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浅!」范天涵沉著声音斥道,「为甚打人?」
我喝了口茶润嗓子道:「他欠揍。」
眼看范天涵已经要冒火,我才挤出可怜的脸道:「是他先动的手。」
他哼了一声,道:「是么?我怎见白然身上扎满了你的绣花针?」
我本想扑簌簌地挤出两滴泪的,无奈边疆天干气躁,眼眶干得很,任我手拧了半天大腿都只有龇牙咧嘴没有泪。于是我只得正色道:「我动手是为了自保。」
范天涵重重拍一下桌子,震得我的杯子跳了一跳,他道:「当时他毒发,如何威胁你性命?」
我撇嘴道:「若不是他毒发,我哪能扎他满身针?」
白然毒发时浑身无力,犹如一条软趴趴的蛇,在地上蠕动,形容甚是喜感。
范天涵冷冷地睥著我,道:「你到底是为甚与他起冲突?你身为汉族将领的妻室,言行举止代表的是整个民族,如何能无故打人?」
我尽力装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来,道:「自然是他有错在先。他先是语言挑衅我,后忽然掏出一把明晃晃之物在我面前来回晃动,我一时冲动,遂与他打斗了起来,一开始我不敌他武功高强,还挨了几招,后他突然毒发,我便顺手扎了他几针。」
范天涵把我从凳子上拉起来,上下打量著我,口气甚是著急道:「你可有哪里受伤,甚明晃晃之物?」
我闪烁其词道:「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他打量够了才拧著眉问道:「甚明晃晃之物?」
我再次拧了一下大腿,这回眼眶总算湿了一湿,道:「一把……明晃晃且杀伤力十足的……铜镜。」
……
这桩事还是容我从头道来罢。
今个儿天还未亮,我便与姜溱去山中采草药,她言有一种草药仅在清晨时才发芽生长,日头一出就枯萎了,而这种草药是解白然的毒的药引子。我怕她一柔弱女子孤身在山里头不安全,便跟著去了。
我们很顺利地采到了那娇贵的草药,不瞒你说,那草药长得真是低调,就是一草的模样,也不晓得姜溱如何区别出它与其他草有甚不一样之处,我甚至怀疑她其实是为了让我崇拜她而在虚张声势,那其实就是一般的草。
回到府里天已经大光,姜溱去煮草药,她言该草药须在熬成后半个时辰内喝下去,让我去唤白然过来待命。
我到了白然门前,敲了敲门并没得到回应,便凑了耳朵到门上听,只听得里面传来女子的调笑声,嘻嘻哈哈的,很是银铃。
我用力地捶了好一会儿门,门才嘎吱一声打开,白然手扶著门框,半袒露著胸膛,笑著问我道:「浅儿,大清早你便来投怀送抱呀?」
我惦著脚望屋内,却甚也没看到。
我挡过他伸过来欲搭我肩的手,道:「你穿好衣裳后便过来厨房喝药,莫耽搁了。」
他点头道:「那你先去厨房等著我。」
我点头离开,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
我在长廊拐弯处环胸等著,这里是从白然房里出来的唯一通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须臾之后,小六儿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脸儿红扑扑。她见著我时吓得倒退了两步,垂著头不敢出声。
我几次张开欲斥责她都不知从何斥起,最终转身欲走,她却咚一下曲腿跪在我面前,拉著我裤腿抽噎著道:「夫人,小六儿知错了,求求你莫要告诉小五儿哥哥。」
我如此正义凛然的人,自然是断然地回绝了她。
正拉扯间,白然也出来了,他拉起跪在地上的小六儿,搂入怀中,对我示威道:「我们男欢女爱,又有甚错呢?」
我自然是没有立场去斥责他们的,仅是摇摇头道:「无甚错,白头偕老白头偕老,快跟我去喝药罢。」
但是小六儿却不依不饶地拉著我的袖子哀求道:「夫人,求你……」
我望著她楚楚可怜的小脸,忽觉一阵恶心,便用力扯回我的袖子,冷笑一声道:「莫非你还想一女侍二夫不是?」
啧啧啧,我觉得我此时的嘴脸必定很老鸨。
小六儿随著我扯袖子的力道一个踉跄,柔柔软软地倒入白然的怀中,哭得更是千树万树梨花开了。
我万分不解,她演得如此卖力又有何用,我抓又不是她和范天涵的奸。就在我犹豫是否要提醒她省点力气留著演给小五儿看时,白然忽然道:「浅儿,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此计较,令我不免要怀疑你是否妒忌我与她了。」
我双眼呆滞地望著他,心内一阵戚然,这少年真可怜,年纪轻轻的就有臆想的毛病,未来的路如此之长,他可如何是好?
过不多时,姜溱等得不耐也寻来了,然后小五儿也出现了,整一个大团圆谢幕的景象。
接下来不免是一番真相大白,小五儿气得发抖,小六儿哭哭啼啼,白然却是噙著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道:「小兄弟,你这小情人儿我也不要了,我见你也是情窦初开,给你个教训罢了,这天底下的女人,哪有个信得过的。」
小五儿冲上去欲与他拳脚相向,他侧身一闪,小五儿贴在柱子上缓缓滑下。
我实在看不过眼,便斥骂道:「原来堂堂白蒙族大将军也无非是个热衷于糟蹋良家妇女之徒,还道甚给个教训,真当足了自己慈悲济世,我看你也不过是年幼时遭过女子欺辱的可怜虫罢了。」
白然不怒反笑,忽地靠近我,道:「浅儿,你这付伶牙俐齿的模样倒是成功令我刮目相看,可有兴趣与我暗通款曲一番?我这人向来识世俗于无物,并不会介意你是有夫之妇的。」
我望著他近在眼前的俏脸,一拳抡过去,他轻巧地挡开了,且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小铜镜,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道:「瞧瞧你这恼羞成怒的小脸真是惹人疼哟。」
我生平首次恨自己没有盖世武功,无法一掌让他化成灰在尘世中轻舞飞扬。
场面僵持不下,忽地,情势峰回路转,铜镜从白然手中脱落,咚一下砸在一旁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姜溱脚背上,她哇哇叫起来。
白然摊在了地上,痛苦地蠕动著。
姜溱捂著脚背跳著道:「他毒发了。」
小五儿从地上爬起来要冲上去踹白然几脚,我阻住了他,道:「趁人之危不是大丈夫所为。」
语毕掏出绣花针,咻咻咻地飞了白然满身,拍拍手对姜溱道:「救人要紧,快去厨房把药端来。」
姜溱与小六儿往厨房跑去。
在等药的过程,我与小五儿坐在栏杆上,晃荡著脚欣赏扎满了针的白然在地上蠕动个不停,像只穿山甲。
范天涵见到的,便是我与小五儿幸灾乐祸的没心肺模样。确认白然喝下药后,我便被他拎回房教训了。
……我在还原事情真相给范天涵听时,自然是要加油添醋一番的。
「是故,我觉得白然罪有应得,我乃替天行道也。」我最后对范天涵总结道。
范天涵一时无语,半响才道:「且不管谁是谁非,你都不该多管闲事。从今往后,你莫接近白然便是。」
我不解道:「为甚?」
他笑道:「若他为了证明与我看女子不可信,也把你骗了去该如何是好?」
我仔细地思索了一下,道:「这的确是苦恼人,以他的美貌,我是断无拒绝之由的。」
范天涵闻言脸色一变,忽地绕到我身后勒住我脖颈,扣紧了往他怀里带,不松不紧的力道勒得我直求饶:「任他千般妖娆,也比不上你浩然正气,我对你定是不离不弃。」
他贴在我耳边夸道:「清浅,你真是有情有义。」
我的伟大情□自然是知道,莫再夸我,我已是听腻。
正得意间,范天涵忽地俯身吮了一吮我的耳垂,我瞬间僵住。
我佛慈悲,不带如此突然袭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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