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雨扭头,震惊的看着巴与。后者小心的收起了手中的香烟,装到一个金属的盒子里,贴身放好,对着初雨点点头:“我们可以下去了。”
索菲的目的不是她,而是陆子墨?这个想法让初雨不寒而栗。陆子墨显然知道这一点。那么这个婚姻,是在用他的性命做赌注,想要换取的是什么?!
巴与带着初雨绕过了山寨的正门,从山脚下围栏的侧门进入。寨子里很安静,沿河一溜排的房子在夜色下看不清楚,没有电灯,依稀觉得里面有人。山寨里有许多巡夜的男人和狼犬。强力电筒的光芒划破了夜的黑暗,偶尔一道光照在狼犬的眼睛上,是一种碧透的幽绿。
“不要接近沿河的那一排房子。”
巴与边走边低声嘱咐着:“那里面住的,全部都是淘金工人。他们比野狼还要危险。”
初雨点了点头。两人的前行并没有惊动巡夜的人和他们手中的狼犬。巴与简单的与路上遇到的人点点头打过招呼,领着初雨一直走到了山寨尽头,那里沿着山形修着一排两层的木头房子。巴与打开了其中一扇的门,对着初雨偏偏头,示意她跟着他走进去。
巴与进了房间,拉亮了电灯。木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子四个木凳,靠墙一排厚重的木头柜子。巴与看了看木柜,用力推开其中一个,露出后面一个一人来宽的山洞入口来。巴与转身拿起一个矿灯,率先走了进去,初雨只好紧跟其后。
走了约摸数十米,山洞豁然开朗。巴与在山洞里打量了一番,走到一个石桌前点亮了上面的台灯做光源,随即关闭了矿灯:“这个山洞在修建淘金场之前就已经存在。”
巴与看看初雨,解下了身上的大包袱:“陆在修建的时候将它藏了起来。这是他在淘金场时,居住的地方。”
山洞里的床,桌子,还有一些高矮不一不知道用途的平台看样子都是依据山洞里本身的石头天然雕刻而成。初雨在一个石礅上坐下,感觉到身下一片清凉。烦躁的心到了这个时候仿佛才稍微安定了一点。巴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起一把枪站起来:“我去外面的屋子住。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过几天陆会想办法带你离开这。这两天要委屈你在这里暂时呆着了。”
初雨点点头,不想说话。巴与想了想,转身又从自己的黑色皮包里摸出一把手枪递给初雨:“这里是淘金场。拿着把枪防身。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和陆都来不及救你的话。”巴与笑了笑:“至少可以死的痛快点。”
巴与是存心吓唬她的么?初雨从这个男人的身上看不出什么幽默细胞。默默地接过手枪顺手放在身边,巴与指了指床头的一个收音机:“这里没有什么娱乐,至少你可以听听电台广播。”
巴与对待她的态度,好像比起在国内的时候,和善了不少。初雨等到巴与的身影在通道尽头消失,无聊的站了起来,观察周围的情况。山洞应该是天然形成,洞壁上没有人工雕琢的痕迹。
顺着山洞的一侧居然有一条石阶往上延伸,初雨信步走过去抬头打量了一番,石阶的尽头消失在上层山洞的入口。初雨转身拿过巴与放在桌子上的矿灯,拾级而上。
二层的山洞同一层比起来要小的多。如果说一层是个天穹,二层则是回廊般的围绕其一圈。透过二层洞壁上大小不一的空洞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一层的所有情形。二层放着木头的家具。厚重的桌子,书柜,还有一张铺着虎皮的躺床。桌子上散乱的放着许多书籍。初雨随意的翻了翻,各国语言的都有。
这里残留着这个男人的生活痕迹。她很难想象,她看不见他的时候,他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在刀尖上舔血?踩着别人的尸骨,还是在死亡做成的床垫上安眠?
初雨走到躺床上坐下。掌下的虎皮熨贴着她的手心。初雨叹了口气躺上去,闭上了眼睛。虎皮上仿佛还残留有陆子墨所特有的气息,淡淡的萦绕在她的身边。心于是慢慢的安定下来,睡意像海浪一般无边无际的袭来。初雨隐隐约约的觉得,也许自己,真的摆脱不掉陆子墨在她生命里产生的影响了……
初雨这一觉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间觉得山洞里有了亮光。初雨懒懒的翻了个身,身体各处的肌肉都在不同程度的酸痛着,初雨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天亮了。原来山洞并非完全与外界隔绝。高高的天穹顶端有很多细小的空洞。阳光就变成一束一束的从洞顶照射下来。初雨微眯着眼睛打量着这大自然的美景,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书桌旁坐着一个男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初雨猛地翻身坐了起来,掏出枪定定的指着对方。
陆子墨斜倚着书桌,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她,面对她的枪口既不惊讶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我昨晚应该将枪拿走的。”
没想到这么快又会看见他。初雨慢慢的放下了枪。与其说她打算拿着枪自卫,还不如说她是拿着枪给自己壮胆。陆子墨起身。高大的身材在山洞里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压迫力。好像只要他存在,她就会觉得呼吸不畅。
初雨偏头避开陆子墨的目光:“可以走了?”
“你就这么着急离开我?”
陆子墨走到墙边的箱子旁,弯腰从里面翻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终于拉出了一瓶酒。他对着阳光晃了晃,走到书桌边坐下,猛地拔开木塞,仰头喝了一大口:“让你失望了。暂时不仅你不能离开这里。就连我也要在这儿困上一段时间。”
初雨抬头不解的看着陆子墨。这才发现他散披着外衣,半裸的胸膛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陆子墨顺着初雨的目光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淡淡的笑笑,又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初雨下了地。赤脚向着陆子墨走来。光裸洁白的足踝与暗灰色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着他的神经。陆子墨偏过了头,感觉到初雨走到自己的身边,轻轻的皱起了眉头:“出了什么事?”
“围绕我们的还能有什么?”
陆子墨动了动,牵扯到胸前的伤口,疼得他皱了皱眉:“杀人,或者被杀。”
初雨在陆子墨的面前俯下身来:“我看看。”
他没有拒绝。拔出了书桌上锋利的裁纸刀递给她。初雨接过来,锋利的刀刃上闪着寒光。她看了他一眼。他淡然得看着她,没有丝毫顾忌或者怀疑的意思。
初雨垂下眼睛小心翼翼的顺着纱布割开。面前出现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从左肩开始,斜斜的划过胸前,一直拉到右下腹,暧昧的隐没在牛仔裤里。
伤口只是简单的进行了处理和包扎。初雨抬头看着陆子墨:“这是谁的手法?这种包扎方法这个天气,就算没事伤口也会溃烂够你喝一壶的。”
“伤口消过毒了。巴与虽然毛手毛脚,手艺还是不错。”
陆子墨看着她的头发,轻轻的开了口。两人仿佛没事般还在开着玩笑。面前的她是如此之近,近到他几乎能看见她脸上淡淡的,婴儿般的细细的一层透明的绒毛。初雨完全的将纱布拆了下来:“为什么不叫醒我?你这样的伤口需要缝合。否则不容易痊愈。”
初雨站起身,属于她的气息瞬间远离。陆子墨有一个瞬间的怔忡。初雨看了他一眼:“急救箱在哪里?”
陆子墨冲着方才找酒的箱子偏偏头,初雨走过去。不愧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人。这方面的配备还真齐全。初雨提着箱子走到陆子墨身边,示意他仰躺到椅子上方便她手术。陆子墨很配合,漆黑的眼睛淡然的,但是丝毫不离开的看着她,初雨被他这样的眼神看的手脚发抖。她尽量稳住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的目光都让她这么承受不住?!
“说吧。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初雨淡淡的开口,先用酒精替他清洗伤口。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一震,紧紧地抓住了椅子的扶手,苦笑着开了口:“……你是故意报复我的对吧?”
“我心胸宽广。没听过医者父母心吗?我现在是怀着一颗父母心在替你治疗,你应该感恩才是。”
紧张,恐惧。看见他的身体带着这么狰狞的伤口就在自己的掌下。越是精神紧绷,她表现出来的就越轻松。这是以前上手术台前长期形成的习惯。她不可以让病人的家属看出自己内心的紧张,久而久之就用这种轻松的态度来掩饰成了习惯。
这具身体,她曾经救过一次。那次几乎要了他的性命。初雨消毒完毕抬头看了陆子墨一眼,他还在那么专注的看着她。初雨的心里突然间泛起强烈的恨意。这个男人啊。凭什么什么交待都没有,弄乱了她的生活,现在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初雨没有给陆子墨打麻药,拿起了针直接开始缝合。尖利泛着寒光的针尖穿透了皮肤,因为方才消毒时碰到了伤口鲜红的血液又再度冒了出来,模糊了她行进的路线。陆子墨一动不动,一声不吭。除了僵硬着身体以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初雨手上动作很快,密密麻麻的针脚爬在这个男人的胸前,如同一只扭曲的蜈蚣。缝到后来初雨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她放下了针站起身深呼吸转过了身去。等到自己稳定了些再回头,陆子墨正淡淡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吧。故意不给他麻醉,故意要让他感到疼痛。可是这样的折磨他一点反抗都没有。初雨看了看陆子墨的脸,冷峻的走过去用裁纸刀割开了他的仔裤:“不要乱动。再坚持一下。”
如果仔细看,能够看出他的脸已经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可是整场缝合下来,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吭一声。
“你运气好。虽然创面比较大,还好伤口不算深。”初雨终于收手的时候连双脚都在颤抖。她再也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内衣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她也没有心思在他面前再强撑下去。
陆子墨仿佛比她还要疲惫。拿过桌面上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初雨缓过一口气来,勉强起身抢过了陆子墨手上的酒瓶猛地喝了一大口,出乎意料之外的辛辣顿时浓烈的呛进口腔,让她撇开酒瓶不住口的咳嗽。
陆子墨懒懒的看着她:“消气了?!”
是他是疯子还是自己是疯子?!
初雨抹了抹唇边咳嗽出来的酒沫,怔怔的看着陆子墨。她故意折磨他,而他居然也就这么让她折磨。初雨偏头:“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杀了索菲的情夫。”
陆子墨的声音很淡,仿佛在谈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情:“名义上来说,她还是我的未婚妻。本来对于她的事情,我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不过突然觉得不想和她再这么耗下去。那个男人倒霉。爬进索菲卧室的时候我正在里面,当场杀了他。”
初雨静静的听着。陆子墨动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姿势,胸前的疼痛让他低头看了看,怀疑的看着初雨:“小雨滴,你的女红真的不怎么样。你看着针脚,有够乱的。我真有点后悔刚才让你任意妄为。”
初雨没有接话。她没有办法开口。陆子墨顿了顿:“索菲和我翻脸。说我不应该在她的地盘上杀她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陆子墨冷哧一声:“我知道她不会善了。没想到这个女人明面上放我出了山寨,暗地里在外面埋了那么多人。如果这次杀了我,估计她也可以顺理成章的推到那个被我杀死的男人身上吧?!”
“你明明知道索菲要你的命,你还要和她结婚,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重要到你连命都不顾了?!”
初雨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话一出口,两人之间就冷场了下去。陆子墨看了她良久。脸色渐渐的变冷:“小雨滴。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安全得多。”
这就是陆子墨的态度。他依然是这么清晰的划明两人之间的界限。他没有打算让她参与到他的生活之中。他不想让她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将她卷进来,为什么要破坏她的生活,为什么要让她因为他一次一次的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
“陆子墨,总有一天你会死的不明不白。”
初雨站了起来,往楼下走。哪怕只要有一刻可以逃离这个男人的身边都好。身后隐约传来他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我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上一页回目录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