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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孟勇敢被拉去看了场俄国人跳的《天鹅湖》,像是被那只邪恶的黑天鹅施了魔法一般,整个人陷入了混乱之中,一会儿淸楚、一会儿糊涂地痛苦不堪。
其实,孟勇敢这种时候是完全可以向他的哥们徐晓斌倾诉的。找人倾诉,与自我调适那是不一样的。徐晓斌不但是他情同手足的战友加哥们,更重要的是,徐晓斌还是通往唱东方的桥梁!是天堑啊!可惜的是,孟勇敢这个时候已经糊涂得谁也不相信、谁也不信任了,徐晓斌也不能幸免。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孟勇敢犯糊涂。这中间,双料间谍徐晓斌也是难脱干系的。虽然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间谍,更不是什么双料的,但亊实上,他自觉不自觉地充当了间谍的角色,而且的确是双料的。不过,他这个间谍当得有点糊涂,也当得有点倒霉。人家职业间谍,都是当人说人话,当鬼说鬼话,他却是反着的,他是当人说鬼话,当鬼说人话,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两面都怀疑他,不信任他,什么话也不跟他说,什么事也不告诉他,弄得他也是相当地郁闷。
早上起床,徐晓斌看见了孟勇敢白枕巾上的黑头发,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且还是相当痛心的,但说出的话来,不知怎么就有点变味了,有点馊了:“哎呀,老孟,你怎么掉了这么多头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老孟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心事了:“我哪来的心事呀,你才有心事呢!”
徐晓斌都有点阴阳怪气了:“我有心事,我怎么不掉头发呢?”
老孟軍没好气了:“掉头发就一定是有心事吗?你这是什么逻辑?”三国机密小说
徐晓斌几乎是幸灾乐祸了,他笑眯眯地气人家:“我这是医学逻辑,是中医的逻辑。按中医的讲法,一般就是这样的。”
老孟端着脸盆去洗漱,临出门前丢下一句:“对不起,我这是二般,不是一般!”
孟勇敢出去了,徐晓斌在屋里反省自己,认为自己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不正常。明明是想帮他,怎么说出的话来像是在看热闹幸灾乐祸呢?真是奇了怪了!徐晓斌的本意是想找个由头,把那件事给扯出来,好把自己知道的透露一些,让孟勇敢心里有点数,免得到时候真受什么伤害。
当然,徐晓斌也不可能把知道的全告诉孟勇敢,他毕竟还要顾忌凸己的老婆,不想让自己的老婆受埋怨。从这点看,说人家徐晓斌有同性恋的嫌疑,实在是冤枉人家了。在哥们和老婆之间,他还是离老婆更近一些,对老婆更亲一些的。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再加上出师又不利,搭上那么贵的一张票做了个试金石,试出了一个疑似的同性恋。这不但令许兵觉得无趣,也令她觉得有些无聊。她都准备洗手不干了,谁知唱东方却来劲了,不依不饶了。
唱东方给许兵打电话,上来就质问她:“姐,那事还干不干了?”
许兵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她:“什么事呀,你说的什么事呀?”
唱东方说她:“你看看你这个人,还是个连长呢,怎么做事这么有头没尾呢?事情是你挑起来的,怎么又假装忘了呢?你不是派我去剌探那个孟勇敢吗?怎么?又不刺探了?”
许兵笑了,说:“噢,原来这事呀,不是刺探出来了吗?他不是对美女不感兴趣吗?他不是个疑似的同性恋吗?”
唱东方说:“疑似又不是确诊,不是还没确定吗?”许兵问她:“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想再确认一下吗?”唱东方说:“当然了,我从来就不做半途而废的事。”许兵又问:“如果确认了,你又准备干什么呢?”唱东方不干了:“姐,怎么成了我准备干什么了?不是你们要干什么吗?”
许兵也不像是装傻:“是呀,当初我们要干什么来着?”唱东方替她说:“你们要帮助你们那个倪双影,帮她报仇,让孟勇敢也尝尝受冷落的滋味。”
许兵想起来了:“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儿。但现在问题是人家不理咱这个茬呀,咱还能怎么办?”
唱东方说:“就试了那么一次,你怎么知道他不理咱的茬呢?”许兵笑了,说:“噢,我明甶了,闹了半天,是你尝到了受冷落的滋味了,你先受不了了,你准备替自己报仇哇!”
唱东方当然不承认了:“你胡说什么呀,我哪是替自己报仇,我是替你们倪分队长报仇!”
许兵还笑:“对对对,管他替谁报仇了,反正是替咱们妇女报仇。咱们妇女的冤仇多,是该好好报报了。我问你,你打算怎么报呢?”唱东方气呼呼地说:“苒约他,我就不信治不服他。”许兵说:“要是人家确实是同性恋怎么办?你长得再漂亮,那也白搭呀!”
唱东方恶狠狠地说:“他就是个真同性恋,我也要把他治成双性恋!”
许兵哈哈大笑,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许兵给徐晓斌打电话:“哎,这个星期天我准备到你战斗过的哨所去,你想不想去故地重游哇?”
徐晓斌一迭声地说:“去去去!我当然要去了!哎,我把孟勇敢叫上行吗?”
许兵欲擒故纵地假装犹豫:“哎呀,那车里坐得下吗?我还给哨所带了好多慰问品呢,我怕车子坐不下。”
徐晓斌说:“挤一挤嘛,要是实在挤不下,就让孟勇敢借辆车去,我俩在后边跟着。”
许兵又假装关心:“哎哟,他还敢自己开车呀?”
徐晓斌替他夸海口:“现在不是以前了,他现在开赛车都没问题了。”
许兵最后假装痛快:“那好吧,就带上你俩吧,你们也别借车了,就挤一挤吧。”
徐晓斌在这边实心实意地直谢人家,人家在那边捂着嘴、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徐晓斌马上找到孟勇敢,报功似的一说,人家孟勇敢马上就怀疑这是个骗局,里头肯定有诈。
孟勇敢敏感地问:“会不会她表妹也去呀?”
徐晓斌马上摇头,马上否认:“怎么会呢,这是去工作,又不是去游玩。再说了,连你都差点没座位呢,是我再三要求的。我威胁我老婆,说如果不让你去,就别想让我也去!”没等说完,他自己都笑了起来,笑够了又问:“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说一声,人家还可以给哨所多带点东西。”
孟勇敢嘴上说着“好好好,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心里却激动得打颤了。因为他不相信唱东方不去,又是星期天,又是进山去踏青,许兵会把表妹一个人丢在家里?不可能嘛。热恋中的孟勇敢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劲头又出来了。
里期天一大早,徐晓斌就激动得睡不着了。他一会一趟地起来、躺下,不是去喝开水,就是去上厕所,把许兵烦得够呛,睁开眼就训他:“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过个星期天睡会懒觉,你怎么就不能消停点呢?”
徐晓斌说:“咱今天不是有事吗?不是去哨所吗?咱早点起来准备准备吧。”
许兵烦叽叽地说:“准备什么,有什么可准备的?你不就是去故地重游吗?你以为你是毛主席回韶山哪?真是的!”
徐晓斌被训了一顿,老老实实又躺下来,睡不着又不敢动,在床上度时如年地熬到了许连长起床。
徐晓斌见许兵穿便衣,就问:“哎,你不穿军装去吗?”许兵不耐烦地说:“穿什么军装啊,我这次去是微服私访,用不着穿军装。”
徐晓斌问:“那我呢,我用不用穿军装?”许兵反问他:“你想穿吗?”
徐晓斌赶紧点头,赶紧说:“嗯,我是想穿着军装回去看看。那里毕竟是我人生腾飞的地方,一想到那里,我还真有点激动呢。”
许兵笑了,说他:“那你就穿呗。怪不得一大早就激动得不睡了呢,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哨所情结。”
徐晓斌有点动情地说:“你没在哨所待过,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们的心情了。”
许兵问:“你们的心情?难道孟勇敢也是你这种心情?”徐晓斌说:“那当然了。我俩的心情是一样的。”许兵又问:“那他也会穿军装吗?”
徐晓斌说:“那当然了,这是我俩商量好的。我俩这次故地重游,真有点回老家光宗耀祖的感觉呢。”
许兵直咂嘴:“啧啧……越说还越来劲了!“徐晓斌跟在许兵的身后下了楼,一看到那辆气派的“三凌”大吉普,心里就有一种不样的感觉,等再看到驾驶座上的唱东方,他的头都大了。
唱东方按下车窗,探出头来,笑容满面地问候:“姐夫,早!”姐夫的头还是大的,他懵头昏脑地说:“早早,你也早!”同时他心里还有另一种声音:早早,早你个头哇!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青天大老爷呀,孟勇敢哪,这下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孟勇敢是在宿舍窗户上看见这辆越野车的。他也同徐晓斌一样,很早就睡不着了。只不过,徐晓斌的激动是单一的,而他的激动却是双重的。他即为能故地茧游而激动,也为即将能见到东方红、甚至能同她一起过这个星期天而激动。而前一个激动较之后一个激动,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孟勇敢一看越野车停在了连队门口,心就狂跳起来。也就是说,他见了这辆越野车,就如同见到了东方红。其实他并不知道这车是来接他的,更不知道开车的就是东方红。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神仙在指点他,让他该激动的时候就提前激动。
孟勇敢在窗前激动不已的时候,电话响了,徐晓斌在电话里请他下来。
徐晓斌的态度出奇的好,他在电话里的腔调,简直就是奴才对主子的。他先问候他:“勇敢,你起床了吗?”得到答复后,他又请他下楼:“你下来吧,我们就在楼下等你。”
孟勇敢笑了,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徐晓斌为什么会是这副孙子相。他准备将计就计,让他就这样毕恭毕敬地陪伴扫己一整天。
徐晓斌还是个过来人呢,亏了他还跟许兵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呢!而且,他也是知道孟勇敢喜欢自己的小姨子的,他怎么就能忽略了一个热恋之中的男人的心情呢?虽然只是暗恋,但那也是恋得惊天地、泣鬼神了吧?头发都大把大把地恋掉了!这样暗恋一个人,难道会不敢见她、甚至是不愿见她吗?不可能嘛!
这个徐晓斌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这个孙子当得也太冤了,真比窦娥还冤。
孟勇敢是在拉开前门、坐到被指定的副驾驶座位上时,如有神助地镇定下来的。他一直狂跳着的心安静了下来,头重脚轻的症状也神奇地消失了。几乎连他自己都奇怪了,搞不清楚是何方神圣在帮他。
许兵并没有发现什么,她还在后边逗人家呢:“孟分队长,昨晚睡得好吗?”
孟勇敢回过头去,望着她,很高兴地说:“当然睡得不好了。”许兵一愣,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和他嘴里的语言完全是两码事,完全不合拍。经验和教训都告诉许兵:这家伙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得随时提防着他点,不能掉以轻心了。
许兵笑眯眯地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睡得不好呢?”许兵以为他顶多会说:因为要回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所以激动得没睡好之类的话,同徐晓斌说的大问小异。但谁知道,他的回答却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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盂勇敢再一次回过头来,依然是很高兴的样子:“因为我知道今天有两个美女同行,所以很高兴,因此就没睡好。”
这次不光是许兵意外了,连开车的唱东方都别过头来看他,不知他这话是真还是假,是实话还是玩笑话。为了你我愿意热爱整个世界小说
孟勇敢又冲唱东方笑了一下,笑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唱东方都让他给笑糊涂了:这是那个叫孟勇敢的人吗?怎么脱胎换骨般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那个有些矜持、也有些拘谨的孟勇敢哪去了?怎么换了这么个大大咧咧、油嘴滑舌的人来了?
前边一辆小车突然减速,唱东方一个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车里的人都被闪了一下。
许兵在后边大叫:“唱东方,你精力集中点!”孟勇敢马上又跟上一句:“要不,让我来开?”唱东方又看了他一眼,更不认识他了,说出的话都客气起来了:“谢谢,不用,还是我来吧。”
盂勇敢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前边,摇身一变地成了这个车里的领军人物,连后边的一连之长都偃旗息鼓了。孟勇敢知道,他占领了制高点,现在车里的局势对他有利。但他又不能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决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这是一场兵力和实力都很悬殊的战役,他是孤军奋战,是一个人在对付两个半人。他暂时把徐晓斌算成半个人,也就是说,他对徐晓斌还抱有希望,认为徐晓斌是可以统战和拉拢的力量,是个拉一下就过来、推一把就过去的墙头草似的中间力量。剑王朝小说
车子路过翠微商场,许兵喊:“停车!在这儿停一下,我要进去买点东西。”
唱东方找地停好了车,熄了火,拔下了车钥匙,说:“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跑下了车,急匆匆地进了商场。
孟勇敢目视着前方,并不回头搭理后边的徐晓斌。一直都很内疚、也很压抑的徐晓斌,终于有机会做解释工作了。
徐晓斌捅了孟勇敢一下,说:“哎,老弟,向毛主席保证,我事先真不知道她也去。”
孟勇敢还是不回头看他,但还不至于不理他,孟勇敢用分明不信的口气说:“真的假的还不都是那么回事。”
徐晓斌有点急了,又捅了他一下,这次下手更重了,发的誓也更吓人了:“孟勇敢,我向我故去的父亲发誓,我真不知道她会来。”
这下孟勇敢有点承受不起了,只好回过头来,表示对他故去父亲的尊重。孟勇敢冲他笑了笑,说:“你这是何必呢,我信还不行吗?”
徐晓斌更较真了,瞪着眼睛说:“你不要勉强地信,你要真信!我说的都是实话,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孟勇敢有点忌讳了,皱着眉头说他:“越说你还越来劲了。今天我们要走山路,你少说这不吉利的废话。”
徐晓斌也觉得不太好了,马上说:“算我没说,我收回。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信任我。”
孟勇敢笑了,说他:“奶奶的,你都快变成祥林嫂了!“徐晓斌在后边叹了口气,越发像祥林嫂了。他学着祥林嫂的话说:“唉,我只知道秋天的狼吃人,我哪里知道冬天的狼也吃人呢?”
进了翠微商场,表妹很奇怪地问表姐:“姐,我怎么觉得孟勇敢像变了个人似的?”
表姐见&不怪地说:“我早就警告过你吧,让你不要掉以轻心,他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人,光靠好看的脸蛋是斗不过他的。”表妹说:“是吗?这么说,他还挺狡猾的?”表姐看了她一眼,说:“起码他不简单,你要好自为之。”表妹笑了,笑得很自负:“听你这么一说,我的革命斗志又高涨了好几分。”
表姐没大有把捤地说:”但愿吧,但愿你这个女猎手能斗得过那只男狐狸。”
两人买好东西,回到车里,见车上两个军容严整的军人热得满头大汗。
许连长上来就训他俩:“你俩傻呀,不会开空调哇?”徐技师大概是热昏了头了,竞然当众顶掩领导了:“就你聪明,没有车钥匙,我们开个秘空调哇。”
唱东方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忘了把钥匙给你们留下了。”表姐夫没好气地揭露她:“什么忘了,我看你是故意的。”没等唱东方喊冤,许兵先不干了:“她跟你俩无冤无仇的,她为什么要故意热你们?”
徐晓斌的声音小了,但还是要说:“这谁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还有孟男敢知道。孟勇敢转过头来,看了唱东方一眼,意味深长地冲她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唱东方像做贼心虚似的,急于转移大家的活题,她突然问孟勇敢:“哎,你想开吗?”
孟勇敢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很低调地问:“你们放心我开吗?”唱东方回过头去问后边的两个人:“你们放心他开叫?”许兵说:“听说他现在开赛车都没问题,开这种普通车就更没问题了吧?”
孟勇敢从后视镜上看了徐晓斌一眼,以示感谢。孟勇敢坐到了驾驶座上,雄赳赳、气昂昂地浑身有使不完的劲的样子。他打着了火,准备挂挡了。
唱东方调侃他:“孟师傅,肴好挡位。“孟师傅回敬她:“唱小姐,多谢提醒。”后边的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女的撇了撇嘴,男的耸了耸肩。孟勇敢大概是开过赛车了,他好像已经不能开慢车了。他把越野车开得飞快,见空就钻,见车就超,左突右插,险情不断,吓得许兵在后边叫声不断,最后不得不命令他停车了。许兵喊:“停车!停车!你快给我停车!”
握上方尚盘的孟勇敢怎么可能轻易停车、轻易交权呢?他既不停车,也不放慢车速,还是撒着野往前开。
许兵见硬的不行,只好来软的了。她苦苦地哀求了:“孟勇敢,我求求你,你开慢点,行不行?”
孟勇敢摇着脑袋说:“开这样的好车,不快点开,简直丟不起那个人!”
许兵揭他的短:“你撞别人的车,就不丢人了?”孟勇敢说:“那不是有保险吗?”许兵说:“我还没上保险呢,你开慢点。”孟勇敢“嘿嘿”一笑,说:“你不是有公费医疗吗?”唱东方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箅是领教孟勇敢的幽默了。
五里沟哨所现在是个夫妻哨了。所谓夫妻哨,就是一对夫妻组成一个哨所,守护着过去由几个士兵守护的国防通信线路。一般都是二级以上的士官,带着肖己的老婆孩子,一家三口形成一个小边远的单位。士官是领导,老婆是部属,孩子是陪伴。部属有工资,孩子有保障。这样的小单位,一般都能紧密地团结在领导周围,很少有内讧。再养点家禽养条狗,小小哨所里也是人欢狗叫,其乐融融呢。这是通信部队特有的哨所,是通信部队的一个创举。
进了五里沟,两个曾经在这里待过的男人,明显地激动起来。徐晓斌的喘气声都重了。
许兵真有点吃惊了,不禁侧目:“哎呀徐技师,我说你至于激动成这样吗?怎么都喘成这样了?你没哮喘病吧?”
徐技师都顾不上搭理她,脑袋探出窗外,深情地望着外边的一草一木,美丽的景致。外边温暖而清新的山风,也像是他的初恋情人,一路追着他呼呼地跑着,抚摸着他的脸颊和头发,令他如痴如醉,心旷神怡。
一排红砖青瓦的房子出现在眼前,徐晓斌孩子似的叫了起来:“到了!到了!”孟勇敢更像个顽皮的孩子,按着喇叭不松手,车子一路疯叫着,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
三级士官林大发带着老婆孩子和一条叫二百五的狗,早就等候在门前了。这一家三口都是话不多的人,见了领导和战友更不知说什么好了。亏了二百五,替这一家人又蹦又跳又咬又叫的,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许兵跟这一家三口都很熟的样子,连二百五好像都熟悉她。二百五在她脚下转来转去的,一点也不见外。
林大发的老婆叫梅芬,虽然不爱说话,但手脚却特别利索,一眨眼的工夫,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已经茶香四溢了。再一眨眼,她又端来一锅绿豆汤。大家的绿豆汤还没喝完,她又端上来洗得干干净净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一个大西瓜等着动刀子。
林大发不太好意思地说:“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都是自己种的,绝对的绿色食品。”
唱东方吃惊地问:“是吗,你们还会种西瓜?”林大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只好一个劲地点头。许兵打了唱东方一下,说她:“你这个城里的傻子,少说话。“林大发的儿子一听,马上趴在他妈的耳边说什么,他妈笑着直摇头。
许兵问:“林子谦,你说什么?”
林子谦不回答,却让他妈妈替他冋答。他妈开始不好意思说,但架不住儿子逼着说,只好小声地说:“他问这个阿姨是傻子吗?”大家都笑了起来,傻子阿姨笑得最欢。
许兵给梅芬捎来了她的体检表,许兵说:“嫂子,你的身体太好了。卫生队的江队长说,你血里的各项指标好得要命,他让我动员你下次去献血呢。”
梅芬当真了,马上说:“啥时候去?”许兵说:“啥时候献,啥时候通知你。”梅芬急忙点头,说:“行,俺等通知。”
徐晓斌急忙给人家解释:“别听她胡说,她是开玩笑,你可别当真。”
梅芬笑了,林大发也笑了。林大发说:“真的,连长,连里头啥时候义务献血,叫上我俩一声,我俩都能去献。“林子谦小声地说:“许阿姨,我也能去献。“许兵将林子谦拉进怀里,一边胡噜他的头,一边问他:“林子谦,你知道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吗?”林子谦摇摇头:“不知道。”
许兵从身后拿出刚从翠微商场买的礼物,递给林子谦,让他打开看看。
林子谦打开第一个袋子,是一套新衣服,高兴得抿着小嘴笑了。又去掏第二个袋子,这次他高兴得小脸涨得通红,扭过头去冲他妈妈喊:“是滚轴鞋!最高级的滚轴鞋!”
林大发马上不安起来,连忙说:“买这么贵的东西干什么?这要花多少钱呢?”
许兵笑了,说:“这跟给你们大人的礼物比起来,实在不算什么。“许兵一一摆手,命令两个部属:“你俩去把东西搬下来。”徐晓斌和孟勇敢从车上把37寸的液晶彩电搬了下来,大纸箱上贴着总政治部配发的不干胶条。这是许兵通过个人关系,从文化工作站要来的。连里巳经配发过了,这是她特地为这个模范哨所要的。
林大发一家都呆了,更不会说话了,连二百五都安静下来了,一时间冷了场。
许兵开口了,问他们:“哎,你们家这是嫌太大呀,还是嫌太小?怎么都不说话了?”
林大发喃喃地说:“太大了,连长,这也太贵了,太破费了。”许兵指着箱子上的不干胶条说:“哎,同志,看清楚了,这是总政治部奖励的,奖励你们这个模范夫妻哨的。你们是我们连队的光荣,咱们全连官兵都以你们为荣!你们就舒舒服服地看大彩电吧,再接再厉再立新功吧!”
孟勇敢扯了徐晓斌一把,悄悄地对他说:“奶奶的,你老婆应该改行搞政工,应该让她当指导员。太有鼓动性了,我都让她鼓动得想再接再厉苒立新功了!”
徐晓斌高兴地笑了,得意地说:“我老婆,不是我夸她,的确是块金子,搁到哪儿都闪闪发光!”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分头行动了。
3
徐晓斌和孟勇敢两人进山里巡线去了,他俩要重走巡线路,体味过去的美好时光。许兵带着唱东方到附近的野葡萄沟转转,剩下林大发一家人在家里烧火做饭,准备让城里来的战友,吃上一顿真正的绿色饭,环保饭。
孟勇敢穿的是胶鞋,而徐晓斌穿的却是皮鞋。孟勇敢在前边健步如飞,徐晓斌只能跟在他屁股后边,像个新兵蛋子似的,追着老兵跑。孟勇敢说他:“你也是,不是说好了穿军装吗?”徐晓斌没好气:“又没说好穿胶鞋。”孟勇敢问他:“难道你没打箅要再巡一次线?”徐晓斌说:“倒是有这个想法,伹没考虑这么细。”孟勇敢批评他:“这就是你们技术干部的局限性,4惯听别人的安排,不愿动自己的脑子。”
徐晓斌更烦了,他擦了把头上的汗,更没什么好气了:“快巡你的线吧,哪这么多废话?”
孟勇敢放眼青山绿水,不禁嗓子痒痒,他征求徐晓斌的意见:“哎,我喊几声吧?”
徐晓斌说:“你喊一百声都没人管!”
“那我就喊了?”“喊呗!”
孟勇敢想了想,双手圈成喇叭,冲着大山大声地喊:“五里沟,我爱你!”
徐晓斌诧异地望着孟勇敢,对他公然地喊出“我爱你”这样的话,感到吃惊和不可思议。虽然他喊的是爱五里沟,怛在徐晓斌看来,他是在借题发挥,借景抒情。
孟勇敢抒发完感情,清着喉咙,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徐晓斌开始向他进攻了。
徐晓斌说:“孟勇敢,我发现你今天有点反常。”孟勇敢说:“我喊了几声‘我爱你’,我就反常了?难道我不配说‘我爱你’这样的话吗?噢,只能你们说?只能你们爱?我就不能说,不能爱?!”
徐晓斌说:“我还不是完全说的这个,我是说,你从今天一上车,就有些不对头。”
“我哪不对头了?”
“你大大咧咧地不对头了。”
“你平时不是老说我大大咧咧吗,今天怎么就不对头了呢?”
“你平时大大咧咧是正常的,你今天大大咧咧就不正常了。”
“为什么?”
“因为你今天似乎不应该大大咧咧。”
“为什么?”
“因为有唱东方小姐在。”
“为什么?为什么有她在,我就不能大大咧咧了?”
“因为,因为……哎呀!你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因为按你往常的表现,你在人家面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
“你平时在人家面前不是挺矜持、挺拘束的吗?”
“是啊,但是结果怎么样呢?”孟勇敢突然开始反击了。徐晓斌一时语塞,不太好直说了:“结果?结果嘛,你比较像个英国绅士,文质彬彬的。”
“那还是我吗?”孟勇敢追着问。
“这个嘛,这个……确实不怎么像你了。”徐晓斌只好说实话了。“还是呀,”孟勇敢叫了起来,“都不像我了,我还不赶紧改囬来,免得让你们这些人看笑话。”
“谁笑话你了?”
“谁笑话谁知道。你现在不正在笑话我吗?”徐晓斌又一次语塞了,望着孟勇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孟勇敢大笑,转过身去又把手弄成大喇叭,对着远山大喊大叫:“徐晓斌,我恨你!”
徐晓斌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孟勇敢猴子似的,蹦着躲开了。他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山谷里都有回声了。
孟勇敢心里很得意:奶奶的,这样多好,老子还是老子!他们倒变得不像他们了。
许兵和唱东方走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听脚下的溪水在欢快地唱歌。
唱东方很陶醉,她惬意地说:“姐,这里多好呀!像世外桃源一样,在这里当兵真不错!”
许兵淡淡地一笑,说:“你来玩玩是不错,让你长年累月地待在这里,整个沟里只有一户人家,那时你就知道寂寞是什么滋味了。”
唱东方点点头,说:“是呀,光想想就挺难受的,更别说真要在这里待上三年五载了。所以说嘛,你们军人是伟大的,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许兵说:“你就别在这儿给我灌迷魂汤了,我们可不稀罕你们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甜言蜜语。以后对我们当兵的来点实际的,比说什么都强。”
唱东方说:“那我以后就嫁个军人吧,给你们军人当老婆,这样的实际行动总可以吧?”
许兵点了点头:“嗯,这个提议不错。以后我们的军嫂都能像你这样,那我们的后花园可就漂亮了,有看头了。”
唱东方突然说:“那我就干脆嫁给你们孟勇敢吧,给他当老婆。”许兵吓了一跳,没坐稳,从石头上滑了下去。她跳了起来,捂着摔痛的屁股直“哎哟”。
唱东方大笑起来,点着她说:“姐,你呀,是典型的叶公好龙!”姐妹俩回到哨所时,远远的,就看见孟勇敢在那里捕蜻蜓。他举着一把扫院子的大扫把,东一下、西一下地捕得正欢。
唱东方“咯略”地笑了,拽着许兵的胳膊喊:“姐,你快看。”
表姐不耐烦地抽出胳膊:“我又不瞎,我看见了。”
表妹欣赏地说:“这家伙真的挺有意思的。”
表姐站住了,盯着她不错眼地看。
“你看我干什么?”
“小心你别弄假成真了。”
“你认为可能吗?”
“我认为不可能。”
“那你还担什么心呢?”
“我不是担心,我是提醒。”
“没有担心,就不用提醒。”
两人走到孟勇敢跟前,见他已经战果累累了。他把战果都含在嘴里,把蜻蜓的两只翅膀一合,叠到一块,含在嘴上。
许兵拖着长腔说:“行啊,孟分队长,你不用人陪了,一个人就可以玩了。”
孟勇敢瞥了她一眼,想说又不能说的样子,惹得唱东方又笑了起来。
许兵往前走了,唱东方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了下来。唱东方说:“让我也捕几下吧?”孟勇敢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扫把递给她。
唱东方举起了扫把,东一下、西一下地玩了起来。蜻蜓们在半空中轻盈地飞着,她在草地上婀娜地扑着,没几下,她还真的捕到了一只。
唱东方跪在地上,轻手轻脚地爬过去,像是怕惊动了扫把下的蜻蜓,再让它飞跑了。她小心翼翼地捉起蜻蜓,像个孩子似的,回过头来大声地报功:“看,我也捕了一只!“孟勇敢正人神地盯着她看,连她的喊叫都没有惊醒他。孟勇敢呆呆地望着自己心中的女神东方红,像是在看露天电影,看得如痴如醉,忘了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唱东方跑到他跟前,推了他一把,说:“哎,你愣什么神?快帮我拿着,别跟你的混了!”
孟勇敢清醒过来,像被她发现了心中的秘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像五里沟天边的火烧云,红得厉害,触目惊心。唱东方心中一惊,什么地方枰然一动。
倪双影的上一任分队长,转业手续全部办妥了,坐上午九点一刻的火车离开北京。连长和指导员亲自到火车站为她送行,她的接任者倪双影肉然更要来送了。
回来的路上,许兵对倪双影说:“双影,我想买双凉鞋,咱俩到王府井去转转吧。”
倪双影高兴地说:“好呀,我也好久没去王府井了。”许兵跟丛容请假:“哎,指导员,行吗?”丛容凹过头来,笑着问:“我说不行,行吗?”许兵也笑着说:“你说不行,是不行的。”倪双影也来凑热闹:“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是不是,连长?”连长更高兴了,一高兴就想把指导员也拖上:“哎,回去也没啥事,不如你也跟我们一起太算了。我还从没跟别的男人逛过商场呢,看看男人是不是都不愿逛商场。”
指导员说:“我倒是挺愿逛商场的,但我不能跟别的女人逛。这要是让我媳妇给碰上了,我的日子还有法过吗?”
许兵笑了,说:“哟,你家莫小娥还这么能吃醋?连我们的醋都吃?”
丛容得意地直晃脑袋:“她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统统吃!通吃!”凤囚凰小说
倪双影在后边不由自主地撇起了嘴,心里想:指导员可真倒霉呀!摊上那么个不正经的老婆,被人家骗成这样,还在这美呢!
许兵和倪双影在王府井下了车,一个女上尉和一个女少尉,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在王府井的大街上。
走着走着,倪双影突然“扑哧”一声笑了。许兵奇怪地问她:“你笑什么?”
倪双影还在笑,而且越笑越厉害,最后竟然蹲在地上笑得起不来了。
许兵更奇怪了,看她笑成这样,又不知她为什么笑。许兵用脚踢了她一、下,吓唬她:“哎,别笑了,快起来吧,纠察来了!”
谁知倪双影一听这话,本来都笑得差不多了,又开始重新笑起来,而且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直喊痛。
许兵没法了,只好站在那儿,等着她自己笑够了。倪双影终于笑够了,站了起来,扶正自己的军帽,问:“连长,你知道我笑什么吗?”
连长说:“我不知道,谁知道你发什么神经。”倪双影说:“我听着咱俩脚下的步子咣咣的,步调一致地不像来逛大街的,而像是来搞纠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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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兵不相信:“你就为这个笑,还笑成那样?”倪双影点头:“对,我就是因为这个笑的。而且,越想越觉得好笑。再加上你又用纠察吓唬我,我当然觉得更好笑了。难道不好笑吗?”许兵学老外那样耸了耸肩膀说:“我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倪双影又笑了,上前去挽着许兵的胳膊说:“连长,你真挺逗的。”连长扒拉开她的手,警告她:“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小心真碰上卫戌区的纠察。”
许兵和倪双影是在新东方的地下一层碰到莫小娥的。莫小娥不是一个人来逛新东方,而是半个身子挂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成双作对地逛。
倪双影眼尖,先看到了她和她挂着的开着夭窗的秃顶男人。倪双影的第一反应是吃惊,然后是紧张,接着是气愤。倪双影气得呼吸都重了,她身边的许兵竟然还浑然不觉。同学两亿岁小说
倪双影一把拖住许兵,气愤地说:“连长,你看!”连长东张西望地乱看,就是看不到点子上。连长还问:“看什么,你让我看什么?”
倪双影的口气很不好:“你看,指导员的老婆!”许兵奇怪地不去找指导员的老婆,时是扭过头来看倪双影。因为倪双影太奇怪了,竟然能用这种口气,说出这么不礼貌的话来,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看见了倪双影愤怒的表情,她更奇怪了,问她:“倪双影,你怎么了?”
倪双影好像豁上了,不管那一套了,她用手一指,说:“你别看我,你往那边看。”高智商犯罪小说
许兵顺着倪双影的手,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莫小娥。莫小娥都走到她俩跟前了,还没有发现危险巳经近在眼前了。要不是倪双影用手指她,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莫小娥还发现不了她们呢。
莫小娥看清了挡在她对面的、两个横眉冷目的女兵,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她都忘了把胳膊赶紧抽出来了,就那么挎着别的男人的胳膊,站在自己丈夫的两个女战友面前。
丈夫的两个女战友都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注视着她。莫小娥没有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莫小娥抽出胳膊,强打精神,强作笑脸,故作惊喜地说:“哎哟,怎么这么巧?怎么在这儿碰上你们了?”
许兵冷着脸问她:“怎么,我们不能来这里吗?”莫小娥吓得声音都变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兵追着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莫小娥吭味吭哧地说:“我的意思是……是……上班时间,你们怎么……”
许兵说:“我们是向指导员请过假的,是指导员批准的,不信你可以凹去问指导员。”
莫小娥蜡黄的脸似乎又充血了,她干笑了两声,说:“我问这个干什么,我没事干了我。”
她身边的秃顶男人大概也看出事情不妙,一个人一声不吭地走开了。
许兵的目光一直追着他看,一点也不顾忌莫小娥的感受。莫小娥不得不做解释了:“我在老家时的同事,来北京进修,要走了,让我陪他来买点东西。”
许兵冷笑了一下,嘴都扯歪了,目光炯炯地望着莫小娥,分明是不信,嘴上还刺她:“那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陪你过去的同事。”莫小娥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愣在那儿,都有点可怜了。许兵扯了倪双影一把,说:“咱们赶紧走吧,回去还要向指导员销假呢。”
许兵和倪双影,两个穿着新式制服的女军人,脚下的军用皮鞋“咣咣”地响着,目不斜视、步调一致地扬长而去。
莫小娥望着她俩的背影,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到地上。
路过一个水吧,许兵和倪双影气得也没劲走了,不用商量,就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许兵用手在扇风,也不知能不能扇出风来。倒是她嘴里一股一股的气跑出来,像是烟筒在倒烟。她用手不停地赶着呛人的烟。倪双影突然开口骂道:“奶奶的,太欺负人了!太气人了!”许兵先是一愣,然后又笑了,问她:“哎,你怎么也学会骂‘奶奶的’了?”
倪双影用白眼翻着她,说:“就许你们骂,不许我骂?”许兵接着笑,又加上点头:“好好好,你骂吧,你骂得好!的确是太气人了,把兔子都给逼急了,连倪双影都开始骂人了。“倪双影说:“连长,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呢?刚结婚就乱搞,而且还不止跟一个人!”
许兵吃惊地望着她,好像没听明白她的话。气得都骂开“他奶奶”的倪双影,也忘了孟勇敢的千叮咛万嘱咐了,把那天晚上体育馆里看见的一切,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还包括孟勇敢对她的叮咛和嘱咐。
许兵气得连孟勇敢一起骂:“这个王八蛋,平时不是挺嫉恶如仇、仗义执言吗?怎么遇到这种事,倒变成缩头乌龟了呢?双影,看见了吧,这就是搞绥靖主义的后果。”
倪双影说:“连长,咱们怎么办?咱们回去说吗?跟指导员说吗?”许兵杏眼圆睁,语气坚定:“当然要说了,这还用问?”倪双影想起了孟勇敢当初说过的话,又觉得非常有道理,就小心翼翼地提醒连长:“那,那指导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指导员能信吗?”
“我难道能骗他吗?这种事是闹着玩的吗?再说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也看见了吗?而且还不止看见一次,不止看见一个人!再说了,还有孟勇敢呢,他敢说他没看见?他要是敢说,我就敢扇他!”
倪双影笑了,说:“连长,我信,我真信你敢扇他。但问题不是你扇他就能解决的。问题是指导员怎么办?他是无辜的,他多可怜!他被人戴了绿帽子,他以后还怎么做人?他还能抬起头来吗?”
许兵不爱听了,她皱着眉头问:“倪双影,你这是哪来的混账逻辑?戴绿帽子又怎么了?摘下来不就得了?他有什么可丢人的?他丢什么人了?他不就是蒙在鼓里不知道吗?都不跟他说,都不告诉他,就让他戴着绿帽子浑然不觉,还在那儿美呢!这就不丢人了?就没人笑话他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简直是自欺欺人!你们还是战友呢!你们这叫战友吗?你们这叫损友,你知不知道?!”
倪双影被批得一个劲点头,点完头再问:“连长,那,那指导员肯定要离婚了?”
许兵都奇怪了:“你问的这叫什么屁话呀?他不离婚,还留着那个幺蛾子干什么?”
此言一出,两人都笑了。倪双影点着头说:“么蛾子,嗯,这个外号起得好,起得有水平。”
许兵说:“奶奶的,人家是越气越糊涂,我是越气越聪明。“许兵和倪双影回到连里,正好碰上徐晓斌和孟勇敢在楼前打羽毛球。徐晓斌一眼就看出了许兵的不对头,就喊她:“哎,你干什么去了?”
许兵瞅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管我干什么去了!”说着,脚不沾地飞一般进了楼里。
徐晓斌更觉得出什么事了,他又叫倪双影:“倪分队长,你来一下。”
倪双影走到徐晓斌身边,孟勇敢也凑了过来。徐晓斌问:“你俩十什么去了?发生什么事了?”倪双影并不回答,而是扭头去看孟勇敢。孟勇敢用拍子拍打着手掌,有些不悦地说:“是不是怕我听呀?”倪双影急得直摇头:“哎呀,不是不是,是,是那个什么……”孟勇敢似乎比徐晓斌更急于知道:“是什么呀,看你这不利索劲。”倪双影又扭头去看徐晓斌,徐晓斌更疑惑了:“难道是不能让我知道?”
倪双影更急了,急得都跺开脚了:“哎呀哎呀!都不是!是……”她又扭头去对孟勇敢说:“分队长,对不起了,我可什么都说了。”
孟勇敢也急得要跺脚了:“哎呀,你想急死人不偿命呀?你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倪双影偏要从头说:“我跟连长从火车站回来,路过王府井,我俩就去了趟王府井。”
徐晓斌问:“去王府井怎么了?”倪双影说:“你们猜我们碰上谁了?”
孟勇敢和徐晓斌对视了一眼,都没有答案。孟勇敢不耐烦地说:“别说这么多没用的废话,直奔主题,拣主要的说。”
倪双影只好奔主题了:“我们在王府井,又碰上指导员他老婆和一个男的了。不是体育馆那个男的了,是另外一个男人,是个秃顶的男人。他们挽着胳膊拉着手,一看关系就不正常。”
孟勇敢和徐晓斌又对视了一眼,徐晓斌突然恍然大悟:“这家伙是不是找指导员告密去了?”
倪双影点头说:“嗯,连长气得要命,在路上就打指导员的手机,可不知为什么,指导员的手机一直关机。”
徐晓斌说:“奶奶的,就她多事。”丢下他俩,飞奔回连里了。孟勇敢训倪双影:“你怎么不劝劝她呢,我给你讲过的那些利害关系,你怎么不说给她听呢?”
倪双影用眼斜他:“你快别提你那些狗屁理论了。你的那些利害关系,纯粹是在自欺欺人。你还是战友呢,你是损友!你知不知道?!”
孟勇敢吃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哎,倪双影,你这是在跟淮说话呢?”
倪双影眯起了眼睛:“这里有别人吗?没有别人,就是跟你说话!”孟勇敢说:“奶奶的,还反了你了!“倪双影紧跟着说:“奶奶购,我就是反了,你怎么着吧?”孟勇敢笑了,问:“奶奶的,你怎么也骂起人了?”倪双影不笑,说:“奶奶的,我就骂了,你怎么着吧?”孟勇敢教育她:“倪双影,女的骂人可不好。”倪双影不接受教育:“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挺好的。而且,而且骂人也挺舒服的!而且,我这是特批的,是经过连长同意的。你有什么脾气吗?你敢跟连长去发吗?哼,小心她扇你!哼,奶奶的!”
倪双影说完,捂着嘴一溜烟也跑了。剩下孟勇敢站在那儿,一个人笑了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奶奶的,想不到这话还深入人心了。”
“奶奶的”这句话,是高副连长引进到连里来的。那年卨金义毕业分到连里,除了自己的随身行李,还把“他奶奶的”给带来了。很快,“他奶奶的”就如雨后春笋,在他们分队流行开了。人人都把别人的奶奶挂在嘴边,一时间,“他奶奶的”竞然成了时髮语言。
那时的女指导员,是个非常文雅的讲究之人。人家的父母都是外交官,家人早上见面还要互致早上好呢。这样的文明之人,对“他奶奶的”这种粗鲁之语,其厌恶的程度,那是可想而知的。^在提醒过高金义几次不见成效后,忍无可忍的指导员,小题大做地在支委会上严肃地批评了高金义,限期他改掉这农民式的粗鲁语言。高金义事后找到指导员提意见,说她不该批他把农民兄弟也给扯上。高金义说:“指导员,‘他奶奶的’跟农民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成了农民式的粗魯语言呢?”指导员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只好当着他的面,给全体农民兄弟道了歉。但道歉归道歉,限期改正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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