声音,我已经可以联想到他那副皱着眉头的脸庞。
"不是为了让我卖房子,才打电话的吗?"
"秀荷小姐,真是奇怪呀。"和往常一样,黄道奎保持着丝毫感觉不到温度的语调。
"即使我让你卖,你也不会卖的。没有结果的事情,你认为我会一直说吗?"
"那你为什么要打电话?黄道奎和我之间,好象只有卖房子的话题。"
"谁说我只对房子感兴趣?"
"那干嘛没事还要打电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确实就是那样呢。"
"还以为我会被骗吗?挂电话把,很累呢!我还要招待客人,不象黄道奎那么清闲!"
"客人?谁来了?"
"黄道奎也认识呀,那个长头发的小伙子。"
对面的商人大概沉默了三秒种,难道是在权衡得失与利弊吗?"长头发那个臭小子,现在去了秀荷的家里?"
"是呀!"已经说过一遍的话,干嘛还要确认呢?难道他的耳朵聋了?
黄道奎用非常不开心的语气说道,"知道了,挂电话吧。"
谢天谢地,清闲的商人终于结束了通话,我还要去擦黄铜碗呢!
今早吃完饭的时候,我已经和准备拍摄祭祀的地方电视台通过了电话。我的手机一直在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现在就让它休息一下吧。
回到外屋,我才发现花安堂里已经呈现出一派忙碌的气息。我选择静静地站在院落里,看着师傅们把一袋袋新磨的大米搬进仓库,看着李鹤奶奶小心翼翼地倒着烧酒……安静的成安村再次迎了一个忙碌的早晨。
当我再次悠哉悠哉地回到里屋,这才发现我的手机一直在保持着无节制的乱叫,好象是在竭力地哀求。
我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滑开盖子,对着话筒大喊起来,"黄道奎,我很忙,干嘛又打电话?"
"很忙是吗?知道了。下去再说吧。"
"你说什么?"
"现在刚过发安,两个小时以后再见吧。"
什么?难道这个男人正在赶往我家的路上吗?然而根本来不及去抗议,黄道奎已经直接挂断了电话,充斥在我耳边的只有连续不断地电话忙音。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希望今天的突然情况会尽快结束!体元的吻已经令我心烦意乱、而黄道奎偏偏又选择在这个时刻来找我!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的防水手机还是需要发挥自己的作用。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黄道奎以及姜体元的突然袭击统统抛置脑后,然后直接拨通了首尔家的电话。
"您好。"一个预料之中的熟悉声音响了起来。
"妈妈,我是秀荷。"虽然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想要表达出一份非常自然的语气。
然而,我还是感到了首尔母亲的紧张。"秀荷呀,你最近过得好吗?我一直说要过去,可是家里一直都很忙。"
"是,我过得很好。您和爸爸最近怎么样?"
"很好呢,就是挂念着你。不知道你一个人在乡下会不会很辛苦?"
"我很好呀,这里是老家嘛,已经住了20多年,再熟悉不过了!嗯……您可能也听说了,下周五要举办不迁位祭祀,我是想和您商量一下呢。"
我用通俗易懂的声音表达了此次致电的目的。事实上,我已经将大部分的事宜安排妥当。包括电视台的采访、包括每家亲戚参加的人数、包括准备的酒席。其实,我只是需要征求首尔母亲的同意,毕竟她现在已经成为了花安堂的宗妇。
"您大概什么时候过来呢?东西是直接在首尔买吗?还是我过去接您呢?或者直接到西山来买也可以。"
"祭……祭祀是吗?哦,对!我……我要过去的,应该过去的……"
虽然不是当事人,我却已经明显感觉到首尔母亲的慌张。
"秀荷呀,我对那样的祭祀一点都不懂,我一定要去吗?"
"爸爸没有告诉您吗?"
"是呀。所以我一直都不太清楚。那个……我应该过去是吧?去那里准备祭品是吧?"
"当然了。妈妈已经是这里的女主人了,我先联系爸爸再说吧。"
"是……是吗。你去联系吗?"
我仿似看到了首尔母亲安心的脸色,她肯定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由我这个女儿直接出面和父亲交流,对于首尔母亲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方式。
我放下电话,愣愣地望向了天空。俊英的冷笑倏然萦于耳际,"你是指那些户籍整理?李秀荷,你知道到现在为止,家族里是怎么看待我和妈妈吗?你以为他们会把我们当成体面的宗妇、体面的宗孙吗?李俊英是妾所生的旁支,李秀荷才是纯血统的嫡支!"
父亲是家里的长子,准备祭祀的事情完全可以由首尔母亲来进行主持,家族里的长辈们根本不会对此有任何异议。在祭祀活动中,父亲也可以亲自宣布他和首尔母亲正式结婚的消息。而俊英和俊熙,也可以就此脱下旁支的束缚,在表面上摆脱妾生之子的标签。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活不过百年的人类,却要背负着千年的担心?我看着相框里妈妈的照片,"妈妈,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爸爸没有向首尔母亲说明宗妇的职责呢?父亲至少应该提醒首尔母亲,让她来乡下准备祭祀。可是为什么,父亲却根本都没有提及这件事情呢?"
我知道,我们兄妹三人的出生,并不能够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我、俊英和俊熙,只能去面对家庭中的环境与现实。俊英说出了那样令人伤心和寒冷的话,并不是他的错;也并不应该由我们来承担。我并没有讨厌那两个兄弟,只是感觉有些心痛而已。如果想要战胜他人给予的伤痛,就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坚强。
算了,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晚上爸爸下班之后,我还要再给他打去电话。妈妈走了,李秀荷,你会变得更加坚强吗?我低着头走进里屋,却发现板炕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天啊!这个家伙是谁?霸占了我每天坐的那个位置,一身黑色西服,不苟言笑的表情,正襟危坐的姿势。
"天啊,白菜头!"
"不是的!这是道明寺的发型!"黄道奎咬牙切齿地更正起来。
"什么?"
"现在,在日本足以引起旋风似的人气新发型啊,流星花园连续剧的主人公发型。"
"难道这样的发型值得被感叹和称颂吗?"
"不是,只要不笑就行!"他再一次咬牙切齿地回答到。
虽然黄道奎希望我不要笑,可是我反而更加想笑了。顾不上他那可怕的眼神,我笑嘻嘻地坐到了他的旁边。虽然我非常有礼貌,可是我也有相应的承受度嘛!活到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搞笑的事情。我以为黄道奎就算过了千年、万年、亿万年也不会改变润发油王子的造型,没想到他就在这样没有预告的情况下,把自己改变为一个荒唐的白菜头。
那个男人头顶两边的头发全部被刮掉了,而正中间的头发却被留了下来,并且被烫成了不规则的柱型,再加上些许的棕褐色杂边,真的很象发蔫的白菜叶子在头顶上飘荡。
黄道奎瞥了我一眼,"我说啊,怎么看都很难看吧?"
"怎么不提前通知我呢?"
"什么?"他盯着院子里咕咕叫的鸡,抛出了一句没有感情色彩的回应。
"应该提前告诉我,黄道奎换发型了,让我有个心里准备啊。"
"我也知道不适合我,但是人生好象不是那么随心所欲啊。"
他懊恼地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后脑勺,眼神幽怨地看向了我,"是不是很奇怪?"
"还可以啦,象这种尖端的样式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消化的。只有象黄道奎这样的人才可以做到啊。可是为什么要把无辜的头发象炒豆子那样炒了一番呢?"
"睡醒觉后,它就自己变成这样了。"黄道奎的语气好象很生气,还包含着些许委屈。
"你和理发师怎么说的?"
"我绝对没有让他们这么做!只是说让他们给我做一个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发型,因为刚蒸完桑拿,所以后来我就睡着了。醒来才知道我变成这个样子了,真是气人!"他用双手愤怒地挠了挠头发。已经犹为弯曲的头发就变得更加曲卷了。
"已经剪下来的头发又不能粘回去,你就忍着吧。可能是刚开始有些不习惯,其实还是挺好看的。"
"啊?真的吗?"
我抱着极大的同情心,安慰了始终保持着失望情绪的黄道奎。"反正比向后梳的发型要显得年轻,现在不象40岁的大叔了。看起来年轻了10岁。"
"真的呀!那实在是太好了!"黄道奎对于自己成功摆脱大叔形象分外欣喜。他露出一脸兴奋的笑容,伸长脖子望向了别屋的位置。
"刚才进来的时候,发现莲花塘的风景很壮观呢,花安堂还是夏天的风景更好啊。"
"嗯。很多人都这么说,文形堂里的夏景更漂亮呢。"
"莲花开放,赋予了更加风雅的气质。如果只是一个人欣赏,就有些可惜了。"
"花安堂夏天的绝景,也算是文形堂的莲花呢。这是在文形堂,我爷爷写的诗。"
"好啊!坐在莲花堂的阁楼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写诗……干嘛要把这么好的地方藏起来呢?在这里开音乐会啦,开舞会什么的,那样不是很好吗?"
"那样会很乱的,我不喜欢陌生人来这里。"
"所谓-家-,就一定要有人嘛。如果有人来人往,有人的气息,这个家才会变得更加活跃呀。以前的秀才们也是这样的,在月光下,在莲花旁,人们聚在一起喝茶写诗,享受舞蹈和音乐。那样的感觉多迷人,花安堂会因此而成为西山的文化沙龙!"
"这样的建议倒也不错。只要不需要付钱,我也想开放文形堂,开个音乐会或茶果会之类的。嗯,黄道奎长得不怎么样,倒是很追求精神世界嘛?"
"我长得也很不错,秀荷小姐!"
哈哈。润发油王子变成白菜头,就这个样子还认为自己很帅吗?我看向天空,开始了不动声色的嘲笑。
"黄道奎怎么会突然过来呢?我不会把房子卖给你,也不想见到你,我现在快忙死了!"
"因为是周末啊。"他的嘴巴象喇叭似的嘟出来了。
难道我不知道今天的日期吗?现在是星期五的下午,干嘛要和我发牢骚呢?
"你什么时候回去?"
"有些伤心哦,秀荷小姐。来这里还不到三十分钟,你就让我走吗?"
黄道奎的脸色好象真的很伤心。这明明就是贼喊捉贼嘛!本来就是不速之客,难道还要因为主人的怠慢而不满吗?
"下星期家里要举办大祭祀,我会很忙的。没有时间招呼客人的。"
"啊?那我帮你干活还不行吗?"
什么?难道高利贷商人要帮忙吗?如果你不添乱就已经是万幸了。
我正要再次动摇黄道奎的决心,体元却打着哈欠走进了里屋。难道是因为睡了午觉,就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全部忘掉了吗?他居然可以很自然地向我微笑,然后抛出了一段谐谑的寒暄,"秀荷,一起去游泳吧。"
不用我进行特别介绍,睡眼惺忪地体元已经敏感地发现了白菜头的身影。他愣愣地站在门口,开始了和黄道奎的目光对视。我也下意识地看向这两个仿似静止的大男人,在夏天的黄昏阳光下,时间也好象瞬间凝固。
诚然,这两个家伙的身上都拥有着一种独特的异质,他们都能够在第一时间给予对方非凡的印象。难道他们也被对方吸引了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对视,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只好力尽地主之宜,向体元打起了招呼,"上来吧,我正在和首尔的客人聊天呢。"
体元毫不客气地坐上了板炕,然后又毫不客气地靠在了我的身边。这么热的天气,坐得远一些不是更好吗?就这样,我变成了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三明治。
"天气很热吧,咱们去游泳吧。"三明治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我只能再次提出体元所感兴趣的建议。
"我也很想去的,只是这位……"
黄道奎很大方地伸出了手,"你好,我叫黄道奎。"
"我是姜体元,是秀荷的朋友。黄道奎与秀荷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来这里呢?"
我进行了抢答环节,主动回答了体元的问题,"黄道奎啊,是因为房子的问题在和我进行交易谈判。"
"说实话吧!我其实送给了秀荷小姐一个手机,而且是一个扔进水桶里都不会坏掉的防水手机!"
天啊!黄道奎居然把我做的那件丢人事情说了出来。
体元看着外面的村庄,没精打采地嘟囔起来,"公事繁忙的银行家,还真是很清闲啊?"
"反正比考试生应该更有时间吧?"
"难道因为先出发,乌龟就能赶上兔子吗?总之啊,夏天的大白菜都已经冒出来了。"
难道是安成家大婶把要腌的大白菜放在院子里了吗?我看向水井边,却并没有找到体元所说的大白菜。
黄道奎看向院子里的柿子树,也开始了轻声地嘟囔,"相较于飘来荡去的海草束,我还是更喜欢大白菜呢。秀荷小姐,咱们还是谈论正题吧,我要在哪里睡呢?"
"什么?"
"我今天要在这里住宿。"
"黄道奎要在这里睡?为什么?"
"干嘛要进行差别对待呢?那位可以在这里睡,我就要被赶出去吗?"
黄道奎露出一副足够凶狠的表情看向了我,看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感觉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不是那样的,体元是来家里做客的。而黄道奎只是来找我谈生意啊?"
"我也不是那样的!我也是来做客的!"
"哎呀,怎么会跑出一只钱虫子呀?真是讨厌的家伙!"右边的体元翻腾着晾在板炕上的玉米须。难道那里面真的跳出了一只虫子吗?反正体元是重重地拍起了板炕。
"秀荷小姐,那个是柿子树吧?"
左边的黄道奎又开始说话了,我只能看向了井边的柿子树。
"看那些生柿子,真是不少呀。我真的不喜欢生柿子,明明没有熟透,却还装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嗯。那样的柿子确实很难吃。"
"世道真是很好呀。每天都要靠父母生活,还在装酷。某某人的父母,真的很费心呀。"
"大家都是一样的!留着白菜头的老头子,怎么会这样不知分寸,应该看看自己的年纪呢。"
黄道奎突然间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体元也不甘示弱地绷直了双腿。
而作为三明治的我,也只能跟着两个高大的家伙直起了身子,"干嘛这样?"
"秀荷小姐,我!到底要在哪里睡!"黄道奎咬牙切齿地嚷到。
既然是对我说话,眼睛为什么盯着体元?
"秀荷啊,一起去河边游泳吧。"
体元也是这样,明明是喊着我的名字,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黄道奎。
奇怪啊!感觉周边的空气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我突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定要将两个男人尽快分开,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嗯,等一下,游泳的问题一会再说。体元住在莲花堂的别屋。黄道奎,就住在中门的小厢房吧。"
黄道奎一直缠着我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了。他的爷爷黄民福希望可以重返故乡,重回厢房。如果他的孙儿黄道奎可以去厢房住宿,也许黄民福爷爷也会感觉很欣慰吧。我已经很用心了,除了家人之外,黄道奎是第一个进入小厢房的人呢。
难道我的安排不好吗?黄道奎的脸色为什么变得这么难看,而且还要向我大喊大叫,"秀荷小姐,不可以这样的。为什么要有区别待遇?"
"什么?"
"为什么给这个年轻朋友有风韵、景色好的莲花堂别屋。难道象我这种没什么关系的人就要进厢房?我很不高兴啊。"
"那又怎么啦?黄道奎是住在厢房里,而体元是住在别屋呢。"
"总之我要睡在文形堂!"
"莲花堂的别屋很小啦,两个人是不够用的。"
没想到的是,体元也扁出了鸭子嘴,好象不服气似的开始向我抗议,"我也很不高兴呀。先到的人连大门都不让进,就直接赶到别屋去!而后来的人,却可以直接进厢房。不论怎么说,还是我和这个家比较亲近呀,应该是我去厢房的!"
真是有些滑稽呢!明明是设身处地般为两个人着想,为他们安排了合适的房间。可是他们居然觉得对方的房间更好,还都摆出一副伤心无辜的模样。
真是没办法!完全无视于我的苦心!既然如此,我只能直接下达了最后的命令,"你们换房间吧!"
在结束了两个大男人之间的无硝烟战争之后,我在晚上和爸爸进行了通话。虽然我想让首尔母亲和父亲一起来乡下,可是父亲却以见面详谈的方式敷衍了我的请求。父亲再一次证明了我的想法,他确实没有向首尔母亲提及祭祀的事情,也故意隐瞒了首尔母亲应尽的义务。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然而还是应该精心地接待父亲。我是不是应该象妈妈那样,为他准备莲花茶呢?把凌晨开放的白莲花放进用亚麻布包着的茶叶中,香气就会瞬间扑鼻而来。然后再用父亲喜欢的莲花做些插花,放在厢房里。
回忆着这些情景,我渐渐进入了梦乡。在梦中,我仿似看到了妈妈的身影,看到妈妈在莲花塘边,轻轻地剪下一株株新鲜的苞蕾。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醒了过来,直接走进了莲花堂。
"秀荷小姐,早上好?"
黄道奎起得真是很早。他把胳膊搭在阁楼的栏杆上,跷起二郎腿,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塘里的莲花。他的白菜头在经历了一夜的睡眠之后,变得更加乱糟糟了。
"怎么样,黄道奎睡得好吗?"
"睡是睡好了,可是……"
"怎么?"
"25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睡在蚊帐里呢。所以有点奇怪哦。"他抬起胳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肩膀处的肌肉块显得这个高利贷商人很健硕嘛!
"这里毕竟是莲花堂嘛,而且又是山下,所以蚊子会很多的。"
"听着外面的声音,好象我是被蚊子抓住,放进蚊帐里来饲养似的。"
真是了不起的幽默,我开始了第一次地感叹。黄道奎站起来消失了,可能是看到了炳泰爷爷事先放进来的洗脸水吧。
我走向了莲花堂,开始履行自己的义务。
"你要做什么?"那个男人难道洗完了脸吗?他再一次好奇地出现在我的身边。
"明天爸爸会来,我想用莲花做厢房的插花。"
可是当黄道奎站到我的身边,我却产生了一种懒惰兼依赖心理。我把剪刀递给了旁边这个男人,"帮我剪些莲花吧。"
"不要。"
"为什么?"
"秀荷小姐的意思是说,让我剪花送给你是吗?如果是这样,我就要和接受鲜花的那个女人谈恋爱呀。"
"什么嘛!"黄道奎的第二个冷幽默,水准相当高嘛。
"这是我的原则。对于向我索要鲜花的女人,我就要和她结婚呀。秀荷小姐,难道要和我结婚吗?干嘛跟我要花?"
"哪有这样的?"
"向男人随便要花的女人有些不好哦?单纯的男人很容易误会的。"
"那你觉得这样就好吗?难道我就不可怜吗?一定要让我进到那个泥浆里,光着脚被水蛭咬吗?"
"我进去不是也会被水蛭咬吗?"
"但是黄道奎是男人啊。"
"看吧,看吧!女人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想起男人。"
"免费让你住宿,还让你免费吃饭,你就做出一些奉献嘛。本来早上想要给你煎黄花鱼,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管了,直接为体元准备一份就好了。"
"不能这样的!怎么可以用饭菜来进行威胁?"
虽然黄道奎在不断地进行抱怨,可是他还是乖乖地脱下鞋子走进了莲花池。还好我所需要的莲花就在池塘的不远处,这个男人并不需要走进池塘的深处。
"这些够了吗?"他剪好了三朵白莲,扬起胳膊看向我。
"是。"
"喂!爸爸不喜欢那个颜色的花。"黄道奎在出来之前,又剪下了一朵粉红色的莲花。然后他把四朵花递给了我,用两只胳膊按住池塘边的石板,敏捷地跳了上来。
"粉红色的莲花就插在秀荷小姐的房间吧,很好看啊。"
"是送我的吗?"
"是啊。"
"是不是收了这花,就要和黄道奎结婚啊?刚才不是那样说了吗,我不要。"
"这又不是秀荷小姐跟我要的,是我给的。没关系。"
"那你可不能后悔,以后不能拿这朵花来做文章啊。"
"当然了。"
正在这时,炳泰爷爷嘟囔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鞋子。"真是的,人们也真是荒唐啊!干嘛把这么好的鞋子扔掉呢?这好象是首尔小伙子的。"
"哎呀,还真是!"黄道奎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看向了炳泰爷爷手上的鞋子,那分明是体元的皮质凉鞋嘛!
就在这时,李鹤奶奶和体元也一起越过中门,走进了莲花堂。可怜的体元已经变成了赤脚公子!
"秀荷小姐,我的鞋子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就放在台阶下面了。"
我和黄道奎的视线再次集中到炳泰爷爷身上,李鹤奶奶和体元也下意识地看向了拎着皮凉鞋的肇事者。
"啊呀,这个老头子!"李鹤奶奶的睫毛立了起来,"这是干什么呀!即使犯糊涂,也不应该拿别人的鞋子嘛!你是不是想死了啊?"
"啊?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啊!"炳泰爷爷红着脸,开始了结结巴巴地解释。
可是拎在手上的鞋子就是最有力的证据,炳泰爷爷的辩解被直接否定了。
李鹤奶奶凶狠地抢过炳泰爷爷手中的凉鞋,然后攥起拳头,捶了一下爷爷的后背。"真是抱歉呀。这个老头子有些精神不正常,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呢。首尔少爷,原谅他一次吧。"
体元看着天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穿上了李鹤奶奶递过来的鞋子,然后转头看向了我,"李秀荷,给炳泰爷爷买一双鞋子吧,可能他是想要我的凉鞋吧。"
难道爷爷真的想要凉鞋吗?为了避免炳泰爷爷重蹈复辙,我开始了一段温柔的说教,"爷爷,那样是不对的。这双鞋子是别人的,我可以给你买一副同样的鞋子!那个人不可以没有鞋子呀,动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啊!不是我干的!我到大门外的时候,发现鞋子在那里,是我捡回来的。"炳泰爷爷仍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嘟囔着自己的无辜。
然而我们大家已经心照不宣地得出了结论,爷爷应该是在早上把鞋子扔在了门外,然后刚才又捡了回来。
"快进来吧?如果还有力气,就去扫院子,去接水!一天到晚就这么胡闹!快点进来啦!"跟着李鹤奶奶的号令,炳泰爷爷慢慢地走进了里屋。
黄道奎愣愣地望向爷爷的背影,开始了有些担忧的唠叨,"爷爷的痴呆好象更严重了。"
"每天都不一样呢。没办法啊,毕竟已经是80岁的老人家了。"
"秀荷,是来摘花的吗?"赤脚公子穿好了鞋,走到了我们旁边。
"是!明天爸爸会过来,我想给他泡莲花茶。"
"太好了。如果父亲大人过来,我们可以一起回去。"体元看向黄道奎的腿,开始了困惑的疑问,"可是您的腿上怎么会粘着泥浆?"
黄道奎得意地扬起了头,不无自豪地回答到,"因为秀荷小姐不能干这种粗活啊。"
他的眼神里写的是什么?好象是说,羡慕吧,小子?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嗯。我不想下池塘,只好劳驾黄道奎了。"
黄道奎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瞪向了我,"不是秀荷小姐强求的吗?"
"强求?"
"如果不摘花,就没有黄花鱼吃呀?"
"我什么时候说了?"
"秀荷小姐,你真的很会说谎啊!"
"为她摘花了?"体元低着头,开始了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我摒弃了黄道奎,微笑地看向了体元,"厢房舒服吗?"
"还好呢,就是感觉有些闷。秀荷,我可不可以再回到这里睡啊?"
"厢房,不会闷啊?开着纱窗会很凉快的。"
门外传来了安成家大婶的招唤,"秀荷小姐,请用餐吧。厢房客人的饭桌,我也摆在里屋的板炕了。"
"好吧,咱们快进去吧。"我把黄道奎摘下的四朵莲花装进了竹篮里,然后保持着领导风范率先走出了莲花塘。
背后传来了两个男人的窃窃私语,难道一夜之间,他们彼此改变了态度,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到底在议论什么嘛!不过他们的腿真是够长的,步伐也足够快,两个人很快就跟上了我。
体元凑到我的旁边,开心地说道,"秀荷呀,我们两个说好了,决定再把房间换过来。"
"为什么?"
"嗯。是这样……我想了想,还是莲花堂更舒服一些。黄大叔年纪也大了,应该睡在比较踏实的厢房里。"
"黄大叔?感觉很怪异呢,姜公子。"黄道奎从鼻腔里发出了一阵冷笑。
体元也不甘示弱地嘲笑起来,"那就直接喊你老头子吗?"
"真是的!和这样一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我还计较什么呢?我还是先把事情挑明吧,如果姜公子继续猖狂,肯定有吃亏的时候!"
"黄大叔,你认为自己还有那样的机会吗?真的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啊!"
我就说嘛!两个同样拥有异质性格的男人怎么可能融洽相处呢?我默不作声地进入了看戏状态。
"海草公子,如果要和我对着干,还是先处理一下你那飘逸的长发吧!"
"海草发型怎么了?总比年老的大叔却留着幼稚的白菜头要体面一些!"
"不是白菜头!是道明寺的发型!"
"哈哈。可能吧?为了让自己显得年轻,就发狂似的改变发型。其实黄大叔也蛮可怜的。"
在我们到达里屋之前,两个男人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激情演讲。然而在我看来,这些只是幼稚的吵嘴而已。
我本以为他们刚才的窃窃私语是基于我家的书香氛围,就象古代秀才那样讨论思想和哲学呢。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商量这样无聊的话题,只是想要再次换到彼此的房间里。这两个男人到底想要在这里住多久嘛!
"秀荷,我们两个一起去海边吧。"吃完早饭之后,体元意犹未尽地咂着嘴巴,向我提出了诱惑性的建议。
我轻轻地削去香瓜的外皮,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我要干活,很忙呢。"
"忙什么?今天是休假,好不容易有客人来玩。如果不能一起陪同,那就是失礼了。"
白菜头和海草头站到了统一战线吗?为什么会同时向我抛来无理的抱怨?
"真是的!让你们免费住宿,免费吃饭。难道因为没有时间陪你们去海边就是失礼吗?"
"什么事情那么忙?"
我转身瞪向了两个不懂事的男人,用手指了指放在井边柿子树下的黄铜碗。"看见那些了吗?今天要把它们全部擦干净,我根本没时间玩呢!"
"哦!要是把那些都擦干净,秀荷就可以去玩了,是吗?"
"嗯。如果那样自然是可以的!可是碗很多呢,今天都未必能擦完。"
"那么……如果我们都帮你擦干净,秀荷就可以一起去吧。"
"真的吗?"居然连黄道奎都开始诱惑我了,而且是更加具有吸引力的建议!
"当然啦!我们两个力气这么大,马上就可以干完!"
"那秀荷要说话算数呀。我们给你干,下午一起去安眠岛的海边吧!只可惜有些人,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我嘛,以前还擦过不少盘子呢。相信我吧!"
黄道奎慢吞吞地吐出了一段感慨,而体元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冒火了,"老头子能有什么力气呀?最多擦两个就会倒下!真是自找麻烦呀!"
"难道你要跟我比一场吗?"
"是你先挑衅呀!"
"海草头不能后悔呀。"
"谢谢啦!我是绝对不会输给白菜头的!"
难道擦黄铜碗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吗?这两个奇怪的男人,居然准备就此问题而进行一场比赛。两个人的视线又重复着昨天见面的场景,眼神里仿似可以迸出火花。
反正我是没有问题,对于我来讲完全是有利无弊的事情嘛!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充满热情的两个年轻人要使出全身力气擦拭黄铜碗,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有坏处呢?嘻嘻。
"俊英说,黄铜碗要用瓦片的粉末和稻草擦。"体元摆出一副深谙此道的模样。
"海草公子,难道你把我当傻瓜吗?那样的常识我也知道。"
可是,都已经是21世纪了,谁还会用碎瓦片和稻草擦黄铜碗呢?然而我还是保持着沉默,尊重了参赛双方的选择。如果用传统的方式来擦拭,黄铜碗也应该很高兴吧。
公正的裁判用石围墙下面的瓦片和稻草编了两个粗刷子,然后开始了严厉地警告,"要擦干净!不能有黑印!我要全部检查的!"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井边柿子树下的草席上,两个大男人开始了正式的比赛。他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对方的手,而自己的手也在飞快地擦拭着黄铜碗。
嘿嘿!如果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速度肯定会很快!我对这样的情况分外满意,偷笑着转过了头,悠闲地检查起京姬的作业。"京姬啊,我们下午去海边玩吧。"
"真的吗,老师?"
"当然,要等那两个叔叔擦完黄铜碗。"
我伸长脖子,向两个勤劳的男生进行激励政策,"辛苦啦!中午给你们泡油炒面粉哦!"
大概是两个小时以后吧,屋外传来了一阵无助的嘶吼,"杀了我吧!我干不下去了!"体元直接扑倒在草席上,露出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黄道奎难道是因为阅历的关系吗?显得比体元更有毅力,仍然执著于手中的黄铜碗。直接体现出即使没有上班,也要努力工作的高利贷商人职业秉性。而这份工作的枯燥还是写在了他的脸上,他拼命咬着牙继续擦拭的样子。与其说是执著,倒不如说是愚蠢。
体元从草席上爬了起来,露出一脸挑衅的目光,"老头子,为了讨好某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
"以为我会被你的轻薄态度压倒吗?小不点!"
"上了年纪还要做体力劳动,老头子如果四肢酸痛就是大事喽?"
"对面的这个年轻人,你好象是用嘴巴来干活的!"
"老老实实承认辛苦吧?"
"喂!你们在比赛擦碗,没有在比赛抖嘴吧?"公正的裁判透过窗台,发出了一道严厉的禁令。
两个男人好象顿时进入统一战线,同时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向我投来了抱怨,"是不是太过分了?自己坐在板炕上玩儿!"
"什么呀!我在帮京姬检查作业呢。"
这个时间,也差不多是主人家进行施恩的时候。李鹤奶奶端来了两碗飘着冰块的油炒面粉,递给了两位选手,"了不起呀,擦得很亮啊。首尔小伙子们真是辛苦了。"
最后结果终于出炉,相当有毅力的黄道奎在坚持了最后30分钟之后,还是无奈地宣告败北。海草头的成绩是38个,而白菜头的分数是33个。
两个男人在井里打了水,痛快地洗完脸之后,又同时跑回到柿子树下,同时倒在了草席上,胸部的肌肉伴随着强烈的喘息一起一伏。
真是的!就算是这样也不会可怜你们!吹牛说自己会全部擦完,现在连一半都没有做完!两个家伙用双手挡着脸,看向远处的高山,回避着我的眼神。
"总之呀!你们这些男人就会吹牛,女人们几百年来一直都这样默默付出呢。"
"是!知道了!承认女人们很辛苦,但是这个太累了。"
"真是看不出来。觉得挺容易的。"
"看着当然容易了。让开吧,我来做。总之啊,根本就不能指望男人来帮忙。"
我从厨房拿了一瓶金属洗涤剂,然后均匀地抹在铁刷上。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也仅仅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刚才还印满污渍的黄铜碗已经焕然一新。还是科学技术好呀!
大汗淋漓的体元突然从草席上坐了起来,白菜头也紧随其后地直起了身子。
"不是说用瓦片吗?"
"不是说用稻草吗?"
两个男人的脸上分明写着"诧异"两个字,说话的语气更是显得分外困惑!
"现在根本没人用瓦片和稻草擦黄铜碗呀!有洗涤剂的,根本不费力气!象你们那样擦,一个星期都干不完。谁让你们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那么自信地贸然开始呢?"
两个男人握紧拳头,身体已经开始了颤抖。如果我想忽视他们的愤怒眼光,还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呀!如果两个选手突然向主人发起政变怎么办?
聪明如我,见形势不妙,自然要转换态度。我露出一副笑意盈盈的表情,"擦完这些,我给你们蒸土豆和玉米,然后就去河边游泳吧。吃完午饭之后,下午去安眠岛海边。"
果然是单纯而又无知的男人呀。两个人被土豆和玉米成功诱惑,转身去往了河边,凌乱的秀发飘扬在温热的夏日的微风之中。
"哎!真的是大白菜和海草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