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先开始了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初晨只是跟着她而已。
那时的初晨,其实是想假装从来没有越界,也从来没有和她告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当她的弟弟,她却扑上去吻了他。
黎初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继续想着,其实过了这么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冲动地去吻他,只知道,当时的自己,真的很怕他会活不下去,真的很怕失去他。所以她想留住他,用尽全身力气。
她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冰冷的寒风进入温暖的房间,冷热的交替让她打了一个寒战,一下清醒过来。
其实……说全是为了初晨也不是,当时的她被未婚夫抛弃,被高利贷逼债,也觉得很痛苦,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温柔的人,抱着她,爱她,告诉她,自己是被需要的,自己有多么重要。
想想,自己对黎初晨,好像自始至终都这么自私,觉得麻烦就骂他恶心,觉得他很重要的时候又想紧紧拥抱他,现在又觉得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让她很烦恼。
她简直是不能更讨厌的一种女人啊。
而且他,明明清楚她的德行,还总是这样,一副好脾气的样子,由着她这般任性。
黎初遥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唉!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回身,穿好衣服,打开房门,刚一脚跨出去,就一头撞进黎初晨怀里。黎初遥俊挺的鼻子被撞得有点儿疼,她抬起头来不爽地瞪着他问:“大清早的又堵在我门口干吗?”
黎初晨抿着嘴角,笑意暖暖:“我看你上班快迟到了,来叫你起床啊。”
即使看了很多次,黎初遥却依然觉得,黎初晨的笑容总是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风姿无双。
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大清早就笑得这么好看是想干吗呀,真讨厌。
她抓了抓头发,低着头推开他:“我怎么可能会迟到,我们老板死抠的,迟到一次全勤就没了。”黎初遥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走到洗漱间,拿起自己的牙刷,直接塞进嘴巴里刷牙。牙刷上已经挤好了牙膏,连刷牙缸里的水也是兑好的温水,黎初遥已经习惯了这样。她埋着头刷牙,偶尔抬眼看看镜子,就能看见黎初晨站在她身后,靠着墙,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虽然只是简单地看着,却像是有什么在使劲儿撩拨她的心。
黎初遥有的时候真想回头去,把他的眼睛捂上,他的目光真让她受不了。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喜欢一个人,只要她出现在他身边,他的目光就一刻也离不开她,再这么明显地看下去,早晚会被父母发现的吧。
黎初遥郁闷地翻了个白眼,低头将嘴巴里漱口的泡沫吐掉,用毛巾擦干净,转身对着他,有些凶凶地问:“看什么看?我脸都没洗头发都没梳有什么好看的啊。”
“呃……”黎初晨没想到她会忽然转头来凶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她。
可这呆呆的样子特别萌,弄得黎初遥心里痒痒的。她侧耳听了听家里父母的动静,确定两人在别的房间之后,忽然转过身去,迅速在黎初晨嘴唇上偷了一个吻,很短暂的一秒,快得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黎初晨完全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舔了舔被她亲得有些痒痒的嘴唇,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问:“不是说好在家里要保持距离的吗?”
他的语意似乎在责怪,嘴角却挂着藏不住的笑容,连漂亮的眼睛也更闪亮起来。
黎初遥一边往脸盆里倒了些热水,一边瞅着他问:“干吗?有意见啊?”
黎初晨连忙摇头,有些讨好地靠上去一步问:“那我下次在家是不是也可以……”
“你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以。”黎初遥特别霸道地拍板之后,迅速洗好脸,吃完早饭出门上班了。以前她亲吻黎初晨,是为了让他高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亲完他之后,自己心里也会有一种甜甜的感觉……
唉,她一定是疯了。
(二)消息
黎初遥撑着黑色的雨伞走到小区门口等车,雨水夹杂着雪子啪啦啪啦地打在她的伞上。今天特别冷,呼出的空气都变成白色的雾气,黎初遥打伞的手没一会儿已经冻麻了。
还好,没等五分钟,一辆金色的劳斯莱斯出现在路的尽头,由于雨天,车速并不快,在快到黎初遥身边的时候,车子打了转向灯靠边停车。坐在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见到黎初遥便隔着车窗向黎初遥招手,黎初遥走过去,打开副驾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开车的中年男人见她坐定了,立刻特别客气地招呼道:“黎秘书,早。”
“早啊,陈师傅。”黎初遥客气有礼地招呼道。
陈师傅是公司的司机,专门负责接送董事长的,自己今天有一份材料必须在开会前送去给董事长,所以司机先来接她。
车子在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黎初遥扭头看着车窗外神游,陈师傅咳了一声,拉回了黎初遥的注意。黎初遥转头看他,眼里带着一丝询问。
陈师傅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有些小心地问:“黎秘啊,那个……你知道我们公司车队要裁员的事吗?”
黎初遥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这种事归人力部管。”
“哦。”陈师傅有些失望,可语气里带着不相信,他觉得黎初遥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告诉他。这个四年前空降到公司的董事长秘书,深得老板信赖,这种事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陈师傅开了一会儿车,又缓缓开口道:“我女儿刚上高中,开销可大了,我老婆也没工作,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文化,真不知道万一被裁了可怎么办……”
黎初遥转头看了陈师傅一眼,他的脸上满是焦虑和对未来生活的不安,这种情绪黎初遥特别能理解,因为四年前她刚出狱的时候也是这样焦急和恐慌。
一个有案底的精算师,一个被吊销从业执照的高级职称会计师,到底还有什么用,该去哪里找工作,该怎么照顾有精神疾病的母亲,和腿脚不便的弟弟?
从小到大一向自信骄傲的自己,在那段时间,真的特别害怕。不管投了多少简历都石沉大海,不管面试了多少家都毫无消息,最窘迫的时候,居然重操旧业,晚上去夜市摆地摊了。
一直到那个人……再次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的声音依然是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甚至还能听到他在电话里取笑她的声音:“哎,黎初遥,听说你混得很惨啊。怎么样?要不要来帮我做事?”
黎初遥记得当时她蹲在夜市的天桥底下,穿着十块一件的T恤,二十块的牛仔短裤,踩着五块钱的夹脚拖,望着和她穿得一样廉价,还举着拐杖的黎初晨,她握紧拳头,眼神坚定地说:“可以啊。只要给我钱,我什么都能给你做。”
然后,她听见电话那头,单依安尖锐地笑着,那愉悦的声音刺痛了她的耳膜,却没有刺痛她的心。
从那天起,她懂了,当生活让你低下头的时候,你不得不低下头;当现实将你践踏到尘埃里的时候,你不得不好好躺在那里。
不要挣扎,挣扎无用;不要叫喊,叫喊也没人会听见,会帮助你。
陈师傅还在说着自己的苦处,他希望通过这些话,能让黎初遥心生怜悯,能帮他在董事长面前说说好话。
可是黎初遥一路上始终没有搭腔,陈师傅失望又沉默地开着车。
车子开进了本市最奢华的江景别墅区,水映豪廷。水映豪廷本来就是单家自己开发的地产项目,而单家老爷子自然是给自己留了最好的一块地,临江建了一个占地两千平方米,上下三层的观景别墅,这套别墅,一度被评为本市的地王。
车子稳稳地在别墅门口停下,自动铁门缓缓打开,车子开了进去,经过前庭的花园,停到别墅的车库。黎初遥下了车,从车库的偏门走了进去,刚进门就已经有帮佣阿姨等在那里,帮佣阿姨和黎初遥已经很熟了,小声地对黎初遥说:“董事长在西餐厅用早饭,你是在客厅等一会儿,还是去餐厅找他?”
黎初遥想都没想说道:“我去找他吧。”
说完,她换上拖鞋,脱掉了厚厚的羽绒服,然后从和车库相连的保姆房穿过,轻车熟路地走过富丽堂皇的客厅,经过玄关的时候自己打开玄关边上的柜子,将羽绒服挂了进去。别墅里很暖和,南方没有暖气,空调制暖效果又差,很多别墅都建了地暖,烧起来和北方的暖气一样。黎初遥走到西餐厅门口,就见装潢欧式的餐厅里,长长的餐桌尽头,一个人坐在主位上,桌面上放着很多样式的早点,主位上的人,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拿着今天的财经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他似乎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抬头望向她,扬起嘴角笑了笑,特别亲切地说:“来啦,吃早饭了没?”
黎初遥瞥了他一眼,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说:“你还有三分钟的早饭时间,不然就赶不上今天的会议了。”
“别这样,每次见到你我就感觉见到了赶死鬼一样。”单依安嬉笑着说。
黎初遥不理他,继续报时:“还有两分钟三十秒。”
单依安依然故我,优雅地用着刀叉,像是要和她作对似的,故意慢慢吃着。
“哈哈,单依安,初遥姐叫你快点儿吃,你还在那边慢悠悠的!”忽然,黎初遥身后,窜出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一头漂亮的黑发,娃娃一般卷在耳边,大大的眼睛闪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纯美。她穿着白色欧式长袖花边睡裙,像舞动的精灵一样,从餐厅门口穿过,轻巧地跑到单依安面前,用手抓起一块培根塞进嘴巴,咀嚼道,“你别吃了,快上班赚钱去。”
单依安佯装要用叉子叉她手的样子说:“没筷子啊,脏不脏,就知道叫我去上班赚钱,你怎么不去赚。”
单依安似乎只有对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单单时,才会有这样真实又俏皮的表情。
单单鼓着一嘴巴的食物坏坏地笑:“反正你赚的又花不完,我勉强点儿帮你花花。”
“你还真勉强。”单依安伸手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眼里净是疼爱。
单单用鼻子哼了哼,对着他做了个鬼脸,像是报复一样,抢过他要喝的牛奶杯,一把端到面前,咕咚一口喝了下去,然后又猛地放下,漂亮的五官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一副喝了毒药一样的表情把嘴巴里的东西吐回杯子里。单依安一脸嫌弃地往后退了退,动作优雅地拿起手巾挡在面前。
单单不爽地大叫:“什么啊。你又捣鼓了什么进去啊!难喝死了!为什么会有滑滑的味道!好恶心!哕!哕!”
“我叫阿姨放了橄榄油进去,你知道的,橄榄油利肠道的嘛。”单依安笑着说。
“哕!单依安,你这个非人类!”单单一边大喊着一边跑向一楼的卫生间漱口去了。
黎初遥特别同情地望着她的背影。单依安是个养生狂魔,他喝的东西,都是用几十种不明物兑在一起的,黎初遥有一次不小心尝了一小口后,那可怕的味道,害得她三天都没有味觉。
单依安单手托腮,特别开心地听着卫生间里单单一边呕吐一边愤恨的骂声。
真是恶趣味,有人会因为捉弄了自己的妹妹就这么开心吗?好吧,自己也会因为调戏了自己的弟弟而开心,就不鄙视他了。
单依安忽然眼神一转,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开口道:“喂,黎初遥。”
黎初遥挑眉看他,一副叫我干吗的样子。
单依安笑容慢慢放大,嘴角咧开,露出牙龈。那表情,奸诈狡猾得让黎初遥知道,他接下来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
果然,只听单依安用非常愉快的声调说:“和你说件你一定开心的事,我听说韩子墨好像回来了。”
饶是黎初遥知道他说不出什么好话,却依然愣住了,久久缓不过来,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他还敢回来?”
单依安耸肩:“哟,听你这语气,好像对他还有点儿旧情难忘呢。”
“你从哪一个字上听出了我的旧情难忘?”黎初遥恨恨地瞪着他,似乎他下句话再说错,就会扑上去把他撕了。
单依安抬手,安抚道:“好好,算我说错了,别这么瞪着我,怪恐怖的。”
“我恐怖?”黎初遥轻蔑地望着他说,“我看你还是小心点儿自己吧,你害得韩家破产,又让我偷走了韩家所有的设备和客户资料,连工地上的一根钢钉都送给你了,你还是小心他来找你报复吧。”
“不要这样说嘛,搞得我好对不起人家一样。”单依安抬抬眼皮,笑得极度纯良。
“哼。”黎初遥连看都懒得看单依安那无辜的表情,他心里在想什么,别人看不透,可她跟在他身边四年,清楚得很。单依安虽然长得清秀漂亮,戴着圆框眼镜,一副文弱和善的样子,可实际上是个从骨子里就利欲熏心的家伙。
他当年在商场上竞争不过韩子墨的父亲,就想了歪门邪道的点子对付他们,弄倒了韩家还不算,还利用她在韩家的职务,将韩家最后一点儿剩余价值全收入囊中。
当然,她也因为非法变卖公司资产,窃取公司材料,在韩家被银行清算的时候,被告判刑两年零八个月。
“其实我特别想知道,当年我让你去坐牢,你恨不恨我啊?”单依安忽然打破屋里的寂静,歪了歪头,认真地望着黎初遥问。
“无所谓啊,反正不卖给你,我也是要卖给别人的。”当年若是单依安不出现,她也打算把剩下的东西都卖了,换点儿钱,把一直找她麻烦的高利贷解决掉。
“那就好,只要你不恨我就行。”单依安笑,“韩子墨嘛,当年他被我骗得夹着尾巴跑了,现在他要是来找我呢,我就让他再跑一次,也许他又会丢下一堆财富让我捡呢。”
单依安说完,看着黎初遥,笑得十分愉悦,他当年接收了韩家所有的客户,最低价买了成堆的工程设备,还有,捡了韩子墨抛弃的未婚妻,一个又漂亮,又认真负责,工作能力一流的女人。
韩子墨啊韩子墨,我真觉得一个蠢字都不足以形容你啊。
(三)偶遇
单家集团的高层一整天都在总部大楼的顶层会议室里开会,到了下午三点,参会的人都面露疲态,整个会议室,唯一精神依然很好的人只有单依安,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经理们提出的议题,然后很快速地做出决定。
有的时候,黎初遥挺佩服单依安这点的,明明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比会议室在座的经理们更是小上一轮都不止,可他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想法,都能让所有人信服,信服到后面甚至会产生依赖,让人觉得,这个领导很强,跟着他一定会发财。
早上司机问她关于司机减员一半的事,人力部的经理果然提了出来,单依安同意了,黎初遥垂下双眼没说什么。她虽然也想帮帮那个生活艰苦的司机,但可惜她也只是个靠别人给她提供工作的小人物而已。
人哪,有的时候,不是不愿意帮助别人,而是,连自己的生活都快保不住了。所以,如果你想变得善良的话,首先你得要让自己强大,如果你弱小的话,你的那些善良,只是折磨自己良心的东西而已。
下午五点,会议终于结束,黎初遥两眼发花地走出会议室,疲惫地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桌上成堆的文件累得揉了揉一跳一跳的太阳穴。
开了一天会,她也累积了一天的工作没有做,看来晚上又得加班了。
她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她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话筒里传出妈妈的声音,似乎有点儿激动:“喂!初遥啊,你在干什么呢?”
黎妈嗓门特别大,黎初遥把手机拿远了一些,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说:“还能干什么,上班啊。”
“你几点下班啊?”
“干什么?”妈妈这么积极地问她什么时候下班,绝对没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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