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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姝自然是不知道,在她一点少女心想要做些浪漫事的背后,会有如此多的勾心斗角之事。她高高兴兴地回到高唐台,与芈月说了南后答应之事,又展示绕梁琴与芈月看。芈月与芈茵被迫欣赏了半日她初学的琴曲,心中却是转了半天的念头,暂且不提。 过得数日,她便借着去探望弟弟芈戎的名义去了泮宫,又与黄歇相约,将此事说了出来,问:“你说七姊姊挑拨八姊姊去打你主意,会是什么暗藏的心思?” 黄歇便想起一事来,道:“我想起来了,前几日秦国遣使到郢都面见大王,说秦王驷的王后新死了一年多了,要求娶楚公主为继后。” 芈月道:“想必是秦国知道我们六国结盟共谋秦国,所以坐不住了,想借联姻之际,分化诸侯。且此番五国使臣齐会郢都,想是有几个国家也想与我们楚国联姻。” 黄歇点头道:“正是。” 芈月问道:“我们且分析看看,会有哪些国家的求亲,会是七姊姊的目标?” 黄歇数着诸侯道:“若论其余六国,数燕国的太子哙、魏国的太子遫、赵国的赵侯雍皆在适婚年纪。”他再数道:“韩侯已婚,齐王年老而齐太子已婚,皆不适合。” 芈月心中暗叹,大公主姮便是嫁给了齐王辟疆。纵然这齐王辟疆于列国之中,有英明之称,建稷下学宫,招天下群贤,可终究是英雄已老,芈姮嫁过去亦只是为继后,且太子早立,不过是与齐国拉拢了关系,但于芈姮来说,却是半点前途也无。身为王家女儿,便纵使你在闺中千般娇宠,当真要出嫁的时候,亦是身不由己。 当下便也道:“燕国太远且暗弱,魏国盛极而衰,而且求婚的是太子,皆不如直接嫁给诸侯王有利,那看起来最适合的人选应该是赵侯雍了。我听说赵侯雍十五岁继位,如今也才二十多岁,且赵国都城邯郸又是出名的繁华绮丽。听说燕国有人慕邯郸人的步态优美,结果邯郸人的风范没学到,倒把自己怎么走路给忘记了,只好爬着回家。这邯郸学步虽是一则笑话,但也可见赵人风姿之美。” 黄歇也道:“不错,可赵侯雍条件太好,他虽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列国公主倾慕他的也不在少数。且听说他近年宠幸一个美女吴娃,打算立吴娃为正室。赵侯虽好,但若根本无意求婚楚国,也是枉然。” 芈月道:“所以,秦国也想求娶公主?” 黄歇点头道:“因此秦国想抢先在五国使臣到来之前,抢先求婚,相比之下未必没有胜算。我听说近日秦国已经派人在后宫游说了,你可知道?” 芈月道:“怪不得这几日七姊姊老是在我们面前说秦国如何可怕,还说如果嫁到秦国去,不如直接跳了汩罗江。” 黄歇领悟道:“你的意思是……” 芈月道:“我记得她以前就说过,我跟她都是庶出,但是同人不同命。我不想为媵,她更不想为媵。” 黄歇道:“你是说,七公主故意煽动八公主喜欢我,是因为知道了秦王要来求亲的事?” 芈月道:“不错,到时大王应下秦国亲事,八姊姊若心有所属,一定会不愿意。听说秦王已经三十多岁了,嫁给一个年纪这么大的男人,还是嫁到那种虎狼之地,如果再有人煽风点火,八阿姊一定会不愿意嫁。到时候大王为了不失信于秦国,就有可能将七姊姊作为嫡女嫁到秦国去……” 黄歇听了这番话,也有些心寒,道:“她一个小姑娘,居然会这样工于心计?” 芈月提醒道:“你莫要忘记郑袖夫人初入宫的时候,跟她现在的年纪也差不多。才用了几年时间,就踩下诸多美人,成为宫中第一宠妃。连王后这样厉害的人,也不得不避其锋芒,身体也弄得日渐衰弱。” 黄歇却问道:“你在宫中,可知王后的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芈月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黄歇道:“我看太子为此一直忧心忡忡,才十几岁的人,连个笑容都不容易见到。”说罢,也叹息一声道:“人人都道王家好,可真正身为权势中心的人,有时候也未必见得便是真好。” 芈月也低低一叹道:“是啊,可若是没有权势,便会更加惨淡。说起来,你是黄国的后裔,我生母是向国的后裔,说起来都是末世王族,可她命若蝼蚁,你也要随侍太子身边,你又何曾不是才十几岁的人,为自家操完了心,还要为他操心……” 黄歇也叹息了道:“大争之世,只有弱与强,何来对与错?在这个世界上隔三岔五的争战中,随时可能有千百条人命死去,甚至是整个国家的灭亡。黄国向国之灭,又何尝不是楚国之鉴呢。我与太子相伴多年,见着他的痛苦,也是怜他的不易。” 芈月轻叹道:“是啊,大争之世,人人不易。便如王后这般权倾后宫者,亦是处处不易。女医挚说,她活不了三五年了。所以郑袖才会跟七姊姊合作,教她如此这般,登上秦王王后的宝座。若是她背后有强秦支持,若要夺嫡,也未必不可能。” 黄歇长叹道:“秦人若得了这种机会,岂有不插手的,他们可不管谁得宠,谁上位,只要能够乱我楚国,想必秦人是高兴得很。” 芈月冷笑道:“可王后之前也专宠多年,能够让自己成为王后,让儿子成为太子,她也绝对不简单。” 黄歇点头道:“所以八公主问你意见的时候,你叫她找王后?” 芈月点头道:“她让八姊姊来问我讨主意,为的就是以防将来八姊姊闹事的时候,威后问责,就让我背这个黑锅。哼,她与郑袖勾结,我就让八姊姊把这件事捅到王后那里去,到时候王后与郑袖斗法,七姊姊想坐享其成就难了。” 黄歇也笑了道:“那我也可以避过一劫了?” 芈月扑哧一笑,戏谑道:“我八姊姊可是嫡公主,有倾国之色,有倾城之陪嫁,你当真舍得错过这次机会吗?” 黄歇专注地看着芈月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芈月不答,却走了几步路,指着前面的树说道:“前面有棵梅树,你去给我折一支带梅子的树枝好不好?” 黄歇有些不解,看了看芈月,终于还是听从了,他施展身法,飞跃到梅子树上折下一枝带着几棵青梅的树枝,递给芈月。 芈月拿着梅枝玩弄了好一会儿,笑道:“前日你给我念了一首《召南》,我这里也学了一首,就是不记得下句了,不晓得你记得否。” 黄歇对于《诗》倒是极熟的,闻言道:“你且念来。” 芈月狡黠地笑了笑,却将梅枝塞回黄歇的怀中,这边吟道:“摽有梅,其实七分……”说到这里,她便停住了。 黄歇便不假思索地接口道:“‘求我庶士,迨其吉兮’。”他吟到这里,忽然醒悟,惊喜地道:“你……” 他方一转头,却发现芈月早笑着远远跑开了。 黄歇欲追,却又停住,看着手中的梅枝,想着她方才的诗句,一时竟有些神魂颠倒。 芈月方才所吟,却也是《诗》中《召南》篇的一首,其诗曰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当时的诗,常用三叠重复而唱,此诗翻作俗词便是梅子成熟落下,如今果实还有七成/三成/快要落光,若要有向我求婚之士子,便莫要误了吉期/莫要再等/莫要错过。 前日黄歇以《关雎》示爱,今日芈月便以《摽有梅》而答之,显然心意已明。 黄歇与芈月总角相交,自幼便将她视为自己将来的新妇,此种情愫,虽未明言,却是久藏心中,连夫子屈原都已经看了出来,芈月又是极聪明的人,又岂能不知。 只是前头芈茵芈姝未嫁,她的婚姻实是由不得自己作主,因此亦是不敢表露。此番芈姝示爱,芈茵算计,竟将芈月的心意也逼了出来,黄歇心中倒是暗暗有几分感激这二人了。 想了想,便去了屈原府中,与屈原商议此事。 屈原亦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芈月毕竟是公主,若依惯例,公主若与诸侯结亲,便有一嫁数媵,首先便是同胞姐妹,其次便是堂姐妹,甚至是姑母侄女,一并陪嫁也有。再次便是同族,及至同姓异氏。 看楚威后的安排,便是要拿芈茵芈月,当成芈姝的陪媵之人,如何能够让芈月脱出身来,倒是一个问题。 屈原忽道:“你可还记得六公主?” 六公主薏,与三公主菱、四公主荞,原均为大公主姮陪嫁之媵,偏生大公主临嫁之前,六公主因往猎场行猎,不小心得了风寒,一病不起,恐途中病情加重,便不能陪同大公主出嫁,另于屈昭景三家之中选了媵女补上。 六公主芈薏病愈之后,楚威后厌她生病误期,也不理她,便由南后作主,早早嫁了一个下大夫为妻,若论起荣华富贵来,自然不如嫁齐国为妃了。偏六公主是个热衷名利之人,自然心有不甘,常自抱怨,那下大夫不耐烦听,便带了她回了自己封地,穷乡僻壤,自然再无声息。宫中说起来,亦有叹六公主时运不济,命蹇运乖的。 可是黄歇一听到屈原说起六公主来,便眼前一亮,道:“此计甚好。” 六公主所恶,却偏偏未必不是芈月的机会。若是芈月也学六公主一般,只消在芈姝临嫁之前病上一病,便可如六公主一般,在芈姝出嫁之后,说通南后,将她“随意”嫁于一个普通士子。而这边亦可通过太子横,将这个士子的人选,定为黄歇。 黄歇得了这个主意,忙道:“我便将此计告诉师妹。” 屈原好笑地看着黄歇摇头道:“你以为我如何无端会去打听宫中之事,自然是有人告诉我了!” 这“有人”,自然便是有心人了,黄歇顿悟,讪讪地笑了。 屈原看着这个弟子,只是摇头,他这弟子若在别人跟前,也算机敏,只是每每到了与九公主相关的事,便处处不及她了。这也算是情之所钟,因而失常吧。 楚国宫中尚且为列国来向公主求亲之事勾心斗角,列国之人则更是相争得厉害了。 此时郢都国宾馆中,便是这等场景。 此番来郢都,由列国所派之人,便可见诸侯之态度。齐国来了太子地,韩国来了公子仓、魏国来了公子无忌,燕国来了太子哙,不是太子,便是最得宠的公子,但众人最看好的赵国,却只来了一个宗室公子文,显见并不热衷。 而秦国,却派来了秦王驷的亲弟弟公子疾为使,入郢都。 公子疾封于樗里,因此人皆称之为樗里子或者樗里疾,此人滑稽多智,是秦王驷诸弟中最得信任之人。 因屈原为左徒,此番接待列国使臣之责,便落在了屈原身上,屈原请大夫陈轸和工尹昭雎相助,又将自己数名弟子也派了出去。 这秦国的使臣樗里疾,便是由黄歇负责接待。黄歇暗中留意,见樗里疾为人矮胖,笑吟吟地甚是可亲,断没有素日里常听闻的“虎狼之秦”的虎狼之态。唯他身后却有数十名侍卫,身形高大,面孔肃杀,尤其是那个侍卫头领龙行虎步,鹰顾狼视,倒当真是有些虎狼之态。 他却不知,入了驿馆,诸人安置,待驿馆中人退下去之后,樗里疾微一扫视,诸人皆退了下去,只余了那侍卫首领和四名侍卫,樗里疾便忙将那侍卫首领让到了上首,自己在在下首行礼道:“臣参见大王。” 那侍卫首领赫然便是秦王驷了,他高踞在上首,对樗里疾随意摆了摆手道:“疾弟何须多礼,如今在外,你也休要漏了口风,莫叫我大王,便是私下也只称我为阿兄便是。” 樗里疾忙恭敬应道:“是,阿兄,如今已入郢都,阿兄有何计划。” 秦王驷道:“我方才仿佛听了一耳朵,说楚国公主要参加什么少司命大祭?” 樗里疾忙道:“正是,此乃楚人信奉之神灵,大司命掌生死,少司命掌子嗣,因此春季楚人祭祀,当以贵人领祭,祈祷丰年,人丁旺盛。愚弟听闻楚国唯一未嫁的嫡公主,要在此番祭礼上主祭……” 秦王驷倒来了好奇心,此番他借着要续娶王后的事,来向楚人求婚,内心却倒并不一定非要凑这个热闹,只不过五国合纵,他甚是不爽,来挑个火架个柴之来的事,很是乐意做上一做的,当下便抚着下巴道:“嗯,此事也甚有趣,你我到时候也去看一番吧。” 樗里疾跟着他久了,看到秦王驷嘴角的微笑,便知其意,道:“阿兄是想……咱们做点什么呢?” 秦王驷嘿嘿一笑,道:“倘若那日你我只能在人群中看公主跳舞,未免无趣。” 两兄弟眼神交汇,不由有会意一笑,秦王驷如今继位自久,君威日甚,但樗里疾乃是跟着他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这威严的秦王当年稚童之时,也是领着弟弟要把秦宫掀翻一个角的人。如今微服到楚,脱去素日拘束,便有了放纵之心,打算着要在这郢都闹腾一番,将这五国合纵之势给破坏了才好。 秦王驷忽然道:“既是祭祀,岂止一人,还有谁与公主共舞?” 樗里疾道:“既是公主扮少司命,我听闻扮大司命与其共祭者,乃是左徒屈原的弟子黄歇。” 秦王驷想起方才入驿馆,那翩翩少年温文尔雅,接应各国使臣辞藻娴雅的表现,他亦是个仔细之人,黄歇暗中观察着他,他又如何能够不知。当下便觉得这个少年甚有观人之术,心中已经赞许,他对落到他眼中让他满意的人,头一句话便都是同样的道:“能为寡人所用吗?” 樗里疾一怔,忙夸道:“大王真是爱才如命。” 秦王驷解下一剑,放几上一放,悠然道:“人无癖不可交也。楚王爱的是绝色美女珠宝玉器,寡人爱的却是人才。楚国立国悠久,人才辈出,寡人这一次来,自然要大肆搜刮……可不是区区一个嫡公主就能满足寡人的。” 樗里疾思索着道:“若是如此,就不能让他搭上楚国公主,否则的话他在楚国仕途顺畅,又何必去我秦国呢。” 秦王驷拍案赞道:“善,大善!” 少司命之祭,便在明日。芈月坐在窗边,看着天上一弯明月,心中辗转难安。她自是没有想到,她已经让芈姝将芈茵的图谋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南后,甚至她相信以南后的聪明,也很快能够推断出,芈茵幕后若隐若现的,是郑袖的影子,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南后不但没有阻止这件事,甚至还真的依芈姝所请,确认了让黄歇与芈姝同为祭。 所谓关心则乱,她心中虽然明明知道,不管南后还是楚威后,都是不可能会让芈姝和黄歇有结果的。可是没有结果,便是有过程,也足够叫人恶心的了。 她相信黄歇的为人,可是若是芈姝纠缠黄歇过甚,那么她将来若要行六公主芈薏装病逃脱陪媵,然后再嫁黄歇的计划,便很可能因此而被破坏。不管南后还是楚威后,都不会愿意看到一个没落之族的子弟,与两位楚国公主有纠缠的。 如何才能够想办法,把黄歇和芈姝完全脱开呢? 这一夜,她未能成眠。 同样未能成眠的,还有芈姝,一想到明白要与黄歇共作祭舞,她自是兴奋地根本无心去睡觉,当下令侍女取来明白为祭舞准备的羽衣华裳,这套衣服纹绣华美,上百缝人绣了半年多,原是为她的生辰而准备的,她等不得,便将这身衣服作了祭服,又添了百鸟之羽,缀了无数珠玉,如今由侍女托着,在灯下更是一片璀璨夺目。 芈姝爱不释手,当下便要穿起这套祭服,在室内起舞。傅姆只得苦口婆心地劝她道:“公主,这室内俱是灯烛,若是不小心燎了一星半点到衣服上,可不是误了明日大祭。” 芈姝这才听了,脱下祭服,令人收好。 芈茵坐在一边,看着她展示祭服,看着她穿上祭服,看着她翩翩起舞,眼睛都要落进去拨不出来了。直至鸡鸣之时,在傅姆的再三催促下,这才叫了芈姝去睡觉,芈茵也怏怏地去了。 这一夜,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南后,还有郑袖,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日出时分,才觉刚刚睡着的芈姝便在傅姆三催四请下起身,沐浴更衣梳洗用膳以后,才在侍女簇拥下出门登车,前往汩罗江边的少司命祠去。 在马车上三姐妹同车,俱发现对方都是呵欠连天,芈姝奇道:“昨日我叫你陪我看祭服,你早早说要去睡觉了,如何今日也这般呵欠连天?” 芈月苦笑道:“我恐误了今日阿姊的祭舞,因此早早去睡了,谁晓得居然是睡不着,早知如此,还不如陪着阿姊说话呢。” 芈姝掩嘴而笑道:“可见是你年纪幼小,心中不能存事。”她虽只比芈月大上一岁,但因作了数年幼妹心中不愿,自芈月来了以后,便处处以大姊心态自居,动辄便说芈月“你年幼不懂事”,事事都要去教导于她。只是芈月历经大变,如何会与她这般小儿心思计较,从来一笑置之。 可芈姝面对同样比她大了一岁的芈茵时,那是断断不肯承认自己年纪小,要受阿姊教导的,凡是芈茵无意间露出“我是阿姊”的态度,她却是必要翻脸的。 芈茵见她如此说,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你也不过是丈八的烛台,照得见别人照不见自己罢了,这边说别人,这边自己还不是呵欠连天。当下就道:“九妹妹昨日想来还未见过那祭服,八妹妹,何不让她也先欣赏些。” 芈姝看出芈茵的心思,纵有给芈月炫耀的心思也转了过来,反而正色道:“傅姆都说了,这祭服繁杂,要防着弄坏了祭礼上不好看。” 芈茵撞了个软钉子,没趣地不语了。 可是芈姝虽然将芈茵顶撞了回来,自己却又忍不住炫耀之心,过了好一会儿又道:‘既然你们一定要看,我便也从了你们之请吧。”当下便命珍珠将祭服展开。 此时一缕阳光自窗缝中射入,那祭服更是一片金光耀眼,芈茵昨夜于灯下看过,如今又于阳光下看到,更是啧啧惊叹。 芈茵掩饰不住羡慕,伸手抚摸着衣服道:“这是用金线和翠羽编织而成,还镶了这么多珍珠,为了少司命大祭之舞,实在是太奢华了。” 芈姝矜持地道:“七阿姊,不能这么说,少司命是我庇佑我楚国女子的神祗,大祭上不管用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是对神灵的敬意啊。”芈茵讪讪地低头不再说话,却忍不住抚摸着衣料。芈姝得意地瞟向了芈月,不料只坐在马车上这会儿功夫,芈月便不知自哪里摸了一只竹简出来,如今见她眼睛只看着手中的竹简,竟不对衣服多看一眼,心中只觉得这个妹妹好生呆气,便拉着芈月的手让她注目自己的衣服道:“九妹妹,你来看这件衣服,觉得如何?” 芈月兴趣索然地看了看道:“姝姊穿什么都漂亮。” 芈茵看了看芈月,不怀好意地道:“九妹妹是否不高兴啊?” 芈月微微一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正想着夫子前日布置的课业呢!” 芈茵撇撇嘴,暗骂一声假正经,嘴上却笑着道:“九妹妹看来是要做女学究了,这般认真!” 芈月笑道:“我认为做女学究也没什么不好。” 芈姝见了她这副样子,只觉得她实在是灵窍未开,不由地端起姐姐的架子来正色道:“九妹妹,此事我须得教你一二。虽然我们是公主之尊,但仍然是妇人之人,女子一生是好是坏,为尊为卑,关键不但在于你嫁了什么样的夫君,还在于你是不是得到他的喜欢。所以身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要怎么样在有限的青春年华里,展示自己的美好,得到夫婿的尊重宠爱……” 芈月漫不经心地道:“得到得不到,又能怎么样?” 芈茵抢话道:“得到夫婿的宠爱,就可以有更多的机会,生下更多的儿子,如此便能够保障自己的地位和权势。” 芈姝不满而警惕地看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芈茵,又看看穿着只是承意的芈月,亲热地拉住了芈月的手,话中有话道:“话不能这么说,宠爱也得分哪一种,是对嫡妻的尊重还是对妾侍的亵玩。九妹妹,须知青春有限,不可浪费,大好年华你这样钻在书本子里,岂不是把你自己的美好给浪费了。” 芈月打个呵欠,道:“如若是没有男人宠爱呢?或者是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呢?” 芈姝怔住了:“什么?” 芈月看了看芈姝,转向芈茵说:“若是没有男人的宠爱,女人是不是就不用活了?” 芈茵气得的脸都扭曲了:“九妹妹,你说的什么话,存心咒我吗?” 芈姝心中本也有不悦,见芈茵如此,反维护芈月道:“好了,你也别多心,九妹妹并不是这个意思!是不是啊九妹妹?” 芈月拿起竹简重新看起来:“茵姊嫁人以后,夫君自然不会每晚都来陪你,儿女也未必就养在身边。到那时候长日无聊,茵姊何以打发?” 芈茵冷笑道:“九妹妹自然是做好夜夜都没有夫婿来陪伴的准备,所以现在就学着惯用书简作陪伴了是吧。” 芈姝不想两人竟吵了起来,头疼道:“好了,你们两个怎么今天这么奇怪,斗嘴斗个不停,吃了什么了?” 芈月瞄了一眼祭服,冷笑道:“我看茵姊,想吃了姝姊你这件衣服……” 话才说到一半,忽然间马车整个往上一跳,车内三姐妹顿时东倒西歪。但听得咔咔作响,然后是一声巨响,正在行驰的马车忽然车轴断裂,整个马车倾覆在道路边。 车内众女还来不及质问,就不由地发出了尖叫之声。 这种护卫公主出游的事,本是平常,因此卫尉景伐虽率众宫卫相护,心态实是平常的。不想方走到一处山坡,公主的马车忽然倾覆,护送公主的众宫卫亦已经发现事态变化,景伐当即下令道:“有敌,备战。” 他的话音方落,忽然草丛山林间无数乱箭发出,幸而众宫卫反应甚快,及时举盾相挡,饶是如此,缝隙之中亦有不少宫卫中箭,如公主马车边的宫女内侍们,更是因为簇作一团,死了数人。 但听得那些宫女内侍们的尖叫之声,令得景伐顿头耳边嗡嗡作响,这杀伤力实比敌人还厉害。 就在这些尖叫之声中,一群黑衣人自两边的草丛树林中出来,冲向马车。 此时马车倾覆,车里的三姐妹都狼狈不堪地摔了出来,众宫女慌忙围在她们身边,又是相扶又是尖叫又是劝慰,实是乱成一团。 但见刺客却是毫不犹豫,直冲着三位公主杀将过去。偏这山路较窄,宫卫在前后两头,中间护卫的不过是左右各一行人,防线薄弱,抵挡不住。待景伐率人回救,但见众宫女乱跑乱叫,倒与刺客混作一团,又不好射箭,只得举剑拼杀。 说时迟那时快,便有数名刺客冲过防线,杀到马车边,砍杀了数名宫女,便已经有人接近了三位公主。 一名刺客冲近,一剑刺去,芈茵坐在左侧外面,正是首当其冲。幸而芈茵素日最喜舞蹈,反应还快,连忙仆身闪开,不想反让她背后的芈姝处于危险之中。 芈姝见那刺客的剑迎面刺来,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叫也叫不出来了。芈月急忙一拉芈姝,两人扑倒一个翻滚,那刺客收势不住,一剑刺中了马车。 刺客拔出剑来正要再刺,忽然右手一痛,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小箭,刚好刺中了他的右臂。 那刺客回头一看,却见芈月与芈姝跌在一边,芈月的手却抬在半空,袖中仿佛还有寒光一闪。那刺客怒骂一声,也听不清他骂得什么,也不顾疼痛便将剑换到左手,再劈向芈月和芈姝,芈姝失声惊叫。芈月推开芈姝,芈姝飞跌出去,自己也向反方向扑去。 芈姝眼见刺客挥向芈月,不禁尖叫道:“九妹妹——” 芈月抬手,袖中小弩冲着他的胸口又发了一箭,只是此箭却被那刺客劈开,更向芈月一剑劈去。 芈姝失声尖叫,忽然一支长剑飞来,将那刺客钉在地下。 芈姝飞跌出去,差点摔倒,忽然被人接住。芈姝一回头,却是一个陌生男子,脸上一把大胡子瞧不清年纪多少来,身上却有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教她有些心悸,她本是尖叫着的,此时却是忽然不再叫了。 芈月见刺客被杀,方松一口气,一转头却见芈姝被一个陌生男子抱在怀中,转过弩箭朝着那人尖叫一声道:“放开八姊姊。” 那人微微一笑,扶着芈姝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自己却迈步向芈月走动,口中笑道:“小丫头,你手中这把弩箭,可当真是伤不了人的。” 芈月心一慌,手中一紧,弩箭便歪歪斜斜地朝着那人射去,那人手中不知何处又来一剑,随后一挥便将那小箭拍走,这边已经走到芈月身边,手一拍,芈月袖中的弩弓便已经飞起落入他的手中。 芈姝这才来得及说话道:“九妹妹,是他救了我,休要无礼。” 芈月瞪着那人道:“把弩弓还我。” 那人并不理会芈月,却向芈姝行了一礼道:“事急从权,在下失礼了,请贵人勿怪。”芈姝惊魂未定,紧紧拉住了芈月的手,见他行礼,才慌忙还礼。 芈月仔细打量有这人,却见道旁有数匹空马,又有服色与这人相似的数人在与刺客博杀之中,心下稍安,问道:“不知君子如何称呼,如何会到此?” 那人微微一笑,方要说话,却忽然看向芈姝道:“贵人如何了?” 芈月忙回头,却见芈姝眉头一皱,向着芈月的身上一靠低声道:“我好象脚扭伤了。” 那人伸手扶住芈姝坐到旁边的石头上道:“请贵人先暂坐一下,我去杀退刺客再说。”说罢,便冲回人群厮杀。 芈姝看着那人的背影,竟似有些神情恍惚。 芈月见她忽然脸色通红,问道:“阿姊,你没事吧?” 芈姝一惊,回神摇头道:“没事。” 此时宫卫们俱已经回转,情势倒转,刺客明显已经见弱势了。芈茵也在众宫女搀扶下爬出马车,此时连忙跑过来拉住芈姝的手道:“姝,你没事吧,刚才真吓死我了。” 芈姝皱了皱眉头道:“茵,你且坐吧,休要吵闹。”这边却双目直盯着众人。 但见众宫卫和刺客们博斗好一会儿,侍卫的人数本来就比刺客多,一会儿刺客们就落了下风,被逼到了一块儿去。 景伐喝道:“尔等是什么人,竟敢行刺公主。” 那刺客首领嘶哑着声音道:“只可恨我等竟行事不成,有负先王。先王,臣来了。”说罢,便横刀自刎,其余刺客也跟着纷纷自刎。 景伐这才收手,上前察看刺客的尸体,他一刀划开衣服,却见那刺客身上俱有纹身,连看数人,俱是如此。 方才那救了芈姝之人也上前察看,道:“这是何人?” 景伐冷哼道:“断发文身,这是越人的特色,果然还是越国的余孽。” 那人诧异道:“越国不是灭了吗?” 景伐道:“越人性情最是强悍,先王虽伐越杀了越王无疆,但其遗民四散,越人向来最是记仇,这些年来时时在我楚国滋事,实是令人头痛。”他说到这里才省起眼前之人方才救了公主,连忙拱手道谢道:“此番多谢君子及时出手相救。下臣景伐,乃楚国军尉,护送三位公主出行。敢问君子来自何方,高姓大名?” 那人忙还礼道:“不敢,在下秦国使臣,秦王之弟,名疾。” 景伐亦曾闻过此名,忙拱手道:“原来是公子疾,下臣有礼。” 那人还礼道:“景子有礼。” 此人身形高大,面容冷峻,自然不是昨日入驿馆的矮胖爱笑之正牌樗里疾,乃是樗里疾之兄秦王驷是也。 他身边站着的正牌樗里疾和一众手下听了他如此报名,无不低头,掩了脸上的异色。 他二人交谈,自然也有些也传进旁边芈姝等人耳中,芈茵听见秦国二字,眼睛一亮,喜道:“八妹妹,原来他是秦国公子,刚才我们还未曾问过名字,实在失礼。” 芈月哼了一声道:“他才失礼呢,随便抢我的弩弓。”说到这里恍悟道:“咦,他弩箭还没有还给我。”说着,便要上前去。 芈茵忙拉住她,急切地道:“你小儿家不懂事,还是我去同他说吧。” 芈姝冷哼一声,道:“不必了,要道谢也应该是我去。” 芈月连忙提醒道:“姝姊,你脚扭到了。” 芈茵忙道:“对啊,还是我去吧。” 芈姝看了看芈茵,冷笑道:“不用了,茵,你陪我,月,你代我去请秦国使臣,顺便把你的弩箭拿回来!” 芈月点头道:“好。”说着走向秦王驷,行了一礼道:“这位长者,多谢你出手相助,我阿姊请你过去当面道谢。” 秦王驷眼一瞪道:“你叫我什么?” 芈月恼他夺了自己的弩弓未还,有意刺他道:“年长有须,我唤你长者有何不对。你既是长者,那我的弩弓,你拿着也是无用,也请还我吧。” 秦王驷一摸自己的络腮胡子,竟是语塞,樗里疾在一边掩嘴偷笑,心中暗叫痛快,他这个王兄素有威严,倒从来不曾吃过这种瘪。 秦王驷气得瞪眼道:“你……你这稚子,我便有须,难道就这么般显老,竟成了长者?难道你们楚国的男人皆不曾有须吗?” 芈月见他说自己是稚子,更生气了,素性装出稚子模样,扳着手指数着道:“景缺哥哥无须,昭雎哥哥无须,大王有须、令尹有须、屈子有须,可他们都是三绺长须飘然似仙,哪象你这么满嘴都是,我猜出你年纪一定比他们还大。” 秦王驷嗔道:“胡说八道,你这稚子,甚么都不懂。” 樗里疾忍不住笑出声来,见秦王驷转头瞪他,连忙装成咳嗽道:“咳咳咳,这小姑娘甚有意思。” 芈月伸手道:“弩箭还我!” 秦王驷微微一晒,扔了把弩箭给芈月道:“你这弩弓做得甚是精巧,只可惜机扣力度不够,箭头也太轻不受力,只能将人射伤,不能一箭杀人。只能当小儿玩具,你若是想护身,还是不必带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也亏得你刚才运气好,否则的话你一箭伤人而不死,激起别人的杀心,顺手一刀你就完蛋了。” 芈月看着手中的弩弓,冲着秦王驷的背影喊道:“既是如此,你刚才干嘛拿走我的箭?” 秦王驷头也不回道:“不管是真器还是玩器,我都不喜欢有人用箭头指着我。” 芈月愤怒道:“你真不是个君子。” 秦王驷转头,络腮胡子下呲开两排大牙作恐吓状道:“难道你便是个淑女不成?” 芈月却不怕她,反愤怒地也朝着秦王驷呲开牙齿,如同一只在猛虎面前龇牙的乳虎一般,分外可爱。 秦王驷忍住笑意,越发把双目瞪得铜铃般大去恐吓她。 芈月瞪了他一下,却不再理他,快步越过秦王驷跑向芈姝。 芈姝远远望见两人争执,急道:“九妹妹,你跟人家道一声谢也就罢了,怎么差点吵起来呢?” 芈茵阴阳怪气地道:“是啊,幸亏我刚才还同八妹妹说,你过去肯定得罪人,得把你叫回来,果然不出我的所料……” 芈月冷笑一声,白了芈茵一眼,并不理她。 秦王驷走上前,行了一礼道:“外臣樗里疾,见过两位公主。” 芈姝欲站起,却脚上一阵疼痛,只得坐着敛袖微屈身行礼道:“方才多谢公子及时相救,恕我有伤在身,不便还礼。” 秦王驷道:“不敢,公主无事就好。” 芈茵急切地插话道:“听说公子疾乃秦王得力助手,果然英武不凡。” 秦王驷抬头,看了芈茵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道:“这位公主过奖了。大王与疾虽是同胞兄弟,但相貌却是有些差距。” 芈茵有些扭捏地说道:“想是大王更加英武不凡……嗯,我是、我是七公主,名茵,我早闻秦国大王他……” 芈姝心中大怒,直接打断芈茵的话问秦王驷道:“公子为何会正好到此?” 秦王驷看了芈茵一眼,方道:“听说楚国的少司命大祭就在今日,在下这是第一次到楚国,所以特来见识一下。没想到路遇这件事,实是意外。” 芈姝被他一提醒,方才想起,惊道:“啊,不好!” 芈茵也想起来了,顿时觉得心花怒放,脸上还假惺惺地道:“哎呀,正是,少司命大祭。八妹妹,你可是要跳祭舞的。” 秦王驷看了芈姝一眼,见她实是站不起来,叹道:“公主脚伤了,恐怕去了也没有什么用。” 芈姝急道:“可是每年的少司命大祭很重要,少司命庇佑妇孺,让我大楚人丁兴旺,历来都是由身份贵重的女子主祭。若是大祭出了岔子,就怕影响今年国家的人口繁衍……” 秦王驷看了站在芈姝身边的芈月和芈茵一眼,道:“公主受了伤还想着国家子民,果然是当得起大祭之责。在下多事相问一句,公主可否派别人代您主持大祭?” 芈姝犹豫地看向芈茵和芈月道:“派别人代我……” 芈茵紧张而急切地看着芈姝,芈月却在低头整理弩弓。 芈姝无奈一叹道:“也只得如此了。” 芈茵忙着道:“八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 不想芈姝却转向芈月,问道:“九妹妹,女师叫你每日增加练习,你可有练?” 芈月诧异地抬头,看向芈姝道:“有。” 芈茵一惊,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道:“不行,女师都说九妹妹跳得生疏,若是坏了大祭可就糟糕了!” 芈姝却根本不理会她,只向芈月道:“九妹妹,如今马车坏了,只能委屈你立刻带上我的衣服骑马而行,我会让景伐派人护送你去少司命神庙,由你代我主持今日大祭。” 芈月反而吃了一惊,指着自己道:“我?” 芈姝点头道:“对,就是你,快拿上衣服去吧,否则就会延误时间了。” 芈月先是怔住,旋即回过神来,心头狂跳。难道这当真是天意不成,她没有想到,芈茵费尽心机、芈姝奢华准备的这一场与黄歇的祭舞,最后竟是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莫不是,当真有少司命在主导着这一切吗? 她看着一脸扭曲的芈茵,再看看芈姝的表情,忽然一笑,俯身在芈姝的耳边低声道:“阿姊,对面那个野人对你不怀好意,你要小心哦。” 秦王驷站在身边,清楚地听到了芈月这句话,深沉地看了她一眼。芈月冲着秦王驷作个鬼脸,跑到翻倒的马车前,早有宫女拿着从马车中翻出来的包袱递给她,芈月背上包袱翻身上马,冲着芈姝一拱手道:“阿姊,我先走了。” 芈姝微笑点头,当下便令景伐派了十余名宫卫,护送着芈月骑马而去。 芈姝这才转头,对着脸已经扭曲的芈茵笑道:“茵姊别介意,我们才走了一点路就出这些事情,我怕路上再出事。你素日身体纤弱,不擅骑马,若是派你去,只怕到了现场也根本累得跳不了祭舞。九妹妹骑术、弓箭都好,就算路上出点什么事也不会影响她的行程,不至于误了祭典。” 芈茵心中怒火翻腾,却不敢翻脸,勉强挤出一丝笑来,道:“姝妹你做主就成。” 芈姝转向秦王驷施了一礼道:“怠慢公子了,请勿见怪。马车坏了,我们得在这儿等宫卫们回宫去再叫一辆马车来,公子若是有事,不敢耽误公子的时间。” 秦王驷看了看周围,他闹出这一场来,本就是想借此了解芈姝及楚宫之人,但芈姝伤脚,不能去跳祭舞,但是他不曾想到的。如今见去跳祭舞的不过是个庶出公主,当下道:“此间不甚安全,我们还是在这儿等到宫中侍卫们来接走公主,才能放心。” 芈姝忽然觉得一颗心落了地,笑道:“难得公子古道热肠,如此就多谢了。小女子以前读秦风:‘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今日得见公子,方知诗里头说得果然不错。” 这首秦风之诗,原是赞美秦国国君诸般容貌服饰之美,赞其人之德,芈姝毕竟是楚王女,见了何人,当说何话,这等的教育早已经成为自然反应了。 秦王驷心中不禁有些赞许,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些“惊喜”之色,道:“公主会秦语?” 芈姝念秦风之诗,自然是用秦语念的,闻言便腼腆地道:“不敢说是会秦语,不过略能读几首秦风而已。” 秦王驷又问道:“那姑娘最喜欢哪一首呢?” 芈姝看了秦王驷一眼,忽然脸红了,低声念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秦王驷微笑地看着芈姝,紧接着念下去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两人对答间,芈茵站在一边,脸色忽阴忽阳,实是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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