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走向你的路

有珍为了白色滑雪场的修复工程,离开了汉城,当她一离开,翔赫就被莫名的不安感弄得心神不宁。同一计划的负责人刘前辈看翔赫这样子实在不行,就通融他暂时离开工作岗位,把他送到滑雪场。翔赫简直高兴得要跳了起来,赶紧整理衣服后,准备要从电视台出来时,刘前辈突然莫名地跟翔赫说:“都交往了十年,还是那么想念女朋友啊。”

翔赫对于爸妈都撒了谎也要去找有珍的理由,其实并不是像刘前辈所说的只是想看有珍而已。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更担心有珍跟与俊祥相像的民亨一起工作的关系。而且,有珍想要透过民亨来寻找与俊祥的回忆的感觉,令翔赫不得不飞奔滑雪场而来。

翔赫在有珍的房间里等有珍等了好一会。为了要一起吃完中饭就去汉城,他一直在等。他不能再等了,准备要收去摆好的菜肴时,门铃响了起来。带着喜悦的心情去开门,一看之下却是彩琳站在那里,她急着往房里跑来找民亨。

翔赫惊讶地看着彩琳,彩琳却说她现在要找有珍。确认了两人都不在后,彩琳打算要出去时,翔赫的手机响了起来。

“您好……您是哪位?李民亨先生?”

像是意想不到似,翔赫看着彩琳开口说:

“是?你说有珍他怎么了?”

翔赫跟彩琳抵达医院的时候,民亨跟静雅掩不住焦急感,在病房前踱来踱去。

“对不起,有珍因为我的关系……生命是没有危险,但到目前为止还没醒过来。所以……”

民亨话还没说完,杀气腾腾往民亨冲过来的翔赫,眼神似乎已丧失了理性。

“是为了什么有珍才会变成这样子的?”

翔赫激动之余也不顾彩琳跟静雅的劝阻,只是疯狂地抓住民亨的衣襟挥动。就在这时候,护士喊道“郑有珍的监护人!”民亨跟翔赫同时往护士方向转头。翔赫推开了民亨的肩膀,向前走去,似乎是要大家听清楚似的用力地说,自己是她的未婚夫。然后与护士一同进入了病房。注视着他的背影的民亨,脸上浮现难以理解的愁容。

当翔赫一进入病房,连静雅都跟着走了进去。

“你搞错了,李民亨监理没有任何错。不管怎样他也因为有珍代替自己受了伤,心里十分难受,如果连你也乱成一团的话,那该怎么办。”

“你说那是什么意思?代替他受了伤?”

翔赫转过身来,整个脸都变红了。

“我说有珍她推开了李监理,代替她受了伤啊。还好哪里也没伤到,真是谢天谢地啊,这都要谢谢有珍啊。”

“姐姐!他呢?他怎么呢?没有受伤吗?”

“啊!……啊……他没关系……更重要的事翔赫他来了。他不知多么担心呢……?”静雅看着像是受到打击呆呆地站在那里的翔赫说。那时才看到翔赫的有珍一面说抱歉一面叫着翔赫的名字。翔赫尴尬地看着有珍,脸孔稍微浮现出了一点笑容。

民亨与彩琳走近了病房。

原本冷冷地俯视有珍的彩琳赶紧收起了原有的表情,走向有珍装模作样地问候起来。又帮她重新垫好枕头,又摸摸她的额头,表演出一连串像是很担心的表情。听到民亨说只要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时,彩琳又夸张地装作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有珍啊,实在太谢谢你了。首先谢谢你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再谢谢你救了我们家民亨——我虽然拜托有珍你好好照顾我们家民亨,但没想到你这么照顾他!”

彩琳像是要民亨听到似的,故意用夸张的口气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

“有珍就算不是李民亨先生,即使是对别人,她也会那样做的。”

翔赫露出敏感的反应注视着民亨。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丝毫不相让地交会了。

“我对两位真是无话可说。我应该负责的,真是谢谢又对不起你们。我会找人来看护有珍的。”民亨收起对翔赫的眼神,移到了有珍身上对她说道。有珍一感到民亨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赶紧视线转往下方。

“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看着办,两位,现在该请回了吧!”翔赫看着民亨尖锐地说。民亨跟彩琳一走出病房,翔赫立刻跟着走了出来。翔赫叫住了已经走到医院外的民亨。

“李民亨先生,刚刚我太莽撞了。我在此跟您道歉。另外,我希望李民亨先生不要觉得有珍是替你受伤的。”

民亨看着翔赫并送上了“你是什么意思”的眼神。

“我的意思是,有珍她救的人并不是李民亨先生。我是要告诉你不要让有珍觉得有负担。那么,请您慢走。”

可真是不短的十年。

我以为十年就应该够了。我以为记住十年就应该够了。可是,以后她还要记住他多久呢,而且她还要珍藏那回忆多久呢,有珍还要让我孤独多久才会从俊祥身上解脱。翔赫开始对有珍生气起来了。

无法抑制住怒火的翔赫斥责躺在病床上的有珍。第一次看这么陌生脸孔。从来没看过翔赫那么生气的样子的有珍只是呆呆地抬头看着翔赫。

翔赫不喜欢有珍从李民亨的脸孔中浮现起俊祥的样子。另外,他更无法忍受有珍回忆与俊祥有关的一切。翔赫用既冰冷又冷淡的表情俯视着有珍。

“那么……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有珍也想如果能那么做的话就好了。她也想如果能不想起关于俊祥的一切就好了。但是就算想忘记,有珍的双眼,有珍的心里还是一直记着俊祥的脸孔,记着与俊祥在一起的事。有珍一直都还记着关于俊祥的一切。但是,那要怎么办才好呢……。有珍想如果有人能教她怎么做才能忘记俊祥的话就好了。应该怎么做呢。要怎么做才好呢?

在有珍眼里滚动的泪水,不知不觉随着苍白的脸颊而流了下来。

“我叫你忘了!”翔赫冷酷无情地狠狠地说。

怎么办,怎么办?不管我多努力地想忘记都做不到。我以为看不到的话就能忘记了,但越是那样,俊祥的脸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该怎么办?忘不了的回忆该怎么办呢?翔赫你能够教教我的话就好了。连他呼吸的气息都留在我的记忆当中……俊祥他孤独的眼神还一直停留留在我心中,你教我该怎么忘呢……有珍叹了好长的一口气。

翔赫看到在无法忘记俊祥的痛苦中挣扎的有珍,什么话都再也不说出来。翔赫像是烦闷无比似的,犹豫不决的他把之前拿进来的背包往肩膀上一挂,留下一句以后再说好了,就走出了病房。

走出病房的翔赫却怎么也无法轻易移动脚步。紧紧抓住已经死去的俊祥的幻影挣扎的有珍是那么可怜,而一路守护着那样的有珍的过去岁月使翔赫的脚步变得缓慢。好像是走进了不能走的路的旅客一样,来到要转头回到原来的出发点却又实在是太远的路的旅客,翔赫醒悟到他只能默默地走,再也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但是,又要有多长的时间要看着有珍而心痛不已呢,又要有多少的时间要与紧紧抓着有珍不放的俊祥的幻影在一起呢。从胸口深处慢慢升起的一大口呼气震动了翔赫的身躯。

彩琳对于民亨没有在自己工作室等待就直接回去这件事十分生气,把真淑当成是出气桶在乱发火,而当她听到民亨已经知到关于俊祥的事情后才回去时,突然从座位上暴跳起来。彩琳整个心都沉了下来。彩琳虽然打了电话给民亨,电话却是不通。彩琳想说民亨回到汉城却连自己都没看就直接回去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吧,但却仍是感到相当不安。彩琳想到不管事情变得如何,不能再悠闲地坐在服装店里工作,赶紧整理行李往滑雪场启程。

对于彩琳来说,现在自己为什么要去滑雪场,有什么非去不可的情况吗?这些并不太重要。就只是好像应该要去,必须要与民亨见面。

来到滑雪场后,彩琳第一个先找的地方是有珍的房间。

在那里见到等待有珍的翔赫并听到有珍在医院的消息时,彩琳的心情游走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知道自己所说的都是谎话的民亨会跟有珍两人离开我吧,这种想法不断地从她脑海里浮现。但是听到有珍在医院里,这是多么幸运啊,至少他们两人暂时无法逃到别处吧。

对赶来医院的彩琳,民亨的冷淡已经到了令人心寒的地步。不过,彩琳必须要忍耐。在往宿舍的路上,民亨始终没说过一句话。彩琳以抱着不知何时说不定会爆发的活火山的心情,观察着民亨的表情。只是一直凝视着窗外的民亨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彩琳像是坚定自己的心一样,握紧了两个拳头注视着民亨。民亨冷淡的眼神停留在彩琳的脸上不动,彩琳把心一横,投入了民亨的怀抱中。说我是说了谎话,但那个是因为有珍嫉妒自己,明明以前也不喜欢俊祥却又装作喜欢的样子。彩琳又再度说谎了。

不管彩琳混合了泪水加辩解的攻势如何猛烈,民亨像是一点都不相信彩琳的话似的,把视线投往空气中。有珍的行为并不是像彩琳所说的不爱一个人还可以做出那些装模作样的行为。有珍第一次见到民亨的时候,眼泪先流了出来。而且又是闪躲民亨又是警戒民亨的。但即使是如此却又呆呆地凝视着……而且昨天还代替民亨受了伤。如果不是真心地爱着某个人的话,是不可能有那样的举动,民亨这么觉得。

彩琳猜到这次民亨并不相信自己的话后,立刻正式展开眼泪攻势。而且,还吐露俊祥也是自己的初恋。但不说出来是因为怕被民亨误会自己喜欢民亨的理由是因为民亨与死去的俊祥相像的关系。这又是彩琳的另一套说词。

民亨实在是无法理解。不管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怎么能够用那种方式去诬赖自己的朋友,这对民亨来说,是连想像都无法想像的事。

“我实在太不安了。我害怕民亨会被有珍抢走。我实在太爱民亨了所以才会如此。我不想你被抢走。”

彩琳无法放弃民亨。就算民亨一步一步地走向有珍。彩琳就算是眼泪也想要抓住民亨。虽然早知道这是没有用的,但是她实在害怕又有另外一种痛苦会降临到自己身上。即使死缠烂打地说自己错了,民亨的眼神已经把彩琳推开了。

“我们暂时分开一阵子好了。”

彩琳被一次也不曾看过的民亨的冷淡表情吓了一跳。民亨打算要离开自己。彩琳从他的眼神中感到他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这瞬间,彩琳自私式的爱情终于结束了。

对于收拾行李要回汉城的彩琳,民亨再也没把视线投往她的身上。只是苦涩地朝着夜空丢出“想要一个人静一静”这句话而已。

回到办公室的民亨实在理不清乱糟糟的思绪,便郁闷地开始找烟。民亨找烟时从口袋里掏出的东西,正是静雅所说的命运的车轮卡。真命天子正在靠近中……!

民亨把这句话反复地说了几次,不断地咀嚼静雅说过的话。

“恭喜你出院。”

是民亨的声音。有珍为了出院把行李整理好后,打算离开的那一瞬间,民亨拿着花站在门前。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拿着花站着等人。”

民亨扶着拿着花坐在自己车前座的有珍说。有珍不发一语地稍稍看了自己一下后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然后把脸转往前方。民亨把车停在风景区像是有话要说似的凝视着有珍。

从车下来的两人走在被雪覆盖的山坡路上。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犹豫不决的民亨终于开了口。说那段期间里,为自己无礼的态度行为感到很抱歉。有珍突如其来地停住了脚步,注视着民亨。

“虽然听起来像是借口……但我对有珍小姐有许多误会。所以才故意……有珍小姐,你能原谅我吗?”

民亨无法镇定住自己满怀抱歉的心,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出口。有珍看着那样的民亨。

“误会并不是用来原谅的。”

民亨希望有珍问他是怎样的误会。可是,有珍却没有问。郑有珍这个人,一开始民亨所感受到她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民亨这蠢货相信了彩琳而不相信自己所感受到的所知道的有珍。民亨对于那段时间里怀疑着有珍而痛苦的自己的愚蠢感到十分惭愧,因而无力地笑了一笑。

“我真的没想到有跟我如此相像的人。”

民亨已经了解了,有珍在跟自己见面后就说要放弃这份工作及代自己受伤,还有那些痛苦的事都是因为一个跟自己很相像的人关系。因此才更要请求她原谅。关于他误会心里难受又痛苦的有珍。

对于带着一抱歉的心看着自己的民亨,有珍送上了温暖的笑容。民亨对这个与自己相像的人与有珍的初恋开始好奇起来了。他当然知道那个人除了外貌外,跟自己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但即使是这样,还是想透过有珍来确认那个人的存在。

民亨对有珍递出了手。他不是想要硬是赋予它什么样的意义。只是这好像是个新的开始。不论是工作,还是爱情……。

览车在山顶停住了。

先下来的民亨在确定了金次长跟静雅下来后,抓住了有珍的手。看到那幅情景的金次长跟静雅耸了耸肩笑了出来。

站在只有一些家具零零落落地排列在一起的西餐厅的民亨跟金次长,环顾着没有营业的大厅。民亨听了金次长说这样做生意不太好后,打算把它装潢成一个山庄。他一面说要把这事交给北极星来负责,一面回头看金次长。金次长像是知道似的,点了点头。就在那时,民亨的手机响了起来。确认了电话号码后的民亨把电话挂断了。金次长感觉有珍出意外后,民亨跟彩琳之间就变得有心结似的,于是担心地看着民亨。

“你想说什么?”

金次长用反复叫有珍的名字来代替回答。然后一边换位子一边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盯着民亨看。

“你已经知道郑有珍订婚的事了吗?”

民亨看着胡思乱想的金次长突然笑了出来。

民亨与金次长一走进了西餐厅,就立刻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钢琴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过去一看,原来是有珍在积满灰尘的钢琴前弹着《第一次》的旋律。走向前的民亨说出了像是知道有珍弹的曲子的名字的话。

“你会弹这首歌吗?”

民亨一面露出了完全不会弹的表情,一面向有珍送上拍手的谢礼。他果然不是俊祥。如果是俊祥的话,一定会二话不说地弹这首歌。

“翔赫先生是哪里那么地吸引你?”

民亨这么问有珍。有珍一句也不回答,而民亨又立刻问说你爱翔赫吗。像是在反问哪有这种问题似的,犹豫了一下的有珍开始一一地列举喜欢翔赫的理由。

翔赫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有珍。而且天生就是个温柔的人,又很体贴,责任感也很强……有珍想想后才发觉真是多到难以列举。

有珍一一列举完后,民亨突然无声地笑了起来。因为他想到爱一个人的理由实在也太多了吧。

“那么说说我的好处吧。”

对于民亨毫无预警的问题,有珍除了不知所措还是不知所措。那么一来,民亨就诡辩道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用找什么理由的。说完后,好像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民亨就问喜欢江俊祥的理由。一瞬间,有珍的表情变得凄凉起来。因为听到民亨说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用找理由的瞬间,她脑海里又浮现起俊祥的样子了。突然感到抱歉起来的民亨马上对有珍道歉,有珍只是淡淡地笑。

民亨希望有珍对自己能够不那么拘束。想到江俊祥时就想他,想要重新品尝回忆,就重新品尝回忆……

有珍看着走在前面的民亨的背影,看着看着突然踩上了摆花的装饰区,虽然危险地摇晃了几下,但有珍硬是稳住了重心。

跟俊祥在一起做过的事其实并不多。所以没有什么可以特别重新品尝回忆的。曾经在春川家加附近的湖边逃课去约会,初雪来临的日子里,一起做了雪人……真的没有什么一起做过的事。不知不觉间,有珍的眼角开始一闪一闪的。

似乎是前面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让有珍突然失去了重心,全身突然摇摇晃晃的。反射性地把手递出去的民亨抓住了有珍的手。惊慌的有珍想要避开民亨的手,结果失去重心倒在民亨的怀里。

就像从前翻越学校的墙结果却倒在俊祥的怀里时一样,有珍的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一面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温暖,有珍的一颗心一面像是跨大步似地霍然被拉到民亨的身上。有珍镇定住自己纷乱的心情后,凝视着民亨,却在同一瞬间看到他的脸上也晃动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情感。至少大于有珍感受到的激荡,那是一种更为强烈的颤抖。

“最后一首歌为你们送上最近我们节目常常播送的《第一次》,今天天气很忧郁,但小心请不要连心都被变得忧郁起来哦。下周起,将为各位观众奉上的主题是假期。”

在电台播音室完成了录音的翔赫与刘前辈一起走出了播音室。彩琳站在播音室前面。在自动售货机投币买了咖啡的翔赫,把咖啡递给彩琳。无法掩饰不安表情的彩琳激动地先说出她的来意。

“你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听到彩琳不管三七二十一提高分贝大喊的声音,翔赫的脸色变得黯淡起来了。彩琳像个不知被什么在追赶的人一样显得慌慌张张的。她又是叫翔赫赶紧跟有珍结婚,又是哭哭啼啼地哀求翔赫帮助自己。她虽然是那个只管自己好,不顾别人死活的自私的彩琳,但在爱情面前却似乎显得无能为力,只能一边流着泪一边恳求翔赫的帮忙。彩琳借此告诉翔赫因为有珍的关系,民亨正在疏远自己,又再一次醒悟到自己已经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好不容易把彩琳哄走的翔赫,感到有一股痛苦的海浪从心底卷了过了。无言地苦恼了好一阵子的翔赫突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悄悄地叫了刘前辈出来。因为他在参加干部会议前,一定要坚定心里的某种东西。

“滑雪场?你好好的怎么要去滑雪场?”

正在看资料的电台干部惊讶地看了翔赫。刘前辈看到翔赫紧张的表情,赶紧出面替他说话。小剧场或是露天表演跟电台所负责的来比的话,规模是有点大没错,但总之能确定的是,可以跳脱原有的小家子气式的经营,的确也不赖。

干部朝着翔赫问说是谁的构思。翔赫说是自己想出来的构思。干部立刻针对对外交涉的困难度追问,为什么一定要是滑雪场。

“因为我女朋友在那里,所以我非去不可。”

翔赫毫不忌讳地断然地回答。被翔赫的话吓得合不拢嘴的刘前辈走出会议室时,丢了一句话给翔赫,

“老板也会有可爱的地方。”

事前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回答说因为女朋友的关系,所以要去。话说回来,一切还不是可以不用担心的时候。公演能不能顺利进行,是个问题。歌手们的歌声能够顺利开腔吗?也是个问题。

对于刘前辈的忧心重重,翔赫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唱歌出了问题,就播首华尔滋,大家一起跳个舞总行了吧。”笑着抬杠的翔赫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股诡异的黑暗逐渐席卷过来。

民亨看到有珍匆匆忙忙地要把钥匙插入静雅的车子。

“有珍小姐!”

民亨叫了有珍。正准备要插入钥匙的有珍一转头看了民亨,钥匙就立刻从有珍的手上被民亨抢走了。然后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一想到就算自己跟有珍这样开车很危险,有珍依然会不顾一切地开静雅的车,民亨就觉得头痛。

有珍会知道民亨是这么地为她想的吗?有珍毫无困难地就把身体塞进民亨的车里。往春川的路上,有珍的心十分不安。听到妈妈昏倒的消息的瞬间,她的心就一直跳个不停。

“妈,妈……”

对有珍而言,妈妈是天、是安息处、是恋人。在爸爸过世后的十五年间,妈妈无时不刻地在自己身旁守护着自己。

有珍还记得。在菜市场跟客人为了三千元讨价还价到面红耳赤的妈妈,为了省钱吃泡面过活的妈妈,即使如此在自己的孩子面前却掩藏所有的辛苦,一点也没露出来。

有珍很早就懂得妈妈是多么吃力地在过活。不过她一直都装作不知道。因为如果妈妈知道有珍什么都知道,能体会妈妈的辛苦的话,妈妈的心一定会很痛的。

回想过去,妈妈的生命真的是一连串疲劳的连续。她已经习惯了贫穷。不过,她并不觉得跟丈夫在一起时的贫穷是贫穷。能够跟心爱的人在一起,拥有两个漂亮的女儿,让她并不太迷恋物质上的享受。问题是丈夫因患病而过世后开始。妈妈从那时开始要一手包办所有的东西。虽然物质上的贫困也是问题,但让妈妈最难过的事是爸爸已经不在的事实。

有珍比谁都知道妈妈的寂寞。

她可以从妈妈对岁月已流逝地令人无从记忆,却对关于爸爸的鸡毛蒜皮之类的事都还记得的样子,解读出妈妈长年以来的寂寞。爸爸他喜欢吃什么,讨厌些什么,最会唱哪些歌,连看到孩子们活泼可爱的样子时,爸爸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那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妈妈都记得一清二楚,也正因为如此,妈妈才能忍受得了孤单。

比谁都了解怀抱着回忆活下去,是多么辛苦又是多么孤单的有珍,她心疼母亲的感觉仿佛是心如刀割似的。

有珍一下车就立刻冲进了家门。

在客厅的熙珍看到有珍后,露出了像是抱歉般的尴尬笑容。由于自己胡闹恶作剧的关系,害有珍白跑一趟,只好呆呆地望着有珍。

有珍这时才松了一口气。放下心里头的大石头。

在有珍冲进家门时跑去停车的民亨这时跟了进来。熙珍看到走近客厅的民亨时,顿时瞪大了眼睛问道:

“俊祥……哥哥?”

有珍看到民亨轻率地笑了一笑后,就解释说他不是俊祥。熙珍只是像是无法相信似的摇了摇头。

听到聊天声后,躺在里面房间的妈妈立刻大开了门出来。看到有珍的妈妈以一副“你怎么会在这”的表情望着有珍。看到站在一旁的民亨后,再度把脸转向有珍。听了有珍解释说他是滑雪场工程的总负责人后,妈妈的表情依然看来不太愉快。

妈妈回到房间做到位子上后还是免不了担心有珍。不管是基于什么样的理由,跟翔赫以外的男子一起回到家里来就是令人担忧的。

再说,订婚典礼因为有珍一个人搞砸,让她觉得对不起翔赫与翔赫的父母亲,所以作为有珍的妈妈怎会有理由欢迎民亨的登场。妈妈带着万一的心情问了有珍,真的只是一起工作的人吗,而且也没忘了嘱咐她千万别告诉翔赫。

有珍轻轻地握住了妈妈的手。

对于妈妈即使人不舒服,还始终惦记着自己的子女的母爱,有珍感到胸口被什么堵住般的难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妈,妈……,有珍仔细看着妈妈脸上的皱纹,内心感到一阵哽咽。似乎是感到有珍内心泪水的扩散,妈妈露出淡淡的笑容说,”妈妈只担心熙珍跟有珍能不能变得幸福而已。”似乎是要有珍忘记关于民亨出现的不安似的,妈妈的手用力地抓住了有珍的手。

沿着湖边的道路开车奔驰的民亨看着有珍。闷闷不乐的表情。突然想到什么的民亨,嘴角扬起了微笑对有珍说。

“我们今天旷工吧。”

民亨一边注视着看着自己的有珍,一边把车掉头停在湖边。

民亨对坐在自己旁边一直努力地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熙珍问道,真的那么像吗?熙珍用猛力点头来代替回答。对于民亨问道有珍真的很喜欢俊祥吗?熙珍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像是心痛到什么也说不出来似的,暂时犹豫了一下。民亨从熙珍那听到有珍在俊祥死后,悲伤到几乎要死去时,心里起了一阵涟漪。

好不容易镇定住心绪的民亨向熙珍问了有珍常去的湖边的位置。

望着湖边的民亨准备要下车时,有珍却是犹豫不决。她透露出希望去别的地方的表情。民亨笑着先下了车。他走近还不打算要下车的有珍,敲了敲玻璃窗。

民亨带着有珍在湖边的周围到处闲逛。

有珍过去的记忆鲜明地复活了。鲜明到令人无法忍受。当与俊祥一起走过的路一出现,有珍就立刻停住了脚步,出神地望着那条路。仿佛俊祥从远处朝向自己走来。

是民亨。民亨拿着从滑雪场借来的挂着眼镜的夹克,跑了过来。

“穿上吧,很冷的……”

有珍接过民亨递来的衣服,一穿上,旁边就经过了骑着脚踏车的情侣们。与俊祥一起骑脚踏车的记忆一浮现,有珍就转过头望着民亨。有珍似乎要借由民亨的样子去浮现起俊祥的样子。民亨轻轻地叫了有珍。

不知所措的有珍赶紧戴起了帽子。把眼镜拉下来连脸也一起盖住了。有珍不想让人看到她的眼泪。可是,戴上帽子后,结果发觉什么都看不到,这时才发觉她待歪了。透过眼镜,能把这世上的所有东西都看的一清二楚。连民亨的脸也是。

民亨装作没看到有珍脸颊上流下的泪。当他打算要带有珍来湖边时,他就预料到会这样的。因为民亨想要重新指出某些东西,所以明知有珍的痛苦却置之不理。

民亨想要替有珍布置一个春天。他想要告诉有珍在天寒地冻的冬天过后,春天会到来的。

“你有没有听过去影之国的人的故事?”

有珍看了看树影后,看着民亨问。

“没听过,那是什么?”

“有一个人去了影之国,但是那里的人都不跟他讲话。”

“所以呢?”

“所以……他非常地寂寞。我说完了,很无聊吧?”

“那个故事是从那里听来的?”

“是朋友告诉我的。”

“我懂了,那个寂寞的人就是你朋友,对吧?”

“你说得对,那时我一点都没察觉到,现在想起来,他那时好像非常地寂寞。”

“那么你朋友现在做什么?”

有珍无法回答。因为她知道民亨带自己来这的理由。既然知道了那理由,就再也不需要停驻在这了。有珍打算要回去,但却被民亨抓住。

民亨带着有珍转身,并注视着湖边。

阳光照在湖水上,显得亮晶晶的。缓缓地流动的水,叽叽喳喳的鸟群,摇晃的树叶……全活生生地存在于美丽本身。

这个世界是如此美丽,而有珍所看到的是什么?只不过是过去的回忆。也不过就是与死去的人一起度过的回忆罢了……

民亨十分担心有珍,因为她总是把自己绑在那个现实中不存在、充满悲伤回忆的影之国。

民亨望着那个把眼前美丽温暖的地方弃之不理,一点也不打算脱离那孤单所在的有珍,简直是焦急到了要发火的地步。

然而有珍不管民亨多努力,还是无法脱离白雪覆盖的冰冷影之国。有珍一直都无法离开独自待在影之国的俊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