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到名字的两人,当然并不知道自己被点名“批评”了。
长风横贯车厢,王朝总有种马上要被吹飞的错觉,他坐在副驾驶上,很惶恐地抓紧安全带,战战兢兢地说:“老大,虽然我们亮着警灯对不对,虽然也确实有案子对不对,但港真你能不能稍微开慢点?”
刑从连叼着烟,当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两边车窗降下,风实在太大,烟燃得很快,王朝盯着那一点迅速烧到滤嘴的烟头,咽了口口水,继续说:“老大诶,你是不是怕黄泽大傻逼欺负阿辰,你不用太担心,黄泽大傻逼不敢对阿辰怎样啦,它就是掌心的蚂蚁,我们翻手就碾压他、实力碾压!”
刑从连按灭烟头,依旧沉默不语。
眼见自己老大刚被挂了电话以后,就一副我心情很不好别惹我的样子,王朝就已经很害怕了,现在论他怎么劝说,刑从连就是不说话,上次发生这种事情的时候,河外星系都毁灭了啊……
额,当然没这么夸张,王朝拼命清除脑内的奇怪设定,就在他被风吹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句子:“老大,要不要你开慢点,我把电脑打开给你看看现场好不好啊?”
红绿灯转换,刑从连猛一踩刹车,在白线前稳稳停住。
王朝深深吸了口气,感谢自己的机智。
“好啦好啦,我给你调个现场录像看啊,不过会点卡,毕竟你不肯租条卫星线路给我专门上网!”
他说完,只见刑从连微微眯起眼,转头冷冷看他。
王朝迅速闭嘴,乘着长达75秒的红灯间隙,他以前所未有的手速调出了安生国际现场监控。
说来也是很巧,或许是因为视频传输确实太卡,在他输入先前林辰所站位置的摄像头编号后,画面定格在一个很奇怪的瞬间。
模糊的监控画面中,林辰正倚靠在栏杆上,一只手反撑住栏杆,像是在竭力后退,而有人欺身上前,微微低头,那人的后脑勺挡住了监控画面的角度,所以……
所以看上去,那人似乎正在强吻林辰。
那个看上去很像在强吻林辰的人,当然一定只有黄泽大傻逼了!
卧槽黄泽你他妈好敢啊!
王朝石化了、惊呆了、虽然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但是他幼小的心灵还是收到了严重的创伤,靠这么近还俯身还低头是什么鬼啊!
他猛地拍上笔记本,战战兢兢向驾驶室看去,只见他老大正目不斜视盯着前方路况,唯有右手食指在轻轻敲击方向盘,整个人忽然就平和下来,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刚才那一幕。
“老大,这个,黄督察和阿辰肯定不会是那种关系啦,一看就是借位……我给你调另一边的摄像头看看好不好?”
听闻此言,刑从连倒是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不用。”
照理说,王朝觉得自己应该松口气,可是,作为十年如一日的好狗腿,他瞬间就察觉到刑从连敲击方向盘的节奏有问题。
两段一长,两长一短……
他默默记下节奏,拿起手机,悄悄把记录下的内容给曾经的老同事发过去:“紧急情况!!!急!!!在线等!!!”
很快,那边就秒回了条短信。
“咦,老大发这么大火,地球居然没毁灭,我们居然都还活着,真是奇迹啊小王朝!”
王朝继续吞咽口水,偷看了一眼刑从连的侧脸,现在非常非常后悔。
……
黄泽向后退了半步,觉得已没什么话好再同林辰讲。
但他看着林辰微微仰起的头,和凝望自己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想再俯身下去。
可是,现实当然不允许他这么做,毕竟他理应憎恨林辰,毕竟林辰也应该恨他。
自尊啊,真是太奇怪的东西。
黄泽转过身,没有再看林辰一眼。
他慢慢走到楼下,也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去的,退部疼痛早已失去知觉,忽然,他感到有人用力拉住他,说着什么话。
他垂下眼,看到一张肥胖的面容。
那好像是安生国际的总经理,也姓黄,是他的一位族叔。
黄泽抽回袖口,有些生气,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这位族叔特意致电给他的父亲,那么今天在现场的人当然不会是他,被人推倒的人不会是他,被林辰和刑从连拯救性命的人,也更不会是他。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他问。
“黄少,您看今天这事,警察封锁了现场,我们这商场开业……”
虽然他这位族叔说话间断断续续,但黄泽大致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开业典礼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李景天生死不明,不论哪家商场摊上这种事都已经倒霉透顶,值此一事,安生国际宏景店要缓过劲来已经很难了。
可商场方面最怕的,却不是粉丝的怒火,而是警方再事故调查过程中的责任认定。
现在宏景警方已经封锁了现场,如果在调查过程中查出商场有什么过失之处,到时候结果在网上一曝光,他们等着商场门庭冷落、各大品牌撤柜吧。
所以,为今之计,当然是希望事故调查方网开一面……
“你想怎样?”黄泽很清楚,他这位族叔到底想说什么,却偏偏还要问一句。
只见他那位族叔顿时急得满头大汗,脸上那些青紫都快扭成一团,最后憋不住了,这才鼓起勇气说:“黄少,这警队方面,还需您……稍稍打个招呼才好啊。”
打招呼?
不碍事的招呼当然可以打,黄泽觉得自己的原则性还没有这么强,但他眼前,忽然浮现出刑从连那张惹人生厌的面容,他顿时皱起了眉。
只是刑从连来得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些,快到他还没来得及应答或者说推托的借口,身后就已经响起那人非常平静冷漠的声音。
平静冷漠到让人想吐。
“为什么事故责任人还在现场?”
刑从连这么问。
黄泽转过身,只见刑从连正从远处走来。
他走得不快不慢,那位小跟班抱着电脑小跑着着跟在他身后,他左右两侧跟着另两位警员,看上去排场很大,威风极了。
而那句质问,当然是在对他身边那两位警员的话。
听见这话,其中一人看了刑从连一眼,又看了他那位族叔一眼,目光中甚是惶恐。
大概,也只有刑从连这么嚣张的个性,才敢在他们黄家的地盘上,抓他们黄家人。
真是好嚣张。
但刑从连又何止是嚣张。
“还需要我教你怎么按程序办事吗?”
见下属没有反应,刑从连又淡淡地加了一句,然后终于,刑从连快要走到他面前了。
黄泽站直身,目光落在刑从连的警衔上,他当然在等刑从连向他行礼。
只是这次,刑从连与往常很不相同。
刑从连虽然骨子里很看不起他,但表面上还是谦恭的客气的,可现在,他连表面上的客气都看不到了。
只见刑从连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站住,单手从烟盒里掏出根烟,当着他面点上,不仅未行礼未致意,反而还吐了口烟,只当没有看见他。
闻着周遭呛鼻的烟草气息,黄泽简直想笑。
他原以为,刑从连还算机敏,却没想到现在为了表示对他的不屑,刑从连竟然会犯这种错误,他忍不住讥笑道:“刑队长,警务人员在执行公务期间吸烟,恐怕影响不好吧?”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么说话?”
刑从连叼着烟,这么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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