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
午休时间。
唐话眉和邱月趴在桌上籍睡觉之机,说悄悄话。
突然,邱月捅了捅她:“话眉,你知不知道,这次方羽诺跟薛晶去参加那个演讲比赛,都得了奖耶。”她偏偏头,又补了一句:“我还听说,方羽诺的……”
还没听完,唐话眉就懒懒地嗯了一声。她又不是瞎子,一进学校门就看到了那张大得不能再大的,极尽夸张之能事的大红榜。再说了,她遗传自老爸唐风谏的两眼5.0的视力,即便经常躲在被窝里看小说,也丝毫没有任何下滑的迹象,因此,她几乎只是瞟了一眼,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根烂羽毛得了唯一的一等奖,那个温柔秀气的娇娇女薛晶得了二等奖。
不稀奇啊,他们不得奖才稀奇,尤其是那根烂羽毛!
从小到大,大奖小奖不知拿了多少,都够把方家楼上楼下包括卫生间贴满了,而且,烂羽毛还是一副那种无所谓的模样,真真气煞人!要知道,她唐话眉到现在唯一得到的奖就是年级象棋比赛三等奖(参赛都有份的那种),还被唐风谏宝贝得不行到处炫耀,哎,当老爸又101次到方家人面前炫耀的时候,看着那一脸似笑非笑的烂羽毛,她连想死的心都有!
邱月又小心翼翼地:“话眉,前两天,有人看到你坐在方羽诺车后面来上学的哦。”
唐话眉又懒懒地嗯了一声,谁叫她丢掉了身上的所有财产呢!爸妈走得匆忙,没顾得上她的生计问题,她又不好意思跟方家父母开口,于是,只有在上学的途中,接受同一屋檐下的方同学看上去很是勉强的提议,还得不甘不愿地向他道谢。
毕竟,失节事小,迟到事大。
这一失节,就连失了一个星期,直到她爸妈回来。唉,看来,即便她早在离学校还有一定距离之际就在烂羽毛嘲笑的眼神中忙忙跳下车粉饰太平也无济于事,其实,也早该想到,离那根烂羽毛的安全距离,应该是十米以外!虽然邱月妹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以方同学从幼儿园时代就开始的超级桃花运,背后的内涵之丰和流传版本之广,实在是不容小觑。只是,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历练,她不在乎!
邱月对唐话眉的无动于衷并不奇怪。她也是跟唐同学以及方同学从小学开始同窗至今,对俩人之间一直以来的互不对盘和暗潮汹涌也略有所闻,她也知道唐话眉同学自小学开始就对这个邻居避之犹恐不及,生怕成为广大女生的公敌,但是……
但是,唉,该来的,还是要来……
于是,她基于朋友的道义,好心地,又捅捅唐话眉:“哎,有人找你。”
唐话眉下意识抬头,只见一个看上去很骄傲的漂亮女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她面前,声音不高不低,但很清晰:“唐话眉,我找你有事,出去说吧!”
四周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唐话眉有些奇怪,不认识有什么好说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点笃定,这个女生要跟她说的话,一定与那根烂羽毛有关!她下意识看了看后面,咦,那根烂羽毛又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果然,那个女生一出门就把她左弯右转带到一个隐秘的小树林中,唐话眉定睛一看,好家伙,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女生,先前那个女生开门见山地:“我叫李言皎,K中的。”
唐话眉更是奇怪,不是一个中学的,怎么认识自己的,还――找自己有事?
李言皎环起手臂:“唐话眉,听说你最近总缠着方羽诺?”
嘎?咳咳咳,唐话眉一口气差点呛着,她――-缠着――那根烂羽毛?!
该不是愚人节笑话吧?!
但――显然有人很认真,那排女生齐刷刷盯着她,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应该怎么回答,李言皎继续倨傲地:“不过,你别做梦了,方羽诺打球时跟那些男生说过,他脑子又没坏掉,眼睛也没问题――”她有些不屑地看向唐话眉睡得有些乱乱的头发,“所以,他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她表哥跟那个众人倾慕的方羽诺是多年球友,他亲耳听到的,还能有假?虽然她无缘跟方帅哥一个学校,但好在相差也不远,消息够灵通。记得表哥说过,方帅哥从不跟女生勾勾缠,但是,她费尽心思埋下的眼线跟她汇报说,居然他这一个星期来都载着一个小女生上学。于是,她倒要来会会!
她上下瞟了瞟唐话眉,很不怎么样嘛,心里一块石头总算大半落了地。
这边厢,唐话眉顿时一阵愤怒,那根烂羽毛居然这么说?!他以为他是谁啊,乔治克鲁尼啊,不喜欢就不喜欢,切,希罕他喜欢啊?凭什么出言伤人?!
这笔帐,回去以后再算!
现在,先脱困要紧,于是,她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只是他的邻居,他喜欢谁,跟我没有关系。”
开玩笑,从幼儿园开始,就有小女生为烂羽毛争风吃醋了,这种阵仗,也还难不倒她。
李言皎只是挑了挑眉,好像在评估着她话中的真实性,然后,盯着她:“知道你们是邻居,”她又补了一句,“最好……”
最好,也只是邻居!尽管威胁不大,但是,不得不防。
不是有句话嘛,近水楼台先得月!
唐话眉蹙了蹙眉,这根烂羽毛,到底有什么好?她一时好奇心起,打量了一下李言皎,嗯,长得真不赖哦,红衣服,衬得皮肤雪白雪白的,而且,说话派头十足的,尽管有点凶巴巴的,但是,看上去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的人,像根红辣椒,还有点让人喜欢的说。
于是,她有点八卦兼善意地:“哎,你――”她歪了歪头,“喜欢那根烂羽毛啊?”
她发誓,她听到了旁边一干女生下巴掉地的重重撞击声。
李言皎脸上一阵红,瞪她:“不能啊?”
谁规定脾气火爆成绩殿后的小辣椒就不能喜欢上温文俊隽十项全能的资优生啊?
唐话眉连忙举手示好:“能能能――”她又歪歪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根小辣椒,总比那个宝钗姐姐跟烂羽毛,看上去还要般配点呢!
于是,她笑眯眯地,众目睽睽之下,挥了挥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了――”再不回去的话,胆小的邱月妹妹怕是要飞奔到广播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播寻人启示了。
然后,隔了老远,李言皎有些愕然地听到唐话眉清脆的声音传过来:“小辣椒,以后有什么事要帮忙的话,不要客气啊――”
一个小小的身影越奔越远。
傍晚,唐话眉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唉,书包好重啊!
后面一辆自行车驶近,一个清冷的悦耳声音扬起来:“话梅糖,今天一天去做小偷啦,这么没精打采的?”
让他没想到,以往只是翻翻白眼不理会他的唐话眉鼹鼠般用力跳到他面前,心情不爽咬牙切齿地:“烂羽毛,告诉你,以后,离我远一点,不要再让我遭到无妄之灾!”还在那些男生面前诋毁她,明显是找死!
衣服整洁笔挺全身上下无懈可击的方羽诺皱了皱眉,这颗话梅糖,吃错药啦?只是片刻,便恢复常态啧啧有声:“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会用成语了,看来,”他优雅转身,一偏腿,便跨上自行车,“我可以去跟唐叔叔说一声,今年寒假我这个语文家教,你是不用再请了。还有,既然你要自动离我远些,我也就不用好心载你回家了,拜拜――”
车绝尘而去,那个修长的背影,也随之远去。
唐话眉在他身后继续跳脚,第101次立下誓言:烂羽毛,我跟你没完!
时间飞快流逝,眼看着中考就要来了。
一向奉行放任自由主义的唐风谏夫妇也不禁有几分踌躇,还有紧张。
眼看着方家的那小子因为早已被保送直升赫赫有名的,全F市最好的中学――F中,整天悠哉乐哉地到处晃悠,周末更是经常从方家传来悦耳悠扬的钢琴声,再瞧瞧自己的宝贝女儿,明明是遗传到自己的机灵聪明,外加身手灵活,就不晓得为什么,几次模拟考下来,每次的成绩都恰巧卡在上不上下不下命悬一线的位置,活生生让各类犯罪分子闻风丧胆的唐组长,仰天太息,直悔恨当初太过宝贝自己温柔胆小的妻子,在她怀孕期间,严防死守,不让她跟着素来好动的柳臻到处乱窜,这不,方家小子汲取天地万物之精华的过人天赋,话眉连半分都没沾到!
不过,再怎么说,女儿也是自己的,而且,再怎么说,女儿都是自己的好!
英姿勃发刚正不阿的唐风谏组长什么都好,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毛病:护短!而且,护短得紧!
于是,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地,为宝贝女儿苦思良策。
自然,主意又打到方家人身上。
某一日,整天忙得跳跳的唐风谏组长破天荒抽空设下家宴,亲自下厨宴请老友方业培全家,席间,郑重提出,请方羽诺同学再次拨冗,给唐话眉同学补课。
而且,唐组长大言不惭提出的最终期望值是:话眉同学,也能上到连她老爸当初都无缘进入的F中,权当替他圆梦。
唐话眉闻言,猛吸一口气,老爸脑子又秀逗了吗?提要求出来之前,先丈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好不好?F中哎,大名鼎鼎的明星中学哎,国家领导人的母校哎,她还从米有跟伟人做校友的妄想咧。
烂羽毛这样的非人类还差不多!
而且,让烂羽毛当她的家教,他岂不是又有机会对她呼来喝去耀武扬威的了?
初二时只不过做了她一个暑假的语文家教,讽刺她的话,就可以编一部红宝书了。
“你不是爱捧言情小说臭脚的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居然连个成语都不会用?”
“话梅糖,旁人是一根筋,你是两头堵,没得救!!”
“我辛辛苦苦帮你复习,你居然给我发呆,皮在痒啊?”
……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让话眉一想起来,就为之扼腕,深感所遇非人。
但是,当她转眼看过去,就看到那根烂羽毛又老神在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副神情,仿佛打量一根硬邦邦的烂木头,然后极其遗憾朽得没法雕一样。
顿时,她反驳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在吃饭当口,方羽诺趁大家不注意,恶劣地在她耳边低低地:“我赌你不敢接招。”
一瞬间,被戳破心思的唐话眉脸色由红转青再转黑,再也隐忍不住,对着他的脚就狠狠踩了下去。
方羽诺痛得大叫一声,龇牙咧嘴地连连抱脚,四处乱窜,话眉极其痛快,忙着找相机,企图拍下这历史性的一刻。
标题已经想好了――
方帅哥之聊斋撞鬼
然后,挂牌出售。
自然,话眉的不驯和反骨又被唐风谏狠狠训了一顿。
于是,这顿饭后,在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气氛烘托下,唐话眉的身份,顿时降了一个级别,从方羽诺的同学,一跃降为方羽诺的学生。
中考完了。
发榜了。
唐风谏喜上眉梢。
中考完后第三天,是唐话眉和方羽诺共同的生日。
唐话眉也终于可以卸下千斤重担,将众人的礼物一一交到方羽诺手中。她拉着方羽诺来到自己平日里不许他踏入半步的闺房,懒洋洋指着床上堆满了的东西,逐个逐个给出注脚。想来想去,这也就是跟烂羽毛在一起唯一的福利了,权当做平时被暗箭伤身的补偿吧。
最后,慎重其事地,隆重地将小辣椒的礼物放到他手中:“喂,看看――”
小辣椒可是升级做了她的好朋友呢,长这么大,在烂羽毛的阴影下,除了比小红帽还单纯的邱月妹妹,还是第一次有女孩子跟她交好呢,而且,脾气还很相投的说。
所以,烂羽毛一定要给她好好看!
方羽诺皱皱眉,看着那堆花花绿绿包装得很是精美的礼物,无非是一些巧克力啊,水晶工艺品啊什么的,于是,他不感兴趣地挥了挥手:“转送给你吧!”
唐话眉闻言,抿了抿嘴,不好吧,很不好吧。以前烂羽毛也转送过她礼物,巧克力啦什么的倒也没什么,反正吃就吃了,毁尸灭迹,烂到肚子里了,但是,有一次,好死不死地,怕冷的她一时大意,把一个女生送给方羽诺的暖手宝带到学校去了,偏巧那个暖手宝又是人家叔叔从HongKong带回来的,实在显眼,给人家看到了,顿时脸黑了一大半,那种哀怨的眼神搞得向来脸皮厚得超城墙的唐话眉也惴惴的,很有鹊巢鸠占的羞愧感,一遇到她就急忙绕着走。
所以,还是不要吧!
她继续以拳拳之心代友出征:“看看吧,这份礼物可不寻常哦。”
方羽诺瞄了她一眼,思忖了片刻,漫不经心地:“唐话眉,送我礼物就明讲嘛,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说着,便用那双修长的手去拆礼物包装。
唐话眉一口水差点呛着:“我――”她用手指着自己,“我送你礼物?”她嗤了一声,附带奉送一个大白眼,“凭什么,我还不是跟你一天生日,你都不送我礼物,我干嘛要送你?”
方羽诺还是漫不经心地瞄了她一眼,不耐烦地:“一会儿给你就是。”
展开包装,方羽诺也不禁一愣。
居然是一幅极其精美的十字绣,绣框内,是两片白色的羽毛,交叠着,在淅淅沥沥的雨中,十分唯美。哇塞,没想到,火爆龙一样的小辣椒,居然还这么……
啧啧啧,唐话眉摸摸鼻子,还这么会那个什么呢,怎么想得起来去绣羽毛?再看看自己粗粗笨笨的手指头,无限气馁。
不过,如果让她在这根烂羽毛身上花这种心思,恐怕她会更气馁。
从襁褓里开始的血海深仇,哪这么容易化解?
在她心目中,她自己一直是那个不辱使命的唐雎,弱国外交的强有力捍卫者。
方羽诺斜睨了她一眼:“谁送的?”值得她这么卖力推荐,一定有鬼!
他不是不知道她在背后搞鬼,拿他当货物,看看她床头花样翻新的言情小说就知道了。
唐话眉呵呵干笑数声:“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哦――”先吊吊他的胃口。
方羽诺只是微微挑眉,就像没有听到一样,将那幅画放到了唐话眉桌上:“嗯,就先借给你摆两天吧,”又不经意似地补了一句,“记得以后还给我。”
唐话眉张张口正待说什么,楼下叫吃饭了,只好住嘴。
吃完饭,四个大人坐在一起打麻将。
坐在唐话眉身旁一直没吭声的方羽诺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上去杀一盘?”
唐话眉兴趣被吊了起来:“杀就杀,谁怕谁?”
还是唐话眉的闺房内,棋盘摆开。
不一会儿,一个凉凉的声音:“话梅糖,落子无悔真君子,知不知道?”
“我是真小人――”一副你奈何得了我的神情。
再过一会儿,“一步棋要想多久,我一首歌都听完了!”方帅哥拉下耳机,极不耐烦地。
“快了快了……”难得看到唐话眉陪了个笑脸,又专心致志地低下头去。
“将军!”磨蹭了半天,还是下了招臭棋,方羽诺一边为她手中的棋子大唱挽歌,一边毫不留情地直捣老巢。
“不行――”唐话眉一把扑过去,誓要捍卫最后一块领土。今晚第三次了啊!
左抢,抢不到!右抢,抢不到!奇怪,几天没注意,烂羽毛长高了不少的说!
她一把把方羽诺压在地上:“给我!给我!!”
然后,突然间,她就注意到,近在咫尺的方羽诺的那张脸,帅气出众,就连一般小男生很难穿得好看的V领黑T恤,都穿得很有味道,于是,她不自禁拍拍他的脸,跟逗只小猫咪一样:“怪不得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原来你长得还真不赖。”
方羽诺闻言眼睛微眯,躺在地上看向还坐在他身上的她,然后,猝不及防地:“话梅糖,你该减肥了――”好像最近重了不少!
唐话眉倒不以为忤地,惩罚地又重压了他一下,继续端详着他,一瞬间,她的眼光落到他胸前的一根红线上,她有些好奇地伸过手去,摸索了一下,将下端拉了出来,一看,居然系了个小胡桃一样的圆不隆冬的东西。
方羽诺倒吸一口凉气:“话梅糖,没人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还是压根就没把他当男生?
唐话眉只顾捧腹而笑:“好好笑啊,烂羽毛,你也太没品位了,系这么个黑乎乎丑兮兮的东西,哈哈哈――”她继续笑个不停。
方羽诺将她推开,起身,眉毛危险地皱了起来:“你――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一贯自制力超群的他心里陡然升起一阵怒气。
唐话眉不知死期将至,坐到一旁,继续笑得打跌,好得意啊,烂羽毛也会有这么逊的时候:“真是太难看了,原来你的品位这么滥啊,简直丑得逊毙了……”
话没说完,头被一只手一紧,一个柔软的什么东东就凑了过来,堪堪就要到她脸上亲密接触,唐话眉大骇,大脑立即当机,然后,就看到方羽诺的头突然间就停住了,像画面定格一样,一寸寸微微后倾,轻描淡写安闲自若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轻轻一句话,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充血,红得像鸡冠,还结结巴巴地:“没……没……什么……”
“没什么?”方羽诺笑了笑,冷不防凑到她面前,“让我猜猜看,刚才你脑子里肯定在想什么不对劲的事。”他眼中满含戏谑,“完了,唐话眉,你不单纯了……哦……”
唐话眉大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就是没有。”罪过啊,阿弥陀佛!她在他面前脸红,到底是在想什么呀,简直是与虎谋皮,以后不被他笑死才怪!
她无限哀怨地看向床头那叠言情小说,明晓溪,你害死我了!
她转过眼来,紧盯着他懒洋洋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脸,定一定神,非常非常肃穆地:“烂羽毛,我跟你说,以后虽然我们俩进一个高中了,但是,拜托你,麻烦你,听说那个学校校风很正的,所以,为了你的形象,最好我们不要分在同一个班,还有,不要说认识我……”
她滔滔不绝地,刚说了一半,突然间,腮旁一凉,她又是大骇,连忙跳到一旁,只见方羽诺无谓地耸耸肩:“我说过了,送你的生日礼物,”他又耸耸肩,“最近我手头比较紧,委屈你,凑合凑合吧!”
这一次,唐话眉连腮帮子都来不及捂,彻底石化。
又过了约莫一分半钟,楼下的四个大人听到唐话眉杀气腾腾的一声大叫:“烂羽毛――”
紧跟着,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到近,重重下楼,四个大人一抬头,就看到唐话眉气势汹汹想要吃人一般:“烂……”看到老妈警告的脸色,顿时收口,但是,仍然气恨恨地,“方羽诺呢?”刚才明明看到他悠闲自得地走出来的。
众人看着唐话眉红彤彤的脸,不禁有些纳闷,刚刚胡了一把的方妈妈笑眯眯地:“小羽刚刚出去了,找他有事啊?”
奇怪,刚才羽诺下楼,匆忙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的时候,脸红得,好像比眉眉也好不到哪去嘛!
到底父女连心,唐风谏看看唐话眉咬牙切齿的样子,似有所悟,唉,一定是自家女儿下棋赖皮,把一向沉稳的羽诺也气跑了,说起来,羽诺这个孩子,还真帮了话眉不少忙呢。
于是,打了个哈哈:“眉眉,又耍小孩脾气啦,下个棋嘛,干嘛这么当真――”过两天还不是又好了?
唐话眉恨恨地盯着门的方向,烂羽毛,居然,居然……,55555555,我跟你没完!
七年后,当唐话眉坐在巴黎左岸的咖啡馆里,边喝咖啡,边看着那轮上弦月,想起这一幕的时候,不禁微微一笑。
记忆中,似乎总是她气冲冲地看着方羽诺的背影,连赌咒带发誓地,杀气腾腾。
直到……
“我不接,我不接,我就不接你电话,我就不接电话不接电话,不接你电话,别人电话我都接,就是不接你电话,别人电话我都接,就是不接你电话。我不接,我不接……”床上窝成一团的被子里那个窝成一团的人被这首有点欠扁的手机铃声吵醒,无限烦恼地蜷缩了一下,把手机放在耳边,有气无力地:“喂――”
“喂什么喂,唐话眉!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个世界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早上一定要提前半到一个小时起床,吃吃早饭,化化妆,再出门去上班,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唐话眉叹了一口气,揉揉眉心:“姑妈,我都回来一年了,你还真的每天都打电话来查勤啊,说过八百遍了我很好很适应,再说,很贵啊国际长途!”
电话那头依然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声音,没好气地:“死丫头,你以为我想啊,如果你爸妈还在,我用得着□这份心吗?”
霎那间,电话里一阵静默,仿佛线路突然被掐断。
唐话眉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可以看到那边张着口欲说却休的复杂表情:“Aurevoir。”
放下电话,她睡意全无。
2007年的唐话眉,身份是一个中等城市一家中等规模的装饰设计工程公司的一只水平中等的菜鸟设计师。
她的老板大boss,是一个精明的中年妇女,跟业主谈意向的时候要求设计师跟在一旁亦步亦趋,对业主的口沫横飞浮想联翩必须笑脸相迎频频点头以示无限嘉许,但是,绝对绝对不得透露任何一星半点跟装修有关的专业知识。
否则,一律以荷包缩水作为惩戒。
她曾经谆谆告诫唐话眉:“记住,态度要诚恳,原则要把握,更要记住,落袋为安以后,顾客才是上帝。”
唐话眉有点囧。
其实,自打踏入这家公司,她一直很囧。
明明招聘会上出现的是一枚风度翩翩笑容可掬秀色可餐芳龄决不超过二十八岁口齿还很伶俐的帅哥,可是,为虾米啊为虾米,让她兴冲冲抱着从此能跟俊男上司ONEWORLDONEDREAM的美好幻想的时候,更加笑容可掬坐在老板椅后以正牌大BOSS之姿以逸待劳地欢迎她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眼底的精明完全掩盖不住地延伸到眼角皱纹上的中年妇女?
唐话眉以毛主席的名义发誓,既然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归到那种状态,她没有理由歧视以现在进行时拥有这种状态的任何一名女性。
可是,反差太大了啊反差太大了!
可怜她芳心碎了一地。
后来,终有一天,她晴天霹雳地得知,那枚帅哥,居然是正牌老板大BOSS的亲生儿子!人在深圳,外资企业部门高管,收入极高,工作极忙,人极孝顺,往往过年不能回家,所以他每每在老板要招人的时候都会赶飞机回来,诚信放两旁,孝义一肩挑,施展浑身解数布下美男计。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她嘴巴半天都没有合拢,天哪!天哪!!天哪!!!
为什么?为什么基因可以如此突变?
为什么?为什么人心居然如此狡诈?
不过没过多久,她也就想通了。
厮混熟了之后她发现,本公司员工共计38名,除了若干长雇工人可以忽略不计,10名设计师里,除了1名男性是老板大BOSS的远方侄儿,其余9名,皆为千娇百媚的女子。
她想想就嘴巴自动往两边裂。
再说了,老板大BOSS除了因为虽然自身条件一般但居然既拥有一个出色的政府部门领导老公,更拥有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优秀儿子,所以眼界高了很多,难免噜噜嗦嗦有点挑剔之外,在给薪水方面,还不算小气。
衣食父母嘛,所以,知足的唐话眉过得还是满快乐的。
所以,在经历了起床时短暂的痛苦之后,她骑着那辆朝夕相伴她的速派奇,开开心心上班去了。
不过很快,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因为亲爱的老板大BOSS,软硬兼施地要求她立刻、马上、必须去做一名光荣的灭火队员。
亲爱的老板大BOSS是这么跟她说的:“话眉呀……(以下省略有关天气状况的若干字)”她笑眯眯无限亲切地看着眼前这个待宰羔羊,“你最近品位提高了不少哦,瞧瞧这身,啧啧,真是……”满眼的赞叹仿佛已经溢得盆满钵满。
唐话眉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随手抓起来套在身上的翠绿小毛线外套,和千年不变的低腰牛仔裤,还有那双毛茸茸的滥大街的时装靴,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满眼的赞叹更加仿佛已经溢得盆满钵满。
遗传基因真是很可怕哇,想当初,她就是被眼前这个人的宝贝儿子信誓旦旦外加赌咒发誓的精彩表演弄得一时脑子进水才欢欢喜喜进了这家公司,只是现在,她才没这么容易上当。
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
虽然出国几年,中学培养起来的语文底子可没有掉!
说起来,还要感谢……
她摇摇头,真是,想他干什么,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在千里之外的M市哪!
她抬头,征询般看着老板。到底啥事?
果然,老板就是老板,十分玲珑,诚恳异常地双手交握:“有个新案子要交给你。”
唐话眉十分诧异,她摆摆手:“老板,我手头那个案子还没完哪。”
她真的很有点奇怪,自从她碰巧接到那个煤老板的别墅装修设计案子,又碰巧了解到了煤老板夫人的特殊爱好,还碰巧跟那个煤老板的女儿在巴黎同学之后,近一个月来,她在公司的地位十分超然,人财物件,基本随传随到,老板大BOSS更是临时专拨给她一个特别工作室,还跟所有人交代,非要事勿扰。
唐话眉脑子转得飞快,那个让她紧赶慢赶劳心伤力的煤老板的案子已经和即将为老板赚了将近百分之一百的利润,难道这个来头更大利润空间更为深邃?
她心底暗暗唾弃,资本家果然个个都是逐利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