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萧子云果真被流放边疆,不久传来消息言他们在进入边疆时被劫囚了,还言劫囚的是个神神叨叨的老头。
朝廷也没再追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我在他们上路前去探望过他们,给大师兄送了那本一直没送出去的《神雕侠侣》,里面夹了忒多从李总管账房那儿偷来的银票。宝儿在一旁心疼得直嚷嚷:小姐!小姐!小姐你夹的银票都比书页多了,李总管知道了非把胡子给气翘了不可。
我觉得宝儿忒小家子气,花这点银票就能光明正大见著萧子云潦倒落魄的模样,何乐不为。
只可惜了萧子云一点不潦倒,她见我与宝儿来探监,翻了两大白眼送我们。我与大师兄还没说上两句,萧子云斥了一声「有完没完」,大师兄就白著个脸低声下气地哀求我快点走……
我他妈钱白花了!
这日,我那丑皇帝哥哥微服出宫玩乐了,我与范天涵还有宝儿作陪,带上宝儿主要是觉得皇帝一般都爱摆排场,得带个人侍候著。
说良心话,这皇帝,除了长得丑,还真是个好人,陷害萧子云那次也还真多亏了他。
这会儿我与皇帝走一块儿了,忍不住问他:「皇兄,能否告知我你是如何让萧子云对你动手的?」
他笑道:「我见她长得挺标致的,就顺手调戏她了。」
我目瞪口呆。
他哈哈大笑道:「逗你的,我身为当今天子,我说谁刺杀我了,她一定就刺杀我了,哪里还需要编排甚么理由。」
这倒也是,是我糊涂了。
我们一行四人就在街上瞎逛著,一路上引了不少侧目,研究了半晌,发现是皇帝身上自然散发出的贵族气加上长得太光怪陆离了,使得路人们忍不住不看。
路过来福客栈时,宝儿眼中流露出的渴望打动了皇上,他问宝儿道:「你很喜欢这店的饭菜?」
宝儿骨碌著眼睛不敢答话,出门前我怕她在皇帝面前乱讲话,便吓唬她道若是在皇帝面前说错了话是会被五马分尸的。
皇上见宝儿不吭声,奇怪地追问:「你这小丫鬟为何不答朕的问题?」
宝儿望著我,我忙点头,她才道:「我喜欢吃来福客栈的小笼包,小姐说在皇上面前不能说话,会被五马分尸的。」
皇上大笑,「浅儿,原来朕在你心目中是暴君啊?」
我干笑:「哈哈……宝儿胡说呢……您哪能是暴君啊……」
范天涵敲了我脑袋一下,道:「去给皇上买小笼包尝尝鲜。」
我忙应了一声,小跑过去,跑了几步又折回去了,我身无分文。
自从我偷李总管账房银票的事被发现后,李总管气得呛,言我不尊重他,他要辞工回家种田。我实在没法子了,只好应承他三个月内不从府里支钱……做主子做得像我如此之孬的,大概也少见。
我折回范天涵面前:「给我银子。」
他给了我五枚铜钱,我瞪他,还是摊著掌心:「我不要铜钱,你给我碎银子。」
范天涵无奈地掏出一两银子放入我手心,我迅速收拢手心,笑道:「这五枚铜钱和剩下的找钱都归我了。」
皇上忍不住插话道:「范将军,莫非朕给你的饷银过低?」
范天涵笑答:「禀皇上,皇上给微臣的饷银十分丰厚,只是清浅挥霍无度,需要遏制。」
皇上叹口气道:「朕真是羡慕你们这些普通百姓,能为钱所烦恼争执,国库饱满,朕无论如何挥霍也无法为钱担忧呀!」
……我们只能不留痕迹地面面相觑。
皇上继续感叹:「当个平民百姓就是好啊!」
我想在他身后放飞一群鸽子,待他一讲完话,身后就有一群鸽子升腾起来。
我与宝儿一道去买小笼包时忽然想到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在路上吃著小笼包实在有失体统,还是请他进店内吃罢,况且,若是在店内吃,待会儿结账的肯定是范天涵,这一两五文钱就都归我了。
于是我让掌柜的准备了临窗的雅座,又回头去请他们进店内吃茶吃小笼包。
这来福客栈的掌柜的对我们可算是熟识,亲自忙前忙后的招待著,本来他这慇勤献得挺替我们长脸的,只是生意人的老嘴脸,倒著茶就吹嘘起自己来了:「这位客官看起来面孔生,是首次来罢?我跟你讲,你来我来福客栈吃这小笼包就对了,我们来福客栈的小笼包那可是一等一的美味,范将军和范夫人就是这里的常客。」
说著还顿一顿,望著我们寻求支持,我只好点头赞道:「这里的小笼包真算是一绝。」
掌柜的满意笑道:「那可不是,就连当今……哎哟。」
我脚在桌底用力踩了他一下,「掌柜的,快下去催厨房里准备小笼包,我们都饿了。」
我可没忘,我与范天涵曾以皇上的名义在这儿骗吃骗喝过。
岂知皇上那丑陋的外表下是一颗玲珑剔透心,待掌柜的走后,他就发问了:「浅儿,你倒是说说看,方才掌柜的言的是当今甚么?你又为何踩他脚?」
我一怔,道:「说了皇兄可不能怪罪下来。」
「但说无妨。」
我堆笑道:「当今……当今怡祥公主,也就是不才在下,我被皇兄刺为公主后,觉得十分荣幸,欲与天下人分享我的喜悦,便常用怡祥公主的名号四处打诨,现儿我明白了往日的骄纵不懂事,觉得十分羞愧,怕皇兄怪罪于我。」
皇上听完后露出释怀的神情,道:「此等小事,也值得你如此战战兢兢?」
沉默良久的宝儿忽然趴我肩膀小声道:「小姐,我看这丑皇帝脾性挺好的。」
众所皆知,宝儿的嗓门不是一般大,她的小声就是寻常人普通的说话声,她的正常音就是寻常人的大声,她的大声那就是雷声。
于是那声「丑皇帝」在我耳中犹如我被囚时的山谷回声,缓慢清晰的荡著,我王清浅今日,命绝于此……
只见对面的皇上面上颜色变了一变,最后却大笑起来:「你这小胖丫鬟,挺有趣的啊。」
我松了口气,又捡回条小命了。
但凡是个人,他多少都有些贱骨头,山珍海味吃多了便想吃家常小菜;穿金戴银惯了便想体会麻布粗衣;豪华大宅住久了便想住住山间小屋……而皇上他阿谀奉承听多了,便想听点贱嘴毒舌。
宝儿与皇上熟稔了起来,后来一路上就听他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
皇上:宝儿,我就喜欢你这个娇憨劲儿。
宝儿:你说我是喜憨儿?虽然你是皇上,你也不能这么糟蹋人啊!
皇上:……你可想进宫?
宝儿:进宫做甚么?
皇上:当宫女或者当我的妃子.
宝儿一脸嫌弃:不要,宫里规矩可多了,我学不来,再说了,你这么丑,我才不要当你的妃子。
皇上大笑:你这么胖,我才不要你当我妃子。
宝儿:……
我与范天涵落在后头,也有一搭没一搭聊著天。
范天涵朝我伸手:「将我那一两五文钱还回来。」
我打掉他摊在我面前的掌,「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扯一扯我垂于颊边的辫子,「你这是盗匪小贼。」
我今日这头发还是宝儿不知从何学来的新发式,今儿一早硬是要给我梳一个,揪得我脑门子发疼。
我从他手中夺回辫子,「钱我定当是不还的,你该怎么著怎么著罢。」
他眉眼含笑,道:「替我准备三天早膳。」
「成交。」
他想想又道:「你被掠走前亦是答应了替我准备早膳,故统共是四天。」
我豪爽道:「成。」
「四这数字不吉利,凑足五顿罢。」
……
某人的无耻与我愈来愈有夫妻相了。
我与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此这番,海枯石烂,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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