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小组里面弥漫着一种悲情,大家都有破釜沉舟的决心,反而团结,反而效率更高。
而忘机的土地庙里却愁云密布。王动面对刘启中们的人海战术计划一筹莫展。他们几个怎可能同时在不同地方应付那么多人?即使路苔生招集他手下所有土地过来协助,人手都大大不足。神仙妖怪在人前也有吃瘪的时候。
王动坐在靠窗蒲团上想了好久,准备把某些计划提前抛出。
他通过移动上网,往“罗宾汉专区”发送了一篇文章,文章标题为“刘启中公器私用”。
文章指出,刘启中因办案与陈樨外室结下私情,为帮助女友及陈樨遗腹子争夺陈樨遗产,不惜公器私用,借连环杀人案之名骚扰威逼全权代理陈樨元配苏果所有捐款处理的连城,而这笔巨额遗产,已经被陈太通过连城的努力工作悉数投入到西北戈壁滩的绿化工程中去。刘启中不甘巨额遗产旁落,在办案最艰苦的时候,即海南别墅爆炸案,及海南游艇杀人案发生的当天,擅自离岗私会女友,其后立即赶赴新疆以破案为借口,骚扰绿化工程基地。大众不得不疑问,圆月夜唯有刘启中在场的所谓不明旅行者和绿化人开心嫂的突然离奇失踪事件后面,是否另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开心嫂与不明旅行者究竟哪里去了!
文章贴岀,跟贴哗然。
立即有媒体捕捉到新闻热点,连夜派遣记者赶赴绿化工程。
连城是被房间外面的喧嚣吵醒的,起来就得面对抢入的长枪短铳,有报纸,有电视台,也有网站,有纸有笔有电脑有照相机有摄像机,个个争先恐后。她被搞得莫名其妙,又还没睡醒,穿着简便的工作服对着记者们瞪着大眼睛冒傻气。
“请问绿化工程由陈太苏果全额出资吗?”
“是,怎么了?”
“绿化工程占用了陈太多少资金?陈太有无分出遗产给陈先生外室罗娜?陈太目前在哪里居住?”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连城被吵得更加迷糊。
“有报道指连环凶杀大案主要办案人员刘启中公器私用,为替女友罗娜争夺陈先生遗产,不惜骚扰威逼于你。有此事吗?”
“真的?”连城被惊醒了,不可能吧,这个刘启中还是认真的。所以她实事求是地但也必须有所选择地回答:“我不清楚。我代理陈太管理她的捐款,悉数投入此地的绿化工程,事务所有清晰帐目可查。并已经根据陈太指使,每年支付生活费给罗娜小姐,支撑其单身母亲的生活。由我经手,陈先生身后所有资产拍卖所得以及转让所得,都是直接转入绿化工程帐户,陈太并无分文留下自用。陈太目前生活在生活费用比较低的地区,其生活费用及罗娜小姐的生活费用,都由陈太以往私人少量积蓄支付。我能提供的就这些,希望大家尊重陈太的选择,不要打扰她的隐居生活。我更希望媒体关注我们的公益绿化工程,给我们制造不受干扰的工作环境,方便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好。就这样,各位请自便,最好回去,我们这儿栽种下的幼苗与自发的杂草都很珍贵也很柔弱,经不起人多踩踏。而且我们时间很紧,我们必须在漫长冰冻期到来前把补种工作做完。请大家理解,我们不会再配合采访。谢谢。”
说完就回屋吃饭,将记者们抛在外面。记者也都听讲理,再说已经得到想要的,纷纷抢着回去发送消息。
很快,最先一篇名为“真的?”的文章登上网站,配发的照片是穿着俭朴工作服装,依然不掩精灵般美丽纯洁的连城听闻记者提问后震惊的瞬间。记者在文章结束后,配上一句狠话,“作为一个将青春和美丽投入到公益绿化事业,不求回报的无私人物,连城有必要震惊而痛心地问一句:刘警官,这是真的吗?”
文章登岀,立即传遍网络,成为头条。美女,本来就是容易让人产生倾向性思维的催化剂,而连城又是这样出众的美女,她所从事的工作又是如此高尚无私,一下,舆论的压力向警总排山倒海倾泻。甚至更高上司也已经表示关注。
迫于压力,也因为王动发在网络上那篇文章揭露的确实有一定事实,警总不得不暂停刘启中的工作,对刘启中展开调查。当然,慎重起见,建立在刘启中独自面对案犯,没有旁证的那些现象记录上而得岀的结论也不得不暂时搁置,有待对刘启中的调查得出结论后才能决定是否继续采用。也因此,不得不延后准备实施的人海战术调查计划。
于是,刘启中陷入天人交战。他如果还想调查连环大案,就必须撇清与罗娜的关系。否则,公器私用的帽子实在太沉重。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他即使放弃与罗娜的关系,他还是得接受调查,他稀里糊涂闯入罗娜家闷睡一通,这期间,谁说得清楚没发生任何事情?而更让他焦灼的是,罗娜将曝晒在阳光下,这对她将是极大打击和伤害。
但是,那个最先抛出“刘启中公器私用”一文的人究竟是谁?那人怎能对他如此了解?难道是那神秘案犯?
被内部审查的时候,刘启中向上司提出他的疑问。但是,被上司呵斥了。上司深受更高上层的关照,无暇顾及刘启中,要他自己深刻反省,别再妄图寻找强辩的理由。
但又紧接着,刘启中被打发回市局,撤出连环杀人案全国破案指挥小组。对于刘启中而言,这是他有生以来所受前所未有的打击。他简直无颜回家见江东父老。回到市局,他将年假调休等都凑在一起,足足放自己一个月的假。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气,不,他肯定是遭那只杀人的黑手陷害了。他想到罗娜旧居门口遇到的王律师,以及王律师脸上揶揄的微笑,想必,王律师现在正对着网络上铺天盖地有关他的消息揶揄微笑。
不,他绝不放弃,也绝不能放弃。他相信,调查已经进入关键,对方应该是已经被他触到痛处,否则,何至于忽然在这么一个特殊时间之前,抛出针对他的文章打压于他?可见,问题出在人海战术调查活动上。是不是海南那幢别墅的房屋登记者身份有假?连城的身份有假?还有,他们调查计划书中涉及的开心嫂、以及也是神秘失踪的苏果,等人。
刘启中回家没有去见父母,怕见父母关心的目光。他在自己的单身公寓里关了一天,闷头大干,将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窗玻璃擦得如同没有。锅里烧了五斤红烧牛肉,两餐全被他解决。又狠狠睡了十二个小时,第二天一直睡到自然醒。
吃饱睡足,起来是空荡荡的无聊感觉。刘启中踯躅再三,才敢以一个罪魁祸首的身份打电话给罗娜。不敢确信,这个柔弱的女子肯不肯接他电话。
在一声“你好,我刘启中”后,对方是长长的沉默。但是刘启中耳尖,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被压抑了的啜泣。“对不起,我连累你。我在找办法洗清。”
罗娜无法说话,这几天被追逐着采访和被人指指戳戳的委屈全部涌上心头。这时候,连父母也责怪她当初不该如何如何,与陈樨同居又生孩子后又有意无意疏远了朋友,她现在哪儿都不能说,反而刘启中这个罪魁祸首成了天涯同命鸟。她觉得应该扔下电话甚至骂过去一句,但是临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委屈地哭。终于有人可以听她哭。
刘启中听得揪心,索性放下电话,披挂赶去罗娜那里。事情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他现在即使不接触罗娜,警总依然不敢顶着舆论让他回去参与办案,而且,可怜罗娜单身母子,他这个惹祸的不站出来,还有谁来帮她承担?
他干脆大模大样开着自己的车子出现在倍受瞩目的罗娜家楼下。他也不会戴什么墨镜宽檐,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进去公寓大厅。等电梯时候,凭他的警觉,早感知有人在偷拍,他干脆转回身,直接走向偷拍者,强颜欢笑让他们拍个痛快。然后像是召开记者会似的,实打实地告诉围上来的几个埋伏记者。
“我是第四次来这里。第一次,罗小姐旧居保姆被杀,她受惊不敢在死过人的旧居过夜,连夜搬家,正好我在周围勘探现场,以为她有行动,跟踪来此。第二次,也就是罗小姐搬家后的第二天,我帮助罗小姐搬家,并安排警员保护,因为嫌疑人在罗小姐旧居出现。第三次,考虑到罗小姐因为安全问题被关家里一周以上,所以我陪同她带孩子出去森林公园晒太阳,正好撞到凶案现场。不错,我对罗小姐有好感,但那只是我一厢情愿,更不是传说中的狼狈为奸。所以才会有第四次,我筋疲力尽情况下身不由己拿罗小姐家当自己宿舍,进门就狂睡,害罗小姐不得不带着孩子出门避去公园一整天,我非常冒犯了她。我的工作已经对罗小姐的生活造成很大伤害,今天我登门道歉,君子坦荡,对罗小姐有错我承认,而对我的工作,我问心无愧。请你们放过一个弱女子。”
刘启中做久侦探,两眼自有逼人神采,那些从来胆大包天的记者满对他的主动和直接都有点不大敢乱提问,再多问,刘启中以案件保密为由拒绝。那些记者被刘启中的言语目光逼着退出公寓大厅。刘启中这才松一口气,他自己最先也不能肯定能不能为罗娜做些什么,但发现人真的豁出去之后,反而威力大增。对,君子坦荡荡,他没什么可掩盖的。欲盖弥彰,反而错多。
反而是罗娜看见刘启中,垂着哭红了的眼睛,不敢放他进门。罗娜心说,她根本心不在刘启中,何必枉担了虚名。她已经够错,不能错上加错。刘启中遇见罗娜就没办法,只好垂手站在门前,看来看去见罗娜没少一块肉,才有点放心。
“我准备再去西北绿化工程,我不怕。没做亏心事,我不怕别人议论。你也是,挺直胸膛光明正大做人,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背着什么负疚。那样活得太累,困死自己,也对你的孩子不利。别怕,你楼下守着的记者已经离开,你如果有胆,跟着我出去买菜买日用品,你越不出现,别人越好奇越想偷窥你。趁我这两天还在,赶紧利用我,我帮你开车,我给你做苦力。”
这几句话,且不说有理没理,但那不容置疑的口吻,无疑是给恍惚无措的罗娜植入主心骨。罗娜一咬嘴唇,去,破罐子破摔了,全国人民都已经知道她了,她还有什么可以避的。她当即将孩子交给刘启中抱着,进门换上衣服,甚至稍微淡妆,冲着刘启中勇敢一笑。
一直关注刘启中行动的王动大跌眼镜,没想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刘启中够男儿,困局之中求出路,反而把罗娜的心收服。他现在是妖,自然没觉得刘启中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正因为刘启中是普通的凡人,一个普通凡人能坚持信念,不畏舆论,其胆魄其精神都是上流。虽然王动有些不满罗娜的一笑,但是,算了,他也不可能再找罗娜,刘启中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王动决定不再为难刘启中,他欣赏这样的男儿。
但是,等看到刘启中不肯缠绵温柔乡里,又收拾行装赶赴西北,王动不得不叹息,妈的,究竟放他一马还是不放,不放的话,连城得麻烦了。可是,即使他不放,除非他出手拧断刘启中的脖子,否则,估计这个男人是不会放弃对可疑线索的调查。他皱着眉头将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出手。他只能千里传音给连城。
“连城,刘启中很快,大约下午到你那里。你有个心理准备。”
“又来?有完没完?”连城再好脾气也受不了刘启中的一而再。
“这个人是条汉子,我倒是有点敬重他的坚持了。连城,要么你避一避吧,我最近在做石油期货,很好玩,你也过来看看。”
连城想到以前是赌徒手把手地教会她证券市场等方面的知识,又因为赌徒身居高层,她对内部操作所知甚多,炒期货,嘿嘿,太容易触景生情。她不提期货的事,只道:“刘启中的坚持对我来说就是赶之不去的苍蝇了。但我最近没法脱身,这儿天快冷了,土地结冰之前有很多事要做。刘启中来……既来之则安之吧。”
王动有些悻悻地道:“有空,算算刘启中这几天做的事,有备无患。”知道连城这一算必定算出刘启中和罗娜的一段,会令他非常难堪,但他又不能不提醒连城,知道她这个人有时候不很喜欢算计别人,打探隐私。
“怎么了?”毕竟是多年夫妻,王动情绪上的风吹草动连城一下感觉出来,她略略一算,立刻“咭”地笑了出来,声音一丝不差传进王动耳朵。王动那边立马哑了声音,不再传声过来。
连城觉得自己很不厚道,可是,怎么就忍不住想笑呢?她自己也不知道,索性站在旷野里好好笑了会儿。她那些大嫂同伴做了一年多想家了,有一个提出想天凉前回家,连城见她们眼里都闪着对家的思念,结算好工资让她们回。不过连城想到,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最近总有记者来,那些怕事的大嫂们担心了。但也好,正好她可以放手施法,快快补种。她种树自然与那些大嫂不同,她动用法术补种简直跟插秧似的。现在不用顾忌有人怀疑她的速度,她更是挽着一大篮子树苗,人跟插花似的满地里飞。
下午两点多,才收工开车从最远的边缘地带回营。果然,见到门口坐着刘启中,这是他第三次来,这回终于虎落平阳,没再警车接送。连城懒得看他,心烦地想,此人又来做什么,不是给开岀连环案侦破小组了吗?反而是刘启中迎过来招呼道:“连小姐,我又来了。这回我有一个月休假,想为你做一个月义工,弥补我以前给你添的麻烦。”
连城一点不客气地道“对不起,刘先生,目前这儿只有我一个人,孤男寡女不方便。请回吧。”说完自己开门进去,将刘启中关在门外。谁要他帮忙,身边跟着一个大尾巴狼,每天竖着耳朵打听她的细微漏洞,她还不给拘束死。
连城顾自烧菜做饭,没想到那个刘启中竟然操起扫帚给她打扫庭院,但是,连城偷眼瞧去,此人扫帚都不知怎么握,就跟她去年刚开始亲手劳动时候一样,看见扫帚这么原始的东西,摆弄半天还被大嫂们笑话。她简单切了一盘白切羊肉,蘸酱油下饭。一边饶有兴致地从窗户看出去,看刘启中蹩脚地扫地。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只见刘启中三下两下扫完地,又整理院落。此地多的是石头,他搬来石头简单砌岀一道矮墙,隔在水泥院子与广阔绿化之间,兢兢业业,倒也不喊一声苦。连城看着心说,此人审美眼光颇好,简单一堵半米来高矮墙,他竟然也会不厌其烦地别致地找出大小不一的石头,砌岀一些很意识流的花色,已经整理出的一角庭院顿时整齐生动起来。
连城坐里面喝茶,冷眼看刘启中兴致勃勃地在外面干了两个多小时,这才心中有点过意不去,她本来就不是个小气的人,起身另外泡了一杯薄荷茶,开门给刘启中送去。她没说话,刘启中也没说话,抹去脸上汗珠,喘着气接过连城手中的茶壶茶杯,坐刚砌的矮墙上大口大口喝了个底朝天,又交给连城,“再来一壶好吗?”
连城还是没说话,接了茶壶转身,才走出一步,终于恍误自己心头的不对劲问题出在哪里,转身杏目如电,扫向刘启中,刘启中立刻“哈”地一笑跳过矮墙,站一棵柽柳边拍手大笑:“连城,你既然能放过刘启中,为什么不能原谅我?你不是说,跟谁不都一样的过日子吗。”
难怪呢,算出来刘启中能自己打扫房子,怎么会来了这儿扫帚都不能握了呢?而且喝水如牛饮,原来是王动扮的。连城气王动现在法术高明,竟然肆意过来欺骗她,勃然大怒,咬牙切齿道:“行,来我面前操练,连我都骗过。我说呢,扮谁不好,非要扮刘启中。等下刘启中到了这里,你可以去罗美人面前冒充刘启中了。可真便宜。”说完摔了手中的茶壶,愤愤进屋。
王动站在外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就忽然生那么大气了呢?他刚刚因为被连城取笑了,心有不甘,偷偷飞来想寻一回连城的开心,找回平衡,同时看看她怎么讨厌刘启中,他还试想着刘启中来会怎么做,非常得意地在路上设计岀做义工这么个段子,换取连城心软。没想到功败垂成,连城太了解他。但是,她为什么生那么大气?
王动站外面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估计,以前他自以为的委屈是个错误,连城心中其实非常在乎他做人时出轨的事实。或者,连城自己也不太明白她心中的在乎,她若是明白的话,反而会克制得很好,不会再让他看清楚。想明白这些,王动心中又喜又恨,喜他是越来越明白连城心中有他,恨的是自己过去肤浅,没能真正明白连城的心。他现在可以穿墙进去忙着赔罪,求连城谅解,但他还是止步了,转过身,变回王动,继续砌他已经做完一半的矮墙。估计傍晚前能够结束。
过会儿,刘启中才真正到来。看到一个矫健的人在院子里忙碌,他不由职业性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身板,这侧面,太熟悉,就是网上流传的抱雪白狐狸在海南晒太阳的那个。他心中顿起警觉。
但还没等他有所行动,房门呼啦打开,里面连城走出来,横眉竖目喊一声:“都进来,今天把话说清楚。”
外面两个男子相顾愕然,但王动能看清楚刘启中在想什么,大步走过去,伸手搭在刘启中肩上,将他推进门,不,简直是把持进门的。他不过是想让刘启中知道一下他的力气。见刘启中蓄势待发,他一把摁刘启中坐下,淡淡地道:“今天君子动口,对你有好处。”
“是你?”刘启中知道不是对手,但他非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王动却不理他,对连城道:“你想今天和他说个明白?他能不能接受?”
连城不耐烦地看着眼前两个男人,讨厌,都非常讨厌。“我自会处理。你把情况详细告诉他吧。”
“连城,别意气用事,你早上还不是这么想的,就是刚才也还不是。”
“我说了我自会处理,但我会让他先有个明白。”连城不由分说。
刘启中头皮发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让他死前有个明白?他当下强硬地道:“也好,让我死前有个明白,但请你们务必事无巨细。让我打两个电话交代一些后事。”
连城不理他,王动也不理他。连城两眼低垂,只看着自己手中被捻成小团的碧绿薄荷,一脸的心浮气躁。王动两只眼睛则是紧紧盯着连城的脸,不知道她想些什么,他已会读心术,可就是没法读出连城在想些什么,难道读心术也有侦探和反侦探?但他还是能看到刘启中硬着头皮准备打电话,也没回头,伸手一把按住刘启中的手腕电话,却还是不跟刘启中说话,只对连城道:“你最近一个人管这一大片,累了,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说?刘启中不会走,我也不会走,明天你再做决定。”
连城想说你别敷衍我,但话到嘴边却火气十足的变成:“你谁?你别跟我花言巧语,今天也说清楚。你别纠缠着不放,我会自杀给你看。活那么多年,反正我早活腻了。”转脸又对刘启中道:“没人要杀你,他想杀你还是我阻着他。跟你说清楚,他以前是陈樨,我以前是苏果,如果陈樨不遇空难,我们还会陈樨苏果下去一直到年龄差不多装死再换一个壳子。我们世界的一套规矩与你们的不同,杀你们个把贪官天上还奖励。明白了吗?我想为人类做点事,所以把以前自己挣的钱都花在这里,他嗑药了,所以管不住手要杀人,但他好歹没杀你吧。给你十分钟好好想清楚前因后果,十分钟后我把你这段记忆全部去除。我早该想到还有这种法术。”
刘启中早听得呆了,拿手指着两个人,呐呐不能言语。连城索性苏果开心嫂再连城地全变一遍,王动则是没动,费解地看着连城。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连城见刘启中嘴巴翕动却不能语,帮他把话说出来:“你想问我们是不是非人类?我说是。所以你能奈何得了我们吗?我说这不可能。这就是对所有案件无法找到线索的真正原因所在,我们走路不用落地,我们进门出门可以穿墙而过,我们日行万里都不止,有人力大无穷连我都可以被掐死,掐死你简直太容易。如果明白了这些的话,点一下头,我开始清理你的记忆。”
刘启中相信连城的话,而且是不得不相信,他早就已经怀疑作案的是非人类,现在被证实了,虽然惊慌,但还是选择相信。但他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他知道被清洗记忆已是难免,他了解的东西太多,他们不会方西那么放他回去。但他有问题要问。“你们是团伙,还是就你们两个?你们杀人是一时性起,还是有所谋划?你们杀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贪官的钱,还是人间正义?”
王动道:“我来回答。只有我们两个。杀阿桂姐和五个恶丐是一时性起,其他都是有所计划,但不是我的计划。天庭的计划估计是为人间正义,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我顺手取贪官的钱,想给连城搞绿化,可惜她不要。本来我可以不管你的调查,但是你调查到了连城的绿化基地,看来你还想锲而不舍地查下去。这是她的心血,不能让你给添乱了。你这傻小子。”
刘启中闭上眼睛,强自镇定,前前后后讲所有案件回忆一遍,终于融会贯通。但是,现在知道了结果又有什么用呢?能将这两个绳之以法吗?显然不可能。还不如被清洗记忆。他也不睁眼了,挺起胸膛,伸直脖子,叹了声气:“洗脑吧。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洗?我可不可以要求保留有关我爸妈和另一个人的记忆?”
“从与我们相关的第一件案子开始洗。你想保留的是罗娜?为什么是她?”
刘启中忽然想起罗娜与眼前这两个的三角关系,本来还想随便敷衍一下的,现在只能实说:“她很小女人。”
连城已经放到刘启中头顶的手猛一掌拍在桌上,两眼冷冷睨了王动会儿,转身走了出去,她现在无法安静。原来只因为罗娜很小女人,会哭,有点笨,有点傻,不能保护自己,而这些都是她连城做不到的,她以前会,和赌徒的时候会,和君文的时候会装,可和陈樨在一起时候,则终于成了十足大女人。她还会恢复小女儿心态吗?不可能了,除非谁来清除她的记忆,让她从新来过。否则,她只有继续大女人,而大女人注定是没有人怜爱,她不屑哭,她太懂世俗,她将自己保护得太好,从身到心,她百毒不侵,所以感情也不侵,大女人注定没有爱情。她还真想喝一口一了百了的孟婆汤。
王动这才终于明白,连城为什么自始至终这么厌恶刘启中。被罗娜连累了。
他不忍心让连城回来还得处理刘启中脑子里的记忆,自作主张问刘启中:“我如果不清洗你的记忆,你会不会回去后把我们的事守口如瓶,不对第二人提起?当然,你提起也无所谓,我会用手掌血洗所有知道的人。”
刘启中睁眼道:“我建议你还是别清洗我的记忆,否则我回去后只要看到案件卷宗,我还是会追究,然后再走一遍老路。这是我的兴趣,越坚难的案子,我越有兴趣。你们的来历我不会说出去。这方面,作为一个优秀刑侦人员,我训练有素。”
王动拍拍刘启中的肩,相信刘启中的话。因为这人是条汉子。他没多说,抓起刘启中就穿墙而出,不辞而别。刘启中这才更加清楚,为什么王动能一夜杀二十四个人。但他很快昏迷,醒来,已经在他自己窗明几净的单身公寓里。
十四
放下刘启中,王动急急赶回,知道连城下一个将处理他。连城一直以来不温不火,最多一声冷笑,今天她终于爆出来,完全是受不了接连不断罗娜罗娜罗娜的刺激。也好,跟刘启中一样,今天也得一个结局。王动不知道连城会怎么处理他,但他觉得,连城怎么处理他都不为过。唯一一个悬念是,连城会不会最后给他机会。
西部的天空依然晚霞满天,而沿海的天空已经星月交辉。王动飞在天空,忧心忡忡,精神完全不能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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