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翔关内,北朝军营。
空旷简陋的营帐内,没有桌椅床榻,只有铁链与刑具。
“啪!”一声沉重而响亮的鞭笞声震得人浑身一哆嗦。
“你说不说?”一名校尉手执长鞭,目光凶狠,瞪着被铁链锁住双手作男子装扮的瘦弱之人。那人额角垂了几缕凌乱发丝,面上沾了许多泥土,口角滴着血,身上已挨了四五道鞭子,却仍然一句话不说。此人正是在往南朝大军运粮途中不小心惊动紫翔关守卫的昭云郡主。为了将粮草安全送到拂云关,她只身引开敌人,最终被俘。没有恐惧,没有求饶,她只是咬紧牙关强自承受着。
“啪!”又是一鞭,皮开肉绽。她精致的面容痛到抽搐变形,禁不住痛呼一声。那执鞭之人得意笑道:“看你还能忍?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偷偷给敌人运送粮草?那些粮草又是打哪儿来的?你还有些什么同伙?快快招来,不说还有你好受的!”前几天就听说南军粮草用尽,他们本来只要再等上几日,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城池,将南军一举歼灭,谁知,这人竟然打着给他们送粮草的旗号,一路顺畅而过,其实是给敌军运送粮草,害他们这一月白等。怎不叫人丧气?将军发话了,无论用什么办法,必须问出此人底细,否则,等陛下回来,无法向陛下交代。
昭云低头看着身上纵横密布的血色鞭痕,艰难的喘了两口气,用极度轻蔑的眼神瞥了那人一眼,“你不用问,我什么都不会说。你杀了我吧。”从被他们抓来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这一次,能帮上无忧哥哥,她真的很高兴,至少,她不再是一个完全无用的人。若能就此死了,以后无忧哥哥偶尔想起她,就不会再像从前那么讨厌她了吧?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笑得心满意足。
看得那校尉面上一抽,骂道:“妈的!你骨头倒挺硬!来呀。”他朝身后招手,立刻有一人提着一桶水过来。那校尉看着她,狞笑道:“泼!”
“哗!”一桶盐水毫不留情地朝着她身上伤口处狠狠泼下,撕裂般的剧痛猛烈袭击着她全身每一根神经。
“啊!”她仰头尖声嘶叫,叫声凄厉而尖锐。身体不住的颤抖、抽搐,脸色惨白,冷汗如瀑。
“怎么样?这滋味儿,好受吧?”那校尉举着鞭子靠近她,看着她抽痛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
昭云大口喘气,身子无力软倒,但双手却被铁链死死拴住。她垂着头,手像是要被扯断了一般的痛,与身上的灼痛交炽,抽干了她本就不多的力气。“你……杀了……杀了我吧。”她声音虚弱之极,但却执着而坚定。
“你!哼,我就不信你是铁打的身子!来呀。”他将鞭子扔给身后的士兵,趾高气昂的下达命令:“扒了他的衣裳,给本校尉狠狠的打,打到他说为止!”
昭云大惊,眼中惊恐遽现,望着朝她走过来的士兵,直觉叫道:“站住!不准碰我!”
那校尉眉头一动,心想,你终于有反应了?“去,扒了他。”
“是。”士兵领命上前,昭云心中慌了,见那人向她靠近,她想逃,可是双手被锁住,跑也跑不了,她一急之下,突然有了力气,抬腿就狠命地朝那士兵踢去。
那士兵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这么虚弱的人还能使出那么大的力气,他没有防备,一下被踢中命根子,顿时哀叫一声,痛得倒在地上,满地打滚。
昭云鄙夷的看了一眼,校尉眉头一拧,鼻子一皱,大步朝她跨过去,昭云还想用那招,但这一次且不说校尉已有防备,而且他武功不弱,自然不会被没有武功的她伤到。
那校尉抬手就撕了她的衣衫,扯到胸口的时候,他微微一愣,有片刻的惊诧,继而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用另一只手擦掉她脸上的泥土,现出一张秀丽精致的脸庞。那校尉眼中闪现淫邪光芒,望着她那白净细腻的肌肤,笑着咒骂道:“妈的,我居然没看出你是个女人!还是个长相标致的女人!哈哈,老子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看来今天可以好好过过瘾。”
听到这人的话,昭云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气,还很害怕。她想挣脱他的掌控,但下巴却被扣得死死的,她一动也动不了,只能抬眼怒瞪着他。曾经被前夫强迫行房,已是她的噩梦,如今再被这些人糟蹋,她宁可死!
“放开我!你,你敢动我,你一定会后悔的!”她强按住心中的恐惧,出声威胁。她要镇定,再镇定,不能慌,就像容乐姐姐一样冷静而坚强。
那人似是觉得好笑,轻佻的摸着她的脸,问道:“你怎么让我后悔?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座城?”
她极力平复着慌乱起伏的胸口,咬牙道:“就算我死了,也会有人替我报仇。”
“报仇?哈哈,老子上战场杀的人多了,还怕人找我报仇?哼,老子要先快活了再说。”他淫邪的笑着,伸手就去撕她的衣裳。
敞露的胸口鞭痕交错,血肉翻卷,那校尉看着,不但不觉得可怖,反倒面上更多了几分兴奋的神色,仿佛嗜血般的魔鬼禽兽。他正欲继续剥裂她的衣衫,这时,门口有人叫了一声:“李将军。”
那校尉一怔,连忙住了手,拢上她敞开的衣襟,回头就朝步入帐内的中年男子行礼,“属下见过将军。”
李将军点头,“恩,问得怎么样了?招了吗?”
校尉道:“回将军话,这人骨头硬得很,怎么打她都不肯说,属下正准备再加刑罚。”
李将军信步走上前来,这才斜目扫了她一眼,看到她的脸,他微微一愣,似乎在哪里见过?
昭云忙低下头,这个李将军以前是见过她的,她不能被他认出来。
李将军对身边的校尉命令道:“你去,让她抬头。”
“是,将军。”那校尉上前,不容抗拒托起她的下巴,迫她抬头。
李将军正面打量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继而皮笑肉不笑,道:“果然是见过!本将军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私通南朝,原来是对南帝痴心不改的昭云郡主!”
那校尉心中一震,手不自觉就松了,她是郡主?
昭云见被认出来,便低着头不作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李将军盯着她的目光犀利,沉声道:“昭云郡主,你好大胆!竟然敢私通外敌,密送军粮,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叛国罪,是要诛九族的!”
叛国罪是何等大罪,一句沉沉的诛九族,令昭云身躯一震,但她依旧咬着牙,低头一声不吭。
李将军问道:“你是从何处得来那么多的银两,又是怎么购得那么多粮草?在京城,究竟有多少南朝的奸细?只要你一五一十都招了,本将军自会奏明陛下与太后,请求对你网开一面。”
昭云把头一扭,表示不稀罕。如果是两年前,也许她会信,但现在的她,早已经懂得了人心叵测,那些诱供的手段,她还是能分得清的。即便是真如他所说,皇帝和太后会对她网开一面,她也一样不会招出拢月茶园,她与那里每一个人,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且,如今的拢月茶园规模庞大,各处的分园有上千人之多,她岂可连累?
李将军见她还不开口,皱眉道:“本将军知道你和你的那些哥哥嫂嫂们关系不是很好,但是郡主,你可要想好了,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哪!你的九族加起来,少说也有一两百人吧?你的那些子侄们,他们有的才三四岁,还有的仍在襁褓之中,郡主心地善良,怎么忍心让他们因你的过错而被诛呢?”
昭云身子一颤,面色倏然惨白。她紧紧咬着牙,眼中有泪光浮现,是啊,兄嫂不义,可也不致死。她该怎么办?无论她怎么做,都会有很多人要死。难道就没有一个办法能保全所有人?
见她犹豫,李将军等了一会儿,方问道:“郡主想好了吗?”
昭云一咬唇,似是下定决心般猛然抬头,看着李将军,强自笑道:“这位将军,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郡主。”
李将军微愣,目光陡然一利,没想到她会否认自己的身份。“郡主不承认也没有用,只要本将军派人去京城到你家里一查便知。”
“那你就派人去查吧。”家?呵,她早就没有家了,这一年里,她那些所谓的亲人,谁管过她的死活?随便他们怎么查。已经消失一年的人,找不到本就不稀奇。
“你!哼!好,既然你不承认,那就休怪本将军无情!吕校尉,这个人,就交给你审了,你要记住,别让她死了。”李将军面色冷酷,一甩手臂,冷哼着大步离去。
昭云惊惶道:“我不要让这人审讯……李将军,李将军……”
“你不用喊了。”那校尉面色得意极了,用一个手指勾着她下巴,脸凑过来,淫笑道:“你喊也没用。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言千百年来第一个休了丈夫的女人,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有机会上一个郡主,哈哈,我尊贵的郡主,你有力气,还是留着一会儿快活的时候再好好叫吧。”
“啊!不要……滚开,不要,啊……”
通往拂云关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飞奔而过,扬起一片尘土。
赶车的是一个冷面之人,他旁边坐着两个戴着面具的玄衣男子,而车内则坐着一男二女。
一路上,听马车外风声呼呼刮过,几人都是沉默。
宗政无忧握着漫夭的手,她手心一片湿漉的冰冷,手指微微僵硬,偶尔还会颤抖。她脸色很苍白,眉心笼着疲倦,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害怕。
宗政无忧皱眉,本不愿让她跟来,但她性子那般倔强,硬是坚持,他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万分心疼地望着她,搂着她的肩,对外叫道:“冷炎,速度慢点。”
“不用。”漫夭出声制止,语气坚定道:“就这样,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她只恨不能立刻飞往拂云关。
萧可不认同道:“公主姐姐,你……”
漫夭截口道:“可儿,别说话,我心里乱,就想安安静静的。”
萧可叹了一口气,听话地低下头去,忧心忡忡。
宗政无忧揽过漫夭僵硬的身子,让她头靠着他歇一会儿。他握紧她的手,柔声安抚道:“别担心,无相子会让人去救她。”
漫夭垂眼,是她让昭云办的这件事,现在昭云被俘,生死未知,她怎么可能不担心?那是敌军军营,二十多万大军,凭着几个武功高的人,想闯进去救人,恐怕不容易,也得等待时机。可是,像昭云那么美的女孩子,手无缚鸡之力,孤身落在敌军军营,会面临何种命运,她不得而知。如今南北朝对立,昭云身为北朝之人,却为南朝运送粮草,等同于通敌叛国,不可能会有好待遇。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昭云出事。
到了拂云关,冷炎亮出腰牌,马车直入关内军营大帐。
九皇子一听说宗政无忧到了,飞快迎了出来,见到马车内宗政无忧这副憔悴的面容,惊讶道:“七哥,你怎么成这样了?看起来像是很多天没睡过觉,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宗政无忧没答话,只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车,问道:“昭云呢?救出来了吗?”
提到昭云,九皇子面色一变,神色少有的凝重,他垮了双肩,语气有些沉重道:“救是救出来了……”
漫夭在萧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听九皇子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又看他这般脸色,心中一沉,急忙上前问道:“她怎么了?受伤了吗?”
九皇子转开目光,叹气道:“我还是带你们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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