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阳光照射的板炕,映在莲花香的是……
我家在准备祭祀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在我准备重新投入黄铜碗的战斗之时,安成家大婶和李鹤奶奶收拾完厨房,也一起参加了斗争。
没过多久,宝胜母亲、艳贞母亲也赶了过来。她们是应了李鹤奶奶的拜托,从郡邑里买来了东西,然后就和我们一起坐在了井边的草席上。
"花安堂又开始热闹啦。可是刚才看见那两个首尔小伙子下河了呢,好象是和小孩们一起抓小鱼吧。"
"可能乡下的生活很稀奇吧!奶奶,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刚刚买回来了刀鱼,放点青辣椒炖一下,再摘一些生菜,做包饭吃吧。天这么热,吃包饭是最好的。"
安成家大婶站了起来,"我先去兑好煮饭的水,然后再去摘些菜。可是首尔小伙子也许不喜欢只有蔬菜的包饭吧。"
"免费让他们吃饭,怎么敢说饭菜不好呢?"我立即进行了断言,就算让他们吃青椒沾酱,也不应该有怨言呢。
"可是他们毕竟是名义上的客人呀,宗家不能这样做事嘛!从坛子里拿些香瓜酱菜和柿子酱菜,给小伙子们的桌上放点肉脯吧。"
"什么嘛,奶奶,我都吃不到的肉脯为什么要给他们吃?"
肉脯是用纯正的韩国牛肉,用我家80年沉酿的酱油入味而成的,而且还需要在阳光下慢慢晒干!肉脯是款待客人的最佳下酒菜,因为数量很少,所以就藏在仓库里,连我这个宗家孙女都吃不到呢,为什么要给那两个吹牛的海带头和白菜头?
我咂着嘴巴向李鹤奶奶撒娇,"奶奶,我也要吃呢!如果不给我,我就不带奶奶去海边。"
"哎呀,秀荷小姐怎么不懂事了?京姬会笑话你的,那是专门为客人准备的!"
我把擦干净的黄铜碗用干抹布擦好,然后整齐地撂了起来。京姬跟在安成家大婶的身后,摘来了不少生菜和青辣椒。她们把那些新鲜的蔬菜洗干净,然后直接捞进了箩筐。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迈进大门的两个男人,把所有井边的女人们都吓坏了。
"天啊!"
"首尔小伙子,怎么可以这样就回来呢?"
我摇了摇头,自然不能干涉体元那自由奔放的生活方式。然而脱光衣服,穿着三角内裤,直接从河边昂首阔步地走回我家,真是勇气可嘉了。
黄道奎虽然没有如此奔放,但他也只是披着一件被水浸透的薄内裤,大腿已经被阳光晒得发红了。
从头顶一直湿到脚底的两个人踏出了一片水印。这两个大胆的男人也许将要成为成安村的热点话题吧。
"如果乡下的长辈们看见了,一定会觉得很好看呢!快点换衣服吧,该吃午饭了。"我无奈地进行了一番发号施令。可是他们的后背真的很好看呢。外表健硕的黄道奎就不用说了,体元的肌肉也是相当有型呢。粗犷男就是一种永远的流行趋势呀。
可惜的是!黄道奎那被水浸透的白菜头更加凌乱了;体元那贴在背上的海草头,根本就是大夏天的女鬼嘛!我开始了小小的苦恼,到底要不要把我的吹风机和梳子借给他们呢?
我们在板炕上铺好了大桌,然后摆好了午饭。坐在一群女人的身边,刚刚从河里回来的两个男人没有感觉丝毫尴尬。也许由于早上的擦碗比赛耗费了太多体力吧,他们的嘴巴里塞满了生菜包饭。
体元将安成家大婶倒给他的烧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一个青辣椒蘸好酱,直接塞进了嘴里。"吃辣椒嘛!还是大的好吃!"
黄道奎见状,也摆出一副很不服输的表情,直接拿起了一只辣椒。"青辣椒啊,不仅要大,而且要颜色饱满,才会好吃啊!"
"切!真是很无聊呢。"
"海带公子,是不是还要考虑一下身体比率呢?"
"我的意思是,不仅仅要有外型,而且还要讲究内涵啊?"
"那些还很嫩的,散发着草味的辣椒,难道会好吃呀?"
为什么在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吵架呢?手里拿着辣椒,直接放进嘴里就好了,干嘛还要伸向对方,把它当作武器去斗嘴呢?两个男人的眼球里冒着火花,明明知道很辣,干嘛还要吃呢,真是的。
看到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我的食欲也被调动起来。我拿起一根看起来很新鲜的辣椒,然后蘸好酱,直接放进了嘴里。
"嗯。很好吃啊!"
两个男人的视线同时投向了我,我向他们展示了那根已经被吃掉一半的辣椒。首尔小伙子也太无知了,我还要负责教授他们挑选辣椒的方法。"辣椒确实应该吃个子大的,而且还很脆呢!"
两个人大概是在面面相觑吧。在经过了半晌的沉默之后,黄道奎向我投来了很深刻的疑问,"秀荷小姐,好吃吗?"
"是啊!小辣椒很辣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容易上火。所以还是要吃些大的!"
"哈哈!看吧,青辣椒果然还是要吃大的呀!黄大叔,你听到了吧?"
黄道奎义愤填膺般把手里的辣椒放到了大酱里,然后露出一副英雄就义的表情,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真是奇怪的男人呀!明明是麻辣的感觉,为什么还要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午饭过后,进入水果加餐时间。体元吐着西瓜子向大家征求意见,"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嗯。咱们在那边吃晚饭吧,三点出发就可以。"秀荷领导开始发号施令。
"好吧,我要睡一觉!还真有些困呢。"
体元喝着水,一脸不屑地瞥向了黄道奎,"看来大叔确实很吃力呀!比赛完毕之后就会犯困。真是难以想象,这副样子怎么能够在激烈的社会生存呢?"
"适当进行休息,总比疲劳驾驶要安全!小不点,你还是不懂规划未来呀。"
天啊,又开始吵嘴了!两个人已经心照不宣般,准备随时抓住对方的弱点,然后给予夸张的嘲笑。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精神战,最为疲惫的只有李秀荷呀。可惜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能再一次进行了仲裁调解。
"两位,都去睡觉吧。晚上回来会很晚的!去莲花堂的阁楼睡吧,那里凉快一些,出发前我去叫你们。"
唉!世界终于安静了!睡觉的时候不会再吵嘴吧?也许在梦中继续也说不定呢!
在夏季的忙碌时节,迎来海边外出的机会确实非常难得。经过民主决议,安成家大婶主动留下来看房子,李鹤奶奶和炳泰爷爷和我们一起去游玩。
我看向蹦蹦跳跳的炳泰爷爷,进行了威胁通告,"爷爷,你必须脱掉那件冬天的外套,否则我不带你去。"
"可是,我觉得这个很好啊。"
"跟在秀荷小姐的身后,你想让人家笑话你吗?快脱掉那个破烂,赶紧去换衣服。"
因为李鹤奶奶的抱怨,炳泰爷爷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可是他还是紧紧地攥住冬季外套的衣角,拼命地摇着头,进行着无声的抗议。
唉!炳泰爷爷如果固执起来,确实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到底应该怎么劝他呢?
"爷爷,去换新衣服吧。经过郡邑的时候,我带你去路边茶座喝咖啡。"我的劝说果然产生了效果,听到了"路边茶座"这四个字,炳泰爷爷瞬间露出一副乐不可支的表情。
而李鹤奶奶已经噘起嘴,无奈地瞪向了我,"干嘛要去那里?要让这个老头子看到那个狐狸精服务生吗?我估计,他会为了那个小丫头去仓库里偷米呢!都已经是老糊涂了,风流的性格却一点都没变!恐怕只有进了棺材才可以戒掉这个毛病!"
"奶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只有看到了那个服务生之后,咱们才会有对策嘛!还有啊,如果那个丫头真的让爷爷从仓库里拿米要怎么办呀?所以,奶奶要直接去教训她,警告她不要再向炳泰爷爷耍手段。"
李鹤奶奶的眼神里突然泛出一阵悲壮的光芒,她紧紧地攥起拳头,抬头看向了我,"是啊,是啊!秀荷小姐的话真的很有道理!"
哼!路边茶座的女服务生,尹美拉!穿着红色的迷你超短裙,扭着屁股,在炳泰爷爷的心里放了一把火。你等着吧,李鹤奶奶就要亲自光临了。
李鹤奶奶连京姬都抓了过来,开始给她洗脖子。我扎好头发,把防晒霜之类的东西装进了包里。为了避免附近长辈们的眼神,为了创造一段秘密性的海边游玩计划,我还要跑到如此遥远的安眠岛!唉,花安堂秀荷小姐的约束性也许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奶奶也要抹些口红,然后穿上我给你买的新衣服哦?我们要在形象上直接给予路边服务生一个有力的打击!"
"好吧!秀荷小姐不用担心,我也曾经是附近的风光人物嘛!村里的人们曾经说过,到底是十五的月亮更明媚,还是花安堂李东月的脸庞更明媚呢?如果当初不是因为那个老头子的诱惑,和他去了水磨房……"
李鹤奶奶的声音渐渐消失了,我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大概是两个小时以后,我心满意足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准备去叫醒两个喜欢斗嘴的大男人。
睡眼惺忪的黄道奎坐在文形堂的板炕上,露出一副尤为深刻的表情,"天啊!真是奇怪!"
"怎么了?"
"我会因此而变成众矢之的吗?"
我顺着黄道奎的视线看向了台阶的下方。黄道奎的黑色皮鞋旁边安静地躺着一只被水浸湿的皮凉鞋!请注意,仅仅是一只而已!
"天啊!我的鞋子,到底怎么回事!"体元再次化身为赤脚公子,一颠一簸地走了进来。
我们的眼神同时汇集到真正的肇事者身上,原来是这个小家伙!从大门口摇着尾巴直接遛到台阶下面。根本无视我们的存在,叼起体元的另外一只鞋子,然后直接扔在了大门外。紧接着,它又很自然地趴回原来放鞋的位置,也就是黄道奎的脚下。打着哈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
"啊!是这只狗,干嘛要扔我的鞋子?"
体元好象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踢向洞奎似的。不仅是一次,而且是连续两次,体元的皮凉鞋被无情地扔走。这样的遭遇确实令人郁闷!甚至身为主人的我,也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这只笨狗!到底想要干什么?"体元发狂似的大叫起来。
唉!这个时候,为什么黄道奎偏偏又来捣乱呢?他开始向体元的身上浇灌汽油,"你有脚气吧?小狗不喜欢脚气药的味道,所以才会叼走你的鞋子。"
"黄大叔,你脚上的臭味也不轻!这个小家伙!应该直接扔进汤锅。"
发火归发火,体元还是要踉踉跄跄地蹦到门口,找回了另外一只可怜的皮凉鞋。
"喂,月伊乖。到这里来,真乖!"洞奎好象恢复了判断是非的能力,很乖巧地趴到了黄道奎的身边。黄道奎也俨然化身为亲切的主人,用手挠了挠洞奎的脖子。
"黄道奎怎么会露出这么奇怪的笑容?"
"没有呀?"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向了天空,却仍然在恪守着亲切主人的职责。
虽然黄道奎自诩为魔性爱犬人,可是我家洞奎实在是太没有抵抗力了,对于这个陌生人给予了过于热烈的回应。洞奎这家伙,最后直接躺下了,完全服从了黄道奎的命令,好象还在不停地撒娇。
魔性爱犬人欣慰地笑着,仿佛读懂了洞奎的心思,开始为它挠起了肚皮,而且还不停地进行着称赞,"月伊好乖呀,下次一定要给你买大大的骨头,还给你买一包饲料!不,买十包。而且还有新链子。月伊是世上最聪明的小狗,真乖!"
该死的洞奎!叼走客人的鞋子,让主人丢脸,已经够可恶了。现在居然直接背叛我,在主人面前对别人撒娇?摇尾巴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躺下挠肚子?我的眼睛里开始冒火了。
又气愤,又嫉妒,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索性脱下高傲的小姐面纱,直接抬起腿,用力地踢向了洞奎的屁股。洞奎跌跌撞撞地扑了出去,然后趴在地上,发出了一种无辜的悲鸣。
这分明是在魔性爱犬人面前表演的苦肉计嘛!如果黄道奎不在现场,洞奎一定会夹着尾巴逃跑的!现在却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慢慢地爬了回来?魔性爱犬人也很配合嘛,直接将那个受伤的小家伙抱了起来。
"你,这个家伙!洞……"天啊,不是洞奎,差点失误了,现在是月伊!
"月伊,你这个家伙,明天就把你扔进汤锅!谁让你把客人的鞋子叼走的?"
"秀荷小姐,别这样,狗狗真的不喜欢脚气药的味道!月伊也是为了活命才这么做的,怎么可以这么狠心地踢它呢?"
"我家的狗,我踢它,关你什么事?马上把它放下来?洞奎!马上下来!你今天死定了!洞奎!听到没有?"
"洞奎?你叫洞奎?它,不是叫月伊吗?"
天啊,由于过度兴奋,我居然直接喊出了洞奎的名字!机警男人的黑色睫毛瞬间向上竖起,我不知所措地向后退了一步,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对策!
李鹤奶奶和京姬应该很快就过来吧,体元也应该找到鞋子了吧。希望他们快些出现,我就可以有很多的藏身地方了!救救我吧,我拼命地跑向了安全的里屋。
切!小气鬼,小心眼,鸭子嘴,白菜头!总之黄道奎确实很象-洞奎-啦……
夏季旅行终于如期举行,小小的车厢里洋溢着欢快的笑声。然而只有一个人是最扫兴的!就是那个一直闭着嘴巴的黄道奎!他一直恪守着忠实司机的职责,只是脸上没有任何笑容,简直就象从南极回来的冰人嘛!
真是的!人活着当然会失误了。我又不是在称呼黄道奎!只是给我家的小狗改了名字而已。不管我叫它洞奎还是洞子,哪怕我叫它天使或者上帝,都和黄道奎没有关系啊?当然,事实是不可否认的!当时的改名动机,确实是因为厌恶这个想要掠夺我家财产的高利贷商人。
坐在驾驶席上的男人依然在飘撒冰粉。这个男人闷闷不乐的样子真是令人难受呀,就连后排的李鹤奶奶和京姬也换上了一副紧张的表情。如果知道这个男人这么小气,我就应该冒着丢脸的风险,直接坐在体元那辆没有盖子的车上。
然而基于长辈们的关心,秀荷小姐自然不能直接坐在一个长发男生身边;而李鹤奶奶自然不愿意和一个初次见面的海草头单独相处;这样一来,依赖我们的京姬也就自然而然地列入了我们的行列;还有固执的炳泰爷爷,虽然可以用路边茶座的诱惑让他脱去冬天的外套,却无法让他放弃一辆生平第一次见到的敞篷车。
最后,体元只能无可奈何地载着兴奋的炳泰爷爷出发了。另外三个女人就只能依赖于黄道奎的黑色轿车了。
一行四人很快到达了安眠岛,然后继续赶往和体元约好的花地海水浴场。
到达海边前一定要让这个男人消掉火气,我该怎么办呢。
"那个……"我用细小的声音叫了那个男人,进行着并不熟练的和解。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海边之旅在这样的冷气环境中进行!
"什么?"黄道奎瞥了我一眼,声音中仍然含带着冰粉。
已经足够微弱的声音转向游丝般的状态,我继续进行着无奈的和解,"嗯。我……有很多钱的。"
"所以呢?"
"花地海水浴场的附近有很多生鱼片店,那里面的东西很好吃。"
"秀荷小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那个,我可以给黄道奎买生鱼片呀?或者其他好吃的都可以!你就消消气吧?"虽然很伤自尊心,我还是保持着谦卑的态度,进行了诚恳的致意。
"天啊!我很受宠若惊!我是和洞奎同级的家伙,秀荷小姐要施舍善心吗?人和动物怎么可以一起吃饭呢?"
我的食物贿赂策略宣告失败,只好无奈地转向最为厌恶的欺瞒战术。"那个,其实我们家的小狗并不是那个名字的!"
"你在说什么?"黄道奎突然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我在瞬间被吓呆了,李鹤奶奶好象也被吓到了,而可怜的京姬已经吓得开始打嗝了。
"我希望秀荷小姐能够说实话!"
"不是的,我……没有想到。黄道奎会因为小狗的名字而如此气恼。我如果知道是这样,就会给月伊起别的名字。这真的只是偶然!"
"真的只是偶然吗?"
"当然了!月伊的名字已经用了10年,因为叫腻了所以才想换新的。我家的小狗叫洞奎,还是洞子,应该都是主人的自由呀?"
"秀荷小姐,人是不能那样的!"
这回轮到我打嗝了,因为理不直气也气不壮地说谎,心里开始有些发慌了。
"因为对我表示不满,就采取这样的行为,真的很过分!不管怎样,我也很会观察别人的脸色,秀荷小姐在说谎,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竟然把我的名字用在小狗身上!你还是说实话吧,然后直接道歉。"
"不要!"
"你说什么?"
黄道奎突然把车子停在了路边,然后直接跑下了车。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旁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黄道奎异常凶狠的表情映入了眼帘。
"下来。"
"为什么?"
"现在,马上,下来!还有,车里的另外两个人,不要乱动,老老实实坐在车里。"
李鹤奶奶和京姬的脸色也是很壮观的,她们掩饰着心中的慌乱,愣愣地点了点头。
难道想要和我进行谈判吗?好啊,本小姐奉陪!在离车20米远的前方,黄道奎终于转过了身,开始了兀自的咆哮,"为什么不道歉?这么侮辱人,以为自己可以安全通过吗?李秀荷小姐,人是不可以这样的!"
"我……其实……"
可惜白菜头根本没有心思听我的解释。事实上,我也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就继续等待着黄道奎的指责吧。
"我真的不敢相信,秀荷小姐会这样无理地歧视我!被传销抓去的时候,是谁马上跑过去解救?是谁送给你那款防水手机?是谁请你吃饭压惊?在寂寞的首尔生活中,我尽力充当你的朋友。我以为我们已经足够熟悉!我始终都很信任秀荷小姐!可是你竟然把我的名字直接用在小狗的身上?而且还在我的面前去踢它?气死我了!李秀荷!人是不可以这样的。在我30年的人生中,还没有遇到这样耻辱的事情!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道歉?而且还在不停地撒谎欺骗?"
不争气的我居然流下了眼泪。难道黄道奎真的会把我脚绑石头,扔进大海吗?虽然很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因为黄道奎的话都是对的。我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就这样被人怒吼,作为花安堂宗孙女的李秀荷来讲,也是第一次遇到呢!在如此可怕的敌人面前,却被当作囚犯一样对待,这也是我从来没有遇到的事情!又委屈,又无助,又愤怒,又矛盾……
该死的洞奎,居然让主人陷入如此的困境!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把你扔进汤锅里。我用手背狠狠地擦去了脸颊的泪水,卸下了所谓宗亲孙女的矜持与坚强,开始了任性的抱怨,"黄道奎就是来抢我家房子的敌人呀!让我说实话是吗?我当时真的很讨厌黄道奎,所以才给月伊取名叫洞奎。还有那些是什么话嘛!我很感谢黄道奎的搭救呀,而且也曾经想要请你吃饭;你来我家,我也热情地款待你!我怎么会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嘛!我给家里的小狗起名字,和你有什么关系?如果你很生气,我就把洞奎改名叫体元。然后每天都抱着它睡觉,每天都温柔地呵护它!"
难道是因为看到了我的伤心表情,这个男人有些慌张吗?脸红脖子粗的男人突然换上了一副深刻的表情,认真地问询起来,"难道要把洞奎改名叫体元吗?"
"黄道奎不喜欢这个名字呀,我就只好给洞奎改名字啦!今天回去最后叫它一声洞奎,然后踢它一脚,以后它就直接改名为体元了。其实我觉得洞奎这个名字很好呀,显得很可爱呢。有些人还给小狗起了大统领的名字呢。在这个自由民主的世界里,为什么我就不可以给小狗起名呢?"
"好吧,如果叫洞奎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狠狠地踢它呢?"
"我是它的主人,我当然可以了。"
"真的要这样吗?你不是很喜欢洞奎吗?为什么还说要把它扔进汤锅?"
男人的声音分贝再一次提高了,只不过我却没有感到恐惧,而是感到一阵滑稽的搞笑。
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喊起来,"你不让我叫洞奎,你自己还叫洞奎!"
我假装去擦拭眼泪,偷偷地从手指缝里看向了他。幸亏我及时抓住了黄道奎的言语纰漏,否则真的有可能面对被扔进大海的危险。
黄道奎在沉默了半晌之后,露出了一副很少见的认真表情,"跟我约定!"
"什么?"我用手背擦掉了最后的眼泪。
"可怜的洞奎,以后再也不能踹它,绝对不会扔进汤锅里。只要约定这些,守住这些,我即使不高兴,也可以放过你一次。"
"真的吗?"
"但是一定要很疼它。要经常给他洗澡,梳梳毛,摸摸毛,每天一定要抱着它睡觉!"
"好……好吧,我和你约定。"
我无条件地屈服于黄道奎的气势和威严。但是无论如何,怎么可以把每天都在土院子里生活的洞奎直接带到我的房间嘛!虽然心存抗议,但自然无法直接表达。这场因洞奎而起的风波终于得以平息。
两个人貌似心平气和地回到了车里。黄道奎关上车门,发动了引擎,"听音乐吗?"
切!最不喜欢这样的套路,先是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进行指责,然后又装出一副体贴关心的模样进行安慰!我瞥了一眼这个已经消气的男人,却根本不想和他说话。
男人啊,难道都是这样吗?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可以如此迅速地转换心情。只顾自己怒气冲冲的发泄,却根本无法顾及对方的感受。
黄道奎显然无法感受我的抱怨,他直接按下了音乐开始键。天啊!这个洞奎家伙!怎么也和李鹤奶奶一样,喜欢听罗勋儿那种娇滴滴的断肠歌曲呢?真是很古董的欣赏取向啊。不过这也难怪,从黄道奎原来那种向后梳的润发油发型,就可以猜出他的复古趣味了。
"这个很少有呢,是罗勋儿亲笔签名的CD呢。"黄道奎不无自豪地开始了吹嘘。
"哦,是吗?挺好听的。"
为了巩固刚刚缓和的气氛,我只能伴随着黄道奎的自吹自擂,发出了这样一段言论。洞奎啊!你的主人李秀荷生平第一次说出这样违心的奉承之语。这样的感觉可真不好!
京姬很乖巧地发现了气氛的转变,感觉到可以玩耍的环境。她嬉笑着和黄道奎说到,"大叔,我们是去海边玩水吗?"
"当然了。京姬有泳装吗?"
"没问题的!我穿这身衣服就可以!"
"我给你买一件吧,还要买游泳圈呢,叔叔送给你!"
"谢谢大叔呢,不过不用的。"
"因为京姬很乖,很听奶奶的话,这些就算是叔叔给予你的奖励。"
我静静地坐在旁边,还真是有些不开心呢!黄道奎对京姬好,我自然十分满意。只是他刚才还在对我大喊大叫,而转瞬就对京姬露出一副亲切温柔的笑脸。并不是我在幼稚地吃醋,只是,黄道奎,人是不可以这样的!难道是差别对待吗?我的嘴巴已经变成了鸭子嘴。
体元的无盖车已经准时停在了海水浴场的门口,因为洞奎而引起的突发战争,足足让我们迟到了30分钟。体元一边埋怨我们的速度象乌龟,一边笑嘻嘻地伸出手,准备帮我提包。
体元的好处就在于此,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非常深刻。体元之于我,就象是一个永远闪耀着光芒的特质。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可以保持着温婉的笑容,一直处于无限的享乐状态。他和我果然是色彩迥异的两个人,对于我来讲还是很有魅力的对象啊。和动辙就大喊大叫、因为一个名字就大动干戈的某人是截然不同的。
"我在宾馆订了一个空房间,如果游累了,可以轮流进去休息。"体元的动作还真是迅速,各式装备也已经准备就绪。
李鹤奶奶对于炳泰爷爷自然还是一肚子抱怨,"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在这里,他却怎么也不肯!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和京姬一起跑到大海里去。"
一老一小跑进海里,真的有些令人担心。体元也立即跟了过去,这样看起来,他还是很善良嘛!我坐在沙滩上,看着他们嬉闹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样看来,李鹤奶奶和炳泰爷爷来海边玩,应该是几十年来的第一次吧!能在这个年纪来到辽阔的海边,感受着人们的热情和欢腾,沐浴着悠扬的海风和温暖的日光,确实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吧。我体会着他们兴奋的心情,但同时也感觉到一阵隐隐的心痛。
渐渐老去的两个人,可以欣赏风景、享受快乐的时光已经不多了。回到首尔之后,我要专程把李鹤奶奶和炳泰爷爷接到首尔,和他们一起去汉江乘船,去南山城堡,还要去清溪川。
在成安村的乡下,我只有这样两个亲人了。如果他们去世了,我要怎么办呢?已经去到另外一个世界的奶奶、爷爷和妈妈,也许会感觉欣慰。然而留在尘世的我,要如何度过呢?
虽然人生需要一个人的坚强,需要一个人去独自面对。可是我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我仍然需要别人的关怀和帮助,我仍然无法去忍受寂寞的环境和单薄的内心。我看着炳泰爷爷挂在嘴角的笑容,却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渐渐湿润。
买来冰镇饮料的黄道奎正好走到了我的旁边,他直接把一罐饮料扔了过来,然后皱起眉头认真地看向了我,"秀荷小姐,怎么了?"
他用指尖打开了啤酒盖,白色泡沫瞬间溢出,顺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
"看着那样的表情真的有些心痛呢。为什么一个人呆坐在这里,露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啊?没有呀?"我开始了强烈的否认。对于刚才我那无端的想法,也许黄道奎会觉得很无知和滑稽吧。
"是吗?我倒是感觉秀荷小姐的眼泪已经要涌出来了。"
"黄道奎,真是很奇怪呀!难道真的是商人本色?你就那么喜欢观察别人的脸色吗?"
"如果-别人-是指秀荷小姐,我想我会的。拜托你开心一点好不好,年纪轻轻的,不要显得过于深刻。看着你的样子,我都有些伤心了。你现在应该只是想着美丽、善良、美好的东西。我22岁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想法,只知道背着书包到处旅行呢。无条件的行动、无条件的爱、无条件的生活。虽然很莽撞,虽然很直接,但是在那样的年纪也完全可以被原谅!"
"也许那只是因为你是黄道奎吧。再说啦,哪条法律规定我也必须那样呢?"
"每个人都可以呀?那是专属于年轻人的特权。不要过早地表现出大人的样子。即使你不愿意,你也会自然长大的,到那个时候再表现出成熟的一面吧!看着你现在这副样子,黄大叔感觉有些生气呢。"
"总算承认自己是大叔喽?"我扬起眉头,开始了有些任性的嬉笑。
"不管怎么否认,我的年龄确实已经超过了30岁!"黄道奎开始了伤心地嘟囔。
扬着笑脸的京姬从海里跑了出来,跟在后面的体元却露出一副生气的表情。京姬藏在了我的身后,体元则迈着长腿直接来到了我的对面。京姬的笑声清脆而爽朗,就象灿烂的夏日阳光,就象青绿色的汪洋海面,就象环绕在山腰的风声。面对着这样开心、这样明朗的笑声,任何一个人都是无法抗拒的。我也咧开嘴巴,跟着笑了起来。
体元好象对于一直坐在阳伞下的我非常愤怒,他直直地瞪向我,发出了一阵强烈的抱怨,"什么啊?李秀荷,你想一个人装清高吗?"
"我哪有?正准备去玩儿呢。"
始料未及的,白菜头和海草头再一次组成了统一战线吗?两个男人在我的头顶上,互相交换了眼神。
"我们要不要欣赏一下人鱼公主?"
"那是当然,来海边自然要进行海水浴喽。"
根本就没有逃避的机会。黄道奎直接抓住我的肩膀,体元则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双腿。两个男人在瞬间将我腾空抱起,然后我就被悬在空中,被两个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的男人直接扔进了咸咸的海水里。
真是的!我一定要报仇!
索性痛快地玩儿起来吧。抱着京姬四处乱逃,和体元一起打水仗,向黄道奎发出一阵猛烈的海水攻击,最后跑到李鹤奶奶身边开始温暖的阳光浴。
玩儿了一会还真是有些累了,体元就是精力充沛,带着调皮的京姬去远处游泳了。细心的李鹤奶奶将一个个五彩的贝壳装进塑料袋,准备拿回家之后散放在院子里。而躺在阳伞下的炳泰爷爷,已经打起呼噜进入了酣然的梦境。
距离我们不远的旁边人家,俨然将阳伞下的世界打造为一个完整的家居环境。不仅拥有一个大大的冰箱,而且还安置了备用桌椅,桌子上方还端正地摆放着一个便携式电视机。
黄道奎毫不客气地躺在我挖的沙坑里,悠哉悠哉地闭目养神。而他的眼神却伴随着便携式电视机的新闻节目而倏然发出光芒,眼光立即定定地映在了电视画面上。
"什么?该死的!"
黄道奎开始了低声地怒骂,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向了那个正方形的黑匣子。有关银行的企业联合、有关对立股票的收购合并等。总之,都是我并不了解的经济新闻。黄道奎突然从沙坑里坐了起来,一直都很轻松的脸庞瞬间转换为僵硬的呆板表情。
"秀荷小姐,带手机了吗?"
"是。"
"借我一下。"
哼。经常跟我唠叨,让我每天都带手机,自己却不带。我把放在手提包里的手机递给了黄道奎。他抖了抖手上的沙子,开始按起了号码。
"高部长吗?我是黄道奎,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电话那端传来了什么样的消息,总之黄道奎的脸色突然变得深沉而凝重。
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黄道奎大概是感觉到我那担心的眼神吧,他索性直接站了起来,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向远处走去。大概他的通话内容要极其保密吧,总之在黄道奎消失了20分钟之后,他才渐渐向我们的方向靠拢,而紧锁的眉头和冰冷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改变。
"知道了,到公司再说吧。我大概九点到!"通话结束之后,黄道奎很熟练地进行后续操作。挂断、滑盖,然后直接把手机递给了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接过手机,感觉黄道奎的手指已经变得冰冷。
"好象是那样。"
"你是不是要回公司?"
"可能吧!"
"周末的时候还要回去加班,真是差劲啊!高利贷公司都是那样吗?"
"因为我昨天早退了嘛!真是没想到,我以为我不在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现在问题好象更严重了!"
"啊!到底怎么了?"
"有一个该死的家伙居然骗了我的钱,然后直接逃跑了!"
黄道奎开始了咬牙切齿,本来已经很恐怖的眼睛,显得更加凶恶了。真是难以置信呀,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大胆的人!居然敢于去欺骗这个比水蛭还要难缠、比地狱使者更加恐怖的高利贷商人。真是很佩服那个人的胆量,同时也很讨厌这些喜欢不劳而获的贼人。
"那些人好奇怪呀,既然知道无法还钱,当时就不要借钱嘛!既然借了钱,就应该马上还钱!真是的,我最讨厌没有信用的人了!"
"我也不喜欢!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就这样被别人骗走了。难道那些人以为自己可以过得很好吗?算了吧!即使是宇宙的边缘,我也会跟过去的,挖地三尺我也要把他们找出来!人是不能这样的!怎么可以直接骗了别人的钱,然后逃之夭夭呢?"
"那个,如果你真的找到那个骗子,你会怎么样?"奇怪,我的声音好象有些发抖。我又不是那个骗人的家伙,干嘛要这么紧张?
"反正要把所有的钱全部要回来,然后直接在腿上吊石头,扔进大海里!"
黄道奎的回答相当果断,根本没有一丝犹豫的迟缓。想想看,那个人的命运还真是悲惨。作为旁观者的我,已经有些冒冷汗了。
看着黄道奎眼里冒出的蓝色杀气,我再一次鼓起勇气进行了确认,"你是说真的吗?"
"那是我的强项!如果你在海边见到一个奇怪的尸体,大概就是被我抓到的欠债者。"
很感谢体元的及时出现,终于可以结束我和黄道奎之间的可怕对话。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的体元带着京姬回到了阳伞下面,眼神里还是充满了对我的不满。"什么呀?真没意思,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儿?"
"刚才不是已经玩儿了很久嘛。现在黄道奎要回首尔呢,听说公司出事了。"
体元瞥了一眼黄道奎,开始了毫无同情心理的幸灾乐祸,"哈哈,黄大叔。那就不好意思了。这样看来,原来你是公务繁忙的职业人啊?"
"不要太高兴,小不点儿。三四年以后你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反正,到时候再去想就可以了。如果要走就赶紧走吧。如果太晚,公司会辞掉你的!好啊,李秀荷,这回我们可以开开心心地一起玩啦。"
"你觉得自己会开心吗?带着一个小灯泡还有两个大灯泡,你到底要怎么玩儿呢?还有,你那辆仅供两人坐的无盖车,要带这么多人一起回去,还真是有些辛苦哦,小不点儿。"
"不用太担心,大叔!我可以租车呀?只要打个电话,出租车就可以在10分钟之内赶来呢。大叔路上小心哦?秀荷啊,要不然我们先把灯泡们送回家,然后我带你去宾馆吃好吃的。"
体元自然不是省油的灯,他回复的每一句话,令我感觉羞涩的同时也令黄道奎异常愤怒。然而事已至此,黄道奎只能无奈地甘拜下风。他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结束了这段吵嘴斗争。
这就是体元和黄道奎的迥异之处吧,高利贷商人总是要受到这样那样的牵绊;而体元就完全可以放松心态,在这个盎然的夏日傍晚,畅享悠闲的时光。
哦,对了!我差点儿忘了,我轻轻地拽了拽黄道奎的衣角,"你的行李还在我家?"
"等我把公司的事情解决好,直接过去拿吧。到时候,这个粘人的海草灯泡也会消失的!我会和秀荷小姐一起在文形堂彻夜赏莲花,在月光下编织一段韵味的回忆哦?"
"编什么编?编凉席吗?"体元看着黄道奎的背影,发出了一种嗤笑。
白菜头已经走出了很远,好象又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他又直接转过身,迈开长腿跑回了我的身边。"秀荷小姐,如果粘在你身边的某某人说要去宾馆,千万不要去啊,知道吗?即使他说,只是去那里玩儿石头剪刀布,你也不能相信哦!内心龌龊的人,总会找些这样的借口,所以你一定不能答应!"黄道奎握着我的手,给予我一段认真的叮嘱。
"真是的!内心龌龊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海草头撇着嘴,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反正我比某人要好很多!"
"黄大叔,你还是快回去吧!公司里不是遇到危机了吗?你怎么还象现在这样悠闲呀?小心我把你告发到检查组!"
"检查组组长就是我啊,小不点儿。"
"即使再怎么样,大叔你还是承认吧,论年龄、论体力,你都无法和我匹敌嘛!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现在就消失吧。秀荷呀,我们去海里玩儿吧!"
两个男人的眼睛里又开始迸射火花了,海岸边的决斗原来就是这样的气氛啊!可怜的李秀荷呀,为什么就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呢?明明是两个大男人却还象小孩子似的争强好胜,而且还要我这个局外人不停地调解两个男人的精神战!
体元向仍然在海里玩耍的京姬挥了挥手,然后就直接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海水里。我保持着跌跌撞撞的姿态,艰难地挤出一副强颜欢笑的表情,向黄道奎进行了最后的告别,真希望他们公司的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我会给你打手机的!"高利贷商人扔下一句告别语之后就迈开长腿走出了海滩。
六人团队缩减为五人团体之后,依然保持着盎然的兴致。大概过了两个小时以后,一层金黄色的夕阳已经悄悄地笼罩在海岸。我们结束了海滩之旅,开始享受美味的生鱼片;在结束了饕餮大餐之后,我们又开始筹划起五人一车的回程细节。
最后达成一致协议,京姬搭乘体元的车,而另外三个人则坐到一辆出租车里。我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带炳泰爷爷来到了郡邑的路边茶座。我们喝着放了很多糖的咖啡,然后我和李鹤奶奶就开始了已经商量好的对策。
我们同时向勾引炳泰爷爷的服务生投以了非常强烈的异样眼神,而且还故意发表了很多关于咖啡很贵、味道不好的抱怨。虽然当时尹美拉没有穿红色裙子,但是炳泰爷爷还是很痴迷地看着她。看来炳泰爷爷已经进入了重症阶段,也许李鹤奶奶会因为此事而特地举办门中会议吧。
一行五人直到子夜时分才回到花安堂的宗宅。水上游戏、饕餮大餐、茶座咖啡,这一系列的活动令我们颇为欣喜,同时也感觉尤为疲倦。
第二天早上,我睡到很晚才从床上爬了起来。李鹤奶奶给我倒好了洗脸水,然后告诉我京姬还在睡着。
"刚才来电话了,大人说现在正从首尔出发呢。而且要先去趟山里,然后再过来。"李鹤奶奶看向仍然在打哈欠的我,然后将父亲的行程进行了通知。
我扬起着望向了天空中的太阳,懒懒地点了点头。如果父亲是现在出发,而且还要先去母亲的墓地,大概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到家吧。
我接过了李鹤奶奶递过来的毛巾,"您也是很晚才睡的,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应该多睡一会儿嘛!"
"上了年纪的人,根本没有那么多觉呢。律师大人今天会在家里吃午饭吗?"
"嗯。应该是的。"
"那……秀荷小姐,咱们今天也准备饺子吗?"李鹤奶奶的声音忽然变得颇为小心,和她平时的性格完全不同。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家里还有豆腐吗?"
"昨天买回来的,绿豆芽我也买回来了,饺子皮就直接让人从店里带吧。还是做饺子好呀,大人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吃。如果因为小姐去世了,就不能吃到饺子,可能会很伤心吧。"
"我可以给父亲做的,直接准备两颗好吃的泡菜就可以。妈妈……妈妈曾经说过,如果父亲回乡下家,就让我给他准备泡菜馅饺子。"
手工做的泡菜馅饺子是父亲最喜欢的食物,每次回乡下家的时候,妈妈都会为他精心准备。这里面的缘由,缘于父亲和母亲那段粉红色的恋爱故事。就象一阵传说,是一种很遥远的存在。当时还是20岁的新娘和21岁的新郎,当时他们还很相爱,当时他们也很纯洁;那个时候,他们完全不会想到所谓的背叛或伤心。
"那是你爸爸在首尔复读的时候,当时是冬天,离他考试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我实在是太想他了,很担心他,希望能够陪在他身边去鼓励他……所以,我就瞒着家里的长辈们直接跑去了首尔呢。"
妈妈当时靠在床榻上,呢喃般回忆着当年的曾经。她那苍白的脸颊上泛出了一片淡然的红晕。就这样,父亲和母亲通过写信,约定在三天之后于首尔的火车站见面。妈妈说,她只是想看父亲一眼,然后就会直接回家。因为没有告诉家里的长辈,所以她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去。
"秀荷也是知道的,在我们家里,饺子还是一种很新奇的食物。只有过节的时候,有些家里会习惯在汤里放些饺子。但是这种风俗毕竟是来自北方,所以我们这里并不是很重视。最多也只是把饺子当作零食吧。"
我可以想象,身在首尔的父亲第一次吃到这种陌生的食物,当时是多么的兴奋和好奇。
"我和你父亲在火车站见面了。他直接就抓了我的手,然后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家最好吃的泡菜馅饺子馆,我们就直接去了那里呢!"
母亲的脸上,仍然映照着那朵淡粉色的牡丹花。这就是父亲和母亲的第一次约会,在一个飘着雪花的夜晚,两个人手牵着手,一直走出了首尔火车站,走到了那家世界上最好吃的泡菜馅饺子馆。
就是这样一对小夫妻,之前仅仅是见面而已,却从来没有牵过彼此的手;就是这样一对小夫妻,之前仅仅用眼神来进行交流,却从未曾大声呼喊对方的名字;就是这样一对小夫妻,年仅22岁的新郎和21岁的新娘,在首尔的静谧雪夜里进行了第一次的单独约会。
为了找到那家饺子店,年轻的爸爸走在前面不停地张望着;隔着两步远的距离,就是当时比我年龄还要小的母亲。母亲那缓慢的身影跟在父亲的背影后面,当时他们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我,无从知晓。
"那里的饺子真的很好吃,真的算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呀。我们当时也很饿,所以一共吃了四盘呢。"
妈妈一直在回忆着这些逝去已久的往事。虽是兀自呢喃的语调,但难掩心中的悸动与幸福;虽是温顺低垂的眼帘,却仍然泛出些许盎然的光芒。
自从经过了这次浪漫的首尔约会,妈妈就一直在家里回顾着泡菜馅饺子的味道,然后一直在用心地模仿制作。父亲在结束入学考试之后,又按照大人们的愿望考取了韩国大学的法学系。当他终于可以回到故乡之时,妈妈亲手准备的泡菜馅饺子就是送给父亲最好的礼物,那是一种无声的贴心与温暖,也是一种由衷的感激与幸福。
"你父亲本来就不挑食,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很喜欢吃。然而对于我做的泡菜馅饺子,他更是感觉分外欢喜,一直在不停地称赞。看着他的样子,妈妈真的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呢。呵呵。"
妈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然后直接握住了我的手,"秀荷啊,如果以后妈妈不在了,你也要为爸爸准备泡菜馅饺子呀。"
"我不!为什么要给那么讨厌的人做那么好吃的饺子?可以让首尔母亲给他做啊?"
"别这样……秀荷,别这样。"
当时的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看着妈妈孤零零地躺在病榻上,我想象着首尔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生活。这是一种不公平的对比,一种残酷的事实;妈妈的初恋故事、妈妈的初次约会、妈妈为了爸爸而精心准备的泡菜馅饺子……这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也疼在了心中。
妈妈不易,选择了静静地承受,选择了默默地隐忍,没有一句怨言。身为花安堂的宗妇,她履行了、也完成了所有的责任与义务。我为妈妈不平,为妈妈不公,所以……当时的我,哭着向妈妈顶嘴。
"我不!如果妈妈去世了,我就马上离家出走!父亲抛弃了我们,我绝对不会认他的。我一定要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他以为我会和他一起生活吗?绝对不会呢。"
然而现在,我却要担负起妈妈的愿望,为爸爸去准备泡菜馅饺子。就象妈妈一样,我只能把一切付诸于自己的回忆。然而,妈妈还可以拉住女儿的手去回顾那段逝去的曾经;而我,却只能把这些不能说出口的回忆统统装进食物中。
我知道,妈妈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只是在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去接受这样的爱情。父亲和母亲当时的悸动,其实只是成就了一段回忆;也许那并不是真正的爱情,然而妈妈却执著地选择去接受,选择在这样无望的感情中付出一生。虽然,父亲和母亲的两颗心始终没有真正的触碰……
爸爸大概是下午一点来到家里,我以为首尔母亲也会一起过来。事实证明,这也只是我的错误推测而已。
父亲看到站在我身后的体元,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你这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暑期休假喽,俊英那家伙一个人飞到了英国,首尔显得很无聊了。所以我就逃到这里来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还希望能在这里打扰一段时间,真是个不错的家呀。"
"我们真是很幸运呢,体元会觉得这个家很好。"父亲的眼神投向了我,那里面包含着意味深长的含义吗?我并不想去体会。
父亲和体元转身走进了文形堂。我拿出了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莲花茶,还有青瓷制的花朵模样的茶碗以及清澈的泉水。准备就绪之后,我把这些东西全部放在大大的木托盘上,然后直接走上了文形堂的阁楼。
茶桌已经摆好,父亲和体元已经坐在席子上面了。我轻轻地走了过去,开始准备莲花茶。
每次面对父亲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异样的紧张。并不是因为他会训斥我,也不是因为他会严厉地对待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如此熟悉的一件事情,我却感觉到一种无助的颤抖。
我在巨型的青瓷大碗里放好了白莲花,然后将清澈的泉水慢慢倒了进去。含苞的花朵轻轻地绽开,一阵清雅的暗香随即扑鼻而来。我用木勺子舀去花蕊上面那些淡绿色的茶叶,然后缓缓地将茶水倒了回去。
"这是今年从济洲岛买来的雨前茶。"待茶叶慢慢沉淀之后,我开始向两个青瓷茶杯里慢慢地斟茶。
"香气很好,颜色也很好。喝这样的茶,精神好象也跟着爽朗了。"爸爸慢慢地啜了一口茶,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体元,在这个时候,你至少要称赞一下茶的味道,至少也要评价一下诱人的香味。为女主人进行答礼,这样才算礼貌嘛。"父亲看向只顾闷头喝茶却始终没有任何表达的体元。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要好好想一下!这样……我要这样说。伴随着莲花香气的茶水真的很清爽,而秀荷小姐的纤纤玉手也真的很美丽。我太感动了!"
体元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用谐谑的态度来进行回复。他半开玩笑似的对我的手艺进行了称赞,然后开始得意洋洋地对我挤眉弄眼。
父亲严厉的表情也已经渐渐舒缓了,好象嘴角还扬起了一抹微微的笑容。"总之呀,你这个家伙……给予一些客观的建议吧,茶的味道怎么样?"
"确实很不错!和普通绿茶的味道就是不一样。真没想到莲花这么香,我都想摘几朵莲花瓣回去泡茶呢。"
"莲花香不是在花瓣,而是在花蕊。"我凑向体元,压低声音对他进行了提醒。这个家伙,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啊,是吗?"
"是啊,秀荷说得没错,体元在这个家里感觉怎么样?"
体元大概是意犹未尽吧,直接把杯子递到了我的面前。然而对于父亲的提问,他却露出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秀荷如果听了,可能会有些伤心吧。虽然感觉这里很安静、很平和,可是好象有些无聊呢。"
"这个可以理解。你这个小子已经习惯了首尔的生活,应该很难适应这里的环境。秀荷啊,祭祀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就象我当时和您通话所说的那样。这次参加祭祀的人数大概有80多位;可能是因为不迁位祭祀会比较特殊吧,电视台准备来拍摄祭祀行事和饮食方面的内容,这些我们已经谈好了;酒酿好了,祭米也捣好了,烧酒也已经装好了,现在都在仓库里呢;打糕就由我和李鹤奶奶一起做;最后还要杀一头牛、两只猪;因为是夏天嘛,保存生肉可能有些困难,所以明天打算再进一台冰柜。"
"真是很好呀!"父亲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于我这个女儿的能力颇为满意。
诚然,给首尔母亲打去电话,也只是为了进行礼仪上的问询,其实我并不需要她的帮助;一直跟随在妈妈的身边,对于花安堂宗妇的所有责职已经熟稔于心;况且,李鹤奶奶、安成家的大婶都会竭力帮助我的。就象满足了妈妈的愿望,准备为父亲制作泡菜馅饺子一样;对于不迁位祭祀这样的活动,我也愿意去主动承担。
"啊?难道祭祀要用生肉吗?我们家好象不是呀!"体元睁大眼睛,发出了颇为惊诧的疑惑。
"是哦。伟人的祭祀全部都用生肉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习惯!所以才称作-不迁位祭祀。"
"-不迁位祭祀-到底是指什么?为什么还要杀牛,而且准备得这么隆重,好象电视台还要来采访?"海草头保持着好奇的心理,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
"嗯。所谓-不迁位祭祀-,就是把那些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的祖先灵位永久地安放在祠堂里,定时为他们准备祭祀。这样的灵位就称为-不迁位-或-不迁之位。这次所祭祀的祖先是国家指定的-国不迁-大人,在国内也算是相当有名的祭祀啊。知道这些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父亲认真且详细地向海草头解释了"不迁位祭祀"的来龙去脉。我却突然间产生了一种错觉,好象在平时既严厉又寡言的父亲,对于体元却分外的慈祥与宽容,作为亲生儿子的俊英好象都不曾享受这样的待遇呢!
"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秀荷。"
"好的!可是我都已经有些听晕了,真是很了不起的祭祀啊。这么隆重的准备,每次都是秀荷一个人做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的。以前母亲活着的时候,都是她做的。"
"现在呢?"
"我做了一年,但是以后就要由首尔母亲来主持了。"
"我知道秀荷最近很辛苦。可是目前,这些事情还是由你来掌管吧。"父亲的话还有什么言外之意吗?难道是在外人体元面前,不方便谈论这些事情吗?
"父亲大人,如果以后和秀荷结婚,这些事情丈夫也要帮忙吗?"
"当然了!秀荷是这个家里的宗孙女啊,她的丈夫自然要来帮助她准备祭祀。"
"哦,这样啊。"
体元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无精打采。大概是感觉这样的事情确实很麻烦吧。自然是可以理解的,21世纪的男人都在忙着赚钱、消费、高科技、娱乐,对于这样繁杂的祭祀、守着条条框框去辅佐妻子的家事,怎么会有兴趣呢?依照体元那种自由奔放的特质,他肯定会因此而摇头吧。或许他真的对我有心,也会因为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而放弃吧。
"俊英那小子昨天来电话了,他和你联系了吗?"
"他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说自己在认真学习呢。"
"哼!这个家伙啊。好象只记得自己的家人,把女朋友贤贞都忘在脑后了。贤贞上次和我见面的时候还在抱怨,说俊英不给她打电话呢。"
"啊?你见过贤贞姐吗?"
"偶尔会见面呀。我们都住在首尔呀,我上次还带她去练习室了。那天很热,幸亏她带了很多刨冰。作为答礼,后来我请她吃的晚饭。"
内心深处有些不舒服了,我的预感千万不要灵验啊。俊英曾经说过,有些女孩子会为了接近体元而选择故意接近他、故意向他示好。真不希望俊英再次面对这样的困境。可是,回忆着贤贞的眼睛,那里面的内容好象真的很不单纯。
"哦。是吗?对贤贞姐应该温柔一些吧……俊英确实有些冷漠呢。"在没有得出定论之前,我自然无法直接表露心事。索性选择这样一句埋怨俊英的回复,我那可怜的哥哥呀!
父亲轻轻地放下了青瓷杯,然后看向了海草头,"体元可以回避一下吗?我有些话要单独和秀荷说。"
"没问题。"
体元顶着海草头信步走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我和父亲之间的沉默交流。窗外传来知了的鸣叫,池塘边飞舞着蜻蜓。成安村的夏天,花安堂的夏天,已经开始了熠熠闪光。
"我从老人那里听说过-三年居丧-的说法。如果父母去世的话,儿女就要保持低姿态、保守地度过三年的时光。想想确实是这样的,作为子女,父母的过世也许会成为他们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吧。我今天去了墓地,突然把这样的说法联想到自己身上。如果自己的伴侣去世了,我也应该一直牵挂着她,要尽力去维护她的尊严,尽可能去完成她的心愿吧……"
"既然是尘世的姻缘,就让妈妈轻松地去吧,父亲不要想太多了。"对于父亲这段由衷的感慨,我可以理解,也可以体会;只是,已经逝去的往事如何再提。我真的只是希望母亲可以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活得安心,活得踏实,活得自在。就象希腊人佐巴一样,"我不想要什么,我也不怕什么,我是自由!"
"秀荷,我还是直接说吧。我刚才去墓地的事情,看到那墓旁的小草还没有长出来。你母亲是去年秋天刚刚离去的,如果现在就让首尔的家人来管理宗宅的事情,也许不太合适吧。继承这个家业的人应该是秀荷啊。所以,我想,首尔的家人应该没有必要……"
"可是父亲和首尔母亲已经正式结婚了。"我固执地打断了父亲的话,开始了不动声色地反驳。也许在这个家里,仍然可以这样和父亲进行说理的人,也只有李秀荷吧。况且,我所说的言论,都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父亲,现在首尔母亲完全可以来做这个宗宅的女主人。我虽然很感激您一直想着过世的母亲,想要维护她的尊严,想要善待她的女儿。只是这样的方法并不妥当。我们可以不去讨论首尔母亲,可是俊英和俊熙要怎么办呢?如果连父亲都不重视首尔母亲,那么家族里的长辈怎么会认可俊英和俊熙的宗孙地位呢?"
"这个家族的宗孙是你!即使我和首尔母亲正式结婚了,也不会影响到秀荷的地位。"
"父亲,可是我毕竟是女儿呀。刚才体元的话提醒了我,如果想要找一个可以辅助娘家、辅助妻子照顾家族事务的丈夫,其实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如果我出嫁了,就等于是外人了。虽然家族的长辈没有直接说出来,可是我已经隐约感觉到,家里还是需要一个真正的宗孙的!父亲,请您召集门中大会吧,直接表明这个意思,直接让俊英来继承这个家吧!"
"难道秀荷想要离开这个家吗?"
"什么?"
在我和父亲进行激烈对话的同时,我们都在故意逃避着对方的眼神。而此时此刻,面对父亲这样一句简短的询问,我却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直直地看向了父亲。
"每个人都认为这个家应该属于你,可是你却偏偏要让给首尔的家人,甚至连宗孙女的位置也要让给俊英,秀荷到底想去哪里呢?"
我想要去妈妈的身边;想要去一个没有义务、没有伤心、没有伪善、没有背叛的世界里;想要去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李秀荷的世界,一个没有任何纷烦思绪的世界;是的,就是那样的世界,就象妈妈的希望一样,"我不想要什么,我也不怕什么,我是自由!"
然而这样的想法要如何表达呢?李氏宗堂的宗亲孙女,花安堂的未来继承人,我要履行自己的义务,也要恪守着对于母亲的承诺。在爷爷、奶奶和妈妈都离去之后,要承担起照顾这个家的职责;尽量不要打扰到首尔一家人的生活;要让身处首尔的父亲感觉安心。
我只能默默地低下了头,开始了一段轻声地回应,"父亲,我并没有想过那么多。这些决定我都曾经认真考虑!我……并不想抢占首尔母亲的位置。"
"如果秀荷连这个位置也要放弃,离开了这个家,我要到哪里去见我的女儿呢?"
我是一个自始至终都被忽视的女儿,一个一直以来都被放逐的女儿,一个曾经被给予无心对待的女儿。可是现在,父亲为什么要说出如此痛心的话?要如此伤心地看着我呢?要伤心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去世的妻子如此想象的女儿呢?
父亲也许是读懂了我的心思吗?他收回了视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接走向了阁楼的边缘。"好吧,既然是这样。就让我再想想吧。只不过,最近你还是要辛苦一些。还有……我希望秀荷能够明白父亲的心思。"
"是。"
"你不喜欢的事情,父亲绝对不会逼你去做的。"
父亲的眼光飘向了哪里呢?大概是看向了那些自由飞扬的蜻蜓吧?或者是在聆听那阵清脆的蝉鸣?那副黑框眼镜的下方,是父亲那双深邃的双眸。我读懂了他的眼神,也能够体会他的内心。
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心中有温暖的感激也充满着矛盾的情愫。我索性跟随着父亲的眼光,看向了池塘里那片生机盎然的景色。
炳泰爷爷端着午饭,摇摇晃晃地走进了文形堂,"少爷,请吃饭吧。午饭有些晚了呢!"
我接过桌子放到了板炕上。坐到饭桌前的父亲先是愣愣地看向了桌子,然后又抬起头,静静地看向了我。饭桌上,有一盘泡菜馅的饺子,正冒着热乎乎的气息。
"这饺子……"父亲的声音有些湿润,在刹那间哽咽了语气。
"是我做的。"我自然了解父亲的心事。因为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氛围,就象妈妈在世的时候一样,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我还以为……再也吃不到了。秀荷,谢谢你。"
"父亲不用客气。其实我也很喜欢吃的。饺子的样子很可爱呢,非常憨厚,又很淳朴。它好象可以包容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丝怨言。我做的饺子肯定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可是……妈妈在去世之前,曾经多次叮嘱我。如果父亲来乡下,就一定要准备泡菜馅的饺子。您……快尝尝吧。"
然而父亲只是一直静静地坐着,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些饺子。半晌之后,他才把那些乖巧的小家伙慢慢地放进嘴里,认真地咀嚼起来。父亲仅仅吃了八个饺子,就已经表现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状态,轻轻地放下了筷子。
"很好啊,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这样好吃的东西了,真的很好啊。"父亲向我投来了一抹无法定义的微笑,好象有些勉强的因素在作祟。
傍晚时分,在花安堂的宁谧氛围里经过了一阵安详的午休之后,父亲和体元一起赶回了首尔。看着体元那辆没有盖子的黑色轿车驶出村口,我一个人坐在板炕上吃着已经放凉的泡菜馅饺子。味道果然不象母亲做的那样,不仅仅是不好吃,也可以被形容为相当难吃吧。可是,我的父亲,却说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这样看来,母亲不仅仅是和我分离;父亲也同样失去了那样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和自己一起吃泡菜馅饺子的女人。
母亲的离去,之于我和父亲,是否拥有相同的重量呢?到底要过多久,这样的伤痛才会减轻?如果想要抹去这种离别的愁绪,我们的生活又会呈现出什么颜色呢?父亲的心里是否也会象母亲一样,怀念那段在首尔火车站秘密相约的雪景夜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