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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 第 42 章
作者: 阿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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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小地瓜终于安静下来,坐着开始睡觉,陈昕儿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辆车子与前面开车的人。这车子的档次显然中等偏下,后车座狭窄得很,坐后面伸不开腿。且前面开车的不是专职司机,而是简宏成的前助理。估计这就是助理的车子。陈昕儿不知这种有别于以往的安排算是什么意思,但她向来知道简宏成做事少有闲笔,这种安排肯定意味着什么,她当时与简宏成面对时心潮澎湃来不及判断与留意,此刻只能问前面的助理。

陈昕儿思量了半天该如何开口,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道:“请问,简宏成有什么吩咐要你转达给我吗?”

前助理在前面简短清晰地回答:“没有。”

陈昕儿楞了一下,又问:“他这么爽快就把小地瓜还给我,是什么意思呢?”

前助理礼貌而疏远地道:“陈**,我车技很差,一上高速就不敢分心讲话,不好意思。”

陈昕儿让一个软钉子碰了回来,可依然不死心,小心地探询:“我不在这几天,简宏成对小地瓜好不好?”

陈昕儿问出话后,等半天没等到前助理的回答。她探头看看前面驾车人的脸色,一脸淡漠,仿佛没有听见她说话,她只好忍下一肚子的问题,眼睛看向小地瓜。

宁恕打车来到约定的饭店。因为不用驾车,他可以一路很自由地前后左右观察,他没看到有固定车辆跟踪,因此下车时浑身放松,走进饭店时的脚步也轻松起来。可才走没几步,他头脑中又有警报拉响,他感觉到似乎有谁在特别留意他,难道盯梢的人这么神?宁恕假装不在意,特意晃到一处光滑的镜面前忽然站住,果然,镜面里出现一个收脚不住的人,可那人竟是他的熟人程可欣。宁恕最近满心的风声鹤唳,见到镜子里的程可欣,一时心中一团疑问升起。

倒是程可欣走前招呼道:“真是你。瘦好多,刚才看见都不敢认了。”

宁恕忙故作惊讶地回头与程可欣打招呼,又迅速扭回头审视镜子中的自己,道:“瘦倒是没瘦,只是这几天很憔悴,两团黑眼圈让脸显瘦了。”

程可欣轻松地笑道:“哈哈,熊猫一点儿不显瘦啊。很忙?”

宁恕道:“很忙,又睡眠不足,这几天脑袋迟钝得很,可一进门还是很敏感地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场。”他又看向镜子,镜框狭窄,正好只圈入两个人,他看着镜中的程可欣,而镜中的程可欣也微笑看着镜中的他。宁恕忽然忍不住道:“我妈妈在中心医院ICU,我脸上有没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意思?”

程可欣惊住,看了宁恕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我还开你玩笑。”

见程可欣如此吃惊,宁恕释然,显然程可欣不可能被收买了跟踪他,要不然这么大事不会不知情。他忙道:“该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拿自家的事影响你心情。可我又不能不解释,免得被你误会我是不是忽然染上不良嗜好。只是我有个约,得准时到,回头再详细解释。”

程可欣忙道:“你去忙吧。”

宁恕点头走开。可才转身抬腿,又忍不住回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打工仔,没办法。”

程可欣见宁恕愣头愣脑地又来一句,不禁心里软软的,温柔地道:“是这样。快去忙吧。”

宁恕很想停下来跟程可欣说说话,他已经憋了一天,他想告诉程可欣他心里有多难过,多烦躁,更多的是忧心忡忡,担心妈妈的病情。可他真没时间,转身之间,他再度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看见面目全非的一张脸,感喟:“难怪你不敢认我,果然是一脸奸佞。但我发誓,这只是表面。”他挤出一个笑脸,“我上去了。”

宁恕走进天梯,留下程可欣站在原地发呆。程可欣呆了会儿,拿出手机给朋友一个电话,“我一个朋友妈妈急病住院,我去帮忙,你们可以回头讨伐我,今天我只好缺席。”陈可欣说完就折返出门。

宁恕上楼,却一眼看见局长大人站在窗口看着夜色吸烟。他便不急着去包厢,大步走向局长,走近了,干咳一声以提醒。局长闻声转头,笑道:“真是年轻人,明明累得眼圈墨黑,还浑身精神抖擞得每个毛孔都咝咝往外冒力气。”

宁恕笑道:“只要有事做,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但不能躺下,躺下就雷打不醒。”

局长笑道:“真羡慕。走,随便吃点,咱们连夜赶路。我后天有个任务,明天得去苏南看几个新区城建打底。你是行家,有没有时间明天陪我一天?明晚赶回。”

宁恕不禁一愣,明天,一整天!

局长摆摆手中的香烟,道:“没关系,你要是忙就别勉强,以后有的是机会。”

宁恕忙道:“可这么好的开眼界机会难得啊,必须去。我得立刻打几个电话安排一下。”

局长笑道:“好,好。这块风水宝地让给你打电话,我进去了。”

宁恕恭送局长,等局长走远了,立刻电话打给陈昕儿,“你怎么样了?”

陈昕儿见到是宁恕的电话,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更多欢喜让她毫不犹豫接了电话,“嗳,宁恕,正要找你呢。谢谢你帮忙,我把小地瓜要回来了。非常顺利。”

前面的前助理一听“宁恕”两个字,两只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灵敏得如雷达一般。

宁恕大惊,“这么容易就要回来了?还是……你得带着孩子离开上海才能算数。”

陈昕儿忙道:“正在路上呢,晚点儿就能到家了。我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真的,律师函一拿出去就不一样,要只我自己上门,连简宏成的面都见不到。”

宁恕道:“噢,恭喜。谈了小孩子的抚养费没有?对方固定收入的10%-20%。一般很多人吃不消这一刀,到时候你与简宏成有得谈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两个人共同的孩子,当然对方要出抚养费。”

陈昕儿为难地道:“我当初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死活不肯打胎,我跟他表过态,孩子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与他无关,绝不会要他出钱出力。”

宁恕问:“你一个人养得活?如果简宏成有点儿良心,他应该自己提出来。要是他没良心,你尽管向法院递诉状,让他自己屁颠屁颠地找你,跪着求你。”

陈昕儿眼睛一亮,“他会找我?”

宁恕立刻听出点儿味道,“对。即使是下限10%,也是好大一刀肥肉,简宏成怎么可能不心疼。你等着他上门便是。好了,我忙,就这样吧。我估计你下午答应我的,那什么,明天帮我去医院看我妈妈一整天的事是不是又得泡汤了?跟孩子团圆要紧,呵呵。回见。”

陈昕儿急得大叫:“别挂,别挂,我明天一早就去,到晚上八点,行吗?但你也得帮我帮到底。”

宁恕道:“对你,我还真不敢信任。这样吧,明天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你只要有一分钟离开ICU走廊,我立刻说什么都不会帮你。”

陈昕儿忙道:“你放心。我这不是已经把小地瓜要回来了吗,不会再有别的要紧事。我保证。”

宁恕抿嘴收线,给宁宥发去一条短信,“妈妈怎么样了?明天我有事脱不开身,已经请一位朋友过去照料妈妈,明天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见谅。”

宁宥看见这条短信,气不打一处来,直到见到程可欣。她又是抱臂站在妈妈病房玻璃窗前张望直到肩上被拍一下回头见到拎着名贵果篮的程可欣。宁宥忽然意识到宁恕短信里的说的明天他请来照料妈妈的朋友可能是程可欣,这个曾经在水库边见过一面的美丽大方的女孩,宁宥就像天下所有容易轻易谅解孩子的妈妈一样立刻没了脾气,她甚至还试图替宁恕解释。

“是,那边数过来第二床。下午手术室出来一直后没动静。我站在这儿总有幻觉,似乎妈妈眼睛在动,可其实我知道自己视力的极限,我看不清那么远处的动静。可即便是幻觉也是好的。”

程可欣听着恻然。她试图眯起眼睛看得更清楚一点儿,看清里面宁母眼皮的动静,尝试了一下便放弃,实在太远,灯光又不是很亮,她也看不清。“我也看不清。要不,姐姐,你去坐着,我替你站会儿。”

宁宥摇摇头,“其实医生跟我说了,这是持久战,不会很快见分晓,我妈昏迷的时间会很久。而且人进了ICU,家属完全插不上手,在也是白在,有事护士会第一时间给家属电话。留的第一个电话是宁恕的,那些付费啊什么的事都他在跑,我脑袋已经浆糊状了。我只是在这儿碍手碍脚,不理智地想离妈妈近点儿,希望第一时间看见妈妈苏醒。”宁宥不知怎么会跟几乎完全陌生的程可欣说这些,她觉得就像是跟宁恕在说话。能答应代替宁恕来照料妈妈的程可欣一定与宁恕关系非同一般,估计就是宁恕的女朋友。宁宥眼里已不把程可欣当外人,这些她不肯在朋友面前显露的软弱多情都说了出来。

程可欣体贴地道:“既然是持久战,姐姐也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你到时候还得照料醒过来走出ICU的病人呢。”

宁宥点头,“是这理。我问同学要了半套户外装备,同学过会儿就送来。总得强迫自己睡觉。”

程可欣不禁想到刚才所见宁恕的满脸憔悴,叹道:“是的。”再张望一下等候区的环境,里面各色人等俱全,环境显然不适合一个娇柔女子独自守夜,其实守夜的事更应该由宁恕来做。可她是外人,自然是不好张嘴。她只好道:“注意安全。”

“我会的。所以特意打电话打搅老同学,问老同学讨装备。老同学还是特意飞车赶回来帮我。”宁宥说到这儿顿住,她似乎见到妈妈挂吊针的手动了一下,忙揉了揉眼睛,贴近玻璃仔细地看。

程可欣也忙跟上,但看了会儿,小心地道:“似乎……没在动。”

宁宥的眼神黯淡了,掏出纸巾擦掉不小心印在玻璃上的额头印,回头对程可欣道:“你也看到了,其实家属在这儿一点儿事都没有,只是坐着发呆,坐累了走廊里走走,不累。我明天还会呆这儿,你不用来接替我,我吃得消。宁恕真是胡闹。”

程可欣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宁恕刚刚跟你说的?”

宁宥也被程可欣问得没了头脑,“他刚刚短信我……”看着程可欣的表情,宁宥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忙道:“你看我现在心烦意乱的,几个短信一起来就把我脑子搅浑了。没事,没事。”

程可欣也没多问,她陪宁宥又站了会儿,就告辞了。宁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想,宁恕短信说的明天来接替她的朋友是谁呢。

但程可欣立刻回去饭店,来到大厅,她一个电话打给宁恕,“我在刚才我们见面的镜子面前。你能下来一下吗?”

宁恕猝不及防,道:“我刚刚离开饭店。你什么事吗?”对程可欣,宁恕的语调不自觉地温柔下去。

程可欣意外,但欣慰地问:“你去医院了?”

宁恕不敢否认,“嗯”了一声。

程可欣道:“那好,我这就赶回家,收拾一些女孩子用的清洗护理用品给你姐姐送去。见面再说吧。”

宁恕只得道:“我正赶路,去苏南,大概明晚才能回来……”

程可欣大惊,愣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就果断挂断了电话。她意识到自己在宁恕显得可爱的愣头愣脑面前犯了糊涂,差点儿又忘记自己在宁恕手下吃过的亏。等清醒过来再回想,有谁会在亲妈手术当天还出门应酬,有谁会将亲妈扔在ICU不管不顾,有谁会将重担都撂在姐姐身上,甚至不顾姐姐的安全。要多没良心才做得出来。她不信这是赵雅娟所迫,赵雅娟不会连这点儿人情都没有。程可欣取出手机,将宁恕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

虽然手机早已提示挂断,可宁恕依然举着手机贴着耳朵,没有放下。他心知程可欣将他鄙视掉了,很可能,程可欣不会再温柔对待他。宁恕心中依依不舍,他缓缓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愣了会儿,将身子坐直了,脸上露出决绝。他已跋涉至此,是不可能为任何人做出放弃了。

前助理到一高速服务区,借口上厕所,离开车子找僻静处给简宏成打电话,报告他听到的陈昕儿与宁恕对话的只言片语。

简宏成听了道:“我知道陈昕儿背后有宁恕,才会爽快把小地瓜交给她。”

前助理问:“还要不要把这个月的抚养费给陈**?还是等她打官司再说?”

简宏成道:“给她吧。要不然小地瓜得喝西北风了。”

前助理愤愤不平地答应了。回到车上,越看陈昕儿越气愤,他不顾前面说过的他开车水平不佳的话,开出几步,就将一只信封递给陈昕儿。“快到家了。这是两千块,这个月的抚养费。简总让我以后每个月给你送去两千块抚养费。希望你专款专用,不要克扣孩子的奶粉钱。”说完,他便手一松,将信封不屑地往后一丢。

陈昕儿一愣,眼看着信封掉到地下。两千,她正需要,她钱包已经快见底。可是听着前助理教训似的吩咐,她有点儿伸不出手去捡,她觉得屈辱。“你老板知道你这么羞辱他孩子妈吗?”

前助理道:“羞辱?呵呵,我说的是事实啊。要不我说明确点儿,你别克扣你孩子的奶粉钱去买你的名牌包。怎么,你做得,别人如实说不得?”

陈昕儿一口气噎住,答不上来。

前助理一脸鄙夷。

简宏成转手就一个电话打给宁宥,“宁恕要挟陈昕儿明天去医院照料你妈,你要有思想准备。”

宁宥目瞪口呆,即使否认了程可欣,可宁宥怎么都不会想到宁恕会把陈昕儿要挟来医院,短信里说的朋友原来是陈昕儿。“他存心给我添堵。”

简宏成道:“对,给你雪上加霜。看起来陈昕儿为了跟我打儿子抚养费的官司,愿意给宁恕当枪使……”——

简宏成道:“对,给你雪上加霜。看起来陈昕儿为了跟我打儿子抚养费的官司,心甘情愿给宁恕当枪使。”

宁宥感叹,“要多深仇大恨,连妈妈病床前都不放过。他知道我现在脑子最乱,最无招架之力。”

简宏成道:“懦夫总是向最亲近的人捅刀子。我不就是个活蹦乱跳的例子吗,我也被我姐捅得千疮百孔。好吧,本来我想平复一下心情,明天再过去找你们,现在看来只能连夜赶来了。”

宁宥道:“不用,我再混乱,应付陈昕儿还是绰绰有余。我有时候想,谁让我一手拉扯大宁恕呢,也算种因得果,咎由自取。”

简宏成道:“气糊涂了吧,他又不是你生的。好了,我上车了。”

宁宥发现,虽然事情并未解决,明天宁恕说不来管妈妈就是不来,明天陈昕儿倒是必定来报到添堵,但跟简宏成说说后,她心气儿平顺了。

这几乎是个无眠之夜。习惯保护隐私的宁宥在等候区里根本睡不着,睁开眼就能看见陌生人的环境让她提心吊胆,整一晚上,她都辛苦地将双肩包抱在睡袋里,幸好她长得纤细,这只信封式睡袋才能容下她一个人和一只包。好不容易,宁宥的守候时长替她挣足资格,她抢到一只靠墙的位置,终于,她可以睁眼只看见一堵墙了。她才掩耳盗铃地小睡了一会儿。

简宏成到中心医院时,天才蒙蒙亮。他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对司机道:“这条线路你显然已经跑得熟能生巧,比以往快了一刻钟。”

司机笑道:“还想简总睡得这么沉,总能坑蒙拐骗一下,还是不行,哈哈。”

简宏成与司机告别,直奔ICU。即便是等候区里横七竖八都是人,简宏成依然能心有感应地一眼捕捉到宁宥。他悄悄走过去,俯身宁宥被头发遮去大半的侧脸。只是,此时的宁宥已非当年进京面试时的大孩子,此时的她只要周遭稍有动静便能感知,立刻警觉地睁开眼睛看过来。等一眼看清是简宏成,她飞快伸出手捂住脸。

简宏成看着笑了,蹲下来道:“情况还好吗?”

宁宥不理他,费劲地从沙滩椅上起身。她双手说什么都得捂着脸,人又是让睡袋裹着起止不方便,再说她一向体育运动很落后,而且她还得一气呵成地在起身中做出背对简宏成的动作,因此起得非常艰难,简宏成旁边看着恨不得伸手推上一把。好不容易对墙打坐,坐得像丹麦的小美人鱼,宁宥才道:“没进展。你怎么来了?”

简宏成道:“先过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然后趁陈昕儿还没出发,找她谈判。她不会再来给你添堵。”

宁宥捂脸飞快回头看简宏成一眼,又扭回脸去面壁。“我这儿还好。你忙你的去吧。”

简宏成沉吟一会儿,道:“宁恕陪一个局长考察去了。”

宁宥惊讶,“你怎么知道?”

简宏成道:“我也这么问宁恕得罪过的阿才哥,阿才哥让我别问,说我还是不知道为好。看,你担心上了。”

宁宥低下头去,叹道:“昨晚一个好女孩来探望,我误以为她现在是宁恕的女朋友了,高兴得一下子连宁恕扔下妈妈不管都原谅了。你说我犯贱不?你也是,你说你来这儿干什么。”

简宏成道:“我哪有时间计较,反正我乐意,我担得起,我就做。”

宁宥不由得又捂着脸扭过来定定看住简宏成一会儿,“唔,是这理儿。”

简宏成道:“那你还不把手放下?”

宁宥道:“你有没有想过,陈昕儿费劲折腾,目的就是为了见你接触你?也是她乐意。”

“她担不起,所以她那叫瞎折腾。好吧,你在赶我了。”

简宏成倒是爽快,丢下一包吃的,甩手走了。等他走不见了,宁宥才放下捂在脸上的手,赶紧洗漱整理,整出一身仿佛刚走出家门的利落。

简宏成敲门进入田景野的公寓,将行李往地上一扔,整个人摔入沙发。

田景野作势欲踢,“才几点啊,大哥。”

简宏成看着田景野睡得乱七八糟的脸,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把脸捂住?”

“矜持你个鬼,想睡就这沙发,三个小时后再烦我。”

简宏成点头到中途,忽然醒悟过来,指着另一扇紧闭的卧室门道:“谁占了我的房间?女的?哎哟,我立刻滚蛋,我可讲道理了。”

田景野道:“宁宥儿子,这几天跟我过。”

简宏成看看卧室门,“呵”了一声,但没说什么。

田景野警告道:“小孩子三观还单纯,你别搞脑子。”

简宏成附耳轻道:“你才搞脑子。这孩子以后是我的责任,我怎么可能乱来。”

田景野完败。

但简宏成并没有睡觉,他钻进卫生间洗漱完毕,抓起手提包整整齐齐悄悄地出门。他到陈昕儿住处楼下时,天才正式亮堂起来。

陈昕儿简直不敢相信门外的人是简宏成。她惊慌失措地站在门后,不知该不该开门。她冀望简宏成来找她,跟她会谈,可当简宏成忽然出现在她门口,她反而怯场了

简宏成不管面前竖着一道门,道:“你等下去医院,小地瓜交给谁管?”

被早早叫起床正赖床上打滚耍赖的小地瓜一听,就激动地大喊“爸爸,爸爸”,外面简宏成都能听得见。简宏成的脸不由得抽了一下。

陈昕儿只好打开门,让简宏成进来。

简宏成进门都不看房间布置,只站在门口等小地瓜跑出来便抱起小地瓜,亲亲小地瓜的脸,再问:“等会儿小地瓜交给谁管?以后你上班,小地瓜谁管?”

陈昕儿忙道:“我跟我妈联系了,等会儿把小地瓜送过去。以后我上班时间都这样。”

简宏成继续问:“小地瓜下学期开学到哪儿上学,确定了吗?香港户籍的问题怎么解决?”

陈昕儿被问得面红耳赤,道:“我会一件件解决。”

简宏成道:“要快。还有一年幼儿园,就得上小学,耽误不得。我车子在下面,我先送你们去你妈家,然后你跟我去香格里拉,我有话找你谈。我先抱小地瓜下去。”

陈昕儿本来唯唯诺诺地听着,听到后来发现不对,立刻猛扑上去挡在门锁面前,惊慌地道:“不行,你不能带走小地瓜。”

小地瓜吓得死死勒住简宏成的脖子,简宏成忙拍拍小地瓜的背,对陈昕儿怒道:“要抢也不用等今天了。你长点儿脑袋。我下面等你。”

陈昕儿失魂落魄地看着简宏成,可依然坚决地道:“你等等,一块儿下去。”说完,她掏出钥匙,将门反锁。然后赶紧收拾出一包小地瓜的东西,又回到简宏成面前,“走吧。”

宁宥衣着齐整,带着口香糖后的清醒口气询问护士一夜来妈妈的状况,护士虽然忙,依然愿意配合。但宁宥却一眼看见陆副院长从电梯里匆匆走出来,她一下子心动过速,反应不过来。才不到七点,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一个工作非常繁忙的副院长就来巡查病人,对病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宁宥睡眠不足的脑袋很清楚地想到,这意味着妈妈的病情比她原本所做的最坏打算更严重。她呆呆盯着室内的陆副院长拉上帘子,不知在里面操作什么。

隔会儿,护士推醒宁宥,轻道:“陆院长让你进去探视,但原定下午三点的常规探视取消,你同意吗?”

宁宥赶紧点头,尽力压制心慌意乱,可穿鞋套时候都能差点儿摔倒。她坚持着穿戴完毕,跟护士进去监护室。

陆副院长招手吩咐:“你用最平常的口吻跟你妈说几句家常话。你不要激动,深呼吸。”

宁宥赶紧点头,想背转身去,目光却不愿离开妈妈的脸,只好掩住嘴巴深呼吸三次,费劲地稍微蹲下去,与妈妈大致平齐了,道:“妈,我宥宥啊。不早啦,太阳都晒屁股了,该起床啦。我和灰灰都等你起来吃饭呢,吃什么好呢,海鲜疙瘩面?妈妈你做得最好了。”这话是妈妈以前叫他们起床的话,现在早被宁宥用到灰灰那儿,偶尔妈妈听见还能母女俩会心一笑。这是宁宥昨天等待时候想好的一段话,是她查阅病情资料之后做好的准备之一。但宁宥失望地看到,妈妈脸上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抬眼看向陆副院长,陆副院长皱眉握拳做出重重砸出的手势。

宁宥领会,陆副院长这是让她加料呢。她一愣,加料,妈妈最爱听什么呢,当然是宁恕的。宁宥毫不犹豫地道:“妈,昨晚一个很大方漂亮的女孩子也来看你,她姓程,可能是弟弟的女朋友呢,弟弟真有眼光。小程拎来一篮很漂亮的水果,她还说今天八点,呃,再半个小时,她会和弟弟一起过来伺候你,弟弟也半个小时以后来呢。你说,她不是弟弟的女朋友,还是什么?妈妈,妈妈……”

这一回宁宥绝对不会看错,不仅妈妈的眼睛在眼皮底下快转,呼吸也似乎急促起来。陆院长的手却像魔术师的魔杖一样地抬起,指挥宁宥打住。宁宥只好赶紧噤声,在陆副院长的指挥下慢慢退出。走到外面,陆副院长就道:“有进步,但现在不能刺激太多。那位弟弟,你让他下午三点等在这儿,我给他安排一次特别探视,让他事先想好说什么。一定要有料,就像你刚才说的。”

宁宥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敢遗漏的记住。等送走路副院长,她立刻钻进楼梯拐角给宁恕打电话。难得的是,这回铃声一响,宁恕就接起。宁宥心里清楚,宁恕的态度是因为妈妈。

“刚刚跟陆院长进去探视妈妈,我在陆院长指挥下跟妈妈说话,妈妈有反应了。我很清晰看到妈妈的眼睛在眼皮底下转,说明妈妈不仅听见我说话,而且听清楚了我在说什么。陆院长这回是明确跟我说,妈妈有进步。”

宁恕正在路边小店吃早饭,接到电话走到外面来接听,宁宥的转达令他兴奋不已,唏嘘不已,一边听宁宥说,一边情不自禁地插嘴说“太好了,太好了”。等听完,急切地道:“眼睛睁开没有?哪怕一条缝呢?”

听到宁恕的兴奋,宁宥颇感欣慰,“没睁开眼睛,陆院长让我别刺激过度。我跟妈妈说话时提到你和昨晚来探视的小程……”

“等等,哪个小程?”

“一个月前在水库遇见,你装不认识我们的那次,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她昨晚特意拎水果篮来看妈妈。”宁宥以一个工程师的精细,又补充一句,“大约晚七点半左右。”

宁恕大惊,正是程可欣,看时间,她去医院探视后再兴兴头头去饭店找他,打算继续提供帮助,如此有心,……,可最后她挂了他的电话。宁恕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才真正弄清楚程可欣为什么挂断电话。

宁宥等了会儿,道:“陆院长见我说到你和小程时妈妈反应最强烈,他提出让你下午三点正等他,他特别安排你进病房探视妈妈。你无论如何必须赶来,这是唤醒妈妈的机会。”

宁恕还没从程可欣探视妈妈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脱口而出:“我在苏州。”他说着回头看看店里的同伴们。

宁宥也是大惊,居然跑到苏州去了?“你……你一定要回来,妈妈病情不乐观,要不然陆院长不会早上七点不到就来查看。你必须回来,你得记住,你手里攥着妈妈的命。”

“我……妈妈是不是明显恢复?”宁恕不由得想到刚才,就在刚才,他们路过一处楼盘,是他熟人开发,局长大人击缶叫好,说是希望今生在这种环境里养老,宁恕说到他有办法时,局长眼睛里的闪亮。宁恕知道,过会儿去售楼处参观局长抛盘子他接盘子的最关键时刻,他怎么走得开。

宁宥听得出宁恕的迟疑,冷峻地道:“你告诉我,你回不回?”

宁恕道:“你照看得很好,妈妈也恢复明显,我真高兴,非常高兴,我争取下午五点之前赶回。如果实在不行,明天这个时间一定到。”

宁宥焦急地道:“你知道吗,妈妈听我絮叨半天都没反应,但等我话题转到你身上,立刻反应强烈。妈妈不仅听得见,而且听得清楚我在讲什么,妈妈最需要你,其他都是浮云。你如果不来,谁给妈妈更大刺激来唤醒她呢?唤醒需要时机啊,专家定下的时间,你拖延不得。你只要现在赶回来,你打车费我报销,你生意损失我弥补,我卖了房子也会弥补你损失,你必须回来。”

宁恕答不上来,有些损失是机会,也是千载难逢的时机。他默默挂了电话。

宁宥简直不敢相信,看着被挂断电话的手机,一时泪如泉涌。心里各种滋味,她也不知哭的是哪一种。

然而从楼梯经过的人只是漠然地看痛哭的宁宥一眼,无非是僻静处痛哭的重症患者家属,不稀罕了——

简宏成与陈昕儿之间相距一米半之遥,他昂首阔步走在前面,而陈昕儿魂不守舍地跟在后面。两人一起走进人声鼎沸的早餐厅,简宏成一眼便看见约好的简敏敏早独自占领一张桌子,目灼灼地盯着他和陈昕儿,独自用早餐。简宏成伸手招呼一下,将陈昕儿安排在离远远的另一张空桌边。

简宏成在陈昕儿对面坐下,便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张至清兄妹,“你们可以下来吃早餐了。我刚到。”

陈昕儿看看那边目光不善的简敏敏,她不知这是谁,只知道此女披挂一身名牌,必然不好惹。她小心地问:“你叫我……来做什么?”

简宏成道:“我忙,几件事情一起谈,你的只是其中之一。你只管吃你的饭,我等会儿过来。”

简宏成说完,招呼服务员,又到另一个角落开了一张空桌子。他拿了吃的在那张桌子上吃,他发现宁愿跟仇人张立新的儿女混一起反而比较吃得下饭。

被简宏成安排住在楼上的张至清兄妹很快进来餐厅,但一眼便看见独自坐在离进出口不远处的简敏敏。兄妹两个的手立即紧张地拉在一起,慢下步伐,小心地绕开简敏敏,走向简宏成,与简宏成坐在一桌。一时,小小餐厅里三国鼎立,简宏成哭笑不得地看着张至清兄妹把他当成可信任的人。

“不好意思,让你们住这儿无所事事一天。我大姐已经电话里骂过我,呵呵。”

张至清客气地道:“你一定很忙。谢谢你特意过来一趟。”

简宏成笑道:“你这么一说,我连夜赶过来的一肚子怨气全没了。你们赶紧多吃点儿,等会儿的话题会严重影响胃口。我过去你们妈那儿说几句。”

简宏成风卷残叶般将一盘子不多的减肥的吃食扫完,立刻转移到简敏敏那桌。“人给你请来了,相信你也不想无功而返……”

简敏敏却冷冷地插嘴,“跟你一起来的那女人是谁?”

简宏成顺着简敏敏的下巴看过去,见她指的是陈昕儿,便道:“与你们的事无关。”

简敏敏完全不信,“无关你找她来干什么,当我是白痴?”

简宏成爽快地道:“你还在读书的儿子都一眼看出来我很忙,体谅我不得不几件事交叉着做,没看见我脸色蜡黄眼白都是红血丝这是连夜辛苦赶路熬的吗。这样吧,我还是跟你直接一些打开天窗说亮话,省得你看不清处境。你现在大半资产掌握在我手里,以后的大半身家还得靠我打理,你目前的官司靠我周旋,你判决后的人身自由靠我奔走,也就是说你命根子攥我手里。你如果有点儿头脑,你应该:一,信任我;二,善待我;三,配合我。你答应呢,把这三条写好裱糊好贴墙上背出来,不答应呢,这就起身往外走,你这一餐的账我会替你结。”

简敏敏听得拍案而起,抓起一杯咖啡冲简宏成泼了过去。“你敢!”

简宏成即使眼明手快地避了,可怎么快得过半空飞过来的咖啡,他的一只肩膀顿时浓墨重彩香喷喷,温热的咖啡依然不屈不挠顺着他的肚子在衬衫下面流淌,又在腰部渲染了一下他的腰围。简宏成懊恼地看向简敏敏,见简敏敏满脸比他更愤怒,双手支桌上猛虎下山似的盯着他,便道:“看什么看,你的取保候审保证人饭后就去撤销保证。”

简敏敏的保证人就是简宏成,她心里明白得很。她一想到被她泼了一身咖啡的简宏成一怒之下真的会去撤销保证,一时紧张起来,一屁股坐回去,又伸手一把抓住已经愤怒地起身的简宏成的手臂,一脸僵硬地道:“我答应你三条。”

远处张家兄妹看呆了,陈昕儿也看呆了。

简宏成明知故问:“哪三条?”

“信任你,善待你,配合你。”简敏敏扭开脸,不情不愿地说。

简宏成道:“我让你做什么,你不做怎么办?一次罚一百万,从公司分红扣,公司分红不够,就从股本里扣,如何?”

简敏敏简直又想拍案而起泼咖啡,可硬是咬牙忍住,道:“你让我去吃屎,我也去吃?”

简宏成一脸兴致索然,起身欲走,“你看,连我会让你吃屎都想得出来,你对我的信任得低到什么程度。还说答应我三条,连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其他从何谈起?你慢慢想,这三个月以来,自从你透露多年之前被逼婚之后,我为难过你吗?我帮了你多少?我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吗?你只要相信以后我都会这么对待你,即使心里又疑心病发作但看在一百万一次的面上假装相信我,第一条就算做到了。”

“站住,还没说完。”简敏敏没扭回头,但警惕地拿眼睛斜睨着简宏成,心里飞快地回放过去三个月里与简宏成的接触。

简宏成被身上的咖啡香熏着,真想再吃点儿什么,为了减肥只得咽咽口水强忍着,因此坐不住,一定要找点儿事做才能忘记馋虫。“你想清楚就吃完来找我。没想清楚就走吧。你做不到这三条,我就算是神仙也没法撮合你和你孩子。”

简敏敏阴沉沉地看着简宏成起身,走向那个陌生中年女子那桌。

陈昕儿看着简宏成肩头的咖啡,想表示一下同仇敌忾,又不敢说。

简宏成则是坐下就单刀直入,“听说你打算上法院问我要小地瓜的抚养费?宁恕给你出主意?”

陈昕儿硬着头皮道:“你应该给。”

简宏成道:“每个月两千,开学时学杂费全我来,实报实销,还不够?”

陈昕儿觉得自己就像个要月钱的**,羞愧地红着脸,低下头去,不肯吱声。

简宏成郁闷地问:“到底够还是不够?一句话的事,不够再商量。打官司无非也是扯皮一个数字。”

陈昕儿只得道:“我的要求,抚养费是你固定收入的20%。”说话时候她头都不敢抬起来。

简宏成冷笑着问:“宁恕教你的?”

陈昕儿连忙点头,仿佛如此一来她的罪孽轻了许多。

简宏成道:“不懂不要乱来,别让人一挑拨就蠢蠢欲动,让我看不起你。你听着,高法有解释,抚养费包括生活费、教育费、医疗费,法条说按固定收入的20%-30%给,实际操作中一线城市的价码是一般工资收入人士每月2000元封顶,高收入人士每月3000封顶。你这儿是二三线城市,法院判决到不了3000。但是我考虑到小地瓜未来的教育非常重要,我打算在教育支出方面单独列支,上不封顶。综合起来考虑,就是我刚才说的,每月2000,学杂费实报实销。”

陈昕儿不知道简宏成说的是不是真,如果是真的,那么这点儿支出对简宏成太轻易,没法达到她的目的。她只好鼓起勇气道:“我再加一条,你要是答应,就不上法院。”

简宏成道:“上法院对你不利,你一点儿侥幸都不要有。上法院我就直接拿走小地瓜抚养权,你居无定所,没有固定工作,不适合抚养。”

这条,陈昕儿早就想过,“要是法院铁定能把小地瓜判给你,你昨天不会这么老实就把小地瓜还给我。你别跟我虚张声势。我加的一条很合理,为了小地瓜的健康成长,你每星期与小地瓜过家庭日一次,像一个家庭一样吃饭、玩、哄小地瓜睡觉,时间不得少于五个小时。”

简宏成惊得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家庭日,像一个家庭一样吃饭,也就是一家三口一样地吃饭,这算什么要求?正好,他见到简敏敏期期艾艾地起身了。他只好快刀斩乱麻,道:“我的意见是从此一刀两断,我不会再出现在你和小地瓜的生活里。”

陈昕儿也是大惊,她才不管简敏敏走过来,忙道:“那就不谈了。等你想好再来找我。”

简宏成莫名其妙:“你到底要什么?我跟小地瓜见面与你无关,你倒是把你真实想法拉出来亮亮。”

简敏敏刚好走过来,听了这句才知道这女人是谁,她不等服务员来,自己拉凳子坐下,斜睨着陈昕儿,道:“养个野种还有脸了?”

陈昕儿被说得脸上挂不住,这是她死穴。

简宏成只得对简敏敏道:“你别管。”

简敏敏则是凛然道:“当然我要管。你儿子,就算不是结婚生的,以后也能抢你遗产。现在你的遗产跟我的已经有关了,我不能让一个有异心的野种随随便便插进来。我跟你讲,你要么把这个野种处理掉,要么抢来自己养,跟你养成一条心,否则后患无穷,我不放心。”

简宏成让口水呛住,惊骇地看着简敏敏,咳得都说不出话来。

陈昕儿更是慌了,急道:“你是谁?你要跟简宏成结婚?”她的眼睛在简宏成与简敏敏之前打转,可怎么都不信简宏成会要这个泼妇一样的女人。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宏成捞回半口气,拼了老命才说出话来,“这是我姐。”

陈昕儿大窘,本来一直没褪色过的脸更红了。

简敏敏道:“呸,一句话就试出你心里打什么算盘,想凭野种上位?看看你长相,看看你德性,你配吗?”

简宏成都不用插嘴,坐山观虎斗。

陈昕儿完全没想到简敏敏一点儿情面都不给,说话能如此刺耳,她给骂得坐不住,浑身发抖着起身道:“打……打官司……”

简宏成只得起身拦住陈昕儿,一边伸手按下简敏敏不让说话,“陈昕儿,我这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许受宁恕挑拨,远离宁恕。要不然,后果你承受不起。”

但简敏敏听了又拍案而起了,“宁恕?有宁恕插手?”又赶紧冲简宏成补充一句,“我三条都做到,没违背。”

简宏成哭笑不得,只好再一掌将简敏敏拍回椅子。

可陈昕儿从简敏敏的惊怒中看到宁恕的力量,她挣扎着道:“我相信宁恕,宁恕替我要回小地瓜,宁恕让你出来跟我谈判,宁恕一定还能做到许多。”

简宏成严厉地道:“听话,不要鬼迷心窍。”

陈昕儿被简宏成的神色吓得退缩半步,但她用尽所有力气道:“简宏成,我要你赔我这么多年。我要你赔我。我回去就找宁恕。”

简宏成知道谈判失败了,他看着陈昕儿逃也似地离去,无话可说。

简敏敏在他身后阴测测地道:“活该,谁让你不检点了还笨,居然能留下野种让人抓来要挟你。”

简宏成依然愣愣地看着餐厅门的方向,深深皱起了眉头——

简敏敏等不及了,道:“我已经答应你三条了,你也快点。”

简宏成却坐下,扯扯身上的衣服,道:“浑身粘嗒嗒的不舒服。”

简敏敏道:“我理解你心情,我也是为一双儿女才跟你低声下气。但你既然把我们都叫来了,你倒是解决啊。”

简宏成点头,“幸好,你两个孩子性格不偏执,能讲道理,看起来你当初坚持把他们送出国,不惜与张立新干仗,是做对了。”

简敏敏立刻警惕起来,刚要脱口而出反驳,可一想到自己已经投降,便一手捂在嘴上,闷声闷气地道:“继续。”

简宏成没点破,继续道:“前天晚上的事,我看是误会。我问他们为什么对你疑心重,他们说在你门口遇见一个送东西给你的男人把你说得非常恶劣,让他们害怕上了。然后果真见你牵着两条大狗恶霸一样的赶来,他们很怕进了你的家门就变成狗粮……”

简敏敏听得弹眼落睛,“不会又是宁恕……”

“听两个孩子形容那人长相,正是宁恕。”

简敏敏回忆前天晚上出门遛狗时,果真见到有辆车子停在她家门口,她还疑惑地多看上了几眼。想到仇人与她曾是一窗之隔,想到宁恕曾经一个耳光打得她飞出电梯,想到前晚如果没带着狗会是什么后果,简敏敏顿时浑身全是鸡皮疙瘩,不寒而栗。

简宏成了然地看着简敏敏,“你是大人,你主动去和解吧。再有,我希望你跟两个孩子实话实说当年因为什么与孩子爸结婚……你看,眼睛又瞪成电灯泡了,和善,善待我。”

简敏敏只好将瞪出来的眼睛朝上翻了翻,收回怒目,但如翻白眼,其实更不友善,简宏成只能眼开眼闭了。

“我让你说自然有我的理由。当初我跟你不共戴天,但听你一说,再经过我自己调查摸底,你看,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改变对你的态度,自那时起我再没故意做过一件伤害你的事。你不如听我的。你要相信母子关系比姐弟关系深厚得多,你都能让我毫不犹豫地体谅你,更不用说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简敏敏艰难地道:“不一样。我今天说了,以后即使和好,我还有什么脸面见他们。”

简宏成道:“没脸面的是施害者。你想想,你在这儿患得患失,而他们担惊受怕一天等待这个会面,你们心里都有诚意,你做妈的何不主动一些?”

简敏敏依然期期艾艾,“可至仪才几岁啊,这种事怎么好在她面前说。”

“跟你当年几乎同龄,他们才会更有体会。这样吧,你跟我过去坐着,我说,你补充。”

简敏敏忽然想起一件事,“他们……会不会把这丑事告诉张家人?多好的现成的把柄笑料啊。”

简宏成颇含深意地冲简敏敏一笑,不理简敏敏,故意扯扯身上沾满咖啡的衣服,径直走向张家兄妹那桌。

张至仪急切地道:“刚才旁边桌说你们是大婆**讲数不成闹翻了。”

简宏成一听还真是,哭笑不得。

而张至清着急地问:“为什么她不过来?”

简宏成道:“她没勇气开口讲那段过往。但前晚的误会已经解释清楚。”

“为什么没勇气?”

“人性丑陋。”

简宏成话音刚落,简敏敏走了过来。简敏敏有些不敢看一双儿女,坐下反而是冲着简宏成道:“我自己说。”

简宏成挪椅子退开一步,旁观简敏敏母子三个对话。

简敏敏不由自主地挖着指甲,挖完三只指甲,终于开口说话,“老二让我说我高三那年出的事……”

简宏成听了会儿,便知简敏敏没加料没误导,基本上还算公允,便低头思考起陈昕儿的事。

正好阿才哥打电话进来,笑嘻嘻地对简宏成道:“奇怪,宁恕他们参观一个楼盘后,宁恕竟然先走了。”

“知道他去哪儿吗?”简宏成走开去别处问。

“这下断线索了。打车走的。”

简宏成惊愕,“你的线人得埋多深啊。”

阿才哥笑道:“天下司机是一家。哈哈。”

简宏成随即便一个电话打给宁宥,“报告你一个好消息,宁恕脱离大部队,单独打车离开。”

宁宥听了差点儿跳起来,“什么时候?”她一边看手表。

“刚刚。”

宁宥脱口而出:“良心发现了。”

“嗯,你安排一下当前的作息,等宁恕到了你立刻离开去开房休息。”

宁宥想了半天,“不放心他,我还是得在。”

简宏成沉吟道:“那晚上我处理完事情,去找你谈些事。”

“顺便打包几样凉拌新鲜蔬菜来。”

“色拉?”

“不不不,要中式的,酸酸甜甜的那种。”

两人说完电话,各自会心微笑。尤其是宁宥,一想到宁恕居然打车回来了,意味着下午三点可以准时赶到跟陆副院长进去病房见妈妈,那么,妈妈必定会出现更大的反应。会醒来吗?宁宥心中充满期待。

即使等候区人多眼杂,白天更是拥挤,宁宥竟然缩在角落打起了瞌睡。

简宏成打完电话回去,竟然看见张至仪体贴地递一块餐巾给简敏敏。他犹豫了一下,冲张至清做个出门的手势,便转身离开了。他完成第一项和解,他有点儿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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