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随便,可一个个字溜进耳朵里,却让她沉默了很久。她低头,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姜丝可乐,递给他:“是啊,特后悔。”
她听不出程晨话里的真情假意,却用玩笑语气,说了句大实话。
说完马上回过身,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余光里,看见程晨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刚才那么些淡定都没了。很热的水温,透过玻璃杯烫到了手指,他却还是没有动……她怕他再说什么和过去有关的话,只能大脑放空,盯着可乐上飘荡的姜丝发呆。
茶水间常年开着壁灯,此时这样的气氛,倒更显气氛暧昧。
她正是心跳紊乱时,忽然就听到了值班阿姨的声音,似乎在问还有谁在公司,司念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出了声:“这里,茶水间还有人。”
不过一会儿,老阿姨就从门边探头看了一眼,笑道:“程导和编剧在啊?”说完,很尽职地打开了照明大灯,“怎么还不走?好在我进来看了一圈,要不然你们两个就被锁在公司了。”
程晨很淡地笑了笑:“在谈剧本。”
那晚回去,司念死活要自己打车回去,程晨看她这么坚持,也就没说什么。
到剧本谈的差不多了,李晓清才提起演员的问题。
其实很多角色都已经内定了,偏就是男二号始终权衡不下。这个角色是个偏执狂,一个负尽天下却独宠女主的痴情种,要多俗有多俗。可偏就是这种万年不变的设定,谁演谁红。
李晓清想捧公司的新晋小生,投资方却想用这几年大红的沈哲,程晨始终没发表意见。
晚上在南蛮亭吃料理时,司念捏着香滋滋的烤鹅肝,思腹良久,还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我想用沈哲,他很适合古装戏,你看他演的纳兰容若……”身侧一个很学生气的员工立刻接口,“是啊是啊,简直是经典。”
其它几个拿着竹签的女人,边咬着烤肉,边点头附和。
沈哲凭古装出名,那羽扇纶巾、长身而立的造型,早就成功收拢了一众少女心。要不是因为大老板坚持捧内部人,她们早就摇旗呐喊了。
程晨笑了笑,没说话。
只反复机械性地玩着打火机,听她们继续掀起另一个沈哲的讨论高|潮。
导演助理刘夏推过来一小碟青辣椒,悄然对司念使眼色,示意她继续为广大女同胞谋福。
这一眼,倒是把司念看心虚了,其实她真的是觉得沈哲合适,完全不像这些假公济私的女人……
她拿起一个辣椒,咬了一小口:“上一档戏我就建议用他,可惜他坚持不再剔头……”话没说完,一股刺鼻的辣味蹿上来,立刻逼出了她的两行眼泪,她却依旧敬业地说完了自己的感慨,“这次我还是觉得,男二号非他莫属。”
她说完,若有似无看了眼面前人。
程晨正要将齿间咬着的烟点了,见司念在看自己,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示意她等自己点完烟。直到啪嗒一声轻响后,他才开了口:“真想要他?”
她很不怕死地点点头,完全把李晓清的愿望扔到脑后。
程晨略一沉吟,拿起手机闷不做声发了条短信。
很快,一声轻响,短信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等着答复。
“他应该有兴趣,不过有部戏也在找他,和我们的时间刚好冲突。如果你想试一试就明天准备好剧本大纲,”他放下手机,“他看了没问题再当面谈。”
众人欢呼雀跃,只有司念嘴角抽搐。
剧本大纲?一字没写呢啊……
好在程晨没落井下石,既然是众人一致的要求,他索性挑了几个核心人员,带到自己家里连夜赶工。于是一行人刚结束加班,就为了这个古装第一小生,立刻又马不停蹄地买了无数的零食啤酒,赶赴程导家继续通宵。
打开门的一瞬间,雪碧就闻到了司念的味道,立刻刹住要扑向程晨的动作,猛地扑到了司念的怀里。司念乐了,刚抱住它想低声哄几句,就发现五六双眼睛都看向自己,静的吓人……狗这种生物的特性,谁都清楚,只认自家人。
司念讪笑:“我家在附近,碰见过程导遛狗。”
众人很识相地“哦”了声。
程晨好笑看了眼司念,叫了声“雪碧”。
雪碧没搭理他,继续舔司念的手心,俨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岂止‘碰见’这么简单?
司念皮笑肉不笑,继续解释:“上次喂过它午餐肉,估计它特别爱吃,记住我了。”
众人了然,很配合地又‘哦’了声。
话音未落,落在众人后边的助理编剧董笑从电梯跑出来,小男生一见到狗特别兴奋,立刻蹲下哄着问:“叫什么啊,好可爱。”
“雪碧。”有人答。
“啊?”董笑惊了,“这么巧啊,编剧,你家那只猫不是叫可乐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众人终于悟了。
宠物有没有奸|情不知道,两个主人的奸|情传闻算是落实了。
司念百口莫辩,程晨又一副与我无关的坦然神情,她也只能自我麻痹,不就是暧昧绯闻吗?哪个剧组没有十七八个暧昧话题,怕什么?
结果雪碧还真是配合众人的遐想,整个晚上都尾随着她,就连司念要去洗手间,都要在外边看门。最后四点搞定剧本大纲时,雪碧仍旧趴在她脚边,困顿地等着她带自己去睡觉,司念无奈,只好在众目睽睽下带着雪碧进了客房。
程晨家有一个主卧和两个客房,因为司念和一个制片是女人,自然占了一个房间,剩下四个男人只好挤在另外的客房。
为了照顾她们,这间客房还是小套房,有独立的洗手间。
虽然看起来没怎么住过人,可基本的洗漱用品倒是一应俱全。司念看制片还在打电话,就先进了浴室,痛快洗了个热水澡。刚才拿着毛巾擦头发,就听见自己手机在响,急忙裹上浴巾跑了出来,对那个女人笑了笑:“我好了,你去吧。”
话说完,看到来电显示倒是愣了。
是程晨。
他不就在隔壁吗,还打什么电话?
她接起来,怕洗澡的人听见,凑在窗边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客房,要我帮你拿过去?”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要紧事,可以让他半夜找自己。
而且还是偷偷摸摸打电话。
那边莫名安静了一会儿,他才说:“今晚你睡我房间,现在收拾东西过来。”
“啊?”司念傻了,以为是自己幻听,“我信号不好,你再说一遍。”
程晨的声音本就有些尴尬,被她这么一问更难说出口了,只好轻咳了声,继续解释:“你房间里的人比较特别……你和她睡在一起,不太方便。”
这次算是听清楚了,可和一个女人睡一起,能有什么不方便?
她支吾着说:“这么晚去你房间,好像更不方便……”
电话那边又是一阵安静,他终于叹了口气:“穿好衣服过来,就说我要和你通宵讨论剧本大纲。”
这不掩耳盗铃吗?
刚才所有东西都弄好了,骗谁呢?
可程晨根本就不给她考虑的余地,立刻挂了电话。
司念只好整整齐齐穿好衣服,隔着门含糊和室友说导演有意见,自己要去改下剧本,让她别等自己直接睡。里边惊讶了一下,笑著说导演还真是工作狂。司念哼哼哈哈抱怨了两句,出了客房。
从客房到主卧只有几米距离,她犹豫了足足三分钟,也没敢去敲门。
大半夜的沐浴更衣好,站在导演门外……
怎么有种自荐枕席的错觉?
她越想越不对,转身往回走。
可再想想,还是不敢惹程晨,又走回来两步,继续对着卧室门纠结。
算了,不是讨论大纲吗?那就讨论大纲。
她终于一咬牙,伸手叩门。
门开的一瞬间,飘出了很清淡的薄荷味,程晨似乎也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一手拎着浴巾,示意她进来。
两个人都洗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对面站着,反倒更尴尬了。
冷场了半天,程晨无奈地抬了抬下巴,指向另一间客房:“你一直站在我卧室门口,不怕被他们撞见?”客房里很是配合,传来一阵笑声。
司念再不敢犹豫,马上跟了进去。
整个卧室只有一张好大的床,地毯上胡乱扔着衣服,没有任何能坐的地方。
程晨在床边坐下,边用浴巾边擦头发,边示意她随便坐:“我刚才洗澡的时候,忽然想起她喜欢女人,你和她睡在一起,就和个普通男人睡在一起没区别,”说完,顿了顿继续道,“所以你今晚睡我这里比较好,我睡地板。”
她回味这句话三遍,懂了,也郁闷了。
就算那个女人内里很man,外在仍是个女人吧?
你程大导演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人啊,怎么看都是这边比较危险才对吧?
而且,我根本就不介意她喜欢女人啊……
司念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新的枕头被子,依旧觉得不妥:“要不我睡客厅吧?”
“你特地跑出来睡客厅,让她怎么想?”程晨拒绝的很自然。
也对……自己本来没什么歧视,可人家看见说不定会乱想。
算了,反正自己只要一口咬定在谈剧本就好。
她认命地坐在了床上。
头发还在滴着水,刚才根本就没有好好擦过,她随手拿起床上的毛巾擦掉发间流下的水,正在琢磨刚才出来有没有让人怀疑时,程晨已经回头看了她一眼,却忽然停住了所有动作。
她不解看他,感觉手里的毛巾有些潮湿,立刻明白了他的反常。
自己拿着的,就是他刚才用来擦头发的浴巾。
“对不起,”她忙放回原处,“我随手拿起来,没注意。”
他没吭声,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新浴巾,走到床边递给她:“没关系,我也就是用来擦擦头发,没干别的。”
没干别的,没干别的……我也没以为你干别的了啊。
她低头接过来,一阵胡乱擦拭,浑身的血都瞬间涌上来,连脖子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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