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列衡宇冰冷脸庞瞬间裂开缝隙,掩埋的记忆伴随难掩恨意喷薄而出,他冷笑着:“我还以为你和华琼恩爱缱绻,早就忘了列语嫣。宋任重,你不配唤我母亲的名字!”
当华琼母子出现在宋宅的那一刻,这个人就已经不是自己的父亲了。
“小宇,都是我的错。”宋任重痛苦掩面,雪白灯光打在他花白发丝上,白森森一片饱经沧桑,他埋着脑袋,摇头叹息,“我一直以为语儿带给我的是商业家族的巨大压力,列氏和宋家联姻将我送上总裁的位置,昼夜不息的工作让我痛苦不堪,分外想念哈佛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后来,小琼的出现带给我新的希望,在她身上我仿佛看到当年无忧的时光。于是我将她们母子接来,我以为我找到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爱。
可是,我错了……当得知语儿病逝的一瞬间,我就知道我错了。”
当年樱花烂漫,女子眉眼如画温婉大方,微微一笑,月牙儿似的眼便深深刻在游学归来的人心头。夫妻患难,荣辱与共,携手将圣华集团打造成世界经济巨擘。那个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列语嫣而不是华琼。
他爱的华琼,不过是那段无忧岁月的代表。心里真正在乎的,却是樱花树下笑容美丽的列语嫣……只是看不清、摸不透,毁了两个人的一生。
宋任重痛苦闭眼,双手抱着脑袋,那一刻苍老地像个老人:“小宇,我爱你的母亲,深深爱着,只是被现实蒙蔽的眼……当年赶走你,是我刻意的逃避。这些年每次遇见你,对语儿的爱与愧疚便铺天盖地把我淹没……阳洛天那小子查出了所有真相,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丢弃药丸的,我知道小琼一直待你不好……阳洛天劝我向你道歉、劝我让你解开心结……可是,我却不知如何开口……”
空气中那中年男人近乎呜咽,褪去高高在上傲视一方的成功外貌,留下来的不过是一颗哭泣小丑的灵魂。那一刻他的颓废刺痛了列衡宇的双眼,扎进骨肉痛不欲生。
原来,这个男人也会流泪?
他也有眼泪?
真是好笑……这么多年来,像只缩头乌龟似活着,拱手将大权让给华琼。难道就没看到华琼对列氏一次次的迫害?
列衡宇薄唇微启,眼眸星光闪烁:“校长,你知道我母亲为什么病情恶化吗?”
“小宇……”他声音喑哑干枯,古老枯树皮似沙沙摩挲,皱纹深深、眼神无光。列衡宇别开对面人的视线,注视着窗纱上自己的影子:“的确,你当年误把我当做受罪者。我不怪罪你,因为你至少对母亲有愧疚。
可我恨的是,你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去世?母亲的病,身体机能衰竭。她本来可以治愈的,可她拒绝了所有药物治疗。她告诉我:与其行尸走肉似活着,还不如就这么死去。说不定这么一死,宋任重心头会有那么一点点悔意。”
少年字字如冰,冷峻容颜幻化成赤焰杀手,毫无半分人情。
“她希望用自己身体的恶化,来挽回你一点点的爱意。可悲的是,宋任重你呢,你抱着华琼逍遥在夏威夷,享受你们甜蜜的度假!这样的你,我怎么可能原谅。”
最后的话,几乎是掐着拳头、忍着血泪,才阻止自己对这个薄情男人动手。
列衡宇至今记得,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母亲,临死前毫无焦距的眼遥望着夏威夷的天空,她美丽的容颜已经枯朽、发丝添上几分雪色、皮肤苍白透明仿佛浑身血液流尽。
然而,这样的母亲还在期盼着那个人能够回归,至少一眼,看一眼也足够。
她时常和列衡宇谈起当年两人的初遇,那时樱花季节落英缤纷,远归的学子风华正茂、英俊逼人,冥冥之中前世约定似,眉眼流转交换之间倾心相爱。
只是冰冷的黄泉路上,三生石畔,奈何桥头,再也等不到那个人的守候。雪白教堂里念出生死不离不弃的诺言,在夏威夷湛蓝湛蓝的天空烟消云散……
窗外风声大作,豆大的雨点颗颗往这片大地砸。
冷风撩起窗纱,露出中年男人痛苦苍老、泪珠闪烁的侧脸。
风中传来他冰冷的话语:
我绝不会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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