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警车直奔分金宝公司。
之前没有证据,警方拿分金宝公司其实没什么办法。现在罪证确凿,几乎翻了个底朝天。但发现密道,既在所有人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尤明许和殷逢一到,就被带往一楼最偏僻的一间杂物间。韩烽等在那里。
尤明许第一句话就问:“有人的线索吗?”这个人,指的自然是樊佳。
韩烽答:“你们下去看了再说。”
尤明许的心一沉,只见这房间约莫十平米,已经被清空,靠近窗户的地面上,有个黑黢黢的、一尺半见方的洞口,隐隐还可以看到残缺的台阶。
仔细一看,台阶都是石板的,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旁边也都是石壁,台阶上很干净,明显有清理过的痕迹。他们沿着这条窄窄的台阶路,下了大概有2米多深,眼前是条同样的小路,通往前方。洞内不高,人要弯着腰才能通过。
韩烽说:“刚发现这个密道,我就叫你们来了。鉴证人员马上也会到。之前上头是个杂物间,洞口放着柜子,还用块厚木板压着,不仔细看完全发现不了。这一看就是个很老的洞,我看着像小时候玩过的防空洞。这栋楼是老厂房翻修而成的,老厂房是建国前后修建的。这个洞说不定就是那时候保留下来的。”
尤明许点头。这样就合理了,正要说话,就见殷逢忽然转身,神色严肃,抓住了她的手,说:“阿许,前方是密道,一步也不要离开我。我会保护你的。”
尤明许:“……”
又犯病了!
韩烽也是默然。
前头就有刑警,韩烽的人早把整条密道探完了。
尤明许看了眼韩烽,韩烽转头看向一边。她这才低声对殷逢说:“自己玩!我没空。”
手电白蒙蒙的余光里,他眼里调皮的笑一闪而逝,到底还是听话,一个人兴致勃勃去探险了。
韩烽叹了口气:“你也挺不容易的啊。”
尤明许盯着殷逢的背影,心中也百般不是滋味。心动是他,傻逼也是他。她难道不清楚自己现在就站在十字路口,要他,就得把他如今的一切都照单收下。对了,还得预备着将来某一天他忽然恢复记忆和本性,冷笑而去,从此左手嫩模右手***,在全省警察面前,给她戴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尤明许想得心烦意乱,干脆不想了。他不是要守在线外吗?让他守好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么想着,又豁然开朗。管他七十二变,局面依然在她的一手掌控中。
这地道竟挺长的,走了十来分钟,才见尽头。洞壁上钉有勾环,一级一级的,供人攀爬。那铁环上的锈厚厚一层,还断缺了几根。
出口早已被刑警打开,阳光投射进来。尤明许他们爬了出去,发现这里是一处小山坡,周围长满野草和树木。分金宝公司就在山坡下不远处。
这片区域算是在平民窟的边缘,背山而建。也难怪还能藏着建国前后的防空密道。
几名刑警正在洞口周围勘探,一块同样锈迹斑斑的正方形铁栏,被放置在旁边地上。上头也缠着很多杂草甚至还有野花。想必平时覆盖在洞口时,很难被人注意到。上头还有把小锁,尤明许蹲下一看,锁是新的。
尤明许静默片刻,一只手插进长发里,咬着牙关,感觉到心口一缩,憋得厉害。殷逢在她身旁蹲下,轻声说:“你怎么啦?”
尤明许缓吐了口气,说:“樊佳跑出周荣峰房间,到我们闯进去,前后不会超过20分钟。这条密道单程就要10来分钟,凶手来不及把她送出去。当时樊佳人就在我们脚下。后来我们把那群人放了,凶手大概才有机会把她转移走。”
殷逢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阿许钻牛角尖了,这不是你的责任。”
尤明许不吭声,静静蹲了一会儿才站起,神色已恢复冰封般的沉静,望着山坡下的路说:“如果他把车开到这里,很轻松就能把樊佳带去任何地方。所以我们在附近,一直找不到樊佳。现在的问题是,谁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
然而,周荣峰、张薇等人,对于这条密道的存在,反应都很茫然。不是慌乱,不是掩饰,而是一致的一头雾水的茫然。
这其实有点在尤明许意料之中,因为如果早知密道,当时樊佳逃跑失踪,他们就不会在楼里大张旗鼓而一无所获。必然去密道拦截,夺下证据。现在又怎么会身在牢狱。
但是瞧那条密道的状况,必然是有人刻意掩饰,甚至还打扫维护过。
尤明许想了想,去翻阅资料,发现分金宝公司是两年前搬到这个办公地点的。
“当时谁负责的装修?”尤明许问。
张薇答:“是我。”
尤明许略一沉思:“还有谁做你的帮手?”
张薇一怔,答:“还有陈昭辞。”
就在这时,许梦山带来了别的信息。
这两天尤明许都很少见他,他一找来,才发现这平时斯文的青年,已胡子拉碴,两个大黑眼圈,眼睛里全是血丝。其实他的性格与尤明许有些相似,不会很听话。一旦认定的事,就会一口咬住不肯放手。似乎从樊佳“卧底”开始,他就不太待见陈昭辞。如今樊佳失踪,陈昭辞逃脱,他更是咬着这人不放,都快把陈昭辞的祖宗八代都翻出来了。
“知道我查出了什么吗?”许梦山冷笑道,“陈昭辞身上的故事,还挺多的。”
————
樊佳在一片黑暗中醒来。首先感到的是阴冷、潮湿,还有股滞闷发霉的气味。那感觉,就像被埋在了地底下。
周围真的一点光也没有,她想爬起来,感觉手臂和双腿牵动了什么长而结实的东西。她后知后觉发现手腕脚踝麻木疼痛,被绑住了。她顺着那长长的东西摸了摸,感觉是粗绳。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黑暗中突然传来剧烈的响动,是樊佳疯了般在撕扯绳索。可是那人绑得太紧,还有一根套在她的脖子上,动作稍微大点,就被箍得快要窒息了。
这样徒劳地挣扎了十来分钟,樊佳整个人颓下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泥土的气息更加清晰飘过来,她的眼泪掉下来,黑暗中只有低低的啜泣声。
哭了一阵子,她猛地睁开眼,开始对着黑暗大吼:“放我出去!你他吗是谁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然我不会饶过你——”
等嘶吼也没力气了,她也不哭了,躺着不动,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还在微微颤抖。没错她是个刑警,但参加工作才两年。她跟着他们出过现场,见过几次尸体,也看到过穷凶极恶的罪犯那冷漠的面容。她怀着一腔热情,还有一往无前的英雄主义,请缨来做这次的“鱼饵”。可现在所遭受的一切,是她无从预知和想象的。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勇敢要勇敢,像尤姐一样。尤姐上次在西藏遇到更加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不仅安全脱身,还把对方给抓捕归案。她也可以。她也一定可以。
她慢慢镇定下来,如自己所期望的,恢复沉着勇敢。又这样在黑暗中呆了大概半个小时,头顶传来隐约的窸窣响动。她睁大眼,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然后是沉甸甸拖动的声音,听着像石头。光线一下子落进来,其实并不耀眼,却令樊佳用手挡住眼睛,慢慢才适应。
头顶上方,大约2米高处,有一排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洞口不过一尺半见方。灯光是橘黄色的,照亮洞口下方一小片地面。樊佳得以看清,地面是水泥的,但并不平整,似乎已有些年头。周围模模糊糊,似刷了白色油漆,四四方方的,不超过10平米。
樊佳站起,直到身上的绳索绷到最紧,都快呼吸不过来,离那洞口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喘着气,抬头看着洞口铁栏杆。
有人坐在那里,露出小半个身子。她看到那人的黑色外套和牛仔裤,看不到脸。此外,铁栏杆之外,她看到了一小片天花板和灯泡,还有窗户一角,玻璃外有日光。它们都很旧,很破。也就是说,她被关在一间屋子的地下。凭经验就能判断,这里有多隐蔽。樊佳的心更沉了。
定了定神,她喊道:“你想怎么样?”
那人放下一只手,按在了铁栏杆上。那是只瘦长白净的手,从黑色袖口露出来。樊佳一直盯着。
“我想把你关起来。”那人说,“这样,你就不会走丢了。”
那嗓音实在太熟悉,令樊佳整个人如遭电击,心口一阵冷一阵热。可他讲话的语气,和从前完全不一样。带着几分亲昵,却又是缓慢而无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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