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回去!要回到师兄身边,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他身边、他眼前,她就是要膈应他,就是要他心疼。
麦蒙蒙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咬牙,挣扎着扑腾起来,又一次拽着白画尘逆着水流往上游,坚持!坚持!再游一点就上岸,再游一点就上岸!
她不停地这样催眠着自己,也不知道游了多久,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往岸边游去。
江岸有些高,她先将白画尘往上拖过来,伸手摸出怀里的匕首,将漏在他身子外面的箭羽砍断,然后将他托上江面,半趴在岸上,然后自己再爬了上去。
她躺在岸上,恨不得就这么睡过去,可是危机意识告诉她,这里并不安全,如果睡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麦蒙蒙完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背着白画尘找到一个废弃的窑洞,躲了进去。窑洞挺大,四通八达,不容易被包围,也不怕火攻,是个易守的好地方。
麦蒙蒙用匕首划开白画尘的衣服,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着像寒玉一般的男子,身上满是伤痕,有十几年的老伤痕,也有刚刚长出新肉,泛着粉色的刀疤。
麦蒙蒙咬着嘴唇,瞪着双眼,眼里居然满是羡慕!
这是满身的荣誉啊!这才是男人嘛!这才是皇卫嘛!
麦蒙蒙在土窑里找了生火的木炭,堆在一起生火,将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然后抬手,将白画尘手臂、腿上和腹部的四支箭拔出来,然后用滚热的匕首烫在皮肤上,杀菌,消炎,又能快速止血,封住伤口,官窑里传出肉被烤焦的味道,有些诡异,但是并不难闻,弄得麦蒙蒙都有些饿了。
她望了眼完全昏死过去,连拔箭、烙铁都毫无知觉的人想,这时候把他割了吃掉,估计他也没啥感觉吧。
麦蒙蒙困急了,她努力地睁着眼睛,将白画尘身上的箭全部拔掉,剩下一支离心脏颇近的箭,她用匕首割开一些皮肤,然后将箭取出来,最后从怀里拿出青檬送她的伤药,敷在他的伤口上,一切弄好后,她再也坚持不下去,握着手上的匕首,倒头就睡在了白画尘的身边。
外面的天色亮了起来,窑洞里照不到阳光,只从土胚墙壁的缝隙中露出一道道光线,光线中飞舞着尘埃,暖暖地照在两人身边,为他们冰冷的身体,稍稍送去一丝温暖。
清晨,猕军士兵发现景江对面划来一艘小船,连忙发出警告,所有士兵全部备战起来,紧张地望着景江中心。
猕皇自尖刀队走后,便一直没睡,他期待着什么又害怕着什么,一晚上在帐篷里走过来,走过去!现在有了动静,让他如何不紧张,他不等通信员来,自己披上披风就走出帐篷,远远听见一阵阵哭声,他心下一沉,走到江边问:“发生何事!是谁在哭?”
围在江边的士兵们让开一条路,纷纷跪下,哽咽地喊:“参见皇上。”
他们一跪下来,猕皇便透过他们身上看见了摊在江上的武器,有熟悉的流星锤和长剑,还有断掉的双刀,沾满血迹的长棍。
那是猕国四大护卫的武器,一样不少……
身边是士兵们的低泣声,四大护卫代表着猕国最高的武力值,而他却让他们在第一战,就死在了前方。
猕皇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损失了四员大将,让他心疼地吐出一口血来。
身边的士兵们紧张地喊道:“皇上!皇上保重龙体啊。”
猕皇挥挥手,转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营帐,坐在龙椅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四大皇卫全部阵亡的消息传遍了猕国,本就已经极度不安的猕国百姓更加绝望,都城里不知谁先哭了出声,再后来那哭声一家传遍一家,渐渐大了起来。那座开满荷花的城市里,在那天,弥漫着细碎的哭声。
都城白府,家丁们在管家的指挥下,换上白衣,将府里的门梁上挂满白布,已经开始着手操办葬礼,只等着前线运回尸体便能下葬了。
只听说,少爷死在了敌军大营,身中百箭,连尸身都被投入江中,无法找回。
老管家想到这里,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水,转身,望见门口直立的鹅黄色身影,连忙走过去说:“小姐,您快回屋休息吧,您都站了一天了。”
啊白白呆呆地回过头来,未语泪先落,珍珠一般的泪水一颗颗滑落在脸颊,她摇摇头说:“我不回去,我在这儿等哥哥回来。”
“小姐……”管家想再劝些什么,可啊白白却固执地站在门口,轻声说:“我哥哥不会死的,他武功那么好。这种大风大浪他经历得多了,一定不会有事的。前线的战报,一定是出错了。不是说,没找到尸体吗?没找到怎么能说死了呢?我才不信,哥哥,哥哥他不会丢下我的。”
啊白白说着说着,扶着门缓缓跪下,再也忍不住哭出声音:“哥,哥!哥,你不要死,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哥……”
“小姐,你别哭坏了身子。”管家连忙扶住啊白白,哭着劝道。
啊白白使劲摇着头,她自小丧父丧母,白画尘对她而言如兄如父如母,她无法接受,自己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她一想到,哥哥出征之前,自己还为了蒙蒙的事对他发脾气,还不理他,还说了好多过分的话,就恨不得将自己掐死。她一定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对哥哥说出,我不是你妹妹就好了。这种话呢?
她明明最喜欢哥哥了,明明最乖了。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白画尘最疼的就是他妹妹,明明知道,哥哥做什么决定都是为她好的,而她却还要说这种话。
啊白白想到就悔恨得直拿手捶自己的头:“我是白痴啊!白痴!我为什么没能好好对他说句话!为什么没能说,哥,你小心点,我等你回来。为什么一句人话也没有说。他走的时候,我还关着门不见他,我还觉得,他抢走了蒙蒙,他好坏,我好讨厌他。”
啊白白一边说一边哭得不可自已,看着他们兄妹俩长大的管家连声安慰道:“小姐,少爷知道您说的是气话,少爷一向疼你,不会对你生气的。”
啊白白痛哭流涕,匍匐在地上,无法起身。
不远处,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静静地望着这一暮,他的双眼通红,嘴角倔强地抿着,俊颜上满是强忍的伤痛。他才不会像女人一样懦弱地哭泣,即使他的心像是在滴血一般疼痛,即使,他比她还后悔,她离开的时候,他没好好对她说句话。
可是,他才不会哭,更不会相信麦蒙蒙已经死了。
他知道她没离开,他能感觉到,他能。
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也许受伤了,也许等着他去救她,也许,在心里暗暗得意,暗暗揣测,他会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伤心。
才不会,才不会。
他才不会让她如意,才不会让她回来,有机会笑话他,哭了吧,伤心了吧,师兄,我就知道你最爱我。
才不会让她有机会说出这样的话。
才不会!
林御紧紧咬着嘴唇,用力地望着前方,双眼瞪出了血丝,有什么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滑落。他连忙抬手擦掉,然后又装作一脸坚强的样子,然后又抬手在眼睛上用力地抹了抹,就这样,循环着。
直到身边的青檬忍不住走过来说:“公子,您要是难过,就好好哭出来吧,别这样憋着。”
“谁哭了?谁想哭了?我吗?”林御冷笑一声道,“我是那种会哭的人吗?”
青檬无视他湿漉漉的脸颊说:“您自然不是。”
林御仰起头,吸了吸鼻子道:“你知道就好,你去准备行李,随我去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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