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预料的是,有人首先取得了突破。这个人,不是实力强劲的苏妲,也不是蕾切尔,而是薇薇安。
第二个孤儿院叫索瓦多孤儿院,里面收留的儿童大多身有疾病。Candy与赛琳娜的到访,使这个本来冷冷清清的孤儿院热闹起来。激昂的电子乐与兽啸声吸引了绝大部分孩子的注意,却有个孩子却坐在台阶上,眼神冷冷的,没有半分动容。
他有一头褐色的长发,盘驳着落在肩头,顺势而下,将他大半个身子都笼罩住。他的脸瘦削,像是一枚剥开的瓜子,脸色极为苍白。他长的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清秀,但是,孤儿院的孩子们却全都绕着他走,没有人敢接近他,仿佛,他就是个灾星。
他的目光是冷漠的,带着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空清,似乎早就已看透了世情。欢乐似乎与他无缘,无论多么欢乐的人,一靠近他,脸上的笑容就立即熄灭。
他身材极瘦,连小号的衬衫都显得大了,松松地堆在身上。
没有朋友,没有伙伴。就像个羸弱的灾星,跟一切欢乐格格不入。
薇薇安走近他:“你生病了。”
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他刚想说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点点鲜血从唇角溅出,瞬间染满了袖口。
薇薇安微微皱了皱眉,沾了一点鲜血,仔细地看着。
旁边有个小女孩轻轻拉了拉她的衣服:“不要管他。他的病会传染。”
薇薇安给了小女孩一个笑容,对少年说:“我,可以治好你。”
少年惊愕地抬头。他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但瞬间就黯淡了。他极力压低声音,似乎只要略微高声一点,就会惊动他那脆弱的肺部:“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的肺几乎全部烂掉。我不能跑,不能跳,就连说话大声一点,也会呛出肺里的淤血来。这种病,是治不好的。你还是走吧,和我站得太近,会被感染的。你没看到他们都离我那么远吗?”
他的眸子中有一抹苍凉,早就已接受了这不公正的命运。
薇薇安:“我,可以治好你!”
她的话中没有丝毫犹豫,镇静而决断。少年惊愕地看着她,薇薇安却转身走了。
少年脸上并没有失望,他早就见惯了别人的背影。无论多亲多近的人,在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后,都会给他背影,离开。但这次,薇薇安却让他惊讶了。
她再回来时,手上拎着那个巨大的箱子。她一把抓起少年,向房里走去。少年在她手中,就像是一只折坏了的风筝。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关上的门,悄悄走上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她趴在门缝上,听着,门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这像是一支蹩脚的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半个小时后,一声尖叫却响彻了整个孤儿院。
“我好了!我好了!”
房门被猛力地推开,少年冲了出来。他疯狂地奔跑着,一面跑一面呼喊着三个字:“我好了!”“我好了!”似乎只有这三个字,才能宣泄出他的激动。他跑得是那么用力,将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但他全然不顾,在花园里尽情地跑着,任由泥水溅起,将他的白衬衫染满污秽。他突然被绊倒,栽倒在泥浆中。他失声痛哭起来。泪水将脸弄得一片模糊。
以后的他,可以尽情地跳,尽情地喊。他再也不用躲着别人。
他不再是个病人。
房门再度打开,薇薇安拎着那只巨大的箱子,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孤儿院中所有的人都静下来,呆呆地看着她。
薇薇安像是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毫不在意地将箱子放回原处。但,孤儿院中的人都知道少年得的病有多可怕。本来,少年仅只有半年的生命,孤儿院其实是他的养老院,他在十二岁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现在,他却可以跑可以跳,像是能一直活到九十九岁。
这个淡蓝色的女子,难道,竟是神医吗?
刚才跟薇薇安说话的小女孩,此时怯怯走上来,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我,我的病也能治吗?”
薇薇安瞥了她一眼,她的脸部有个红色的斑点,呈现出妖异的鲜红:“比较棘手……”
女孩刚有些希冀的眼神立即黯淡了下去。
“得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行。”
女孩大喜:“可以……可以帮我治吗?”
薇薇安没有回答,拎着女孩走进了房间。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这一次,无论演唱会还是马戏团,都无法再吸引孩子们的目光。他们全都围在房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二十分钟后,房内传出一声尖叫。
女孩兴奋地冲了出来。
“我好了!我好了!”
她也尖叫着,不停地跑着、跳着,在地上打滚。她的兴奋将脸蛋烧得火红,仿佛生命中所有的喜悦都在这一刻绽放出来,甚至,还不够。
所有的孩子一拥而上,将薇薇安围住!
“给我看!”
“我也要看!”
接下来的时间,成了薇薇安医生私人的看诊时间。无论什么重症、绝症、不治之症,只要“嘭”地关上门,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孩子跑出来。
什么表演能比她更有吸引力?
第一天的慈善巡回活动结束了,Candy、赛琳娜、薇薇安以各自的方式获得了大批的拥趸,但出人意料的是,她们并不是最受欢迎的人。
最受欢迎的,居然是苏妲。
每当离开一个孤儿院时,演唱会、马戏团、神秘大箱子的周围固然站满了送行的人,但更多的人,却围绕在苏妲身边,久久不愿离开。这些小孩子们一遍一遍地说着他们爱苏妲,会永远支持她,无论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这让大家大惑不解。苏妲并没表演什么,她本应跟妮可、相思一样毫不起眼才是,她唯一做过的,就是微笑,对着每一个人微笑。但她的微笑在倾城的容颜中得到了升华,让所有见到的人迷醉不已。就连选手们,见到她的笑容,心中的敌意也渐渐瓦解。
好吧,看来六强的席位,已经预订出去四个了。
薇薇安与苏妲的异军突起加重了其他人的紧张。尤其是相思和妮可。她们俩都很喜欢小孩子,相思在课余时间经常去敬老院、孤儿院做义工。但是,她知道孤儿院里的孩子虽然年幼,却早就尝过了世间的艰辛。他们一般都将自己的心隐藏的很深,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碰触到。要想获得他们真心的喜欢,是很困难的。他们宁愿表现出肤浅的一面来,比如喜欢演唱会、马戏团等。
但,这些,却是妮可相思所不能给予的。她们的关怀是真心的,然而区区三个小时,又能给出多少真心呢?这场慈善巡回已变成了个大型的嘉年华,本应该是演员之一的妮可和相思,却也成了看客。
无法乐在其中,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淘汰。就像是在蔚蓝的,充满阳光、氧气与热带鱼的海水中,缓缓沉没。溺死。
相思听到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着,比Candy的演唱会的声音还要吵。
她不想溺死。她不想被淘汰。
看着大批蜂拥而至的记者,八卦杂志与新闻上铺天盖地的消息,忙碌痛苦但是充实的每一天,她忽然发现,她已经习惯这一切了。
她不想再过以前的生活,她不想再做灰姑娘,被别人欺负,每天低着头走路,整天的内容就是宿舍食堂教室,教室食堂宿舍。单调而灰色,忧郁的就像是冬日的天空。
她的生活应该是彩色的,就像现在这样,刺激,迷离,灿烂而引人注目。她喜欢看着自己的照片贴得满街都是,人们在谈论着她。她就像明星一样,甚至已经有了一份演艺圈的合约。
如果这场比赛被淘汰……
也许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回到华音大学,继续土拨鼠一样的生活。是的,在那里,她是一只土拨鼠。一只整天把自己藏起来,只在成绩榜单发下来时露一下头,又被锤子狠狠敲下去的土拨鼠。
现在的她,已经明白,那才是真正的痛苦。如果再让她过那样的生活,她只用一秒钟就会窒息。
但是,要怎么才能赢呢?
过去的三轮比赛,她赢得浑浑噩噩的,胜利,就像是自己送上门的一般,她连拒绝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次,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她只能靠自己。
相思紧紧咬着嘴唇。
她思索着,希望能有哪怕一点点线索。
没有Candy那样的歌舞才华。
没有赛琳娜那么有钱的家族做为支撑。
也没有薇薇安那么高明的医术。
更没有苏妲那张连同性见了都喜欢的脸。
而这场比赛,需要演唱会、马戏团这样的大杀器,一炮就轰出成百上千的fans来才行。
她越想脑子越乱,却始终没有任何办法。
“嘟……”
“嘟……”
电话铃声在无聊地响着,等待着遥远彼端的一声回应。
就像是烟花等着夜的降临。
两首歌的间隔里,Candy蜷缩在后台一角,穿着单薄的演出服,数着“嘟”的声音响起的次数。
在资讯如此发达的今天,电话铃声早就千变万化,从搞笑彩铃到时尚歌曲,应有尽有。只有一个人,却仍用着最原始的铃声。但没有人取笑他,因为,他总是在“嘟”的第一声就拿起电话,无论什么样的铃声,对他都是一样的。
他是个生活极为简单的人,就像这串铃声。
但是,这次“嘟”的声音却响的格外的久,这很不正常。“嘟”的次数在持续累加,Candy的不安越来越重。
终于,电话那端传来了人声:“喂。”
Candy急不可待地说:“Rafa,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给我电话?他……他不想见我了吗?”
Rafa沉默了一下。“Candy,选秀还顺利吗?”
Candy的声音中明显有些暴躁:“不要支开话题!他为什么不找我?我们……我们不是重新开始了吗?”
Rafa叹了口气:“Candy,我以为,那封信已经说得很清楚……你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Candy尖着声音说:“不!信中说的不是那样!他已经接受了我!他还要我参加选秀!我会像他希望的那样,夺得冠军,再次成为影视界的Queen!你知道,我一定能够做到!”
“Candy,我想你误会了他的意思……”
Candy却完全沉侵在自己的想象里,根本不顾及对方说了什么:“你说,他是不是要等我成功之后才肯见我?就像这次重逢一样!我一定能为他做到的!求求你,不要说他不肯见我,不要说!”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脆弱。自从上一场比赛结束,她心中就埋下了不安的影子。对相思说过的那些话,伤人,却同样伤己。这么多天来,期待与不安都在一点点蒸腾,在她心底淤积为一片雨云,终于形成降雨。雨是咸涩的,妄图滋润她烦躁的心。
期待越久,心中的不祥感就越强。她其实早就知道了结局,只是拒绝相信。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他们,不是有个欢愉的重逢吗?
他不是接过了那张一亿四千万的支票吗?
他们不是再度在暮风的拥抱下,温柔缠绵吗?
他难道不是亲笔写了一封信给自己,鼓励她参加选秀、再度为自己加冕吗?
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了?
难道,就在参加选秀的这段时间里,他真的找到了新欢,才决意将她抛在脑后?
她想到,上轮比赛中他为相思温柔鼓掌的一幕,心里立即充满了绝望。
Rafa叹了口气:“我想你会错了意,Candy,关于选秀……”
Candy打断了他的话:“Rafa,求求你帮我一次,我要见他!我只要见他一面就可以!你能帮我的,不是吗?就像以前一样,只有你才能帮我……”
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Rafa又叹了口气:“Candy,如果是别的事,我一定会帮你。你知道,我是守护骑士,对于主君的命令我无条件地遵从。”
Candy嚎啕大哭起来。
Rafa静静地听着她的哭声,从电话的远端传来。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仍能感到绝望是如此之强,足以击倒他的原则。
但他没有动摇。
或许,让她彻底绝望,才是对她的仁慈吧。她也该知道某些真相了,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Candy,其实,他要找的Queen……”
“……从来都不是你。”
“嘟……嘟……”声再次响起,这次谈话终结。
当工作人员遍寻不见,来到后台,想催促Candy登台演出时,他们看到Candy缩在角落里,抱着自己埋头大哭,几近崩溃。
挂上电话后,Rafa久久地沉默了。
接着,他拨通了另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拨通得很快,显然,对方并没有像他一样,在看到号码之后犹豫接还是不接。
“喂。”
听到她的声音,满腹心事的Rafa,也不由得笑了:“由您来做超级公主的总策划,真是太合适了。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公主的标准是什么了。”
对方笑了笑:“R骑士,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么幽默的话吗?”
Rafa:“我想给您个委托。”
“哦?你该知道我要价很高的。”
Rafa:“我知道。您也知道我的薪水很高,绝不会付不起帐。”
他顿了顿,不敢再开玩笑:“我想拜托您一件事。Candy可能会去找您,让您帮忙接近亚当斯大公。我想请您拒绝她。”
“哦?拒绝送上门的生意可不是为商之道哦。你知道我开的是什么店。”
Rafa:“我知道。但我想您跟我都同意,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她应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对方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好吧,我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我想借用一下路西法的钥匙。”
“什么?”沉静如Rafa,竟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惊呼出声。
对方却很轻松地说:“R骑士,别叫的这么大声,我的电话都快爆表了。”
尽管对方看不到,Rafa仍然很有礼貌地鞠躬道歉:“对不起,尊敬的公主。我只是太震惊了。您知道,这件事我做不了主,我只能代您通知亚当斯大公。”
对方:“那当然。不过,请告诉他,这是找出‘公主’的关键。”
Rafa恭谨地答应,合上了手机。
他抬头,看着天空长出了口气。
阳光很好,天很蓝。
他的心情却少见地有些阴郁。奇怪的是,这阴郁并不是源自于“公主”、“Seven”甚至“路西法”这种国家机密,而只是电话那头,那个哭泣的少女。
他有点怀疑,这样拒绝了Candy,到底应不应该。
她一定会哭得撕心裂肺,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痛苦中走出来吧。
但是,总有一天,她会端着一杯冰咖啡,坐在这样的阳光下蓝天下,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她会打开一本书,躺在沙滩椅上,拥有真正的平静。
那时,或许她会明白,她真正应该做的,不是别人心中的Queen,而是她自己的。
和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
和一段真正属于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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