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神弩惊城

刘玄话音刚落,严允的战马向旁一带,后面的两百骑也迅速排开,自鞍下以最快的速度执出一张奇形怪状的弩弓。

刘玄和他的战士还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之时,箭雨已如蝗般洒落,盾穿甲透,冲向严允的数百刘玄的亲卫竟死伤八成,几乎无人能够挡住这一轮带着疯狂穿透力的利箭。

让人惊骇之极的是这些箭矢的穿透力竟大得骇人,中箭者皆带着一蓬血雨,整个身子都被冲了起来,撞得身后的战士东倒西歪,还有的箭矢穿透第一名战士后又射入第二人的体内,这种惊人的穿透力几乎让刘玄心底直冒寒气,他身边的亲卫也同样是如此。

“嗖嗖……”又是一轮箭雨,这些骑兵根本就不用间歇,两轮箭雨接踵而出,每一张弩弓之上竟可同时射出五支带着超强穿透力的箭矢,是以,虽只是两百张弩弓,却一次可射出千支怒矢。

“快保护元帅走!”那群刘玄的亲兵顿时意识到情况绝对的不妙,尽管在人数上他们本来不输给对方,可是在这两轮箭雨之中,他们至少已损失了七八百战士,刘玄的中军营也开始乱了起来,因为这怒矢确实已经寒了他们的心,哪还有斗志?

刘玄的中军营乃是这一方义军的主力,现在遇到这一阵狂袭,也开始乱了阵脚,那自然更牵动了其他阵线的动乱。

刘玄不甘心,但是这样可怕的弩箭使他也生出强烈的惧意,尽管在武功上他不惧严允,但是严允并不与他单独交手,而是旨在冲乱他的中军主力。

两轮劲箭过后,严允已经一马当先地冲入了刘玄已乱了阵脚的中军之中,他左手持长矛,右手持厚背重刀,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几无人可挡。

刘玄欲与之一战,却被自己的亲兵护卫层层挡住,无法冲出,心痛之余,他知道败势已呈,只好在亲兵的相护之下退去。

而另一边,属正也在义军已大乱的阵营中狠冲狠杀,一时只让义军鬼哭狼嚎地抱头而窜,根本无人能阻这支出城的官兵。

众官兵这些天所积下的闷气,终在这一通大杀之中舒了一口,人人斗志大盛,直追着刘玄的残军狂杀一气。

与此同时,北门的刘秀、陈牧,西门的李轶、朱鲔及东门的刘寅都受到了同样的遭遇,但刘寅向来谨慎,虽然受到一些创伤,损失了数千战士,却也将出城的官兵杀得退回城中,那群自后方偷袭的官兵则火烧了刘寅的营盘,扰出了一阵乱子,却被刘寅很快镇住,并将这些偷袭之人杀退。不过,刘寅虽未败得很惨,却也不能算是胜。至少,他的损失比官兵更大,因此他不得不连夜撤营二十里。

李轶和朱鲔也被杀得败入三镇之中,所幸他们有三镇作后盾,稍缓解了压力。

刘秀和陈牧由于人多,而且他们早就被刘寅叮嘱过防备后方,所以偷袭者并未成功,但让刘秀也很是吃了一惊,两头受敌的感觉并不好受。

刘秀不知道这些自后方袭来的官兵究竟是自哪里而来,由于弄不清虚实,不知敌人究竟有多少,也怕会再一次出现前后夹击的局面。于是,他与陈牧领兵后撤十里扎营,连夜忙活,倒也热闹,同时他也派人去警告其它三面的义军,只是带回来的消息却使他几乎昏倒。

刘秀和陈牧心中之吃惊及无奈自是难以言喻的,这一刻,他们才深深地明白,自己这些人全都被严尤给耍了!他们只好派人去小长安集,并迅速与刘寅诸人合兵,再聚合残余的义军。

王凤本想来与刘寅合兵的,但是败下来之时,却遇到了刘玄的败军,两人合兵仍未能够稳住阵脚,与官兵一直厮杀到天亮,刘寅这才接到消息派人来援,方让王凤和刘玄突出重围,但义军经这一战已损失大半,输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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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返回宛城之时,宛城之外的障碍已经完全扫除,义军皆被逼退。

小长安集及西城三镇又都重新为官兵夺回,刘秀和刘寅的大军南撤棘阳,却受伏击,再次损失惨重,幸亏刘寅早有先见之明,让李通带五千战士接应,这才使他们安然地退回棘阳,但是官兵却再联合宛城附近诸城的兵力,直逼棘阳。

刘寅、刘秀诸人皆知,棘阳几乎无险可凭,他们所剩的兵力仅只两万左右,若据城苦守便只能够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到时候水尽粮绝之时,便惟有败亡一途。是以,刘寅和刘玄诸人惟有弃棘阳,让邓晨和李通断后,他们全力撤回舂陵。

马武据淯阳也为刘寅后撤之军阻追兵,他们已经到了不能不弃淯阳的地步了,因为淯阳城中的粮草仅够三千战士维持一月之用,根本就不能大量驻军。正因此,也便无法承受官兵的困城之战,惟有选择败退一途,这确实是一种悲哀,可是,谁又能挽回颓势呢?

小刀六诸人见林渺安然归来,皆大喜。这些日子来,他们都为林渺急坏了,最为欢喜的人仍是刑迁忆兄弟和天虎寨的众人。

陈通来感谢林渺,并邀林渺去天虎寨,他们早已派人前去天虎寨禀报了林渺的消息。陈通带来了大寨主刑风的亲笔信,请林渺上天虎寨。

让林渺意外的却是,天虎寨的力量乃是专为守护烈罡芙蓉果的,刑风乃是当年东方朔书童的后人,那烈罡芙蓉果便是由刑风的先人守候,直到刑风。刑风家族世代宣誓,奉服食了烈罡芙蓉果的人为主!当然,那是因为东方朔曾经观天测算,食烈罡芙蓉果者必是福缘深厚之人,而东方咏则测出此人很可能乃是真命天子,是以刑风也便将此誓当真了。

林渺感到有些荒谬,但却很兴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便多了整个天虎寨的力量。天虎寨中不仅高手众多,更有千余名战士,这股力量并不小,在伏牛山及南阳这一带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一股中坚力量,一直都是各股力量欲争取的对象,但都被刑风婉拒了。而此刻,林渺却知道了为何刑风拒绝那些人的原因,这让他意外、惊喜,也有些难以置信。不过,陈通和李霸也证实了这些,他们没有必要骗林渺,林渺也不认为他们说谎有何意义。

林渺却为另外一件事头痛,小晴自铁鸡寨赶来宛城,但带来的消息却是白善麟已经北上邯郸,连同白玉兰也一起带去了。不问可知,白善麟依然是想与邯郸的王郎结成亲家,想将自己的势力向北方发展,事实上这本身就是一个极诱人的想法。

白善麟绝不笨,北方纷乱四起,各地义军和军阀纷纷割地自居,如果能够在北方也渗入湖阳世家的势力,那么北方的各路义军若想发展的话,那便不能少了水师。也便是说,湖阳世家可以吃下北方这块巨大的甜饼,说不定还能分享黄河的航运呢。

林渺绝不想白玉兰嫁给王贤应,因为他答应过白玉兰,便是抢亲也要将白玉兰抢来,但此刻他怎能让白玉兰失望?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格外地怀念和白玉兰在一起的日子,他知道,自己绝非对她无情。

宛城的军方现在对小刀六是极度客气,就因为这次宛城外的战争,汇仁行的天机弩立下了大功,虽然只赶制好了几百张,但这些天机弩牛刀小试之下,竟是威力无穷,让义军吓破了胆。是以严尤在表功之时,将小刀六也请了去,因此,小刀六的名声大噪,在宛城之中也顿时提高了身分和地位。军方对小刀六的生意都尽量方便,同时军方又开出了两千张天机弩的定单。

小刀六也确实是个游刃于生意场上的天才,处理事情总能左右逢源,财源广进。

姜万宝也功不可没,在没有小刀六之时,姜万宝也能够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点细小的账目都记得清清楚楚,处理事情也是丝毫不乱,而且还时常出一些让小刀六叫绝的好点子。

“你真的要立刻去北方?”小刀六望着林渺,有些无奈地问道。

“不错,我必须去北方,而且是越快越好!”林渺肯定地道。

小刀六知道林渺去北方的重要性和目的,在公在私,林渺都会去北方。

“主公此去北方,可是为邯郸之事?”姜万宝也问道。

林渺望了望姜万宝,点头道:“这也是我必须去邯郸的第一个原因。”“我有个主意!如果湖阳世家的白鹤知道白善麟不仅没死,而且还把白玉兰送去了邯郸,主公想想会发生怎样的情况?”姜万宝神态轻松地道。

林渺眼睛一亮,这几日来,他的脑子很乱,这个最简单又最直接的问题他反而没有想到,此刻闻言不由大喜道:“好主意,这件事情便交给苏弃去办!”苏弃也大感兴奋,但又有些担心地问道:“那你就一人前去邯郸?”“不,让金兄和猴七手陪我同去!你便照顾小晴。”林渺扭头向神情微显戚然的小晴望了一眼道。

苏弃一怔,扭头望向小晴,亦见小晴表情略有感伤。

“小晴!”林渺轻柔地唤了声,伸过手去。

小晴微震,缓缓抬起头来瞥了林渺一眼,这才缓步走到林渺的身旁。

林渺轻轻地将其揽在怀中,叹了口气道:“这次前往邯郸并不是不想带你去,只因此行太过凶险,我怕照顾不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在宛城等我,好好地帮小刀六和姜先生打理这里的一切,让我没有后顾之忧!我相信你一定明白,对吗?”小晴眼圈红红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林渺的意思,也明白林渺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此行邯郸,所面对的将是北方最具影响力的人物,同时,她也明白白善麟绝不是好惹的,何况白家还有地下暗庄数十,转入地下的生意网绝不会比眼下白鹤所掌握的湖阳世家财力小。自林渺的言语中,她也听出了爱怜之意,因此,她还能说什么?

“如果我能在北方立足,会立刻派人来接你去北方的!”林渺肯定地道。

“你一定会的!”小晴突然开口望着林渺,肯定地道。

众人先是一怔,随即又欢悦地笑了起来。

“别忘了,我的直觉和预感从来都不曾错过!”小晴又解释道。

林渺顿时也被激得豪气干云,蓦地在小晴还不曾反应过来时亲了她一下,再暴出一阵欢快的笑声道:“这是为我饯行最好的礼物!”众人也都笑了。

“汇仁行的事,六子有没有跟严大将军说?”林渺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自然说了,大将军没有反对,毕竟这是我们自己的生意,与他只是在做交易。明天,我们便可以在小长安集造炉开鼎了,那里的场地是现成的,这还得多亏了这一场仗,使得小长安集的东西都便宜了很多!我想扩大生产,从别的县里招来更多的人手,不只打造天机弩,也打造其它的兵器和一些巧器之类的。”小刀六兴奋地道。

“最妙的是,我们与齐家也签订了一分共同开发铁矿的协议,他们出资,我们出力,这样一来,便等于在顷刻之间将我们的东西与中原各地的商家联系起来了,做事肯定也方便许多。”姜万宝笑道。

林渺眉头微皱,提醒道:“与齐万寿打交道,并不容易,你们必须小心一些。”“齐万寿也是个商人,只要他尚有野心,尚想赚大把的钱,那便不愁他会不上钩,我们当然不会傻得只与齐家联合,因为这份协议之中有三方,一个是军方,一个是齐家,一个则是我们,有严大将军这块牌子,谅齐万寿也不敢如何,何况我们根本就不出资,即使是亏损,我们也只会损失一些铁官徒的工钱而已。”姜万宝得意地道。

林渺顿时放心,但有些惊讶这个条件是如何谈成的。

“这些都是姜先生亲手办的,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小刀六也不无欣赏地道。

“哈哈哈……”林渺欣慰地笑着拍了拍姜万宝的肩头,道:“林渺果然没有看错先生!”“主公过奖了!”姜万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姜先生提出了一个很好的妙策,那便是与各地豪强联合做生意,共同出资。我们出人力、物力,他们则负责我们在当地的所有活动自由,这样一来,我们便省去了许多在当地一步步站稳脚跟的时间,只要我们在当地立稳脚跟,便可再做另外的生意,这样则可以缩短我们创造基业的时间,也可以解决我们资金不足的问题。只不过,眼下我们尚缺少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小刀六说到最后,有些叹息地道。

“我们何不把铁鸡寨的兄弟们也带到宛城来?这样我们在人力上便会充足一些,同时也可以加强我们自己的力量,然后我们再去招贤纳才也有底气一些呀!”小晴偎在林渺的身边,突然开口道。

“这倒是个很好的主意,我们搬去小长安集,也要有自己的力量为我们创造一个安全的环境,虎头帮的弟兄们虽众,但不适合,在城外,这铁鸡寨的人却是再好不过了。”姜万宝也赞同道。

“如果要用天虎寨的弟兄,我们必会义不容辞,别忘了,我们现在也是一家人!”一旁一直都未曾说话的陈通突地出言道。

“那就更好了!”林渺也大喜道:“六子不是说没有独挡一面的人才吗?天虎寨中就有,我明天先去一趟天虎寨,我要与大寨主好好商量一番。”陈通也大喜,见林渺确实已不再见外,还准备去天虎寨,他当然欢喜。

“那样就太好了!”小刀六也大喜,但又顿了顿道:“阿渺此行切记要小心!如果你有任何差错,我们所做的一切便没有任何意义了!”林渺大为感动,他与小刀六之间的感情不是常人可以明白的!他也明白小刀六的意思。

“我的腿好了之后,也许会去北方找你!”阿四也插上一句。

“有你们这一帮好兄弟,林渺定然要长命百岁了!”林渺笑道。

“走,杜叔定已将酒宴准备好了,我们便去喝个痛快,今天是不醉不归!”林渺不想将这种情绪继续下去,改变话题道。

“好!不醉不归!”众人也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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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确实醉了,醉得有些糊涂。是以,他是怎样躺上床的都不知道,不过他醒来之时已是深夜,发现小晴竟合衣躺在他的身边,也早已睡着。

林渺心中不由得一阵怜惜,却再也睡不着,似乎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心思。

脑中闪过许许多多昔日的、现在的,还有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想着,他不由得轻轻地披衣而起,再为小晴盖好被子,他知道昨夜是小晴送他回房休息的,也一直都在陪着他,这让他感动、感激。

天气极寒,可林渺并没有觉察到,悄然来到庭院之中,这是小刀六为他在宛城中买下的宅院,与大通酒楼很近,大大的宅院之中还有虎头帮弟子的守卫,但那只是在外院的厢房间。除此之外还专门为林渺和小晴找来了一些使唤的仆妇,当然,这是与这大宅院一起买下的。

月光清寒,却极明亮,照得满院暗影浮动,阵阵梅花的暗香使人精神大震。

林渺的目光遥遥地望向苍穹,似乎在那深远无限的苍穹之后隐藏着一些让他向往的秘密。他的目光有些空洞,其实林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看到了一些什么,活跃的只是他脑子里那纷乱的思绪。

宛城是他生长的土地,也是让他伤神的地方,他的爱恨情仇都是在这里开始滋生,而明天便要再一次告别这里去接受一种全新的生活,面对无知的未来,他确实无法抑制自己的思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渺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却知道是小晴。

“你在想什么呢?”小晴轻轻地在林渺身边的栏杆上靠着,抬头顺着林渺的目光望向天空的明月,微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醒了?”林渺没答,却扭过头向小晴反问道。

小晴点了点头,林渺却将身上的貂裘解下为其披上,然后揽于怀中,叹了口气道:“转眼我已经过了二十年,可是一切便像是刚在昨天发生的,就像是做了一场迷离的梦!”小晴偎在林渺的怀中,但并没有看林渺的眸子,依然昂首望着那轮清寒的明月,淡淡地吸了口气道:“人生本来就像是一场梦,就像这轮明月,在缺过之后,总会回到它的起点,化成一轮玉盘!人也是从无到有,再到无,这便是生死轮回的梦,你想得太多了!”林渺微讶,吸了口气道:“可是我们置身其中,又如何能不想?”小晴笑了笑,扭头望向林渺,道:“我只是说人生如梦,起点即是终点,就像醒时和睡前一样,但梦有噩梦,也有美好的梦,我们之所以去想,是因为我们并不想上演一场噩梦,昔日的梦境,是未来的教训和经验,所以,我知道你前去北方是正确的。”林渺心头一震,小晴的话竟让他茅塞顿开,这般比喻确实贴切,这般解释也很精辟。

“梦是无序的,但人生却是有序的,就像月明月晦一般,并不是初一之后就成了十五,也不会十五之后就是初一。望月到弦月之间有着一个可以看得见的过程,而人生亦是,是以,绝不像是梦一般无法掌握,无法自主,只要我们愿意去思考,愿意去创造,我们就可以将有序的人生演化成美丽的梦。当然,这是不包括任何意外的。”小晴顽皮地向林渺眨了眨眼,却悠悠然地说出了这让林渺心思无限飞越的话来。

蓦地,林渺扭头,将怀中的小晴缓缓松开,淡淡地笑了笑道:“你终于还是来了。”小晴吃了一惊,也扭过头,却见屋顶之上一团黑影紧附其上,倒勾在那弯曲的檐廊上,如一只巨大的蝙蝠。

“该来的,总会躲不开,不该来的,请都请不来!”那团黑影如幽灵般悠然飘落于地,声音尖利。

林渺并无惧意,他知道,幽冥蝠王必会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只是或迟或早的事情,他们之间的事也总需要一个了结。或许,在这个他即将赶去北方的前一天将这件心事了结,会是一种最完美的结局。

“是的,梦有的时候总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主角,每个人都渴望美梦,但某些人却总会为别人制造噩梦。事实上,现实与梦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区别,都是身不由己的。”林渺低头向怀中惊惧的小晴淡淡地道。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小晴点了点头道。

“女娃,你叫什么名字?你说的话,是老夫听过的最有深意也最值得回味的话。”幽冥蝠王将目光瞥向小晴,语气难得地显得很平和。

“我叫小晴,谢谢前辈夸奖!”小晴不惊不惧,落落大方地向幽冥蝠王行了一礼道。

幽冥蝠王淡淡地显出一丝笑意,但目光却很快投向林渺,依然冷峻肃杀而锋锐,像是欲刺透林渺的外衣透入其内心。

“你先回房休息。”林渺拍了拍小晴的肩头,温柔地道。

小晴柔顺地点了点头,转身便向屋内行去。

“女娃,慢走!”幽冥蝠王突地开口道。

小晴吃了一惊,林渺也微惊,冷叱道:“老蝙蝠,我们之间的事与她无关!”幽冥蝠王并不怒,只是将目光投向小晴。

“前辈还有何指教?”小晴扭头淡然问道。

“你师承何门?”幽冥蝠王竟问了一个让林渺与小晴都感到极为意外的问题。

“晚辈并没有师承,只是我们小姐曾经教了一些提防小贼的功夫。”小晴虽然心中觉得颇为奇怪,但仍很坦然地回答道。有林渺在,她并不害怕,因为他相信林渺,这也是一种本能的直觉。

幽冥蝠王竟显出一丝喜色,问道:“那你可愿拜在老夫的门下?”小晴讶然,林渺却断然怒叱道:“你休想打她的主意!”“哼,你不知好歹,老夫从不收女娃,今日见她天资聪慧,灵气逼人,这才动了收徒之念,若不是她,老夫才懒得跟你啰嗦。如果刚才老夫自你背后出手,你以为有几成把握可以保命呢?”幽冥蝠王冷哼道。

林渺暗忖:“如果刚才这老魔头真从自己背后出手攻击的话,只怕能不负伤的机会顶多只有两成,那后果确实不堪预料。”嘴上却冷然一笑道:“谁知你究竟安的是什么心?”小晴并不知道林渺与幽冥蝠王之间的关系,是以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却深深地感觉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极浓。

“如果你要这样认为,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老夫已查过你的底细,知道在宛城之中你有很多朋友,包括虎头帮的混混,还有最近那个颇有人气的大通酒楼的老板小刀六等等,你认为老夫有必要和你耍手段吗?”幽冥蝠王冷杀地道。

“你威胁我?”林渺神色一变,冷冷地逼问道。

“如果你这么想,那便是!因此,你这样敌视我并没有好处,虽然我尚没有感激你赐给我的那一剑之德,但如果拥有和平的解决方式,老夫也不想逼人太甚!”幽冥蝠王的话冷傲之中也透出一丝淡淡的霸意。不过,自这些话中,也可以看到一些和解的楔机,这让林渺感到很是意外。

林渺确实有些意外,他不明白幽冥蝠王为何突然如此好说话,居然连那一剑之仇也不报了。但是,正如幽冥蝠王所说,如果他去找阿四、小刀六或是其他人下手,那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这确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而自己又打不过他,想报仇也难。当然,如果这些人死了,即使是杀了幽冥蝠王也是于事无补,除非自己今晚便能够把这个可怕的对手宰掉,但这个愿望却近乎是不可能实现的,每次都几乎是被幽冥蝠王追得到处逃。

对于林渺来说,如果真能够消除这个大敌,那绝对是一件庆幸的事。谁拥有幽冥蝠王这样如附骨之蛆的敌人,都会寝食难安。谁也不知道这个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会在什么地方给你最为致命的一击,尤其当这样一个对手不择手段为求目的的时候。是以,当幽冥蝠王说出这样一番话时,林渺的心神也不能不为之松动。

这几乎是一个具有诱惑力的提议。

“我想不出有什么和平的方式可以解决这一切!”林渺吸了口气,淡淡地道。他的心神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警惕,毕竟,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对手。也可以说,这是他面对的最让人头痛的敌人。

“你只须交出三老令,而这女娃继承我的武学,成我关门弟子,我们之间的一切自然便可以化解。将来她继承了本座的武学,对你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当然,你也可以拒绝这一切!”幽冥蝠王冷漠地道,语气之中带着一丝期望,也带着一丝威慑之意。

“我不明白,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林渺没想到幽冥蝠王所开出的条件竟是如此简单,不由得惑然问道。

“哈哈哈……”幽冥蝠王一阵朗笑,道:“你知道什么,开国立业者常言一将难求,但身为武者,却更能体会到良徒难寻!你以为寻找一个根骨绝佳的弟子比求一代将才容易吗?何况天下间具有这女娃这般阴极阳遁之根骨者可谓是少之又少,千万里挑一之选,如果其能继承我的武学,可以在短短的几年内便超越我,其潜质无可限量!到时我幽冥蝠王之名,必将被天下武者列入宗师之列!”林渺和小晴不由得皆大为愕然,他们根本就不曾听说过什么阴极阳遁的名字,但幽冥蝠王这般小题大做,实让他们有些不解。不过,幽冥蝠王所说的,在几年之内小晴的武功可以超越他,林渺却是不敢相信,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际遇。但见幽冥蝠王说得那么肯定,又不能不信。

小晴并不知道幽冥蝠王的武功如何,可直觉告诉她,此老绝对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当然,林渺对幽冥蝠王的厉害是领教过的,虽然三战皆侥幸逃脱,可他明白,自己的武功与幽冥蝠王相比尚有一段距离。

“什么是阴极阳遁之体?”小晴好奇地问道。

幽冥蝠王表情显得温和,似乎对小晴的提问极乐意回答,道:“这比纯阴之体更为难得,这本身就是道家的一种境界,许多人经过一生的苦修,才能够抵达这种境界。道家练气本是吸纳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以固五脏六腑的七经八脉,但也有些只吸纳天地间极阴之气。当他们练至最高境界时,全身每一寸肌肤,五脏六腑都可以自由地借用天地之间的纯阴之气,他们的身体和精神便可融入自然之中,借自然之力修心修身,以达到道家最高境界。同时,人身体无阳气只剩孤阴独生的话,也是一种病态,这些修习阴气之人,会将阳气纳入骨肉之内,以中和阴气。而这些阴气自外根本就无法感觉,是以称之为阳遁。修练到这种境界的人天生便具备这种体质,他们不必经过后天苦修就可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利用先天之气的能力,但这种人几百年才会有一个出现在江湖,没想到老夫今天却有幸遇上!”“拥有阴极阳遁之体的人,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小晴更是惊愕,再问道。

“能抵达这种境界的人,其神自然可感知天意。老夫并无法知晓其表现如何,但这种人有着常人所难以相信的预知力和直觉,如果能够将这些灵感自如地发挥出来,其力量和作用实是难以想象的。”幽冥蝠王微微皱眉道。

林渺和小晴同时动容。林渺知道,小晴确实拥有极为特别的直觉和预知能力,难道真的是幽冥蝠王所说的阴极阳遁之体?

小晴的目光不由得投向林渺,她希望听林渺的意见,林渺的决定便会是她的决定,因为她根本就不明白林渺与这老头之间的关系处在一种怎样的地步。

“如果真如你所说,这一切又有何不可?但,你必须保证她的自由!”林渺淡淡地道。

“自由?”幽冥蝠王一怔,反问道:“何谓自由?”“这一切的决定由她自己抉择,就算她是你的关门弟子,你也要尊重她的意见,不能强迫她做她不愿意做或有违世俗伦理、伤天害理之事!”林渺肯定地道。

幽冥蝠王一怔,随即哂然道:“这有何不可?”“我要你以赤眉三老的身分保证!”林渺又道。

幽冥蝠王脸色微变,冷哼一声道:“老夫一言九鼎,何曾失信于江湖?何况只是对你这个小娃娃!”小晴再吃了一惊,她这才明白眼前的这老头的身分竟是赤眉三老之一,顿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林渺笑了,道:“我没有意见,至于愿不愿做你的关门弟子,还要由她自己亲自作决定!”幽冥蝠王的目光不由得投向小晴,充满了希翼。

小晴望了望林渺,又望了望幽冥蝠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你的意下如何呢?”林渺淡而温柔地问道。

小晴咬了咬唇,隔着栏杆向幽冥蝠王施了一礼,恭敬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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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晴拜了幽冥蝠王为师,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但却绝非一件坏事,这让林渺也少了一份担心。至少,小晴跟幽冥蝠王而去,会是安全的,有这老蝙蝠照看,料来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而他也可以放心地去北方了。

是夜,林渺与小晴携手共游天和街。林渺想在离开之前去看看这片曾经呆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去回想一下所有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往事。

小晴似乎知道林渺的心思,她明白,直到这一刻,林渺仍深爱着那死去的梁心仪。她没有一点醋意,因为梁心仪已经不在了。她想,如果梁心仪没死,该会是多么幸福的人!不过,这将是他们分别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再相见时也不知道将会是何日,是以小晴格外珍惜,尽管天寒地冻,却仍不影响两人的兴致,直到天色放亮,两人才返回大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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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武坚守淯阳,这也是背水一战,他绝不想放弃淯阳这座要塞,尽管这次他们夺下淯阳并不是一件很艰辛的事,但是他却知道,如果他放弃了淯阳,下次若想再夺回来,便难如登天了。而且此刻义军势弱,若他放弃淯阳,那么严尤的大军将长驱直入,直捣舂陵,这种可能性极大,是以他请命留在淯阳。

官兵在棘阳外耽误了几天,而马武则在城中再积下了近月的粮草,他作好了与官兵长期对峙的准备。

刘玄和王凤都已经泄气了,他们的七八万大军此刻所剩却只有两万余人,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而留下来的人也都斗志尽丧,毫无战意。被官兵这般穷追猛打,便连王凤与刘玄也失去了战意。

王凤想返回绿林山。在他们义军阵容最盛的时候都没法胜过官兵,现在这种情况之下,更是奈何不了官兵。

刘玄也禁不住暗自叹气,他明白王凤的心思。事实上,他也不曾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这一战几乎将他的雄心壮志都给消磨了,昔日的梦想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实现。自绿林军起事以来,还从不曾遇上这般的挫折,便是当时绿林军分三支而去,他们依然对将来充满了信心,因为那只是天灾,瘟疫是谁也避免不了的,而他们与官兵交战还不曾有过败绩,但今次却败在严尤的手下,而且还是那么惨。

刘寅也很苦恼,他在静静沉思的当儿,刘玄和王凤双双而至。事实上,他已经明白刘玄和王凤的内心所想,他绝不笨,刘玄和王凤的锐气尽消,其结果自然有些麻烦。他很了解刘玄,尽管他并不对两人怎么看好,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也绝不想再自折手足。

“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你们欲各领弟兄各回各地的话,还请三思之后再告诉我。”刘寅不待刘玄和王凤说话,已率先一步开口道。

刘玄和王凤不由得微怔,脸色微红,刘寅居然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这使他们一时之间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于是室中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王莽又派了大夫甄阜领大军五万相援宛城!”刘玄半晌才出声道。

“我知道,听说还有严说为前队副大夫!他们已经快到宛城了。”刘寅吸了口气道。

“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就敌不过这十余万官兵!”王凤直截了当地道。

“是的,以我们目前的状况,这样低落的士气,别说是对付这十几万官兵,便是对付严尤那几万大军已是严重不足!但是,你们可知道,马武仍在淯阳城死守?”刘寅的神情有些激动地道。

刘玄和王凤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羞愧之色,是的,马武以孤军死守淯阳,挡住了官兵的追击。否则的话,他们又岂能这般安然地在这里说话?

“不如我们召回马武,各回各地先休生养息一些日子,待我们力量足够之时再联合北上,那时……”“凤帅此言差矣,何谓力量足够?那我们还要再等多长时间?如果淯阳城破,严尤还会给我们再次联合的机会吗?他必会趁我们士气低落无心再战之时将我们各个击破!试想,我们各行其道后,有谁有与官兵一战之力?大丈夫既已揭竿而起,便应轰轰烈烈,战士可以惧敌,但我们身为主帅,又怎能惧敌?要知道,他们是为我们而战!我们起事又是为了什么?”刘寅打断王凤的话,肃然道。

“正因为他们是为我们而战,所以更不能让他们为我们白白地去送死!”王凤也微有些激动地道。

“凤帅!”刘玄似乎也被刘寅的某句话给触动了,不由得出言劝道:“寅帅说得也对,我们起事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让天下百姓过上和平的日子?他们不仅是为我们而战,也是为天下受苦的人们而战!如果我们再拖个一年半载地再北进,天下百姓只会多受这么长时间的折磨,我们又于心何忍?同时也对不起死去的兄弟呀!”王凤半晌不语,刘玄的话也让他不能不反思,半晌方道:“可是,我们就这样等死吗?如果只是这种局面的话,我们再战不也只是白白送死吗?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路是人走出来的,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愿意想,一定有办法解开眼前的僵局的!”刘寅也心中没底地道。

刘玄也是没有办法可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听从邓禹的话,若非急于攻占宛城,也便不会出现今日这般惨败之局了,可是事情既已发生,后悔也没有用。

“不如我们召开一个众将会议,看看众将的意见如何,如果想不出办法,大家表决,若多数人赞同各行各路,那便只好待他日再合兵了!”王凤仍然不死心地道。

刘寅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王凤并不是个能放眼天下的人物,毕竟出身草莽,危难之时,所有的宏图大志也都化为乌有了。不过,这种人只会享受眼前的安乐,倒也不会成为自己真正的对手,只有真正具有野心的人才会是他的对手,而这个人便是同族的兄弟刘玄。

当然,刘寅对刘玄也不怎么看好,这或许只是因为他极为自负,他不认为刘玄是块治理天下的料。

“那好吧。”“咦……吖……”门突地被推开,李通兴奋地步入,见刘玄和王凤都在,不由得一怔,道:“玄帅和凤帅都在。”“李将军有什么事吗?”刘寅见李通的表情,不由得问道。

“我收到一个大好消息,王常的下江兵在上唐乡大败荆州牧所派去的军队,已经引军北上,此刻安营于宛城东南不远处的宜秋集!”李通兴奋地道。

“啊,他已经到宜秋集了?”刘玄和王凤都吃了一惊,问道。

“消息千真万确!”李通肯定地道。

“这王常可真有能耐,居然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赶到了宜秋集!”刘寅忍不住赞道。

王凤的眸子里似乎也闪过一丝希望,这个时候他也想起了邓禹前不久所说的话,此刻才想到,也许邓禹所说真的是对的,如果他们早一步联合王常,有王常在后方相护,那么严允想自后方偷袭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也便不会招至败绩,说不定真的可以困死宛城中的严尤,可是此刻后悔已是毫无用处。

“我们必须去联络王常!”刘寅肯定地道。

“可是我们在这种时候去联络他,只会被他们耻笑的!”刘玄有些担心地道。

“王常料来不会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不曾与他有过太多的接触,但却听说过其为人!”李通肯定地道。

刘寅欣然笑了笑,对李通的话极为满意,似乎只有李通才理解他的心思,于是动情地道:“成大事者何拘小节?只要能够在此反败为胜报我宛城之耻,能定天下、解万民之苦,便是要我行三叩九拜之礼又有何妨?”李通神色间闪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感动和尊敬,他欣赏刘氏兄弟,刘寅让人尊敬之处便在于他每时每刻都在为大局着想,绝不会因私人感情而坏大局。是以,刘寅虽傲,却是值得尊敬的!而这一番话更见其本性。对刘秀,李通则认识更深,因为他们在南阳之时,交往甚密,觉得刘秀确实是颇有思想和见地,其智计之深绝不逊其兄,少有大志,是以李通会随刘秀揭竿而起。

刘玄和王凤见刘寅心意已决,只是干笑一声道:“那这件事由寅帅作主好了。”刘寅也笑了,道:“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就让我兄弟二人与李将军亲自走一趟,这里的一切便交给二位打理了!”“寅帅放心,只愿你们快去快回,我们绝对会支持到你们回来!”刘玄肯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