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珈坐在落地窗边,望着窗外的草坪出神。
今天是和苏贤约好的见面时间,两点整,他来了,走到倪珈的轮椅边,迟疑半刻,把一个方形手提纸袋递到她手中。
倪珈见他脸色不对,问:“怎么了?”
苏贤有些惭愧:“在公司的时候,不小心撞到倪珞先生,他看到这些药了。”
倪珈一愣:“那你怎么说?”
苏贤忙道:“我说那些药是我吃的。”
倪珈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倪珞那种马大哈,应该不会多想。
说到这儿,苏贤担忧起来:“小姐,我的职责不允许干涉你的隐私,也不能调查这是什么药,但是你最近吃的太多了。”
倪珈面色一凝,半刻后,才缓缓解释:“因为车祸,身体有点儿痛……没事,我知道分寸。”
苏贤这才搁下,又言归正传:“小姐,因为越家再次确定订婚的消息,这几天,倪氏的股票连续涨停,已经创历史新高。按这个走势,过不了多久,困扰倪氏那么久的资金链问题可以顺利解决。现在,我们的生产设备足够,高级研发人员储备稳定,市场营销策略也得到改善。等财政状况转好后,下个月接下maxpower项目,完全不成问题。到时候,倪氏就会迎来很大的机遇和飞跃了。”
倪珈静静听完,唇角绽开一抹笑:“是吗?那太好了。倪珞最近表现得很好吧?”
“是,董事长奶奶生病这段期间,已淡出倪氏管理,倪珞先生做得越来越熟练,越来越好。”
“苏贤,”她微笑看他,毫无预兆地说,“这么久以来,你也辛苦了。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苏贤稍稍一愣,不自然地脸红,这个忠心而不善言辞交际的男人被夸得有点窘迫。
倪珈没继续说下去,转而又问:“对了,我叫你查的另一件事呢?”
苏贤把文件夹递给倪珈,可松手之前,追问了一句:“小姐,你这样查他,真的好吗?”
倪珈的手顿了顿,半刻后,把夹子抽过来:“不然呢?”默了半晌,却不敢翻开,说,“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苏贤离开后,倪珈一个人坐着,盯着那黑色的文件夹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心里渐渐涌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细痒。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不去想,可难以忍受的奇痒像羽毛一样在心底撩拨。
倪珈咬咬唇,看了一下时间,比上次的间隔短,比上次的反应烈。
她强定心绪,手指微颤地翻开文件夹,平静看完一切,才把资料扔进碎纸机里。
不过五分钟的功夫,她颤抖得浑身没力气,出了一身的汗。
她原以为自己还能再忍一会儿,却终究败下阵来,慌忙拆了苏贤拿来的药,塞了一把进嘴里。痛痒难忍的不适缓缓被压制,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坠云端的奇异快感。
倪珈无力地瘫软在椅子里,沉重地呼吸。
在湖城的船上被舒允墨扎了一针,她就对药物上瘾了。
一开始并不是很严重,她以为在自己的意志力下,慢慢克制得来。可妈妈的车祸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又开始大量服用药物。她对药物的依赖性越来越重。
倪珈窝在椅子里,空空地望着天花板。
接下来的一些天,倪珈闲暇的时候会给倪珞打电话问问情况,他从妈妈车祸后也随身带保镖了,都是越泽介绍的人,倪珈很放心。
倪珞这段时间要整顿倪氏,格外的忙。
倪珈也只是偶尔打听只言片语,每每放下电话,她都会忍不住弯唇。
倪珈的腿也很快复原拆了绷带。
由于前段时间越泽陪她太多,公司里落下很多事,这些天就忙着处理公务,还经常带文件过来,一边陪倪珈一边处理。
倪珈笑他太过紧张,赶了几次,才好不容易把他赶走。
这天,倪珈经过镜子前,无意瞥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小腿上留了道粉粉的疤。或许过些时候会渐渐淡化,但下星期的订婚宴是不能穿短款礼服。
倪珈心神不宁,一转身,就见越泽出现在了门口。
倪珈立刻笑了,望他一眼又继续看镜子,微微撒娇地埋怨着:“你看,腿上了留疤,不能穿短裙的礼服了。”
她等着他的回应,却只听见门被稳稳关上,落了锁的声音。
她不解地扭头,只看见越泽的侧脸,垂眸望着门那边,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不知在想什么。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会这样子。
倪珈自然猜想到不对了,问:“怎么了?”
越泽关好门,转身看她,淡淡的,一如最开始的他,没有和她交往前的他:“我和爷爷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等你身体彻底恢复了再订婚。”
倪珈想着或许是爷爷的决定,他也觉得为难,所以走上前挽住他的手,乖巧地仰头看他:“其实我已经好了,不过,还是听爷爷的。”
越泽垂眸看她,她这些天气色好了很多,脸蛋红扑扑的,眼睛里也光彩照人,他心底钝钝的痛,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柔软的脸颊。
她乖乖地任他抚摸,清亮的眼睛亮闪闪的,一如平日在他身旁的样子,简单纯粹,一眼就看得见内心。
可,他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看清楚她。
倪珈见他眸光清凛,始终冷淡,疑惑地蹙了眉,抬手摸摸他轮廓分明的脸颊:“阿泽,你怎么了?”
他盯她半晌,突然弯了弯唇角,可深深的眸子里没有半点的笑意:“记不记得,你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不要藏在心里。想好了就告诉我?”
倪珈一愣:“记得啊。”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倪珈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半秒后,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
他原本抚摸她的手就悬在半空中。
越泽缓缓收回手,她这样瞬间防备起来的样子无疑狠狠伤了他,可他仍是波澜不惊,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默了许久,久到太阳都似乎往西了,才问:
“为什么调查我?”
倪珈垂着眸,心内一沉,有些心痛,不是为自己,却是为他,为他的被背叛。
她不想再骗他,肃着容颜,平静道:“你早就想到要打垮宁家,是吧?宋家你也想吞并,所以我,我会忍不住想,我们家呢,你是不是也想吞了?结果就查出来倪氏有10%的散股分属世界各地不同的公司,其实却全在你手上。”
她抬眸看他,伤痛而愤怒:
“你不也骗了我?如果不是这次姑妈和奶奶对宁家发起攻势,你会怎么样?如果没有我,你会怎么样?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斗得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还是会和宁家联手把我们家整垮?”
他眼眸清冷,寂静无声地看着她,直到她把话说完,才风淡云轻地回了一句:“我想要对付谁,还需要找人合作?”
还是一副独来独往的样子。
“是啊,”她气他的淡定,苦苦一笑,“你太厉害了,你今天想要谁死,谁就活不过明天。如果哪天你想灭了倪家,我和倪珞肯定也逃不过。”
原来他在她心里就是仅此而已?
越泽的眸光渐渐深了,神色莫测:
“你果然知道很多事情。那你知不知道,本来从湖城回来我就可以把宁家毁掉,因为你,我和蒋娜谈了条件;至于那10%的倪氏,是,越家手上各大公司公司的股份都有,自然也包括你们家的。可因为你,我和爷爷准备拿这10%做你的聘礼。”
倪珈狠狠一怔。
她不知道,他说的这些事,她都不知道。
是啊,她单凭孙哲的话,就起了疑。
看着他淡漠到陌生的脸,倪珈知道,她对他的不信任和试探已经触犯他的底线,所以他才拿出了对陌生人的防备。
分明受伤的是他,她的心却深深刺痛,她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多疑。更多的却是悲哀。是啊,像她这样背负着沉重的过去,像她这样谁都不信任的性格,其实还是适合孤独一人。
她虽然过得艰难痛苦,可他一个人闯荡多年也是伤痕累累的不是吗?
这样残缺的两个人不应该在一起,不管表面多么小心翼翼,多么温馨亲昵,一到了关键事情上,都会竖起全身的刺。
其实,不应该在一起的吧。
这段时间的灰暗消极情绪全在这一刻爆发。
倪珈绝望起来,锥心般的痛,她不知道为何心里痛成那样,他一开始分明只是她想要联姻依附的对象,可是有些话想要说出来,为什么那么艰难?
她安静又沉默地立在落地窗前,晚霞像浓墨重彩的油画铺陈在她背后。
被霞光染得绯红的脸上也是宁静的安详,像是某种奇怪的解脱,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如游丝般轻盈:
“是我的错。是我不够信任你,所以,我们,不要再在一起了吧?”她说得心都虚了,脑中浮起一丝晕眩感,四肢也开始无力。
听了她这句话,越泽仍是没什么表情变化,淡静地看着她,半晌,突然朝她走过来。
倪珈呆呆的,直到他靠近了才想躲,可他手指冰凉,伸进她的长发,扣住了她的后脑,力度大得她无法动弹。
她这才发现他漆黑的眼睛里暗流涌动,像狠狠隐忍着什么,看上去风波不起,说出来的话却异常的狠烈而不甘:“怎么,我做的一切,还不够你安心?”
倪珈被他阴鸷的气势吓到,偏偏此刻身体里蚂蚁吞噬般的痛痒之感潮水般来袭,她止不住浑身一抖,快忍不住了。
她要挣扎,却被他控制得更死,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都爱上你了,你却想逃?”
她内心猛颤,没想过第一次说爱是在这种情况下,可她没有时间感动,脑子里只有一个信念:不能让他看见她那副样子。
她暴躁武断地冲他嚷:“你放开,我说了要和你分手。”
“我同意了吗?”
说了爱她却还是这种嫌恶的回应,刺激得他几乎发疯。他指尖的力度加大,握着她的脑袋,猛地拉近。
倪珈推着他的胸膛,想要挣开,可下一秒,他手指一收把她带到身边,低头狠狠咬住她的嘴唇。
“呜!”她齿间溢出一丝模糊的抗议,来不及发音完全,就全被他吸走。
她知道,他是真生气。
直到心底由内及外的猛然一搐,她身体止不住颤抖,一瞬间像有千万只毒虫在她心里咬噬,挥之不去的绝望与悲哀。
她极尽痛苦地呜出一声,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越泽听见她闷闷哀鸣般的呜咽,心一沉,下一秒口中便尝到咸咸的泪水。
她竟然哭了?就这么厌恶他?
他骤然松开她的唇,就见她泪流满面,整个人像是遭受过重创一样颓然而悲哀。
他彻底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见,外边霞光温暖,她的脸色白得吓人。越泽察觉到什么不对,刚要去拉她,没想她突然扑到桌子前,双手颤抖地拉开抽屉,一抽屉大大小小的药瓶。
越泽惊怔。
倪珈疯了一般手忙脚乱一个个打开,可全是空的。她不甘心,一个个找,空瓶子在抽屉里稀里哗啦地响。
越泽大步过去,拿起药瓶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
他赶紧抱起她,手伸进衣服里一摸,全是冷汗,他瞬间凶狠得像是要杀人,吼:“谁给你吃的这种药?”
可她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像要把自己咬烂:“阿泽,你知道这种药对不对?你帮帮我,帮帮我啊!”
他默不作声,紧紧把她揽进怀里,死死扣着,一动不动。
倪珈拼命挣扎,指甲抠进他的胸口,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了疯般死命要挣脱,可越泽的手臂像是钢筋做的,任她如何用力都逃不掉。
视线渐渐模糊,人还本能地想要摆脱,体内密密麻麻火山爆发一般的奇痒席卷而来,她崩溃地大哭:“阿泽,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越泽咬着牙,幽深的眼睛里满是剧痛和疼惜,带着无处发泄的仇恨。
怀里的人像是困兽一样死斗挣扎,乱踢乱打。她哭喊的每一声都像是在他心口划一刀,不出半刻,鲜血淋漓。
可他还是不松开,死也不会松开。
两人的对抗不知坚持了多久,许是体力消耗过了头,倪珈终于不闹不动了,却换成剧烈地抽搐,身体每一处连嘴唇牙齿都是颤抖的。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她身上全给汗水湿透,白衣紧贴身躯,头发也汗淋淋。
她咬破了嘴唇,目光涣散地望着他,连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阿泽,我宁愿死了。你不救我,我宁愿死了。”
他盯着她不成人形的样子,心里在淌血,挫骨扬灰的痛:“珈珈,不能这样,你再吃下去,会死的。”
“可我现在就要死了!”她无限悲哀地尖叫,身体痉挛。她用力抠住他的手臂,近乎卑微地祈求:“阿泽,你让人给我送药好不好?你救我,我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做,好不好?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她痛苦地无以复加,再次拼命抵抗,却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两人最终撕扯到地上,这下他得了优势,压在她身上把她控制住,任是她怎么许诺怎么哭求都没用。
也不知耗了多久,她终于平息,软成一滩烂泥,虚脱了般,上下都是湿漉的。
就连越泽也是一身汗水。
他颓废地躺在她身旁的地毯上,无声地看她。她闭着眼,像累晕过去了,可他知道她应该是清醒的。只不过刚才的一切耗尽了她的体力,她或许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太阳完全西沉,暮色渐阖,房间笼着淡淡的灰,唯有她,是纯粹的白,衣衫白尽,脸也是白透的。
他伸手过去,痛惜地覆上她的小脸。
这一刻,她睁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他一瞬间心跳得格外厉害,手顿在半空中。她似乎是清醒过来,静静地一笑:“阿泽,我想洗澡。”
他把她抱起来,比想象中还要绵软无力。走进浴室,把她放进浴池,又调好水温,看了坐在池边的她一会儿,才走出去带上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泽立在昏暗的暮色里,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浴室那边,世界始终安静,只有浴室里流水的声音。
越泽看了一下手表,十分钟了,他终于站不住,闯进浴室。
白玉色的圆形大浴池里铺着一层红色的防滑毯,而她闭着眼,侧躺在偌大的圆形浴缸里,以婴儿的姿势蜷缩着,静谧得像睡着了。
浴缸的塞子没有塞上,水哗哗地流着,周而复始地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乌黑的长发像海草一样漫开,在薄薄的水面上漂浮,白色的裙子随波轻舞,在红色的圆形浴池里绽开,雪花一样。
他看着她沉静的容颜,心想,或许真是雪花,捧在手心,便会消散。
急匆匆的流水冲刷过她的半边脸颊,他担心她会呛水,迈进浴池里,想把她的头抱起来,她却突然睁开眼睛,冲他笑了。
越泽心跳加速,手停了停,把她扶坐起来,花洒里的水从头到脚淋在越泽身上,他想,他确实需要清醒。
“好像有点儿累了,”她软软说着,偎进他怀里,将头搁在他肩上。望见他被水淋湿的衬衣和后背流畅的曲线,忍不住伸手环住他的身子。
两人的身体只隔着一层湿透的薄衣,暧昧的体温差肆无忌惮地撩拨着彼此的心弦。
倪珈搂着他,有种空虚之后格外充实可依靠的感觉,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一番苦痛挣扎,让她心里格外脆弱,还是因为和他的一番争吵决裂,让她意识到他的重要。
她恋恋不舍地搂着他,像是贪心的小孩,不愿松开。
还是她最喜欢的男人的味道,她的心又莫名痒痒了起来,却不是因为药。而是因为……
她闭了闭眼,哀哀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他听她叹气,心跳不稳地低声询问,说出话来才意识到自己嗓子干哑。而她柔软的身躯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盈在他怀里,他思绪发散开来。
花洒似乎被她调过,冷水持续不断地浇灌,可他的额头还是起了一层薄薄的汗,瞬间又被水流冲走。
她歪头挨在他肩膀上,喃喃的像是呓语:
“对不起,刚才的话可不可以收回?我不想赶你走,也不想和你分手。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又可怜的样子,所以乱说话。我不该调查你,不该不相信你。或许是我不习惯这样亲密的关系,总觉得不安,这也是我的错。可是,”
她声音很小,像犯错的孩子请求原谅,“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他贴住她冰凉又熨烫的脸颊:“好。”
倪珈睁着眼睛,望着他清俊的侧脸,看着水珠滑落把他清爽的短发贴合了起来,她一时忍不住,伸手进他的发间,来回摩挲了几下。
这样亲密的狎昵叫她心痒,更叫他差点儿失控。
越泽侧头垂眸,眼眸清黑,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分辨什么。
倪珈也迎着他的目光,毫不畏惧的样子,水流从她脸上划过,洗得干干净净,她唇角弯弯:“阿泽,我其实是爱你的。”
倪珈幽幽说完这话,微微呼出一口气,往他怀里蜷了蜷,眼睛闭上了。
越泽不知此刻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他想她或许神志不清了,可偏偏说的每一句话都叫他心跳加速。想到她吵架时说的分手,就像随时都会离开,又想到她刚才说的一句爱,即使是冷静如越泽,也不能正常思考。
所以,就算她事后恨死他,他也应该用尽一切方法把她留下;此刻,他什么都不想管,就算是深渊,他也义无反顾。
心中不耻和冲动交织,他生气了,他爱上的女人,怎么能放走?
他俯身,把她放倒在浴池里,她以为他要丢下她离开,茫然无助地睁开眼睛,揪住他的手指。
而下一秒,他倾身过来,含住她柔软的唇,辗转轻咬,异常的温柔。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像是默许,更像是邀请。
越泽更加无忌,手指摸索着解开她的衣裙。
倪珈不安地扭动了几下,没有抗拒,双手绵软地扒拉开他的衬衫,竭力贴住他发热的胸膛。
他见她没有拒绝,还温柔地迎合着,最初的试探变得热烈而无所顾忌,天知道他一直都想拥有她的一切。
越泽心尖一颤,想要的感觉愈发强烈,最后一刻,仍是不确定地低声问:“珈珈?”
她迷茫地睁开眼:“嗯?”
“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他盯着她,有些紧张。
“知道啊,”她慵懒地合了合眼眸,又重新看向他,“阿泽,我是你的。”
倪珈累得再一次虚脱,急促而艰难地呼吸着。
可有些事情还是要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埋头进他的怀里,声音干涩而内疚:“对不起,我不应该怀疑你。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迷茫,害怕。妈妈要死了,我对药物的依赖越来越严重。而宁锦年还在外面逃亡,很有可能……
说不定哪天他就会回来报复。杀了奶奶,杀了倪珞。我担惊受怕够了。天天都是负面的情绪,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未来。怕自己马上会死,可是却还有好多放不下的事。对不起,我只想不顾一切保护自己的家人,可,”她的眼泪一点一滴地落下来,“我忘了,你也是我的家人。对不起,我忘了。对不起,我在遇事的时候总会伤害你。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她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呜呜哭着不肯松开。
“我知道。”他眸光深深,抵住她的脸颊,“以后好好的,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倪珈阖上哭累了的眼睛,更深地往他怀里贴近,分明是爱他的,分明是想依靠的,为什么会犯错?还好被原谅了,还好可以补救,不然,她该再去哪里找他回来。
“我保证,以后真的做到有事就问,不隐瞒,不怀疑。”她流了太多的泪,鼻音很重,嗓子也有些哑,却带着撒娇的依赖。
“好。”越泽静静回答。其实,早就原谅了她。
他知道的,那种药吃多了,会让人焦躁不安,负面情绪泛滥,失去判断力。
车祸的打击让她重新开始吃药,他可以想象出这段时间她过得多灰暗多绝望。不是她愿意,不是她故意消极,而是她病了,控制不了自己。
他甚至恨自己,这么久竟然没发现她的异常。
“我会找专业的医生帮你戒掉。”他说。
她脑袋动了动,仰起头看他:“你怎么这么熟悉,难道,”她眼睛漆黑,眸子里划过一丝痛楚,难道他也?
这样的表情落在他眼里,却莫名地欣喜。
他扯扯嘴角,竟笑了,带着点儿无奈:“我爸妈出事后,我一个人回来,断了几根骨头,整天都不能动。那时年纪小,没现在这么耐疼,就偷吃了药。有次吃了大人的剂量,还差点儿死了。”
倪珈怔怔看他轻松的表情,仿佛调侃,在说别人的事,她心底钝钝的痛,无声伏进他怀里。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后来呢?”
“我姑父,就是天扬的爸爸,那时候还没从商,就把我绑去队伍里。天天揍我,比揍亲儿子还狠。”他想起那段日子,忍不住笑起来,
“感冒了不准吃西药,只灌中药汤。有时一直好不起来,我就跟他吵,然后他就骗我喝白酒。莫名其妙居然都好了。那时候个子小,跟他打架,他懒得理,揪着我的脖子就把我扔飞了。缠的时间多了,他手长,一掌摁着我的头,我伸胳膊捣腿就是打不到他。”
倪珈想象出这个画面,也被逗笑了。
他垂眸,见她满面泪痕却在笑,这才放心。
彼此身体残留的热度渐渐消散,她渐渐困了,缩进他怀里,相对而拥。
月色宁静。
倪珈静静睡着,又静静醒来。
一觉无梦,睡眠干净得像湛蓝的天,好久没有这般宁静的睡眠了。
睁开眼睛,夜色仍是浓重,月光却很好。
昏暗又白皙的天光里,身边的男人睡得格外沉静安然。他胸口的温度还滚烫,心跳声安全又有力量,温暖,温暖得让她恨不得钻进他的心里永远都不要出来。
她抬眸,漆黑的眸子里月光涌动。
他沉睡着,闭着眼,脸上没了白日里一贯的冷淡或凌厉,睡梦中的他,就连棱角都柔和了起来。
男人的柔弱与坚硬在这一刻,他的睡颜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倪珈凝视他良久,心底没有一点儿声响。
终于,她轻轻抬起他搭在她腰间的手臂,缓缓放好,很轻很缓,掀开被子,下床套上睡袍,出门去了。
楼顶的夜风很大,涌进她的白色袍子,像一只膨胀的气球,又像一只白色的风筝。她近日太瘦,就像嶙峋的风筝架,迎着风,极其艰难地走到楼顶边缘。
月光很好,水银一样洒在灰绿色的山间,草地绵延起伏,空旷得叫人心醉。
倪珈抬头望天,郊外的星空很干净,像水洗过一样,一闪一闪的发亮,很高很远,很深邃,像越泽的眼眸,深邃得让人想落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眨去眼中的泪雾,迎着风,任夜风吹乱她的长发衣衫。
倪珈低下头,赤着脚,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一步,脚底的夜色如万劫不复的深渊,有种令人晕眩却格外刺激的兴奋感。
天地间一片静谧,只有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倪珈垂眸望着脚下无边的黑暗,忽然笑了。
命运要拉她下深渊?
她不信。
她有那么多同伴,有那么多改变,一定会戒除对药物的依赖,一定会看着倪珞和倪氏越来越好,她自己也会过得越来越好。
不管是宁锦年还是命运,她都可以打破。
夜风忽然变了方向,呼啦啦从背后吹来,把她白色的睡袍拉成了风筝一样美丽的花。
倪珈重心有些不稳,但也控制得了自己,摇晃的身体像是在挑逗死神,在坠落的边缘有一种莫名空旷的兴奋。
可她并不留念,想要往后退时,却突然被拦腰狠狠扯了回去。
她陡然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力,像牵线木偶一样被扯得转身,下一秒就被强大的蛮力带回去,冲撞进熟悉的怀抱里。
她的心狂跳不止,却又瞬间心安,呼啸的夜风里,他身上熟悉的体香味愈发清淡了。
她刚要说什么,
“你要去哪儿?”
越泽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声音颤抖,带着恐慌的威胁,“要去哪儿?”
他死死箍住她的头,像是用了拥抱全世界的力气。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眨,盯着无边的黑暗。他在颤抖,在害怕。
她被勒得呼吸都不顺畅,知道他误解,要解释,却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鬓边落入眼角,瞬间被风吹凉,冰一样流进她的眼睛里。
倪珈怔住。
眼眶下全是他冰凉的泪。
她的眼睛刺痛起来,微微侧过头,贴住他湿濡的脸,伸手环住他的腰,轻轻地说:“你误会了,我没有想离开的……”
“不准!”他哽咽而凶狠地打断她的话,“我说过,不管你想去哪里,只要跟我说,我都会陪你去。那里,也可以。但不是现在。”
倪珈呆呆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天空的星星似乎在水里飘浮着,愈发的水光闪闪。
“珈珈,不要放弃。不要放弃,好不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闭上眼睛,眼泪晶莹剔透地滑落:“好。”
上一页回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