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儿女花》-真实的自我推开阴影
作者:王雪瑛 |
虹影近日推出了她的最新长篇《好儿女花》,此书可看成是《饥饿的女儿》的续篇,仍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这两部可以看成是姊妹篇的长篇小说,展示了她从“女儿”的自述,转变为对“母亲”的叙述,而她在对母亲的刻画与追思中,也完成了对自己的审视和塑造,这一系列自传体小说构成了虹影创作中最坚实的主体,关于母亲与她自己的形象也成了读者们关注此书的焦点。 “好儿女花”也称“指甲花”或“小桃红”,母亲的小名就叫“小桃红”,这是一种卑微的易生长而生命力顽强的花。虹影以此为书名,表明了她很尊崇的独立、坚韧和顽强的个性与理想,而母亲一生的际遇和个性如同此花。小说《好儿女花》从她的母亲过世,她返回重庆家乡奔丧开始,虹影以自然而温和的笔触,将内心的伤痛一点点展露出来,也将这个家族中父母与子女,兄弟姐妹亲人之间的爱与恨,伤与痛真切地揭示了出来。 作家的母亲,在旧社会逃婚到重庆纱厂工作,被袍哥老大看上,生下大女儿后,因不堪忍受毒打逃出,在江边为水手洗衣服赚取生活费。遇上虹影的养父后成婚,生下四个子女,她经历了文革、三年灾荒、人们的蜚语流言,相对而言她的晚年似乎可以安享天伦之乐了,但是她依然为自己的子女操劳不已。 小说从为母亲守灵和出殡的三天来展开故事和安排各色人物出场。虹影,她是母亲的第六个女儿,母亲的六姑娘。本来应该是捧在手心上的宝贝,却因为是私生子而被家里的姐妹们记恨,各具个性的三个姐姐和两个哥哥和嫂子还有母亲的友人旧交,与母亲交恶的邻居王眼镜,承办丧事的大肚猫,学贯中西的老情人小唐,以及所有的家族成员,他们都出现在母亲的葬礼上,展露出各自的个性与际遇。尤其是六妹与母亲惺惺相惜的感应交流,虹影回忆在小说《K》引发的官司中,并不知情的母亲偶尔通电话时,对她说:“六妹呀,不要怕,太阳走,月亮出,月亮走,太阳出。 ” 她的母亲背着女儿给人家洗衣为生,她做临时工抬杠子,做着男人们才做得来的苦力活,来养活她的六个子女。人间的苦难,一桩桩地,都被母亲柔弱的肩膀扛过去。即使在儿女们长大以后,开始行走各自人生的坎坷路途,母亲始终以她独有的方式爱着她的儿女们。 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位真实的,平常的,坚韧的母亲形象,母亲经历了许多苦难和不幸,但她始终没有放弃对儿女们的爱,她不被苦难压倒,而以终生的爱来呵护子女,以她自己的方式爱着她的儿女,爱着这个世界,演绎了一个平凡母亲的伟大。 虹影说,这本书既是写给母亲,也是写给自己的女儿:“这本书,我必须诚实,必须面对自己的良心,我想要告诉我的孩子她的母亲是怎样一个人,她的外婆是怎样一个人。”虹影在《好儿女花》一书的开头写道:“这本书是关于我自己的记忆,是关于我母亲的故事,那些长年堆积在我心里的黑暗和爱……” 的确,这本书的感染力在于真实,在于作家敢于展示那些长年堆积在她心里的黑暗和爱,在她的笔下,不仅仅是爱与温暖,同样有黑暗,疼痛和迷失,而在黑暗的包围中,那些微弱的闪烁着的不肯熄灭的爱才显得更加珍贵,即使柔弱的,又是顽强的,人心里的黑暗还是无法淹没她,她是生命中最可贵的,即使母亲的生命消失了,但是她心中的爱还是存活在女儿的心里,让她去完成一个真实的母亲的形象。 虹影对记者说,没有女儿之前,自己的生活目的,首先是文学。 “可是我有了女儿,一切都改变了,尘埃落地,菩萨低眉含笑。我首先是一个母亲,然后才是一个作家。一个母亲,她可以承受的东西是无限制的,远远超过一个失败者,就像我的母亲生前一样。 ” 如果说对母亲形象的塑造是这部小说有了不俗的评价,而对于自我形象的审视和勾勒,则引发了读者更多的联想,不少读者都关注着一个同样的问题:新书中究竟有多少她的影子在其中,女主人公离婚的原因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因为当年她有着让人艳羡的婚姻:她与著名学者赵毅衡原是才子佳人组合,但后来他们的婚姻结束了。 虹影说,“我写过十一部长篇,只有这两部作品与自己的生活戚戚相关:《饥饿的女儿》是从我童年写到十八岁,那是一个少女的成长;《好儿女花》则是从幼年写到今天,四十多年来的故事,我的情感,事业波折,生活在东西方,所有的迷失,痛苦,还原一个真实的自我。我们小说家只是将生活的一种状态用艺术的语言表述出来。可是我们做这项工作时,经常感觉无能为力,因为生活在我们表述时,变得更加狰狞可怕。我可怜自己作为小说家的身份,也可怜曾经过那种滑稽的角色。多少次想推开自己那些年的生活,那些不为人知的挣扎和失落,可我办不到,那些阴影就跟影子一样跟着,压在身上,一年重于一年,直到三年前,我终于勇敢地拿起笔来,才敢吐出一口气。 ” 的确,《好儿女花》展示了虹影观察人性、拷问心灵的方式,她直面的态度和大胆地描述,她从不回避人在追求爱的过程中遭遇和释放出来的黑暗。 《好儿女花》虹影 著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9年11月04日新闻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