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布再打开的时候,Candy坐在一只大大的箱子上,微笑看着大家。她身上穿着一件色彩艳丽的戏服,跟身边杨逸之的西装革履格格不入。Candy勾了勾手,杨逸之俯身听她说什么。Candy突然一把揪着他的领带,将她拖过来,唇已印在了他的唇上。
这个动作让大家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哇”!
杨逸之也出乎意料,惊讶地看着Candy。
Candy却一把将他推开,顺手为他理好了西装:“好了,吻完了,他已经没用了。下面,是我的独幕剧。”
“哦!”观众们又爆发出一阵惊声。Candy的特立独行,又一次让他们震惊。
Candy:“男人,不就这点用处吗?”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哄笑声。
Candy却突然脸色一正:“有没有人记得我这件衣服?”
她指着身上的那件戏服,随即站起来,在台上转了个身,让大家看得更清楚些。
“我想能认识的人并不多,但这件衣服,对于我的意义极为重要。因为,这是我第一次演出的戏服。”
“也正是这件戏服,让我认识了一个人。或者说,让他,认识了我。”
她重新坐了下来。
“我很感激他。对于一个来自乡下、身无分文的小女生来讲,好莱坞实在太难生存了。我做杂工、搬道具、什么脏活都干,却仍然难以维持生计。在一次选角的面试中,副导演对我提出了用身体换角色的要求。如果他长得跟这位兰斯洛特少将一样,我也就认了,但是……”
Candy的笑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他们开始觉得这个独幕剧也挺有意思的。
“但是他实在太猥琐太粗俗。所以最后那一刻我后悔了,拼命反抗。他恼怒之下将我狠狠揍了一顿,反锁在废弃的道具间里。当我醒来的时候,全身剧痛,满脸血污。我本以为会死在那里。没想到,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获得了重生:一位重要人物来片场视察,无意中发现了我。也许是出于同情,他救了我,并将我介绍给一个剧团,在那里,我演出了我的第一个剧目。是不是很幸运呢?我想,你们一定认为这是个灰姑娘遇到王子的故事。我也这么认为。他温柔、优雅、浪漫,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很感激他,当他提出要我做他的情妇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他真的比兰斯洛特少将还要帅。我心甘情愿。”
观众又是一阵哄笑声。
“我是全心全意爱着他的……”
Candy突然有点失神。
“但他只允许我两个星期见他一面,时间由他定。我想,他也应该有一点喜欢我,我记得有一次,他见我不开心,问我为什么。我说,我的同伴们都和男朋友去看电影了,我却永远没有机会跟他一起去看一场电影。他问我,真想看吗?我那时候很傻很天真,连连点头。他就带我去看电影了。”
她停顿了一下:“啊,我忘了换衣服了。”
她打开她坐的那个箱子,就开始脱身上的衣服。这个动作引起了一阵口哨声。杨逸之皱了皱眉,拉过幕布,挡住了她。一会,当幕布揭开时,Candy已换成了一身小女生的装扮,白色T恤,牛仔裤,扎起马尾。
她虽然已红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把她当成是流行女王,乐坛传奇。但她其实年龄并不大,仅仅不过是20出头。当她穿上这身衣服时,大家不由得想起,其实她与绝大多数刚出道的乐坛新人是同龄的。只是,她的眼睛中却流露出太多的沧桑,已不再适合这样的装扮。
Candy:“他的确带我去看电影了,但是,不是公共电影院,而是去他的私人影院。你们能想到吗?在比弗利山庄里,他有一座跟百老汇剧院差不多的电影院,观众只有他一个人。在那里,我们看了当时刚刚上映的一部影片。我们也做了所有情侣在电影院该做的事情——耗时整整两个小时,甚至和那部片子一样长。”
她的话又引起了一阵哄笑。而有些人,已开始猜测Candy说的“他”究竟是谁了。能在比弗利拥有一座电影院,那样的豪宅,几个人能拥有?有些“圈内”人士,已在掰着手指一个个数了。
Candy:“这次并不是我印象最深刻的。有次他出访非洲……”
这句话又引起观众席上的一片“哇”!
“圈内”人士掰着的手指,立即减少了好几根。
“我执意去送他。在车上,我想着会很长时间见不到他,想送临别的‘礼物’。”
“对了,我又忘了换衣服。”
她又打开了箱子,旁若无人地开始脱。杨逸之尴尬地拉上了幕布,为她遮挡。Candy再次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件浴袍,看上去慵懒而性感。
她瞟了杨逸之一眼,说:“他那天的装扮,有点像兰斯洛特少将,过份严谨而正经。我想送他一份特殊‘礼物’,他却拒绝了,说机场会有重要人物送行,不想弄皱了衣服。”
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话题的敏感,主持人皱起了眉头,犹豫着是否要打断她。
Candy:“我说,没关系,我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于是,我跪下来。”
她的话已相当露骨,主持人想抢过她的话筒,但观众席上却有很多人趁机起哄,一个不怀好意的声音尤其刺耳:“然后呢?”
这明知故问随即激起一阵哄笑。
Candy却并没有生气:“我跪在他脚下,然后……”她将目光投向VIP座席,一字字道:
“Hold it against me.”
观众一阵大哗,随即便是一阵嘘声。这本是她新单曲的曲名,但,若仅做字面意义,则可以做另一种解读。其双关的意义,已超出了露骨的范畴,简直是不堪。
Candy:“最后,我成功了。我没弄皱那件昂贵的意大利手工西装,也没有弄脏那辆Lincoln Continental Limousine。”
观众席突然陷入一阵死寂。
Lincoln Continental Limousine。只有一个人,用它为座驾。那就是加利·亚当斯大公。难道、难道Candy所说的“他”,就是指加利·亚当斯大公?
这消息实在太惊人,涉及到的人物实在太重要,让听到的人反而不敢再喧哗。
主持人:“你是说……”
Candy打断他:“不错!”
主持人:“难道你……”
Candy继续打断:“不错!”
主持人:“Candy小姐,我必须提醒你,诽谤是犯罪,尤其是对国家领导人。”
Candy笑了:“我正是想让大家更深入地了解这位饱受爱戴的领袖,他在镜头前面的时候,是优雅与浪漫的代表。而在卧室里,却是十足的beast(野兽)。”
这句话本来是应该引来笑声的,但现在已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Candy小姐,必须打住了,你要知道,你的fans中还有很多青少年……”
Candy点了点头:“我知道。如果他们在电视机前,我希望他们能离开片刻。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将会更加露骨。我知道这是不道德的,也不祈求任何人的原谅,但我必须说出真相。他们必须得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有多么肮脏。”
主持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仍然坚持……你说的都是真的?”
Candy扬了扬下巴:“他就在那里,你为什么不问他呢?”
主持人与观众不由得把目光全都转向了亚当斯大公。他脸上的笑容依旧优雅从容,无懈可击。他示意将话筒传给他,咳嗽了一声:“我倒是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全场一愕,他已接着说了下去:“Candy小姐是如此美丽,以至于有那么一刻,我也奢望,Candy小姐口中那个无所不能的完美情人就是我……”
他独有的调侃顿时让现场与电视机前的观众都笑了起来。他们原本的猜疑也随之烟消云散。亚当斯大公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他对凯瑟琳是那么的专一。他的深情为世人所熟知,是这个时代不可磨灭的标志之一。
亚当斯做了一个遗憾的手势:“但是,Candy小姐,幻想只是幻想。我们都必须明白这一点。”
Candy:“幻想吗?可我有证据。”
“有一次,他曾我带我去过一个很神秘的地方,让我在一个白色的舞台上为他跳一支舞。上台前,他给了我一件特殊的舞衣,那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宫廷礼服,蕾丝与镶嵌的宝石是如此美丽,让我爱不释手。他告诉我,这件衣服,从十九年前开国典礼之后,就再没有人穿过了。人们都以为它藏在大都会博物馆中,但,那只不过是赝品,真正的正品,却一直在他手中……”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下意识地顿了顿。到目前为止,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的确曾穿上这件礼服,在路西法内部的舞台上,为他起舞。但从现在起,她要在亿万人民面前,撒一个弥天大谎,让这件事的效果更加惊人。
她望着贵宾席,嘴唇挑起一抹残忍的笑:“后来,他还把这件衣服放在自己的卧室里,每日把玩。”
她的话,宛如惊天霹雳,响在每个人心头,震得他们说不出话来。
这……这完全超出了一位大公的罗曼史,它甚至动摇了合众国的根基。
十九年前开国典礼上穿过的宫廷礼服……
只有一个人,在那次典礼上穿过宫廷礼服,也只有她有这个资格。
这件礼服,却被放在亚当斯大公的卧室里。
上帝,这实在太疯狂了!
所有人都紧张地绷直了身子,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Candy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
但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失望了。因为他们听到的是:
“那一天,他命令我跳一些艳情舞蹈,最后还让我脱下礼服,跪在地板上……哔(技术消音)哔……,然后从身后……哔(消音)……,我和他……哔(消音)……,……哔(消音)!…………哔(消音)…………哔(消音)…………哔(消音)…………哔(消音)……”。
电视机前的观众们破口大骂这该死的消音,可以想见,正在负责转播的技术员是如何满头大汗地按着消音键,剔除着Candy口中那成片的粉红谍报。
但比赛现场是无法消音的。Candy每说一句,观众就爆发出一片“哇!”,声音越来越响,宛如台风携来的狂潮。
Candy:“一整晚,他都在叫一个名字。他叫我……”
技术员紧张地盯着她的脸,生恐她说出什么令国民尴尬的词。但Candy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消音。
“玛薇丝。”
仅仅片刻犹豫,这句话,已完整地被现场直播传递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清晰地爆发出同一个字。
“哇!”
亚当斯大公对女王原来怀着这么一份不可告人之心吗?
那岂不是跟我一样下作了?
Shit!
所有人都破口大骂Candy的无耻。这肯定是赤裸裸的诽谤,恶毒的栽赃陷害。但同时,他们心底的某道壁障却似乎破裂了,他们听到了春天的声音。
镜头,准确地捕捉到了亚当斯大公的脸。他的脸上是一片不熟悉的冷峻。
“Candy小姐,你该明白你的话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Queen的名誉不容任何污蔑。我希望你能有证据支持你的言论,否则……”
Candy:“证据?证据就在这里。”
她拍了拍那只大箱子,肩头微微摇了摇,浴袍立即脱落。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亚当斯大公,就像她无数次在他的府邸中所做的一样。
亚当斯的眼神却那么深邃,没有任何表情。
她说谎了,一个愚蠢而荒唐的谎话。但这个谎话却有着惊人的杀伤力——可以让他多年来的声望彻底崩坏。
在这一刻,他并不感到愤怒,而是有一丝悲凉:她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用这样的口气去描述他们的关系,用这样恶毒的谎言,来污毁他的一切。
是什么,让那个曾经纯真、执着、深深眷恋他的女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静静地,看着Candy的表演。
是她吗?
幕布合上,然后拉开。
Candy一身白色华服,静静地站在舞台的正中央。灯光,从头顶落下,她就像是一片水晶,一尘不染。雍容的姿态,似乎是从这件衣服的每一个褶子里透出来的,经过碎钻与宝石的反射后,变成高贵与奢华的象征。
每个人都记得这件衣服。
当她穿着它,站在城楼上时,她还年轻。还没有穿着一成不变的黑色礼服,刻意将自己打扮得成熟稳重。
她还风华正茂,刚从核危机下拯救了全世界的人民。
从此收获所有人的尊敬。
合众国因她的倡议而建立,人民主动修宪,保留了她家族的皇室称号。
唯有她,被称为女王。
现场一片死寂。
深如渊,沉如夜的死寂。
每个人都认识这件衣服。纵然没有亲见十九年前的那场庆典,仍有无数人前去大都会博物馆,瞻仰那最为辉煌的一刻。教科书,纪录片,影视剧,都用史诗般的庄严,让这一幕定格为永恒。
三位大公站在楼台上,接受合众国人民的欢呼。这袭礼服,就在最中间。
那是属于这个国家建立时的记忆。每一次回念合众国的辉煌时,都会再一次将它陈列出来。
Candy静静地站立着,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
她知道自己赢了。只要拿出这件礼服,就没有人怀疑她的话。亚当斯大公对Queen那卑暗的窥视,也就被曝露在大众面前。
他亵渎了六十亿人民的信仰。必将名誉扫地。
她用一个谎言,将他沉埋进最恶者的渊薮。唯有这样,才让她感到一丝报复的快意。她要用自己的手,撕碎他所有高尚深情的伪装。只有这样,他才会变成她的,与她融为一体,再也不会分开。他将跟她一样肮脏,破碎,沉埋在同样的渊薮中。他再也不会嫌弃她,亦因此而平等。
主持人不安地看着Candy,然后看着亚当斯大公。
亚当斯大公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他轻轻咳嗽一声:“我不知道Candy小姐是如何弄到这件衣服的,但我可以肯定,大都会博物馆中的,是正品。”
“十九年来,我一直深爱着我的亡妻,而对女王心存敬意。于公于私,从未有任何污秽的念头。这一点,上帝可以为我作证。”
他的语调仍然深情沉缓,极具感染力。但,此刻的可信度却极为虚弱。
蔻蔻公爵突然咳嗽了一声:“我可以作证,这件礼服,并非女王陛下穿过的那套。”
她的话,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Candy冷笑:“哦?蔻蔻公爵又怎会知道呢?”
蔻蔻公爵:“有一次公爵会议的时候,亚当斯大公调侃说,女王整天穿着黑色礼服,太不吉利。我当时也附议说,可以为女王设计一套新的礼服。在两位大公看来,这只不过是一次闲谈,我却记了下来。我想设计一套最适合女王的礼服,你们知道,我们对女王的记忆,都定格在十九年前。所以,我所设计的这套新礼服,几乎跟女王庆典上所穿的一模一样——当然,在细节上作了些时尚的微调。”
Candy:“哦,你的意思是,我所穿的,就是你设计的那套了?真是可笑!”
她笃信她所穿的这套礼服,就是女王 19年前所穿的。因为,她五年前就见到它摆在那个橱窗里,而亚当斯亲口说过这套服装的来历,决不会有错。
蔻蔻现在所做的服装,怎么可能摆在五年前的橱柜里?可笑!
蔻蔻公爵:“你知道,我有个品牌叫香奈儿。我的这套衣服,就是在香奈儿的工厂里生产的,所以,它的衣领跟袖口都打着香奈儿的标。”
Candy冷笑:“如果是这样,我倒可以很快证明。19年前女王所穿的服装,是由皇家裁缝……”
她一面说着,一面翻开了领口。她突然尖声叫了起来:“这……这怎么可能!”
袖口上的蕾丝尽头,赫然,有一个小小的标签。标签上并不是皇家裁缝的马蹄形,而是香奈儿的法文。
Candy脸上万分错愕,一遍一遍地说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观众们发出一阵长吁声,鄙夷地看着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编出来的。他们哄笑着看着她,满脸不屑。
Candy茫然不知所措,她的脑袋中一片混乱,几乎崩溃。她一遍遍地翻看着袖口,衣领。她明明记得,这是她亲手从橱窗里拿出来的礼服,怎么可能却成了香奈儿的仿制品呢?难道……只是她的臆想吗?不!这不是!她对着观众大喊。
但观众看着她,却像是看着一个疯子,一个不知廉耻的婊子,一个臆想症深度患者,一个精神病人。
他们为相信了这个疯女人的话,居然亵渎亚当斯大公与女王的纯洁友谊,而感到羞愧。他们居然不相信女王的圣洁,这真是最大的亵渎!这个女人,竟诱惑着他们犯了亵渎之罪,真是太可恶了。
Candy终于哭了起来。她的哭声撕心裂肺,但已没有人在意。
亚当斯大公拿起了话筒:“我必须要说……Candy小姐的表演很精彩,这实在是个一波三折、出乎预料的独幕剧。我倒是希望大家送给她些掌声。”
他轻轻鼓起掌来。
观众们不以为然,但既然亚当斯大公这么说,也不得不附和出零星的掌声。
如果这些只是表演的话,做为一位歌星,Candy今天的表演发挥太超常了,达到了几可乱真的程度。
Candy尖叫了起来:“这不是表演!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她哭着,想冲到亚当斯大公面前。
观众席上爆出一声:“Show is over!”
大家哄笑了起来。
主持人急忙将幕布拉过来,保安人员七手八脚地制止了Candy的挣扎。
杨逸之看着她,突然觉得一阵悲哀。他转过头,观众席上的亚当斯大公的目光,却已变得冰冷。
Show, is over.
他悄悄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只有他知道真相是怎样的。两次拉住幕布的时候,他打开了Candy的箱子,将那件礼服换成了蔻蔻公爵所提供的赝品。
他并不想做这样的事情,但是亚当斯大公的话,却让他改变了心意。
“我的名誉并不重要,但是,女王却不容任何亵渎。你知道Candy所说的是假的,你愿意让女王因此而蒙受污垢吗?”
杨逸之叹了口气。是的,无论如何,Candy与亚当斯大公的事,都应该止于两人之间。
女王不容亵渎。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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