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靳断鸿没吃什么苦头。
不过这个拷问过程,慕容湛是回避的。直到皇帝下旨将他秘密□在此,似乎再无兴趣,他才决定带破月来见他。
“是我拖累了你二人。”靳断鸿双目含泪,“若是他回来了,让他来见我一面。”
破月点点头,忽的跪倒,朝靳断鸿“砰砰砰”连磕数个重重的响头。靳断鸿望着她沉默不语,一旁的慕容湛却看得心疼,待她起身,一把将她拉过,看到她额上青红一片,不由得蹙眉不语,抓着她的手,也忘了松开。
“你是步大哥的师父,便是我的长辈。”破月缓缓道,“今后我会替他孝顺你、侍奉你。”
靳断鸿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然静默。
当日在峰顶,她与步千洐生死相随,他已是又愧疚又欢喜。此时见她似身份极贵,却全然不顾他的敌国身份,决意侍奉维护。纤弱精致的眉宇间,自有一番与千洐相似的豪气。他自无鸠峰以来,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虽情怀悲壮,却也难免有几分萧索落寞。此时却有这么个儿媳般乖巧的女子,坚定的说要侍奉自己,他如何不动容呢?
“好、好孩子!”他怆然笑道,“诚王他是极宽厚的,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必挂心。待找到千洐的时候,你好好照顾他,我便安心了……”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颜破月做少妇打扮的发髻上,又不经意的滑过她和慕容湛交握的手。
破月注意到他的目光,这才察觉到手被慕容握住,缓缓一抽。
慕容本就只是关心她,才忘了松开。但手中一空,心头竟也是微微一空,沉默不语。
靳断鸿便不再言。
慕容见时间已不早,正要告辞,靳断鸿却忽的盯着颜破月,柔声道:“月儿,你上前来,让我把一下你的脉门。”
颜破月全无迟疑,将手腕送过去。
靳断鸿闭目沉思片刻,睁眼道:“诚王殿下,月儿她还有些内伤未愈。靳某不才,可以助她清除体内淤积的顽疾。”
慕容面露喜色——破月虽已痊愈,但太医确实诊断出她脉象古怪,断定为顽疾。此时听到靳断鸿一语道破,不由得十分欣喜。
他本就是惜英雄识英雄之人,此时听说能救月儿,他当即点头,道一声“多谢”,再关切的看一眼破月,便转身走开回避了。
靳断鸿待他走远,目露赞赏道:“这诚王性子憨直,竟将王妃丢给我一个敌国奸细,难怪千洐会与他成为莫逆。”
破月笑道:“他有自己的原则。”
靳断鸿松开她的手腕道:“那日薛锦绣打了你一掌,她自己却死了,你记得吗?”
破月迟疑:“她不是走火入魔吗?”
靳断鸿摇头。
破月不语,片刻后再次拜倒:“求前辈指点!”
靳断鸿盯着她道:“你信我?”
“步大哥信的,我都信。我的命是他给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没什么分别。”
她的语气极为平缓,仿佛在陈述一个尘封已久的、波澜不惊的决定。靳断鸿还是头一次在这么年轻的姑娘身上,看到这样落寞、沉静的神色,竟令他这历尽千帆的老人,心头微微一酸。
“好、好。”靳断鸿欣慰笑道,“我探你内力,似乎有归纳梳理过。但与你内力根源不同,终究不得要领。我现下教你个法子,虽不能助你功力再进,但将一身内力收敛自如,今后独步武林,亦非难事。孩子,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我为什么不愿意?”破月反问。
她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师父!”
她心里却隐约飘过个念头:奇怪,为什么他这么肯定,他的法子与我对路,其他法子却是“内力根源不同”?他不是君和国的武功套路吗?
但靳断鸿似乎并不想解释,她也就不问了。
而靳断鸿见她如此果断,心头大慰。又暗想,我将她调/教出一身武艺,也算是替我那千洐徒儿做了件好事。
“今后在人前,包括诚王,你还是叫我‘前辈’。”靳断鸿道。
破月点头,两人心照不宣。
两人席地而坐,靳断鸿细细向她讲述内力运用之法,她悉数记牢。之后,靳断鸿又抓住她双手脉门,助她调息。她感觉到有真气源源不绝注入脉门,不由得有些吃惊:“师父,这是……”
“噤声。”靳断鸿闭目淡道,“专心,否则走火入魔。”
她便不敢再问。
内力运行两个周天后,他才松开破月的手。破月浑身舒畅,只觉得真气似乎又充盈了不少。而他却是满头大汗,竟似十分疲惫。
“你回去吧。”他有些虚弱的道,“三日后再来。”
破月沿来路又走出了地牢,便见慕容负手静静站在门外空地上,俊眸怔怔望着远处一群战马。夕阳在他脸上染了薄薄的微光,他头戴乌冠,身着雪白锦袍,青带束腰,清俊飘逸的不似凡人。
“王爷。”破月唤他,因为不远处有人。
他缓缓回头,清冷的眸瞬间染上温柔,牢牢锁定她,几乎是快步走了过来。
“怎样?”他高她一个头,站在她对面,颀长的影子瞬间将她笼罩。
破月望着他满目拳拳的关切,忽的觉得有点受不住。他见她神色不太好看,心头一惊,一把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又停在她已然青紫的额头:“不舒服?”
此刻的他,不是不羞涩,不是不避嫌。三番两次抓她的手,只因关心则乱;只因曾经抱过她亲过她,日日看着她伴着她,无意识的,就习惯了与她的亲近。
而破月却感觉出他的不同,针扎般一把将手抽回来,倒退一步道:“没事,我很好。三日后我还能再来吗?”
慕容原本并无他心,可她的手抽得太快,令他心头莫名的微微的痛。
“好,我陪你过来。”他的嗓音有些干涩。
破月掠去心头尴尬,笑道:“还要见一个人,是谁?”
“唐十三。”
另一间地牢门口。
破月走到那人面前时,他都没抬头,似乎对周遭一切都不关心。
直到破月深吸一口气,笑道:“唐、十、三!”
他猛的抬头。
与靳断鸿同样的囚服,只是他看起来气色好很多,还是一张臭脸,又冷又拽。而且并没有上镣铐。
看到破月时,那比冰还冷的眸,难得的闪过一丝惊讶的笑意。
破月已经听慕容湛说,当日他被杨修苦打成重伤,瘫在地上,没人敢杀他,也没人管他。就被慕容湛顺手带了回来。
牢狱无疑是安全的地方,两个月的调养,他已经痊愈,所以慕容湛今日来,不仅是要探他,也是要放他。
“他呢?”唐十三问,那点微薄的笑意早已褪尽,恢复冰块脸。
破月沉默片刻:“生死未卜。”
唐十三点点头,他是个敏锐的人,忽然看着慕容湛:“你变心?”
他问得直白,慕容湛有一点尴尬,俊脸薄红。
破月答得更干脆:“你别管。”
唐十三也不生气,还点了点头。
然后三人相对无言。
破月忽然笑了:“十三,我们今日是来放你走的。你打算去哪里?”
“你别管。”唐十三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奉还。
破月失笑。
唐十三当日肯留在这里,便是因为慕容湛告诉他,自己在找步千洐,且颜破月已经找到,正在修养疗伤。此时得到他们的消息,他哪里还肯留下?
三人一起行到地牢门口,唐十三也不客气,拿起慕容湛给他的包袱,骑上骏马,背好自己的长剑。然后朝慕容湛道了声“多谢”,这才又看着破月,冷冷道:“过来。”
破月走到马前。
然后唐十三看一眼慕容湛,不做声。
慕容湛淡淡转身,走出几步回避。
“他很好,他更好。”唐十三声音极低,言简意赅。
破月点点头道:“好不好不重要,他只有一个。”
唐十三便不作声,破月忽道:“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听说那日在无鸠峰上,你还帮过靳断鸿——为什么,十三?我想义气虽重,但还大不过师恩吧?”
唐十三微微蹙眉,忽的笑了。
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程度的明朗笑容,一时呆住了。
他却猛的俯身,凑到她耳边。破月微微一惊,却没避开。
“我跟他一样。”他丢下这句爆炸性的话,陡然直起身子,马鞭一扬,顷刻奔驰而去。
“保重!”破月大喊。
回答她的,只有被马蹄溅起的漫天烟尘,和沉默渐远的身影。
破月心头怦怦的跳。
他,哪个他?
在原地默立片刻,她听到身后那个柔和的声音道:“咱们回去吧。”
她点点头,与他踏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天色渐渐暗下来,马车在官道上平稳奔驰。约莫要到半夜,才能回到帝京了。
慕容湛与破月共处一室,自拿了本书,默诵佛经,他很快心若止水。
破月却在打坐,回想靳断鸿教自己的运气法门。慢慢的心沉似海,只觉体内真气运转自如,越发酣畅淋漓,竟对周遭一切浑然不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整个胸腔越来越重,仿佛被
52、v章
什么无形的事物填满,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其实这正是终于得到释放的真气,在她丹田充盈激荡。高手内力修炼,每到一个境界,往往会有这样的关口。只要冲破最后束缚,经脉全数打通,方能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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