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章
我们一路北上,沿途风貌渐渐不同。
京城以北,渐以华、素两族人杂居居多,房屋建筑多带有民族特色,红墙金瓦,屋檐厚重翘,窗棱窄小。地貌也由平原转为丘陵,还隐约可见东北处的山脉绵延。
此刻恰逢开春,路两边的桃花有些已经开了,虽然没有书里写的那般花开三千、灼灼其华,但那几枝稀疏的粉色在春日寒风之中微微哉哉地摇摆,也格外惹人怜爱。
嘉月哭了好几天,这几日才终于止住了势头,也是因为她终于肯擦干眼泪,往窗外往几眼了。
她这样一个娇养在深宫的女孩子,自然很快就被外面新奇多彩的世界吸引了过去。
嘉月兴致高了起来后,话也多了许多。她看到路两边农民在地里劳作,还一边驱赶着水牛犁地,便问左右侍女,那黑家伙是什么东西。
侍女告诉公主,那是水牛。
嘉月大惊,“原来这就是牛,居然长这个模样,和画里也不大像。”
然后嘉月的问题就如竹筒倒豆,一发不可收拾。
公主的侍女也都是各地官员之女,养尊处优又常年生活在深宫里,见识并不比嘉月多多少。她们又不方便问男人们,于是就想到了我。
“瑞云郡主常年在外修行,据说随师父游离过不少地方,想必见多识广。”
我一下就成了知识和智慧的代表,被叫到公主凤辇上来,为公主讲解沿途所见。
我终于学有所用,虽然我所学的是天底下老百姓们的生活基础技能而已。
我说公主你看,那水牛后面拖着的就是犁,犁田这个词,就由此而来。田犁好了,就要播种,那个人往地里撒的就是种子。
种的是稻子,秋天就收稻谷。稻谷去了壳就是米。米磨成糊可以做糕。
种的是麦子,将来收的就是麦子,麦子磨成了粉,那就是面粉。面粉和水揉了发酵,蒸出来就是包子馒头。您手里这糕点,都是面粉做的。当然还有糖和鸡蛋。
糖?糖不是种出来的,是榨出来的。农民种甘蔗,甘蔗干中汁液甜蜜,可榨出糖浆。糖浆干了就成糖。
哦还有那个?那是水车,可将水从低处运往高处,用以灌溉农田。水车边的妇女,是在洗衣洗菜。
这片不是麦子,这是菜地。这里中的地豆,那里种的是苞谷,这片像是大白菜,那搭了架子的种的应该是豇豆……
车队路过一个小镇,正遇上赶集,农民赶着猪去市场。
嘉月惊呼:“那可是狗?好大一只!”
我说:“公主,那不是狗,是猪。没错,猪也有黑的花的。杀了放了血,把肚皮上的五花肉切成片下水煮好,浇上蒜泥红油酱,就是美味可口的蒜泥白肉了……”
饿了。我咽口水。
我在山里时,一直是三师兄掌厨。三师兄家是西林人,口味吃得重,酸麻辛辣苦,五毒俱全。我吃了八年,无辣不欢,平时回家,都还得抱一灌腌辣椒走。
伺候公主就这点最麻烦,不能吃辛辣的食物,怕有口气冒犯了贵人。于是这一路上,一日三顿,只尝得出盐味而已。我嘴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嘉月没见过市面,无意看到菜场里有人卖山鸡,觉得那鸟羽毛艳丽,就想要一只。
下人得了懿旨,拿一两银子买了一只山鸡和一个笼子回来。
嘉月还给那山鸡起了个名字叫蓝凤,每日拿吃剩的米去喂它。
那畜生也懂看人脸色,知道嘉月是主子,每次她来了,它都打起精神在笼子里雄赳赳气昂昂地踱步,讨她开心。
而我看这山鸡就如同看一道辣子鸡丁,或是干笋焖鸡。所以鸡每次见了我,都缩到笼子一头发抖。
我们此行一路向北,正逢春季,北方春天比南方来的略晚。所以这一路,我们是踏春而行。
越往北走,山脉越多。我们的队伍也开始爬山涉水。
我还好,反正坐在车了。封峥他们那些侍卫就比较辛苦了。山路地不好,马容易崴着脚或者落了铁掌,所以封峥他们都下马来徒步。
我从车窗户往外望,就时常可以看到封峥的背影。青年人高大挺拔,看着背影,就觉得此人坚实可靠。
我看封峥现在骑术娴熟,忽然想起我当年朝他脸上扔马粪的事。
听说封峥被人扔了马粪后,好一阵子见到马就反胃,连马圈都不去。而且还养成了洁癖,进门就要洗手洗脸,身上一丝灰都不沾,身上常备帕子。
我想幸好他克服了对马的反感,不然如今他身为京畿卫,经常要巡视京城,不能骑马,那就只有骑驴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眼里自动将封峥□那匹精壮的栗色大马换成了一头黑皮短腿长耳朵驴。
那场景太滑稽了,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封峥黑着脸回头瞪我一眼,“笑什么?”
我说:“我在想,假如……”
“不用说了!”封峥没好气地打断我,“你一假如就没好事,我不想听!”
不说就不说,我自己偷着乐。
第6章
山林茂密森严,怪石嶙峋,山泉又自石上流过。泉水汇集成一个小潭,水边有一株野樱正开花。粉红似清雪的花瓣随风轻轻飘下,落到水面,再随着水流蜿蜒而下。
嘉月那些女孩子们以前只在画里见过这般美景,觉得此处十分适合伤春。于是停了车,在潭边稍事休息。
樱花飘零确实挺美的。水潭里还有小鱼,花瓣落到水面,鱼儿竞相吞食。
嘉月觉得有趣极了,折了一只花,走到潭边去逗鱼。没想她脚下石头一松,眼看整个人往潭里栽去。
我和封峥几乎是同时出手,他快我半步,一把拉住嘉月的手,带着她一个转身,挽住了她的腰。
公主是得救了,可是我却踩着了青苔,没有站稳,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阳春三月,山泉还是冰冷刺骨的,而且潭底的尖石头还把我膝盖硌了一下,痛得我脸都扭曲了。
封峥离我最近。他反应过来,将公主推给侍女,就要跳下来救我。
我忙喊:“不用!不用!我会水!”
这么冷的天,他下来也遭罪。我心肠好,也就不拖着他来受这么一回了。
封峥没跳下来,不过他立刻解了佩剑,把剑鞘伸过来让我抓。
我识水性,这潭子也不深。我游了几下就踩到了底,自己爬了起来,然后被封峥拉上了岸。
这下,从头到脚是全湿透了,衣服还在不断往下趟水。
封峥皱着眉头看我,下一刻,一件还带着的体温的披风搭在了我的肩上,将我一下包裹住。
我不禁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只是我冻得直哆嗦,上下牙齿打架,真心想说句谢谢话的,却只发得出嘶嘶声。
嘉月忙不迭嚷嚷:“还愣着干吗?赶紧服侍郡主换衣服啊!”
侍女们匆匆跑来,要把我从封峥手里接了过去。
封峥一放手,我膝盖剧烈地疼,人往地上滑。他看着我,眉头一皱,一下将我打横抱起。
我浑身冰冷,脸上却发烫,语无伦次道:“你,你,你,你发什么神经?快放我下来!”
封峥神色肃穆,“我放你下来,你走得动吗?”
好吧,我忍了。
封峥抱我回了我的车上。娟子和夏荷已经搬来了几个暖炉,把车厢里烘得格外暖和。我散了头发,再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了干净。夏荷拿热被子把我裹成一个大蚕蛹,娟子端来姜汤喂我喝。
我看不上那姜汤,问:“有没有酒?”
“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封峥在车外听到了,轻喝道。
我辩解:“我每次喝姜汤都会吐。”
我不是骗人。姜放菜里,我吃着没关系,煮汤喝就让我反胃。
封峥说:“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酒?”
我一边哆嗦一边笑,“别,别说你们不偷,偷藏酒?”
封峥轻喝了一声“胡闹”,然后大步走了,估计是懒得理我。
我只好勉强喝了两口姜汤。聊胜于无,病了最麻烦。
车门上忽然敲响了两声。夏荷拉开一条缝,外面的人递进来一个酒壶。
我大乐,连声道谢。
娟子进来笑道:“郡主先别忙着道谢啦,封大人送了酒就走了,您说了也白说。”
“就走了?”
“是呀!转身就走了。”娟子秀气的五官挤做一团,“封大人生得可真俊,就是总没个笑脸……”
“娟子!”夏荷提醒她。
娟子急忙低下头。
我喝着酒笑,“没事,你说得对。他那人就那样,好像咱们欠了他五百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两个侍女都笑了起来。
我这一落水,闹了一个大笑话,我爹的老脸泡了汤。
这事也不知怎么传到了他老人家的耳朵里,过了几日京城里有快马过来给公主送皇帝的信,顺便捎了一封我爹给我的家书。
我爹在家书里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他甚至在书信里用了很多成语典故。这对于我爹这个粗人来说,意味着他已经怒到满口喷脏话了。而帮他书写润笔的王书记只好为尊者讳,自己填了一点文明词进去。
我爹还在信里骂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好像我有心淹死公主,却不小心自己落水似的。我想,偷看这封信的皇帝亲信看到这句,不知道什么想法。
这次落水倒是有一大好处,就是封峥借口出门在外危机四伏,再不允许中途停靠下来游山玩水。
我虽然也少了许多消遣,可是早一日把公主送到北梁,就可早一日偷那个国宝,我也可以早一日回国。
第7章
我们即将前往的边关是长裕关,就是依山而建,山壁陡峭险峻,壁立千仞。长裕关所在的那条山脉就叫长裕山,东西走向,延绵数十里,行程一道天然屏障,将南北两地分隔开来。
长裕关在山的东头,前阵子丢的那个长平关在山西头。本来从长平去北梁要近一点的,但是长平是国耻,在长平嫁公主,耻上加耻,这才改在了长裕关。
长裕关山下有个县叫易通,我们就将在易通稍事修整两日,然后和北梁迎亲的官员在长裕关汇合。
公主的车马驾到,显然在易通这里引起了轰动。我们进城一路,百姓们蜂拥而至,围在路两旁。这里地处两国边境,居民混杂,人群里不乏身材高壮,五官鲜明的北梁人。
我下了车,远远见封峥在和一个年轻白面文官说话。两人拱手哈腰,你谦我让,老实做作。
后来那文官过来给嘉月行礼,我才知道他是易通知县廖致远。
廖知县是天福七年的进士,在同期之中,应该也算年少有为的了。边关居民多混杂,廖致远这个地道的南梁人被满大街牛高马大的北梁汉子一衬托,倒显得格外斯文。
出门前,我爹跟我交代此行要接触的官员时,特别和我提起过他,说此人沉稳机敏,又颇有实干精神,很可惜不能为己用。
不能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像廖致远这样的年轻热血青年,都是主战派,视我爹为卖国老贼。我爹还借夸奖他的业绩给他亲自去过信,廖致远只生硬疏离地回了半篇客套话,把我爹给气得够呛。
所以封峥为他介绍我说:“这位是魏公之女,瑞云郡主”的时候,廖致远轻微一顿,抬头看我。
这要换成别的女官,早骂他流氓了。不过我为人宽容豁达,随便他看。而且为了让他对我爹多点好印象,我还很亲切地笑了笑。
封峥本来一身秋风萧瑟地站在旁边不言不语,这时突然眉头一皱,两道犀利的视线就朝我射了过来。
廖致远愣了一下,急忙又把头埋了下去,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这场合本用不着我说话,不过我想到我爹那一颗惜才的心,忍不住说了两句:“此行人数众多,要劳烦廖大人好生安顿。耽误了您的公事了吧?”
廖致远怔了一怔,说:“回郡主,送公主出嫁,也是下官的公事。”
哦,我怎么忘了?
封峥又狠狠瞪我,表情真和我爹如出一辙。我心想你瞪个毛啊,你又不是我爹。那么爱管闲事你做什么官,你就该去城南卖菜去。
倒是廖致远,见我一下黑了脸,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怪是尴尬的。
北梁迎亲的官员几日前就已经到了关那头。听说来了当官的不算,还带来了两千壮士,厉兵秣马的,不像来迎亲,倒像是来抢亲的。
守关的曹大将军神经很紧张。当然,普通人如果邻居才被抢劫,自家门口又来了一群土匪,也会紧张。
曹将军只放了北梁官员和十名近卫入内,让他们住驿站里。
那几名官员次日也过来给公主请安。嘉月昨天哭了一晚,脸又肿成了馒头。好在外臣觐见,要挂一道纱帘,谁也看不清谁。
那几个官员都是中年人,穿着补服,稳重得体,对公主还挺尊敬的。北梁人也没长着三头六臂,就是个子高大些,轮廓硬朗些。
大叔们此次来请安,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送来了北梁皇帝给公主的见面礼。
这礼是什么呢?
是一只猫。
一只黄色绒毛,白色耳尖,双眼如蓝宝石,比巴掌略大,绒毛柔软,一身奶香,叫声软绵绵的小猫。
北梁那个迎亲使,姓胡伦还是什么的,说这猫是他们北梁特有的、最为名贵的猫了。
名贵不名贵,我也看不出来。再值钱也只是一只猫。
嘉月倒挺喜欢这小东西的,给猫起了个名字叫金儿。
小猫吃饱了鱼,舔舔爪子洗洗脸,然后就满院子乱窜,勘察地形。恰好嘉月原来养的那个山鸡蓝凤也在饭后被放出来散步。一鸡一猫,狭路相逢。
这场鸡猫斗法真是弄得院子里乌烟瘴气,摆设东倒西歪,花木无一不残。侍女太监们叫苦连天,赶紧去捉。
偏偏嘉月还在那里火上浇油,大喊:“别伤了他们!”
只见蓝凤羽翅大张,伸直了脖子,朝着金儿猛啄。金儿小小年纪,身手敏捷,左闪右避,窜到蓝凤腹下,一口咬住它的爪子,将这鸡扑翻在地。
第8章
蓝凤毕竟是只鸡,不是凤凰,所以没办法高歌,只能咯咯大叫,拼命扑腾,一时鸡毛乱飞。
我小瞧了金儿。看它孱弱傲娇的模样,不想捕猎起来竟然如此凶悍。它奋起一跃,躲过山鸡一记啄,回头就咬住了鸡脖子。
嘉月一声尖叫,这边只听细微地咔嚓一声,鸡脑袋已经垂了下来。
获胜方金儿舔了舔嘴边的鸡毛,得意洋洋地冲我们喵了一声,大有以功邀宠之意。
嘉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众人呼啦啦围过去,小猫被冷落了,歪着脑袋表示不解,又恢复了它先前娇弱无辜,一派天真的模样。
得,还没嫁呢,这北梁的猫就咬死了我们南梁的鸡。
还有,北梁帝送的是什么猫?即便是野猫,也没有才满月就能咬死一只大它四、五倍的猎物吧。
公主受惊,人尽皆知。北梁官员立刻过来请罪。
公主还昏迷着,只有我出去招待他们。
我也懒得叫人摆纱帘,直接走过去问:“胡伦大人,贵国这猫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凶悍?”
那胡伦大人面路为难之色,解释道:“郡主息怒。这猫品种名为伏虎,可搏蛇、捕猎,忠心堪比犬。我朝妇人历来爱豢养在室,一可逗乐,二可防身。陛下送此猫给公主,也是我朝习俗。”
我就说。这虎都能伏的,还在乎区区山鸡乎?
胡伦大人满头大汗地说:“小猫见了新主,只想表现一番,以博得主人信任奖赏。公主不知情,受了惊吓,实乃下官未曾将事情说明之错。”
我冷笑。没有说,是故意的吧。
好一个下马威。
等胡伦他们走了,我气呼呼地去找封峥。
“简直欺人太甚!”我掌拍桌面,桌上茶壶茶杯跳起。
封峥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修长的手平稳地端着茶杯,再优雅地将茶杯送到唇边,轻轻一抿。他的小姑姑是京都最为出名的才女,茶艺一绝,我们这些女孩子,当年都跟着她学过一二。我自然是没学到什么,不过显然封峥把他姑姑的本事是继承了个十成十。
一个男人,一个舞刀弄剑的大老爷们,喝个茶都那么斯文做什么?
我义愤填膺,“万一那猫咬的不是鸡,是人呢?万一咬的不是侍女,是公主呢?万一公主逗它,它一时发狂,划花了公主的脸呢?”
封峥轻描淡写,“你想得太多了。”
我怒,转头拉着旁边做书记的小官问:“你说,我多心了吗?”
“不多!不多!”那人连忙道,“这事的确凶险!北梁帝果真阴险狠毒!想我们长平关,就是被此等奸诈之人一卑劣手段抢夺而去的。我们如今反倒送公主跳这刀山火海,简直就是——”
“所以,你说怎么办?”我转头问封峥。
封峥叹了一声,终于抬头看我,“你要我怎么办?因为受了气,带着公主往回走?”
他的话里带着点十分难得的妥协和哄劝,让我一下软了下来。
封峥有说:“大局当前,能忍则忍,这可是魏王爷的原话。”
怎么把我爹搬出来了?
我一听就来气,“是,都是我爹的错。我爹卖国求荣。那场仗是我爹输的吗?长平关是在我爹手里丢的吗?我爹费尽心思补窟窿,吃力不讨好。你们想打,倒是去打呀!万里良田变修罗场,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哦,你们才不用担心,都是皇亲贵胄,饿不到你们头上。与民休息不过十来年,养个女儿都还没嫁人呢,这又要抄家,换你,你受得了?你们瞧不起我爹,可我要说,我爹在军,纪律严明,军风刚正,士兵勇猛,将领有谋。我爹在政,朝纲肃穆,新政利民,举国繁荣。我爹忠心耿耿,爱国爱民,而且他说到也做出来了。不服?倒退二十年,到前朝乱世吃糠咽菜去啊!你们这帮盲目自大、虚浮空洞的才子们,又做了什么?成天嚷嚷着,主意倒是一箩筐,哪条切合实际?哪条派上过用场?说了那么多,全都是——放屁!”
我骂完最后两个脏字,一吐胸臆间那股压抑已久的恶气。
其实我已经很文雅了,还用了那么多成语。不然按照我以往习惯,都是从问候对方母系亲属开始的。
封峥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有寒冰般的眼神里透露出不满。他总是这样永远冷漠而高傲,蔑视一切。
说话啊!我在心里叫喊着。
可是封峥只是紧抿着唇,依旧那副严谨自制的模样。
我再无话说,转身就走。
门口却还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