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八仙布阵炼灵珠 孝廉装病隐闹市
人言我道是虚浮,我笑世人太没谋。
一粒金丹长命药,暗中失了不知愁。
敖广听敖闰说他将八仙诱入魔海,企图困死八仙,遂惊慌地说道:“王弟,你惹了大祸了!”敖闰不解地问道:“什么大祸?”
敖广道:“你困死八仙,你也不想想,那八仙本是天仙,你困死他们,玉帝能放过你么?弄不好会杀你南海龙族,灭你满门!”敖闰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被困在了魔海,出不来,别人又进不去,进去了也出不来,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如果你不说,玉帝不会知道。”敖广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玉帝那儿有啥本事的都有,即便我不说,也难保玉帝会不知道。”敖闰不耐烦地说道:“你是成心想帮他们。你的太子被吕洞宾所杀时,你不是也要和他们拼命吗?他们把太子还了你,你与他们言归于好了,就不念我们兄弟情分,说话总是帮着他们!”敖广语重心长地说道:“当局者迷啊!当初我也是被气昏了。细细想想咱们的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即便吕洞宾不杀他们,早晚也得遭到天谴,甚至还会株连龙族。所以我倒感谢吕洞宾,是他提醒我要好好管教儿子啊!”敖闰不高兴地说道:“你的儿子活了你才这么说。”敖广又说道:“就算吕洞宾杀了你的儿子,你与他不共戴天,可其他七仙与你无怨无仇啊!他们无辜受到牵连,你心中不觉得有愧么?”敖闰不耐烦地说道:“管不了这么多了,就算他们该着倒霉吧!”敖广又劝道:“你不要痴迷不误了,快去把八仙救出来再作计较。”敖闰道:“我也救不了他们,我去了也会被困在那里。”敖广搓着手说道:“这该如何是好?”
敖广想了一会儿,突然对敖闰说道:“你快去禀报玉帝,求得他的原谅!”敖闰气愤地说道:“王兄,你安的什么心?我去禀报玉帝,八仙没救出来,我先被玉帝扒皮抽筋!”敖广晃晃脑袋,说道:“不不,你去禀报玉帝,玉帝见你有悔改之意,又见你一片赤诚,说不定能原谅你,不杀你。再说,天庭有本事的有的是,说不定有谁能救出八仙。如果八仙得救了,你就没事了。”
敖闰思量半天,摇摇头说道:“不行,玉帝听了一生气,把我先杀了怎么办?”敖广说道:“王弟莫怕,我陪你一起去见玉帝,为你向玉帝讲情。”敖闰仍是摇头:“不行,你我是兄弟,玉帝未必听你的。”敖广诚切地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你别无出路!”敖闰盯着敖广说道:“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你不能去禀告玉帝。”敖广笑道:“王弟放心,要去我也要和你一去。你要不去,就住在我这里,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敖闰也笑道:“这才是我的好王兄!”
吕洞宾当年在淮水斩杀的那个恶龙,就是敖闰的一个龙子,它是南海龙王与淮水鱼妖的一个私生子。敖闰虽与吕洞宾有杀子之恨,却因碍于面子,并怕龙王妃知道了他与鱼妖的私情会惹来麻烦,不敢明目张胆地复仇,故此外人并不知道吕洞宾与敖闰有杀子之仇,就连吕洞宾自己也不知道那条恶龙有什么来历。今天敖闰见报仇的机会到了,岂肯轻易放过。
且说梅花仙子正在王母阆苑赏花,突然感到心中发慌,她定住心神,似有所感,慌忙去见王母娘娘。王母见仙子慌忙而来,问道:“何事惊慌?”仙子道:“我突然感到心中忙乱,觉得我师傅他们好像有难。”王母道:“八仙神通广大,何难之有?”仙子恳求道:“娘娘快给看看,若我师傅无事,我这心中如何总是慌慌不安?”王母笑道:“你是想你师傅了吧?”仙子又道:“恳求娘娘看看我师傅现在何处。”王母四处打量了半天,自语道:“真的怪了,怎找不见他们?”仙子道:“看来我师傅果然有事了,娘娘快想法搭救他们。”王母说道:“找不到他们,如何搭救?莫急,让我再看看。”王母闭上眼睛,半天说道:“他们好像被困在什么地方了,但不知被困在何处!”仙子着急得说道:“这该如何是好?娘娘快想法搭救他们。”王母无奈地说道:“眼下我也是无法。八仙个个神通广大,他们会有办法脱出困境。”
次日两龙王又坐在一起商议对策,敖广捋着龙须,若有所思地说道:“只有救出八仙,才会有两全之策。”敖闰摇着脑袋说道:“这个就别想了,也没有两全之策!王兄就别想它了,说不定八仙已经完蛋了。”敖广眯着眼说道:“八仙神通广大,不会就那么轻易完蛋的!办法会有的,让我再想想。”
敖广突然高兴地说道:“有办法了!”敖闰问道:“什么办法?”敖广道:“你不敢去见玉帝,我们可以先去见太上老君,说不定老君会有办法。即便他没有办法,咱们求老君为你讲情,玉帝也会给老君一个面子,可免你一死。”敖闰听了,思量了半天,未置可否。敖广见敖闰不说话,又说道:“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王弟快随我去见老君。”
二龙王跃出水面,驾起云头,向老君殿飞奔而来。到了殿前被门神拦住了,敖广说道:“敖广有急事求见老君,烦请禀报。”门神说道:“老君正在打坐,闭门谢客。”二龙王对视了一下,敖广说道:“我们在此等候。”
二王在店外等候多时,忽然从店内走出一道童对门神说道:“老君请龙王殿内说话。”门神对二王说道:“两位王爷,有请!”
二王随道童走到殿内,见老君端坐于堂上,慌忙跪拜:“小神拜见老君!”老君笑道:“免礼,快请坐!”敖广说道:“小神有罪在身,不敢坐。”老君又笑道:“无妨,坐下说话。”
二王坐毕,敖广对敖闰说道:“你自己向老君说吧。”老君笑道:“不必了,八仙不会有事。敖闰能知罪悔过,实是难得!”敖广、敖闰齐声惊问道:“八仙无事?”老君说道:“八仙此劫乃大数所定,过了此劫,八仙融为一体,他们就真的是法力无边了!”敖广说道:“如此便好!但小神怕玉帝知道了八仙之难为敖闰所为,玉帝会怪罪。”老君笑道:“敖闰能来认罪,便是无事了,剩下的我给玉帝说,二王无需多虑!”二王忙又跪地说道:“多谢老君!”正在这时,梅花仙子也来到殿内,跪下便拜,边拜边说道:“我师傅他们有难,请老君快去搭救他们!”老君大笑,笑毕对二王说道:“看看,又来了!”
再说八仙被困在魔海里,万般无奈,索性坐在一起,由他去了。吕洞宾说道:“可惜我们没有避水之法,要是能把水驱走,我们可以坐在这儿喝酒。”仙姑道:“你真行,都啥时候了,还想着喝酒!”曹谷就笑道:“难怪人间管你叫酒仙,真是不负盛名啊!”众仙听后都笑了。钟离权笑罢说道:“老李,你那葫芦不是能变大么?你把它变大了,想法别让水进去,咱们进去一起喝酒。”铁拐李道:“不灵了,葫芦不听使唤了。”张果老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居然使咱们束手无策?”韩湘子道:“本来想修炼成仙,览一个不死之方,谁料想这仙白炼了,啥都不灵了!”蓝采和看着张果老、铁拐李、钟离权,埋怨道:“你们都经世几千年、几百年了,不像我们出道不久,怎还不知这是啥地方?”钟离权道:“各位莫泄气,我不相信我们会绝于此地!咱们都想想,办法总会有的。”
众仙又开始坐在那里冥思苦想,忽然仙姑说道:“张果以前曾测算过,说我们八仙聚齐,融为一体,是否就是说的今天?”张果老高兴地说道:“对,我们融为一体,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法力!”铁拐李道:“怎么融为一体啊?”张果老对钟离权说道:“你不是会布阵打仗吗?你来布阵,我们用阵法来打破这个迷阵,如何?”钟离权点点头:“这或许是个办法!”
钟离权沉思了一会儿,而后说道:“我们八仙正好可以布成八卦阵。仙姑坐在坤位,我在乾位,你们分坐于坎、离、震、艮、巽、兑位。此阵阵中为生门,其它都是死门。我们都面向生门而坐,先静坐聚气,各自将真气聚于丹田,等到真气充盈,用意念将真气聚于生门,使之融合形成一体。再接着聚气,八卦真气形成一团,气团渐渐变大,我们就会一起融入到气团里。而后我们继续凝神聚气,使我们炼化并融入气团,如此炼而复炼,就能炼成八卦灵珠。八卦灵珠炼成就会灵光闪现,而后就会自然上升。灵珠能冲破一切阻碍,破除一切迷障,带领我们冲出迷阵。”
蓝采和听后说道:“这个鬼地方,什么都不灵了,还能有真气?”钟离权笑道:“大道无处不在,真气无处不有!”张果老道:“对对,这样一定能行!”众仙齐道:“我们试试。”钟离权道:“不是试试,要信得真切,做的实在!”众仙道:“好!”
钟离权又一一把各仙的位置排好。摆好阵势,众仙开始打坐,不多时真气便聚作一团,八卦阵开始金光闪现。
钟离权说道:“各位要平心静气,意在生门,莫使真气聚了又散。”钟离权一说话,气团竟唰地散去。钟离权又道:“刚才大家心不镇定,聚成气团后意不在一处,故此真气虽聚,但聚了又散,八卦阵闪现金光乃真气外泄之兆,如此八卦灵珠不能成熟,无法将我们带出迷阵。”铁拐李道:“刚才聚成气团,说明此法可行,故此大家心中兴奋,难免!我们再来!”
且说敖广、敖闰、梅花仙子辞别老君,飞奔东洋而来。他们不敢靠近魔海,远远地在四周不断地打探,期盼着八仙尽快逃出魔海,脱离困境。仙子问道:“你看有几只海鸥正从魔海上飞过,它们却没事!”敖闰说道:“这魔海并不总是发威。”仙子道:“那它什么时候发威?”敖闰道:“我也没搞清楚,不过常在未申时发威。”仙子道:“嗯,现在还没到未时。”正说着,仙子又高兴地说道:“你们看那海面上有金光闪现,他们要出来了!”敖广、敖闰也忙向海面上瞭望,果见有一处海面射出道道金光,但不一会儿金光就消失了,众仙又看了半天,却未见八仙的踪影。仙子又自语道:“怎么回事儿,他们没出来,难道是魔海要发威了?”
他们慌忙又向远处躲闪,看到前面有一个海岛,便一齐站到海岛上,不时地向海面瞭望着。
突然仙子又指着魔海处高喊道:“你看,你看!”敖广、敖闰顺着手指处一看,就见海面一处惊涛骇浪,接着便灵光闪现,灵光闪处又浮现出一个很大的圆球,圆球闪耀着万道光芒,腾空而起,这正是八仙炼成的八卦灵珠。
敖广说道:“看来这回他们是真的要出来了!”话音刚落,就见灵珠向西飞奔而来。仙子高喊道:“师傅出来了,师傅出来了!”仙子叫声未住,又见灵珠突然闪耀出强烈的光芒,敖广、敖闰、梅花仙子眼不能睁。
待到他们睁眼看时,却见八仙已经站在眼前,梅花仙子高兴地一边向吕洞宾迎去一边喊道:“师傅!”敖广、敖闰也向八仙迎去。
众仙相会,敖广拱手说道:“我们在此恭候各位多时了!”敖闰躬身说道:“在下向各位谢罪。”张果老说道:“敖闰!你何罪之有?”敖广说道:“咱们先到东海龙宫,为众仙压压惊再说!”众仙说道:“好!”
这时太上老君骑鹤而来,对八仙说道:“恭喜众仙了!”众仙见太上老君驾到,忙躬身说道:“见过老君!”敖广又说道:“请老君也到东海宫中一坐。”老君哈哈一笑,敖闰说道:“小神恳请老君!”
且说陕西咸阳有个大魏村,村里有个孝廉姓王,原名中孚,字允卿。出生于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幼年时家中财雄乡里,相当富有。王孝廉年少时习文练武,样样精通。16岁时,即宋钦宗靖康二年(1127年),中国北方被游牧民族女真人的王朝“金”国所占领。他于金太宗天汇九年(1132年)参加文官考试,由于得罪了考官没有考中,遂弃文而专致习武,改名德威,字世雄。他武艺高强,于金熙宗天眷初年(1138年)再应武举试,终中甲科。但因当时金人歧视汉人,所以他虽然考中武举,却仅仅被任命为一个很小的官职,负责在当地征收酒税。因其才华出众,又胸怀大志,自感怀才不遇,遂辞官归家,人称王孝廉。此人赤面长须,目长于口,形质魁伟,行为狂放,任气而好侠。曾有人劝他信奉佛教,但他觉得自己与佛无缘。
金海陵王正隆已卯年(1159年),一日天降大雪,天气十分寒冷,王孝廉正同妻子周氏、儿子秋郎在堂前围炉烤火,忽听得门外喊叫:“爷爷求周济,周济!”王孝廉闻听此言甚觉蹊跷,走出门外见是二个乞丐站在门口雪地里。王孝廉见状戏问道:“到底是求爷爷周济,还是爷爷求周济?”乞丐答道:“话不可详,详必深疑。”王孝廉觉得言之有理,便不再问。
当时风大雪紧、雪随风舞,山绝鸟迹、路断人踪,王孝廉见二乞丐只穿一层破棉袄,便起了恻隐之心,于是对二乞丐说道:“那些闲话不提,这般大雪,如何走得?我这门楼侧边有间空房,房内堆有乱草,可以坐卧,二位何不请到里头避一避雪?”二乞丐道:“这般最好。”王孝廉即将空房打开,二乞丐入内住下。王孝廉转回厅堂,使家童玉娃拿了些饭食出来与二乞丐吃。
两日后,天气渐转睛朗,二乞丐告辞要走。王孝廉得知这两个乞丐要走,便让玉娃捧来酒食并说道:“愚下连日有事,少来奉陪。今日闲暇,欲与二位同饮一杯叙叙寒温如何?”二乞丐连声称妙。王孝廉即叫玉娃摆下杯筷,二乞丐也不谦让,竟独自吃喝了起来,顷刻间连饮两壶。王孝廉又叫玉娃添酒上来。
在二乞丐豪饮之际,王孝廉问道:“二位难友姓甚名谁?平生会做些甚么生意?”一乞丐答道:“咱二人并不会做啥,他叫金重,我叫无心昌。”王孝廉道:“我意与二位凑点资本,做点小生意岂不强于乞讨,未知二位意下如何?”金重听罢忙摆摆手说道:“不妙不妙,我平生散淡惯了,不能做此绊手绊脚之事。”王孝廉见金重如此说,于是又问无心昌道:“金兄既不能做此小生意以过日时,不知吴兄肯作否?”无心昌道:“我就更散淡了。曾闻家鸡有食则汤锅近,野鹤无粮则任高飞。若向蝇头求微利,此身怎能得逍遥?”
王孝廉叹道:“闻二位之言,足见高风亮节。然而如今世道重的是衣冠,喜的是银钱,若二位这样清淡,世人怎能理解?”无心昌道:“我等不求世人理解。若欲求世人理解,自是不会这般乞讨。”王孝廉听他如此说,便不再言语,命玉娃收拾杯盘,自己回房内去了。
王孝廉回房思量二乞丐所言,越想越觉得二乞丐出言不凡。
到了次日,二乞丐起身告辞,王孝廉送出村外,深感恋恋不舍,于是又往前送了几步。正走着猛见一座桥梁挡路,王孝廉暗想村之前后原无桥梁,回头望大魏村却看不见了,甚觉奇怪。
王孝廉正在疑惑之际,忽听无心昌喊道:“孝廉公快来。”王孝廉再回头看时,却见二人坐在桥头,金重拍手歌道:
钱财聚复散,衣冠终久坏。
怎如我二人,置身于世外。
不欠国家粮,不少儿女债。
不说好和歹,不言兴和败。
不与世俗交,免得惹人怪。
一件破棉袄,年年身上带,
烂了又重补,洗净太阳晒,
白日遮身体,晚来当铺盖,
不怕贼来偷,也无小人爱。
常存凌云志,一心游上界。
若人知我意,必要低头拜。
我有无穷理,使他千年在。
惜乎人不识,以恩反为害。
王孝廉趋步上桥,无心昌说道:“孝廉远送,当酬一酒。”说罢,即于袖中取出一小锡壶,上盖一酒杯。无心昌又将酒杯取下,斟满酒递与王孝廉,孝廉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竟连饮三杯,而后醉倒在桥上。王孝廉正欲昏昏睡去,却见金钟和无心昌匆匆离去,王孝廉忙起身追赶。就听金重在前面边走边唱道:
请君听我言,相会自有缘。
君若识我理,欲见却不难。
后会自有期,记住两个三。
仍从离处遇,桥边了万缘。
王孝廉边追赶边听他唱,一不小心被绊了一脚,仰面摔倒。他猛然惊醒,睁眼看时,却见自己卧在家中书房内,儿子秋郎站立在侧边。王孝廉咳嗽了一声,秋郎听见喊道:“爹爹醒来了,爹爹醒来了!”这一声喊叫,惊动了周娘子忙来探问说:“相公酒醒了吗?”王孝廉道:“好奇怪,好奇怪!”周娘子道:“事皆出于自迷,有何奇怪?”王孝廉道:“卑人明明送客出去,为何却在家中?”周娘子答道:“官人太放荡了!你昨日送二乞丐出去,半日不归,找人探望几遍,渺无踪影。是我放心不下,央二叔王茂同玉娃等人前去寻你。于二十余里之外,见你倒卧在甘河桥上,熏熏大醉,人事不省,雇车将你送回家来。睡了一日一夜,今才醒来。官人日后理当自重,酒要少饮,事要正为,来历不明之人休要交结。你今受了朝廷顶戴,为乡人所敬仰,此般倒卧荒郊成何体统?岂不自失威仪,取笑于乡人?”
王孝廉起而谢道:“娘子药石之言,卑人敢不铭心刻骨,我想昨日那两个难友,定是二位神仙。”周娘子道:“明明是两个乞丐,怎么说是神仙?”王孝廉道:“听其言词,观其动静,知道他们必是神仙。”周娘子问道:“他们讲了些甚么言语?做了些甚么事情?哪一点像个神仙?”王孝廉将欲帮凑他们些资本,他们如何推却,次日送他们行不数步,就有二十余里远,如何作歌,如何赠酒,及临行之言,从头一一对周娘子说了一遍。又道:“我才饮他三杯便醉了一日一夜,种种怪异,若非神仙,怎有此奇事?”周娘子道:“曾听人讲,世间有等歹人,有缩地之法,略一举步便在十里之外,一日可行千里。又以迷药入酒中,带在身旁,见一孤商独贾,即取酒观之,饮酒一沾唇,便昏迷不醒,他却盗人银钱,剥人衣衫,到你醒来之时,无处寻觅。若不慎之于前,终必悔之于后啊!”
周娘子话毕,王孝廉自思:娘子终是女流,若与她分辨,定然说不明白,不如顺她意见了结此事。于是便随口答道:“娘子所言极是。”
自此王孝廉常独自一人坐在书房,琢磨金重、无心昌之言,翻来覆去,默会其理。如此多日,忽然醒悟金重二字,合拢起来是个钟(锺)字,吴心昌作无心昌,昌字无心,是个吕字。明明是钟吕二仙前来度我,我今无缘,当面错过。越想越像,不觉失声叹道:“可惜啊,可惜!”猛又想起临别之言:“会期原不远,记住两个三,仍从离处遇,桥边了万缘。”不远就是近,两个三就是三月三,离处遇就是分离之处再相遇,了万缘就是万法皆归之意啊!想到此,不觉心生欢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瞬息之间,残冬已尽,新春又来。转眼就是三月,到了初三日,王孝廉私自离了家,还由旧路而至桥前,等候多时,不见二仙到来。王孝廉默想形像,心甚诚切,站立桥头,东张西望,忽闻背后有人说道:“孝廉公来得真早啊!”王孝廉回头一看,正是去年那两位难友,忙上前拉着袖袄说道:“二位大仙一去,可不想煞弟子!”无心昌同金重到桥头坐下,王孝廉双膝跪在面前说道:“弟子中孚,肉眼凡胎,不识上仙下降,多有亵渎,望乞原谅。今日重睹仙颜,真乃三生有幸,愿求指示迷途,使得大道,弟子感恩不浅。”说罢,只是叩头。只见二人呵呵大笑,笑罢改变了容貌,左边一人手持宝扇,头挽双髻,身披敞衣,面如重枣,目似朗星,一部长须垂于胸前。右边一人头戴九梁巾,身穿黄道袍,面如满月,眼光射人,身佩宝剑一把。果是钟离老祖与吕祖纯阳,王孝廉见状只是跪拜,低头不敢仰视。
吕洞宾上前扶起王孝廉道:“孝廉请起,我等授你大道。”于是钟离权和吕洞宾向王孝廉传授了大道之理与修道之法。最后吕洞宾又说道:“修道即修真,真乃纯真不假之意。人谁无真心?一转便非了。人谁无真意?一杂便忘了。人谁无真情?一偏便差了;初心为真,变幻即为假心。始意为真,计较即为假意。至情为真,乖张即为假情。由真心而有真意,由真意而有真情。尝见修道之士,动则私念迭起,念之私即心不真处;静则欲念相循,念有欲即心不真处。私欲不绝,就会全无真意,或半真半假。修真者,需修去心外之心,意外之意,情外之情,当于举念发言时,提起天良,放下人心,不许疑二其心,混杂其意,方为真心真意真情,一毫不假,是为真道。”
吕洞宾说完,即与钟离权腾云而去,王孝廉望空拜谢。拜毕,仰面瞻仰空中,默想仙容。忽然王茂同玉娃来到,玉娃说道:“我们奉娘子之命,前来找寻家爷。因疑在此,今果得遇,请即归家免得娘子挂念。”王孝廉乃随其缓缓而行,一路默记吕祖所传之道。归得家来,不入内室,竟到书室坐下。周娘子见其不言不语且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劝道:“官人屡次轻身出外,常使妾身担忧,只恐有沾品行,取笑于乡人。官人屡不听劝,如何是好?”
王孝廉正在默想玄功,竟未注意到周娘子进来,更没注意到她在说些什么,只是最后猛听见周娘子在说如何是好?他也摸不着头脑,便随口答道:“怎么如何是好,如何是不好?”娘子见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便不再言语,独自退去。
王孝廉心中暗想,这般扰人,岂能做得了功夫,悟得了大道?若不想个法儿,断绝尘缘,终身不能解脱。他又想,若不假装中风不语,就不能断绝这些牵缠。想罢,即做成那痴呆的样儿,见有人来,便故作呻吟之状,又不归内室去,就在书屋凉床上卧下。周娘子见此情形,忧心忡忡,一日几遍来问,只见他嘟嘟哝哝,说话不明,呻呻唤唤,摆头不已。周娘子无可奈何,便叫玉娃去请先生来给他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