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王曈儿堵住王府正门骂了半天,王爷依然很完美的保持了一个成熟男人的形象,与范闲谈话至今,始终没有对那个年轻的小姑娘道出一句狠话。要知道对方虽然是燕京大都督的千金,但大皇子可是位地地道道的正牌亲王,身份之间的差距,完全可以让他不用考虑太多,可他依然尽量地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比如听到范闲的这句话后,他没有跟着去痛斥那位姑娘混帐,只是皱着眉头说道:“谁知道你收她做学生做什么?”
“我不相信你会猜不到。”范闲笑着说道:“当然是担心王府在已经有了头母老虎之后,再来一头小猎豹。如果我能把这位王家小姐教的知情达礼,规规矩矩,你把她收入门来,又怕什么?”
绕来绕去,范闲依旧还是在劝大皇子纳侧妃,大皇子微怒说道:“真不知道你往常令人佩服的眼光跑到哪里去了,居然说这个黄毛丫头是什么好选择。”
“哪里不好?”范闲敛了笑容,正色说道:“不用我提醒,你也应该知道,你的根基在军中。她是王志昆的女儿,你如果将她纳为侧妃,与军方的关系肯定会更加亲密。不要忘记,虽然你在军方的威信高,但是当年的征西军早已经打散,你不可能再回定州,禁军大统领的职司也被除了。”
“这是父皇的意思。”大皇子的神情冷了下来,说道:“没想到,你的算盘和父皇拔地一样响。”
范闲挑挑眉头。直坐了下来,说道:“陛下的意思谁都看的清楚——总是要有女子入王府,时刻盯着王妃地位置。如果你不想王妃被废。那么让王曈儿入府,总比别的人要好些。”
大皇子疑惑地盯着他。心想为什么范闲地意思会发生这么大地转变。坚决地认为王曈儿是最佳地选择。要知道王曈儿身后的背景极深,有军方燕京一派为她撑腰。加上陛下地暗中放手。一旦此女入府。肯定会马上威胁到王妃地地位。
“我之所以说王曈儿是个不错地选择,是因为这位姑娘家是真喜欢你。”范闲说道:“而且这位小姐的性格虽然泼辣狠毒了些。但却是个走大砍大杀路线地丫头,这样的人看似麻烦,其实比较好处理……你总不希望王府里新纳的侧妃。是当年长公主那般表面柔弱。实则阴中厉害无比地角色。”
大皇子想了想。发现确实是这个道理,王曈儿此人。敢在宫中旨意未发之前。就来到王府闹事。确实不是一个走阴媚路线地女子。只是他想了又想。依旧皱着眉头说道:“可是她只是个十五岁地黄毛丫头。根本不懂事。万一入王府后天天拿着菜刀闹,怎么办?”
“陛下的意思咱们不能明着抵抗。”范闲看着他地眼睛。轻声劝说道:“但咱们可以试着换个法子处理,至于王曈儿将来闹不闹,就得看我这个老师教地如何。以及你们两口子应对地如何。”
他喝了一口茶水。忽然觉得自己地心是越来越硬了。自嘲一笑后说道:“还是那句老话,王曈儿喜欢你。所以她只要入得王府。一定以你为天。一个人满不满足。主要是看她地愿望是什么。如果换成别家地小姐,或许不当王妃便不会满足。可是我看王曈儿,大概嫁给你。她就满足了。”
大皇子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凭什么如此断定一个女儿家的心思?真收了她进府。一旦闹地家宅不宁。你来收场?”
“我来就我来。”范闲耸耸肩,说道:“关于女儿家心思。这世上没有第二个男人比我更了解,这个你要对我有信心。”
大皇子一怔,心想范闲这话倒也不是托大,单看那本石头记不知迷死了多少小姑娘。再看他这一生的光辉战绩。不止把自己最疼爱的晨妹妹迷地死心塌地,连北齐天一道地圣女也被迷地失魂落魄。就知道他的判断一定有道理。
“我只是不明白,王小姐为什么一定要盯着我不放,要知道我们只是那日史飞宴请时见过一面。”大皇子盯着范闲说道:“只见一面便喜欢上。如果对象是你这种妖物。倒有几分可能。”
“女人和男人是两种生物。”范闲怜惜地拍了拍他地肩膀,说道:“你这个汉子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大皇子有些恼火地啐了一口。旋即想到一个问题:“你这样一位忙碌地权臣。收王曈儿为女学生,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地缘故。”
范闲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说道:“你都看明白了,还问什么?要知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手头除了黑骑什么都没有,和军方的大老把关系搞好一些。总不是错,我可不希望以后又出现第二个恨我入骨地老秦家。”
大皇子愣了愣后。叹息着说道:“叶重家的丫头一向听你地话,如今连王志昆地女儿你都不放过。真是……”
“这话听着别扭。”范闲揉了揉鼻子,笑骂道:“我又不是禽兽,这两位可是你们兄弟地房内人,可不能瞎说。”
“可也都是你地女学生。”大皇子带着一抹深深的笑意,说道:“加上弘成在定州,虽然父皇一直严禁你参与军事,但算来算去,马上你就要和三路大军挂上关系,你地算盘打的不比父皇差。”
“你小瞧我了,虽然以前言冰云那家伙曾经说过,我这辈子似乎在通过征服女人而征服世界……但两路边军加上叶家的强势,我不会愚蠢到意图用两个女学生就妄想影响什么。”范闲笑了起来,“不过和军方把关系弄的好一些,我当然愿意。”
说这番话地时候,范闲地心情其实有些复杂。来到京都,进入繁复无比地京都官场,影响天下大势足足已经五年。可是他往庆国军方伸手的努力,无一例外地都落到了空处。虽然陛下对他地防范之心似乎已经淡了许多。让与自己交好地李弘成出任了定州大将军。但是如果范闲真地想将自己的势力打进军方。却依然是无比困难。
比如胶州水师,范闲曾经通过许茂才地帮助。逐步安排了自己地亲信入内。准备等着老秦家叛变之后。暗中接手胶州水师的实力,但没有想到。陛下根本没有放过这一细微的变化,直接将许茂才打落凡尘——虽然看在范闲地面子上,为仁慈地留了许茂才一命。但是整个胶州水师,却离范闲的手掌越来越远。
而且范闲一直留在胶州地侯季常,也因为这件事情,做了两年地无用功。浪费了不少时间,在官路之上。行进的愈发困难。如今不止远远及不上杨万里在工部内的名声,甚至比起已经出任苏州知州的成佳林,都要差了许多。
侯季常是范门四子中,范闲最欣赏地人,所以才将胶州这一要害地托付给了他,没有料到范闲一招棋错。却害得这个当年与贺宗纬齐名的京都才子。如今依然只能在偏远胶州熬着官声。
皇帝陛下如今对范闲恩宠信任的无以复加。可依然防范着他进入军方,这个事实让范闲的心里有些打鼓,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还是说皇帝陛下因为二十几年前地那椿事情。时常会做噩梦,加上许茂才是当年泉州水师地老人,所以对范闲这个儿子依然有所警惕。
“你需要与军方打好关系。我并不需要。”
大皇子的话将范闲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说道:“可你需要保持与陛下地良好关系。至于我,只要陛下不阻挠。不止我想与军方打好关系,王志昆这些军方大老,也一样想与我交好。我收他的女儿为学生,只怕他半夜都会乐得笑醒过来。”
大皇子一挑眉头,知道范闲说的是真话。如今的庆国,纯以权势地位而论。已经没有人比范闲更风光,加上世人皆知,他是庆国皇帝陛下与当年叶家女主人的骨肉,有这份关系在内,所有的大臣大将,都会下意识地去巴结他。
两个人说完这番话后,同时沉默了起来,大皇子是有些无奈地想到,看来纳侧妃一事难以解决,范闲却是在想,宫里那位皇帝老子内心最深处对自己地猜忌,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除呢?
“说说西边地事情。”大皇子忽然皱着眉头正色说道:“胡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两年内实力大涨,总要有个原因。”
“过两天邸报发下来你就知道了。”范闲早就知道大皇子会忍不住问这个问题,大皇子在西边征战了很多年,对于那片草原无比熟悉,杀地胡人哀声震天,如果不是陛下心忧长子功高无可再封,也不会在三年前把他调了回来。大皇子虽然早已归京,但一颗心却还时常飘浮在草原上,对于那里的局势,自然十分关系。
大皇子见他不肯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弘成这两年愈发出息了,只是胡人狠辣嗜血,你得多提醒一些。”
范闲点点头后,忽然皱着眉头认真问道:“我庆国与西胡打了几十年仗,每每看上去都是大占优势,眼看着便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为什么每次胡人的势力总如春风后的野草,又生长了起来?”
大皇子对于这个问题极有发言权,说道:“那是因为草原太大地缘故,由天脉南缘往西方去,一望无际地大草原根本不知边界,一旦我大庆占了绝对优势,他们便会往西边遁去,哪里能够彻底解决。”
“可这次我发现西胡王庭离定州城并不是特别遥远。”范闲不解问道。
大皇子微嘲看了他一眼,说道:“胡人的王庭不是京都,也不是上京,等我们打过去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搬进了草原深处……只是如今胡人势盛,他们才敢把王庭搬到离边境不远地地方。”
“且不说我那些年在西边与胡人作战,只说二十几年前,父皇亲率举国之军,远赴草原,意图一举扫荡干净胡人。可惜最后仍然是功亏一篑。”大皇子有些惋惜地说道:“举国之力,王师亲伐。以父皇天才般的军事才能,依然不能将胡人一举征服,更何况是我们这些人。”
范闲听到二十几年前。庆帝率王师亲征时,脸色便已经凝重了起来。没有接话,因为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次西征,父亲大人范建也随侍在大营之中。而就在那段日子里,京都里发生了一次惊天之变,这次变动结束了一个女子的生命。也让自己获得了第二次生命,在瞎子叔地怀抱中,坐着马车,去往了澹州。
大皇子没有注意到范闲有些古怪地神情。缓缓说道:“其时老单于初丧,胡人内乱。正是我大庆最好的机会。着实可惜了……而且最令人不解的是,当时叶帅奉旨交出京都守备,亲自出任大军先锋,精锐骑兵已经缀上了西胡王庭,只要父皇所在地大营再坚持三日,便能将西胡王公贵族们一网打尽。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军却忽然停止了西进地步伐。转而退回了国境之内,这才给西胡人留下了一口气。”
范闲沉默半晌后,抬起脸来对大皇子微笑着说道:“大军撤回地原因很简单,想必那时候陛下已经知道。我那位母亲大人身亡的消息。”
大皇子心头一颤,这才想到了已经被封存了许多年的那件大事,看着范闲强自微笑地面容。大皇子心中怜惜之意大起。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半晌之后,大皇子咳了一声,将话题转回了最初。说道:“纳侧妃真的不能阻止?”
“没有人敢抗旨,所有敢和陛下对着干的人,都没有落好下场。”
“王曈儿真是一个不错地选择?”
“至少眼下我看不到更好地选择。”
“那……我怎么向王妃说?”
范闲哈哈笑了起来。说道:“这个问题就不需要你考虑了,王妃自然有办法收拾一个小姑娘。”
正说着这话,外间有人通报。王妃和王小姐过来了。大皇子与范闲对视一眼,都苦笑了起来。待那两位女子入内之后。范闲站起行礼后,不易为人察觉地观察着二人脸上的表情,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
王妃依然如往常般平静雍容,王曈儿的脸蛋儿上却是微红羞怯,浑不似先前地模样,看样子被范闲赶到王妃身旁后,这位王家小姐得到了某种承诺。
范闲在心底暗叹一声,知道王妃果然厉害,早已经抢在自己这两个大男人决定之前,就已经下了决心,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而被迫做出了一个看似让步的选择。
看样子呆会儿不需要王爷为难地劝说王妃,而是王妃劝说王爷一切以大局为重,莫要逆了宫中父皇地意思。范闲笑了笑,眯着眼睛看着这位王妃,淡淡说了几句闲话,王妃也笑了笑,两个人心知肚明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在京都叛乱事中,北齐小皇帝意属大皇子接位,所以透过派在王妃身旁的锦衣卫间谍,暗中向长公主透露了范闲的行踪,险些害死了范闲。但是范闲知道这件事情与王妃地关系倒不怎么大,为了大皇子夫妻间的感情,他也一直没有对大皇子说这个事情,但是他与王妃心里毕竟还是有些疙瘩,所以这两年内,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来往。
王妃心中对范闲一直有愧疚之意,直到今日,二个相视如狐狸一笑,才将那些过往化成了春风一般,了无痕迹。
略略闲话数句,范闲便要起身告辞,他带着王家小姐进了王府,当然要把对方带出去,毕竟宫中还没有指婚,庆国民风再开放,如果任由王曈儿这个花痴对着大皇子大眨眼睛,传出去也未免太难看了些。
王妃假意留饭,眼睛里却闪着道清光。王曈儿却是傻乎乎地真的不想走,乞怜看着范闲。
“走。”范闲说道。
“师傅,去哪里?”王曈儿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他,很自然地说道。
王曈儿眼里满是恼怒之意,不肯说话。
范闲马上将脸一沉。王曈儿不知为何,就是天生无比惧怕小范大人,下意识里站了起来,咬着牙齿跟着范闲往府外出去。
走在路上,范闲早已经看见了王妃眼里的那道光芒,看着身旁王曈儿。不由摇了摇头。这位王家小姐虽然刁蛮无比,但如果真进了王府,哪里可能是王妃的对手。只怕将来也没有太多好日子可以过,好在王曈儿地背景够强,想必也不会过的太凄苦。王爷也不是那等人。
二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王府正门处。也不知范闲使了什么法术,与这位刁蛮的女子说了几句什么话。王曈儿竟浑像变了个人似地,老老实实,畏畏怯怯地跟在他身后,哪里还有先前脚踩石狮。破口大骂地模样。
王府正门打开。管家送了出来,然后像躲鬼一样地赶紧把大门关上。范闲一怔之后笑骂了两句。心想自己也成了池鱼,转眼却看到王曈儿满脸怒容,正准备破口大骂那名管家。便将脸沉了下来,嗯了一声。
王曈儿马上感觉到了身旁地寒冷之意,打了个哆嗦,赶紧住了嘴,老老实实地走下台阶,异常不习惯地对那名脸有鞭痕的老管家说了几句什么。
老管家吓坏了。心想自家地小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旁边王家史家的家将们也吓傻了,心想小范大人传说是费介大人的学生,莫不是给小姐吃了什么药,才把小姐变成了这副模样。
王曈儿此时就像小白兔一样。
王府门口所有人像看神仙一样地看着范闲。心想小范大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几年前陛下就让他冒充太傅,教导三皇子,这等教书育人地手段,实在是有些神乎其神。
王家家将管家们千恩万谢地向范闲行了礼。然后带着他们家地小姐离开了王府正门,范闲看着那行人消失在街头,才摇了摇头。登了了自己地马车。
沐风儿如今虽是启年小组地头目,但骨子里仍然是当年那个好事儿的年轻人,吞了口唾沫,小意问道:“大人,出了什么事儿了?那个母……怎么变成这样了?”
“很简单啊。”范闲坐在马车中,闭目养神,“她如果不听话,我就打她屁股,我就让王爷娶别的女人,我是太常寺正卿,她怎么会不信?”
“这么傻?”沐风儿鄙夷说道,谁都知道,事关大殿下纳妃,哪里是太常寺正卿能说了算地事儿,这事儿必须得皇帝陛下点头。
“不傻地话,王妃怎么肯让她入府。”范闲闭着眼睛咕哝了一句,觉得累地不行,这种破事儿他是打死也不想再沾了,如果不是和大皇子交情好,他这时候应该早就去皇宫交了差使,然后回自己府上逗儿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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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过去了,御书房内仍然没有动静。太监们有些无奈地守在房外,姚太监看了一眼身旁那人端着的羊奶与小点心,发现东西都快凉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那名小太监看了看御书房地房门,心想陛下是在和谁说话,居然说了这么久。姚太监也看了一眼那道房门,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去打扰那对父子说话的好。
除了那名新来的小太监外,旁地人并不对眼下的情况感到诧异。陛下日理万机,极少单独召见臣子超过一刻钟,但是小范大人是个例外。
这两年里,每当小范大人入宫,皇帝陛下总是会与他在御书房内聊上大半个钟头,也不仅仅限于国事院务,甚至有几次姚太监还听到皇帝陛下与范闲在争执范家两位小孩子的姓名问题。
有此殊荣,得此恩宠者,整个天下也只有范闲一人人。
御书房内的情形,却与太监们想的不一样。庆国皇帝陛下看着坐在下手的范闲,开口问道:“朕意已决,王曈儿总是要入王府地,你莫要管这些闲事……说到婚事,前些日子言冰云已经娶了那女人,招商钱庄的事情,你准备什么时候向朕交代?”
范闲眼色微变,赶紧低头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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