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总拍着业务员的肩膀说了两句后,便一个转身,冲着于扬大声道:“嚯,大美人来啦,看得起我老吴,今天老吴给你开车当司机.”
于扬索性别转脸去,“哼”了一声,道:“欺负上门来的女客,不算好汉.”
吴总这下倒是难以下手,要是于扬惊惶失措地躲开的话,那他才会有猫捉老鼠的快意呢,而且还可以继续玩下去,现在给捣了兴致,再玩就落下欺负女客的口实了,再怎么说,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趁酒劲耍耍酒疯可以,否则还是要顾着悠悠人口的.
上了车,因为是吴总开车,周建成出于礼貌,自然是坐在那个死亡位置.吴总一发动就问:“住市里还是住我们县里去?”
周建成想都没想,就道:“住你们那里去吧,都在那儿的,进进出出也方便一点.”
吴总道:“也好,省得我晚上和你喝完酒回不了家,媳妇打上门来找你.别的没事,碰到大美人我就说不清喽.”
于扬闭着眼睛当没听见,这种人恨不得女孩子受不了激还嘴过去,这下他一来一往有得可以发挥了.不理他,他也就没趣了.要是与吴总有什么利害关系的话,还愿意动一下脑筋怎么应付他,现在什么都和自己无关,自己也已经做好下手准备,还与他客气什么,不行的话,高跟鞋伺候.
“我已经和刘局说了今天到,要不现在和她约一下一起吃晚饭?”
“好吧,我打他电话.”吴总红绿灯的地方拨了号,“大姐,我奉命把周总接来了,怎么样?晚上一起吃饭?对,他们住县招待所.”不知道刘局在那里说了什么,吴总又道:“行,大姐,那听您的,我等下把房号发给您.行,行,没问题,一句话,我会安排好.再见.”
于扬听那口气,似乎与刘局会面无望,果然听得吴总道:“周总,大姐今天晚上要和市里的领导吃饭,她说饭后立刻会赶过来,那种应酬饭不会吃很久,我们哥儿自己吃.”
周建成听了问了一句:“听说刘局最近有麻烦?”
吴总倒也没有隐瞒,道:“连你那么远都知道了.是啊,改制时候留下的一点尾巴没清干净,现在离开机关久了,关系都淡了,谁还认得你刘局啊,再要清尾巴就是公事公办了.”
周建成道:“什么尾巴?不会是产权吧?”
吴总道:“就是产权.现在搞得她银行贷款都给卡住了,急得团团转.不过具体也不很清楚,因为刘局这人好强,要面子,这种事不肯和我们这些小弟说.”
于扬一听,心里有点凉.兴兴头头地赶来,却碰到希望有了阴影.但是人都已经来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继续在后面闷声不响听着,一边却又想,没想到机场到市区,市区到县城,这条路不短,难为于士杰那么大老远不厌其烦过来,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
周建成道:“他们现在每天生产还全负荷吗?一天开几班?”
吴总道:“你这话是问到点上了.流动资金给卡住了,你说她怎么维持生产?也就拿多少货款做多少货吧.我现在进货都是看着,她那儿有什么正是我要的,就拿了钱去啦,否则……”
于扬太知道吴总没说出来的话,否则货款进去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天哪,难道刘局这么多年做下来,还没有充足的自有流动资金吗?如果真如吴总所说,周建成来前打入的那笔货款不是有麻烦了吗?周建成如何且不管他,刘局要是这么不死不活,她于扬不就真的没指望了吗?可怜她近半年的策划就要落空了吗?
果然周建成变了声音,紧张地对吴总道:“刘局流动资金那么紧张吗?我原先替她算算,她每年即使只做来料加工,积累下来的资金也够她很活泛了,怎么可能会那么紧张?连生产都维持不上?”
吴总摇摇头:“这点我也想不通,你说她钱都到哪儿去了?她最近又没买房子养小白脸的,自己也穿着简单得很,没地方大笔花销啊.你说这怎么会断顿了呢?”
再座谁都不知道吴总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按说他一直活跃在刘局身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是于扬与业务员两人是没资格插嘴的,周建成则是在此时选择沉默,估计他也不想知道刘局究竟是什么原因没有流动资金,他现在最想的是见到刘局,询问自己打过来资金着落的问题,于扬现在都有怀疑,会不会是刘局无法面对周建成的询问,所以今晚才不露面的?于扬想到老板心情不好的情况下,吴总如果再有出格的事情,他必然会漠视不管,所以后面只有自己小心了.
一时车上人人都是一声不响,一言不发,各自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心事.怎么走下一步,这是横亘在众人面前的一个大问题.于扬想,周建成此刻最大的心愿大概是见到刘局吧,但是今晚刘局不出面,明天她要是也不来单位上班,那可怎么办?后天的活动可是已经安排好的,最迟后天一大早就得离开,不知道周建成现在怎么想的,要是明天见不到刘局,他会怎么办?
吃饭桌上,想到下落不明的货款,周建成郁郁寡欢,所以吴总也不敢挑什么花样,各自喝了几杯闷酒,吴总还要找周建成去唱歌,但是周建成一句“倦了”,各自走开.于扬倒是放下一颗心.
想到明天要去刘局的公司,她送刘局盆花的事就会被周建成知道,不如现在提早趁这机会说了.进屋后就拨了个电话给周建成,不想是业务员接的,便随便拉扯几句,放下,随即拨打刘局的手机,但是只听见忙音,过一会儿接通了,却又不接,知道自动断掉.于扬心里更是坐实了刚才的想法,刘局真的处问题了.现在她的心情也没比周建成糟,本来以为这是根救命稻草,没想到稻草自己也是沉了下去,于扬搁下电话,忍不住发呆.
但没发呆多久,周建成的电话就进来,“小于,你怎么总是忙音.”声音里已经夹了风雷.于扬实话实说:“我打刘局手机,但是一直打不通,或者是没人接.”
周建成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哦,你看出什么来了?”
于扬道:“我记得公司有笔款子打进刘局这儿的,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哎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得先找到她.我本来是想着前儿我大哥过来这儿出差,我托他给刘局带来一盆花表表心意,听说刘局见了很开心,亲自打电话给我道谢.我在想,刘局不知道会不会看我这个情分上,她前儿亲自写传真叫我跟周总来这儿了,今天会不会给我面子接我的电话,或者答应见面.我反正也不是什么上台面的人,打打电话先去找刘局,即使找不到或者碰钉子了也没关系,起码也是知道她一个态度,可以给周总一个参考.可是她一直不接电话.”
周建成听了,又是沉默一会儿,道:“难为你.不过不用试了,我招待所的电话和手机都打过去过,我的手机她应该清楚的.”
那就是说刘局真的是存心避着周建成了,看来已经不是猜测.于扬想了想,趁热打铁:“周总,后天的事我从来没有接手过,去了也只是做个摆设,如果我们明天到刘局公司里等不到刘局,周总你看,我留在这儿继续等行不行?她总不可能一天都不来上班.而且我又不是要紧人物,她也不要太避着我,起码,我可以讨她一个回答.”
周建成的声音里明显的情绪低落,“看看吧,明天要见不到她,就照你说的做吧.”
放下电话,于扬心里也算是落下一块石头,周建成的货款且不管它,但是于扬真的很想知道刘局到底怎么了.无论如何她都要见到刘局,不管出什么情况,不能叫眼看到手的机会失去.
第十八章
于扬本来就睡得晚,今晚因着事情峰回路转,内中似乎蕴藏无数奥妙,即使看着电视,脑袋也是急速运转着,估计隔壁屋的周建成也是.可怜那个业务员了,和生气的老板住一屋子,只怕连睡觉都不敢打鼾了.
这是,拎包里的手机响起,于扬几乎是扑着过去掏出手机,打开一看,原来是陈星打来的电话,“于扬,我和上回吃饭你碰到的那几个朋友在一起,我和他们说了你那天帮忙的事,他们都很感激你,说想见见你这个女侠,认识认识.”
于扬心头隐隐有丝失望,虽然没到埋怨“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的地步,但是心里还是不很愿意在这个时候接陈星的电话.“我出差呢,在北方,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陈星大声和那些朋友转达,随后立刻又回来道:“我们在酒吧喝酒,都是些很爽气的朋友,喜欢旅游,你认识了后一定会喜欢他们的.对了,那些矮地茶我已经种下去了,根系基本没有什么损坏,上面的红果都没有掉,看来明春应该会长得好.”
于扬听了,想起圣诞那快乐的两天,脸上也是微笑,“那个自然,矮地茶碰到土地爷了嘛.你不是住在郊外吗?怎么总是见你在城里.”
陈星道:“以前还难得来一次,这几天不是新年吗?都不知怎么想的要聚聚,所以我只好开着老破车每天往城里跑.”
于扬也正是无聊,道:“那你酒吧出去就这么酒后驾车回去吗?”陈星不知不觉放低了声音:“没事的,我有数的,不会喝多,你放心.”
于扬略略吃惊,心里顿时有点了然,陈星?他不会吧?心想他可能是误会了,两人本就是两条线上的人,怎么可能交集?便找了个借口,道:“那就好,少喝点对身体也好.我在等个电话,就不和你说了,我挂了.”
放下电话,于扬还是为陈星的态度吃惊,他吃错哪门子药了?这么简单的人会找上她于扬这么复杂的人,不怕吃苦头吗?不过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一点也难说,他可能以为天下大同,人人都和他一样热心好心快乐.于扬不由看着手机发了一阵呆.大学时候倒是有过男朋友,但后来男朋友喊着出国,就断了消息.出来后一切朝钱看,事业为重,所以给自己定了个二十八岁再论婚嫁的横杠子,也没想到真到了二十八岁,适合的人都差不多已经结了婚,一时拔剑四顾心茫然.没想到此刻却是冒出一个陈星.于扬想到一本书上说的,“他能给我快乐”,陈星圣诞那天确实给了她半年多来最舒心的笑,那难道就是他?于扬握不定主意,总觉得没那感觉.一时倒是忘记了想周建成的事.
没想到不想它的时候,刘局的电话反而赶来了,倒叫于扬吃了一惊.“小于啊,你没睡吧?”于扬忙道:“还早着呢,正看电视.”
刘局道:“那就好,我这儿和几个领导说话呢,我跟他们说起又这么个妹妹特意圣诞节送花来,现在又特意来看我,他们都说要见见,怎么样,你给大姐面子,过来坐坐,我已经叫司机从家里开车过来接你,是辆白色广本.估计十分钟里面就可以到.”
于扬立刻应了声:“唉,好的,我立刻准备.太棒了.”也不问她有没有请了周建成,明摆的事,要叫了周建成,就不会直接打电话给她于扬了.于扬略事打扮,穿了套淡灰色的裤装,里面配绯红色丝质衬衣,披上大衣就出去.知道这儿与南方不同,处处都是充足的暖气,又有专车接送,根本就不用怕冷.只是出门时候轻轻的,左顾右盼,便如小周后划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生怕被周建成或者其他人看见了就不好.
车子直奔市区,经过一段白茫茫的野地后,进入灯光已经开始黯淡的市区.商店早就关了门,时间真是不早,看看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于扬的包里放着一只数码相机,给刘局的儿子买的新年礼物,一般送孩子东西,母亲接了,比送她自己东西都开心.只是不知道,这礼物还值不值得送.于扬心里把今天飞来的这次见面看作那种战前的侦探了.还真感谢于士杰,要不是他代送的一盆花,和随花送上的美言,只怕刘局是不会对她另眼相看的.而此时,刘局大概当她是一个亲密可爱懂事的小妹妹了吧,所以才会放心见她一面,也算是还个人情.那么说来,周建成明天是肯定见不到刘局了.
唱歌的包厢里男男女女一屋子,现在全国各地都一样,进门说是叫两个女孩子点点歌,其实都是心照不宣.到最后两个女孩子与先生们喝酒猜枚,不亦乐乎,哪里还管得到点歌.于扬进去时,见刘局与一个偏瘦的男子在说话,那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戴着眼睛,像是个机关什么出来的人.于扬想,这人难道是关键人物?
看这阵仗,于扬不由庆幸自己的衣服选择得对,这年头都是先认衣冠后认人的,要是自己穿着前卫而来,非要与陪唱女子争个风头,遭了这帮喝酒过的男人的轻薄,事后还得怨自己咋就招蜂引蝶了.果然经刘局介绍,大家都是从灯红酒绿中客客气气伸出手来和于扬规矩地握一下,虽然有人还开句玩笑,“呵,大姐,没想到你有这么位漂亮的妹妹.”象吴总那样无聊男人毕竟属于少数.
在刘局的介绍中,这个小屋子几乎是汇集了县政府的四大班子要人.不过于扬好歹也是经历过的人,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些人是不是要人还未知,不过可想而知,刘局介绍这些人的时候心里一定是不平衡的,想她的资历一定比在座的要老得多,要换了以前,那还不是别人跟在她屁股后面追着喊刘局,但是现在却不得不求靠他们,于士杰真是看得准.
寒暄过后,于扬文文气气地挨坐到刘局身边,旁人看着自然是很亲昵的样子.刘局轻声道:“小于啊,大姐今天向你道歉,本来是准备好去机场接你的,给你在周总面前长脸,可是临时有急事,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啊,所以只好叫吴总顶替一下了.不过我给小吴撂下狠话过,要是感对你不三不四,小心他的皮.”
于扬忙笑道:“果然是大姐预先嘱咐了,我还说吴总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了呢,连荤话都没说.还是大姐镇得住啊.”可是她的话真管用吗?吴总都在背后揭她老底了.但是有旁人在的时候,自然得把一顶高帽子顺势送上,正好抚平刘局此刻颇位不平衡的心.
旁边那个据说是县农行行长的金行长道:“是桥北那个小吴?”于扬看出他脸上不是很以为然.
刘局笑道:“还能是谁,这个二愣子,还是我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呢,刚见我时候赶着叫我大姑,我说不行,我比你娘小一辈,咱可不能乱了辈分.这小子最初叫大姐的时候还叫得听憋屈的呢.”
于扬听了抿嘴笑,心里却是在想,往往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尤其是对于刘局这样一个还把自己身段放得很高的当事人.看得出金行长都有点知道内中问题.按说此刻于扬是应该顺着势再来一句的,但是她实在嫌肉麻,说不出口,只好作文气状.金行长也是客气地笑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经历在.我以前在市分行的时候就常有听说大姐的名声,到了县里工作才得以认识大姐.”于扬想,这人说话很不卑不亢,直说听说过大姐,但是没说听说过什么具体的内容,很客观.也是,他确实是没必要拍刘局的马屁,最多是大家场面上过得去就是.
刘局也不知道听明白了没有,爽朗地笑道:“什么名气不名气,都是虚的.金行长啊,我跟你说的二百万才是实的.大姐不要你为难,你只要给我渡过年关就成.最近其他朋友也都是碰到年关,资金回拢,一时周转不出来,没法给我调头寸,所以大姐只好找你了,你说什么也要帮这个忙.不说别的,我那些设备可都是值钱的.”
于扬听了心惊,什么,二百万?连自己把三所房子抵押了都有二百万,她刘局竟然连这么些都有困难了?那么周建成汇入她公司的六百万呢?难道都是填了什么不可知的窟窿?事情难道真有那么糟?不过她说得对,设备抵押抵押都有不少呢,银行应该可以贷出钱来.但是为什么不是土地抵押?即使这儿的地价不高,一般银行也是认准企业的土地才肯抵押的,设备于工厂来说是命根,对银行来说,如果没人接受,等于是废铁.废铁能卖多少钱?可能金行长是这么想的吧.于扬心里盘算,不知道今天侧面可以了解到多少内情,看样子,直接问刘局的话,是不会问到什么的,甚至有可能惹怒她.只有旁听着,或者主动地旁敲侧击,获得真实内情.心里是越发的凉,都感觉快转寒了.
只听那金行长道:“大姐,不是我不肯,你也知道我们县的企业情况,今年到现在我的存款还是全市最低的,市行都放出话来了,要把我这儿的贷款指标压掉一点,前儿有几个贷款报告拿上去批,话都没有给打回来了,行长叫我把存款抓上去了再说,否则他就是不签字.大姐.我是有心无力啊.”
于扬在心里暗批:什么行业,只要想拒绝人了,任何理由都找得到.银行最喜欢找的理由就是没指标,难道你还去他们内部查出指标了不成?一般银行都是嗅觉最灵敏的,手法最保守的,只要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立刻把贷款收回去,免得出现坏帐.可见刘局是真的有事了,连贷个两百万都要被人拒绝,妄顾她还有那么大一份家产.难道说她公司的产业已经早一步抵押掉了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要这样的话,刘局公司差不多该资债相抵了吧?或许还资不抵债都难说了,所以拿了周建成的六百万也充了数,否则有这六百万打进来,起码在交货前维持短时间的日场运转还是有的.刘局连自身都难保了,难道还可以指望她拉兄弟一把吗?于扬都看见希望如泡沫一样在眼前碎裂.
但是于扬不甘心,千里迢迢而来,机关算尽而来,难道就这么算了?不行,起码得把情况坐实了.她看到刘局一时沉吟不语,便心一横,冲着金行长笑道:“金行长啊,其实我倒是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办法,你看行不行.大姐呢把设备抵押给你们,依大姐的规模,即使把设备当废铁卖了,也差不多可以卖个两百万了,所以银行做这笔抵押贷款是不会吃亏的.不过大姐是最体恤提携后进的不是?大姐这就转手把这两百万存进银行里,给金行长的存款出点力,然后金行长凭这存单做抵押,给大姐开张承兑汇票,这个应该是最容易的了,这么一来,大姐损失点银行费用,但是把事情都办了,大家也都开心,不是最好吗?”
这一下,刘局开心了,一掌拍在于扬肩上,笑道:“刚才我说我的小妹妹能文能武,他们还都不信,非要叫来看看.现在都信了吧?金行长,你说这个主意成不?这可是时下时髦话里的双赢啊.”
金行长这下落入推无可推的尴尬境地,而于扬就是要看他此时怎么反应.这么好的热煎堆送到他面前,他如果还是推托,那么看来刘局的公司是真的问题严重了.但见金行长愣了一下,可能是没料到于扬不声不响给了他一个大意外,才尴尬地道:“于小姐说的我还有点接受不了,前一阵听说南方有些小支行存贷款做得很灵活,但是具体我没了解过,于小姐的话我还得回去消化消化,大姐,我改天给你答复.”
一般人说出“改天”两字的时候,那意思就是否定了,场面上的人谁都听得出来.于扬偷窥刘局的脸色,只见稍微呆滞了一下,但是立刻又若无其事地道:“那没事,我等着你,接受新事物总得需要一点时间.哎呀,光顾着说话,都没有听你亮亮歌喉,大兄弟喜欢什么歌?大姐给你点.”
于扬此时正式失望,看来刘局也要加入自己这个歇业或破产业主的行列来了.心里一阵灰.此刻手机响起,于扬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懒得接,直接摁掉.才要把手机放回包里,金行长微笑着伸手过来道:“给我看看,这种手机还是第一次看见.”于扬奇怪,自己都已经用过一年了,他怎么可能没看见过.但他既然这么说,就把手机交给他.见金行长拿着手机翻看一会儿,随即飞快按了几下,等一会儿才把手机合上,交给于扬.于扬看了略有醒悟,对了,自己没发名片,这个金行长通过这个方法在留她的号码呢.他要她的号码干什么?难道是想咨询这种贷款擦边球的具体操作事宜?这个几乎不用问啊,他是银行里做的,按说是一点就明的.那么他还要做什么?
第十九章
此后,刘局就没再提起贷款的事,若无其事地喝酒唱歌,大方爽朗地笑,形象一如当年文革电影里面的正派女干部.不过夜也深了,大家唱了几曲也就散去.于扬看见是一个县府的什么头头付的帐,刘局抢着要付,被他挡了回来,嚷嚷说怎么可以叫大姐付,大姐只要负责召集兄弟们玩就是,其他事兄弟们来.于扬听着没味道,这话也就现在还会说几句,象方志军当初也是说于姐你什么时候搬办公室我来搬云云,再过半年倒是看看,怕是刘局想出钱请玩都找不到人了.
一起出来,各自找车离开.刘局的司机把两人送回家,于扬坚持着一定要司机先送刘局,随后才把她送进县机关招待所改造的宾馆.跳下车后,也不用再掩饰什么情绪,于扬很是垂头丧气地推开门,走进空空荡荡的大堂,每一脚落下去,都会激起回声,幸好灯光亮堂,否则真是恐怖电影的绝好音响.
才进门几步,就听茶座那里有人叫道:“于小姐,这边移步.”声音不响,很正常的说话声,但是在寂静的大堂里似乎非常嘹亮.于扬看去,见是金行长坐在那里,冲着她这边摆摆手,于扬过去,心想他真是有事说,所以才会处心积虑先飞车来这儿等着.他要说什么?这么晚的,不过好在这儿是公众场合,不怕不怕.
“于小姐是江南人吗?听口音不是长江以北的.”金行长一付款款谈心,心一点不急的样子.
于扬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他既然要绕圈子,那就随他绕吧,总归他是行长,得给他面子.“金行长好水平,很多人说我普通话算比较正的了,还是给你一下听出来.“
金行长微笑道:“我在杭州读过四年书,同学很多是江南人,所以还算是熟悉那里的口音.那看来也是半个老乡了.”
于扬心想,半夜三更无事攀老乡,有什么要紧事吗?脸上不便流露,笑吟吟道:“金行长有事?”差不多就是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意思了.
金行长呵呵笑道:“于小姐爽快,我也就直说了吧.我听说南方存贷款搞得很活跃,但是因为都是擦边球的缘故,人家也不大愿意多说,正好你看来比较熟悉,正要向你请教了.不过想到你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我只好今晚就冒昧找上你.”
于扬听了才总算把一颗心放下,深更半夜一个男子等着她总是叫人生疑,现在放心了.笑道:“看来是个不小的话题.这种擦边球其实四大银行不大做,大多是县级信用社做出来的,而且不是很熟悉的话也是不做的.还是最近一年左右才灵活起来.套路很多,还是我一个专门帮银行拉储蓄的一个同学偶尔一次喝多说出来的,这个同学前阵子金融市场整顿给整进去坐牢了,不过他的经验还真管用.不过金行长啊,天下没有免费午餐的啊.”她目前看来与金行长没有什么交集,倒不妨大方谈交易,她太想知道刘局的一切.
金行长摆摆拿着烟的手,道:“你说的是刘局贷款的事吧?刘局的事没法解决,她没有这个公司的产权,你说我能冒险拿她的设备来抵押吗?即使设备砸了作废铁卖可以卖到两百万,我也不会去冒这个险,麻烦太大.”
于扬笑道:“我除非是疯了,否则怎么敢插手金行长的大事.我只是想知道刘局出什么问题了,可不可能解决,否则为什么金行长不愿意贷款给这么个大客户.”
金行长听了凝视着于扬,好一会儿才道:“这个题目也不小.”随即看了看茶座外面,笑道:“你准备在这儿住几天?”于扬实说:“估计是好长一段时间.”
金行长点点头,道:“好,那就好.你我不是同性,否则今天你我的话题都是应该找个僻静无人处好好深谈的,今天我们到此为止,都不是急着要做的事,后面几天我再联系你.”
于扬一听,这是实话.小县城里兜一圈可以撞见无数熟人,金行长半夜与一女子谈心,不出明天就会传遍整个县.他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自然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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