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丰三年夏,凌王勾结金国妖人,欲颠覆大封王朝,为封王与辰王设计所诛,其叛乱党羽一个不留。其间辰王一人独挑金国妖人千名顶级死士,血染王宫,为人间地狱。此行震慑百官,从此为国为民兢兢业业,再无异心。各国使节纷纷示好,表示愿与之永世修好。唯翌国使节独自对其丧命的公主大哭,要求封国将杀害其公主的凶手交与他翌国处置,被封王所驳,在回翌国途中被人杀害。翌王大怒,誓与封国决裂,欲于金国修好。
金砖玉壁,雕梁画栋,大红的纱幔随风飘舞,一粒粒色泽圆润的白色半透明珍珠以金丝线串就而成,垂挂在华美的大堂,将里外的世界隔离开来,由外望去,里面大红的窈窕身影若隐若现。
珠帘之外,一男一女,男子面部有条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俊美邪魅,女子皮肤白皙,一双勾人桃花眼,尽显娇媚。两人并列而跪,如此的谐和,与大堂相衬,竟构成一副美丽的风景。然而,当里面的那名女子走出珠帘之外,不论是俊美的男子还是妖媚的女子,又或者是这大堂为精致华美,在那一瞬间,通通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只见那名女子,约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大红外衣,金丝绣凤,张扬着威严的气势,那本应乌黑如墨的三千丝,却是纯白如雪,与血一般大红的颜色相映,如此妖冶夺目。眉间之上,描绘的殷红花瓣,与另一名女子左肩之落花如出一辙,极尽妖娆,然而,那一双美目,却道尽了世间的沧桑荒惊。那朱唇一勾,尽讽刺,那黛眉一锁,却狠绝,那美眸一转,无限恨,惊天动地,刻入骨血。令这倾世绝色的女子看上去仿佛是一个来自天地之外的复仇使者。
她听完外面二人的详细汇报,面无表情,走到离跪地的两人十步之远的距离停下,目光透过红色的纱幔看向远处,出口的声音异常冷漠,却自有一股摄人的威严。”如此完美的计划竟落得个一败涂地,上次是嗜血楼被灭,这次千名死士无一生还。巫邪,你,真让本宫失望。”
巫邪身子一颤,垂下的眼眸满含痛苦与愧疚之情。这一句失望比鞭打和责?更令他难受。伏地拜道:“巫邪有负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慌,连忙也拜倒。”主子,此次失败柳眉也有责任,请主子责罚柳眉,就饶了邪这一次吧。”
红衣美妇这才低眸看向他们二人,冰冷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看了半响,直到那伏地的二人身子颤,方道:“他们果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那千名死士真的是南宫晔一人所杀?”
柳眉立即回道:“回主子,千真万确。南宫晔疯狂之后,力量大增,那枯寒神功的威力至少是平常的好几倍。当时他谁也不认,就好像一个魔鬼一样,疯狂的杀人,据属下估计,以那种情形,就算我们有万名死士,也一样会被他杀尽。”
红衣美妇面色不变。目光沉了沉,冷声道:“你们可知,你们错过了一个绝好的机会,原来这次计划万无一失,若是你们将那名女子带了回来,照你们的描述,当时南宫傲必死。我们有那名女子在手,将来对付南宫晔易如反掌。但你们却在最后的时刻,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她刻意提醒你们,如果她被南宫晔杀了,那南宫晔守会生不如死,但你们曾可想过,如你们口中所说的一个极为聪慧的女子,怎会好意的提醒,分明是她有能阻止南宫晔继续疯狂的把握。你们却连这点也看不出来,枉费本宫这么多年来对你们的栽培。”
巫邪眉头紧皱,心中懊悔,他那时已乱了分寸,才会中了那名女子的计,当他出了那个大殿之后,便已经意识到了,只是为时已晚。”属下……愧对主子!”
柳眉咬了咬唇,低声道:“当时,我们都有些慌,那个时候的南宫晔,实在……太恐怖了。属下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因为愤怒和仇恨疯狂到那种地步,什么也不顾,何况当时,他还中了两剑,身负重伤。”
红衣美妇轻蹙眉,似若有所思,沉吟半响,方道:“愤怒和仇恨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但本宫认为,仅仅是愤怒和仇恨还不至于令一个人疯狂至此,尤其是南宫晔那种意志坚定之人。也许,在挣扎和愤怒的背后,还有你们所不知道的事情生,那件事情,才是导致他疯狂的根本,而巫邪对那名女子刺下的一剑,只是引他彻底失去理智的一个因素,这也是一个人崩溃的另一种方式的体现。”她虽然不认识南宫晔,但这些年来,她在封国安排了许多人,对南宫晔及王室之人个个了如指掌。
巫邪和柳眉皆拧眉思索,认为主子说的有道理,但任他们将那日的情形反复想了多遍,也想不出究竟那个根本原因在哪里。
红衣美妇想起他们对那种场景的描述,突然皱眉问道:“你们方才说……当时冷意潇也在场?他……可有受伤?”
柳眉微微一愣,摇了摇头,道:“冷意潇只受了点轻伤,不碍事。主子,属下……有一事不明,主子既要杀靖国侯夫人,又想将靖国侯送进封国的大牢,或者是抓回来,应该是他们与主子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是,却为什么偏偏又叮嘱我们不准伤害他的儿子冷意潇呢?”
巫邪一惊,连忙警告的望了柳眉一眼。这女人,今日犯胡涂了!
红衣美妇眸光遽利,紧紧盯住柳眉,没有开口斥责,但那冰冷而凌厉的目光却比斥责列令柳眉惊颤,她连忙垂下头,心中暗恼,主子一向不喜多事之人,从来都是要求他们只要听命行事就好,不准追问原因。可她今日一时好奇,没管住自己的嘴,竟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顿时,心中忐忑不安。忙低头请罪道:“属下……逾距了,请主子,恕罪。”
红衣美妇慢慢朝着她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低眸睇视着她,声音冷绝:“柳眉,你是第一天跟着本宫吗?竟然越活越回去了,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自去刑房领罚。”
柳眉的面容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触犯规矩的惩罚,她知道,那是一种分筋错骨之痛。顿时,身子颤,目光看向巫邪,希望他能帮她求情,毕竟巫邪在主子心中还是很有分量,与她们不同。
巫邪皱了眉,虽然没看柳眉一眼,但还是犹豫着开了口:“主子……”
他话才刚刚出口,便被红衣美妇冷冷的打断道:“你想替她求情?你也忘了本宫的规矩了?巫邪,你别忘了,你办事不利,本宫还未惩罚你。另以为你曾经救国本宫的性命,主有了与本宫讨价还价的资格。哼!”
巫邪眸中一痛,低头道:“巫邪从未想过与主子讨价还价,巫邪也从未把自己当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能跟随主子,为主子效命,是巫邪此生所愿,别无它求。”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背过身去,深沉的目光盯住在风中相互碰撞出清脆响声的珠帘,久久不语。巫邪在她眼中,确实与他人不同。从她一无所有对生命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再到现在的权倾一国,他始终都在她身边默默的支持和守护。他是目前在她身边唯一一个令她深信不需防备之人。沉吟半刻,方道:“柳眉,这次就看在巫邪的份上,饶你一次,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柳眉紧张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句话之后放松下来,感激的看了巫邪一眼,连忙对红衣美妇,拜谢道:“多谢主人,柳眉一定谨记在心,绝不再犯。”
巫邪望着面前的那个孤独萧瑟的红色背影,那鲜艳的颜色掩不住她内心的苍白,那一夜成雪的丝,每一根都是她仇恨和悔痛交织而出的感情,十年了,他从少年之时,便看着她痛苦挣扎,在十年间,从她悔恨交加万念俱灰到后来的一心复仇行事狠绝,每一种表情无不令他心痛之极,他却只能看着,无能为力。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全力帮助她完成复仇大计,但是,她几近完美的计划,却败在他的手中,这令他惭愧的恨不能杀了自己。
正在他愧疚自责的同时,红衣美妇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次的行动虽然失败了,但也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至少你暗中杀死了翌王最疼爱的女儿,嫁祸给那名女子,又杀了翌国的使者,令封翌两国反目成仇,这一点就做得很好。我们可以与翌国连手攻打封国,不论南宫晔多么厉害,本宫就不信,他能抵挡百万大军。至于那名女子……叫什么来着?”
巫邪见她并无责怪之意,心中顿觉感动。其实她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这么多年,风雨相伴,尽管只是下属,但她对他终归与别人有些不同,这便足够了。于是,他应道:“魔宫宫主如陌。”
红衣美妇点了点头,一抖袖袍,气势浑然,傲然的表情,似乎对世间的一切皆不屑一顾,道:“魔宫宫主如陌?哼,本宫倒要看看,她厉害到何种地步。再过些日子,封国武林大会就要到了,本宫正好也想去瞧瞧。你去安排吧。”
巫邪一惊,神色间有些犹豫道:“您要去封国参加武林大会?这……以您的身份,只怕……”
红衣美妇扫了他一眼,浮出一个冰冷的笑容,道:“你怕什么?我们的手中不是还有一枚棋子吗?先以那人的名义行事。这魔宫宫主屡次坏本宫大计,本宫定要好好会会她,看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好了,你们先下去吧。”说罢便转身,不再理会他们,独自一人入了珠帘之内。
巫邪目光中先前被收敛的深情尽现,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然后与柳眉一同领命退下。
红衣美妇自堂内入了里屋,在屋子的一角书架旁,摸到一个按钮,轻轻一按,那书架竟然自动挪了开来。她便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与外头的金碧辉煌截然不同的小屋,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惨白。白色墙壁,白绸悬挂,白玉书桌,白烛正燃。唯一不是白色的物品便是墙上悬挂的一幅画像。一名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百花环伺的秋千之上,美丽的娇小脸庞绽放着灿烂的笑容,美丽而皎洁,荡漾着快乐和幸福。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妖娆的面容已变得异常苍白,美眸之中痛悔的神色,无法掩盖。素指抚上画中女孩的脸庞,对着那个灿烂的笑容,泪水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悲伤的声音,带着哽咽的语调,低喃:“十年了,嫣儿……十年了,娘还是没能下去陪你,你怪娘吗?你一定会怪……对不对?娘扔下了你,让你独自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的游荡,是娘不好,对不起你!你再等等娘,好不好?娘不能就这样死,娘要为自己的父母族人报仇,要让封国王室为你陪葬……”扶着墙壁,单薄的身子慢慢的滑下,一直抵地,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每一次……每一次进来这间屋子,她无不是如这般的嚎啕大哭。
“娘……对不起你,嫣儿……我的女儿……”
父母的惨死,族人的恶咒,亲手埋葬的白骨,令她行走在崩溃边缘有神智,在看到爱人身上的大红喜服之时彻底的失去了理智,竟然选择了那样为世所不容的残忍而狠毒的方式去报复背叛的男子。然而,当她理智恢复的时候,那场报复,最终究竟令谁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她竟然……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十年了,那无尽的悔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令她痛不欲生。唯有未曾完结的仇恨,勉力支撑着,她灵魂扭曲的身体。每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她都会让其得到应有的惩罚。
等着吧。金翰,封国王室,冷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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