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彩绘杀人事件

断指

第二天,等等力警官接获警政署的通知,快步走进第五调查室,看见里面早已聚集数名刑警,大家围成一个半圆形背对着他。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刑警们才慌忙转过身来看着等等力警官。

等等力警官迫不及待地对其中一名刑警说:

“新井,怎么了?幽灵男杀人事件的案情有什么新发现?”

“警官……”

新井刑警喘着气说:

“这个人说他知道一些关于幽灵男的事情,他想亲自对警官说。”

围成半圆形的刑警们赶紧让出一条路给等等力警官进入,只见一个男子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他就是菊池阳介。

菊池阳介的头发杂乱,颈上的领带松了,西装上沾满泥土,金边眼镜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此外,他那双像金鱼眼般突出的眼睛有些迷朦,嘴巴四周已经长出胡须,模样看起来很狼狈,与他平日的形象相差甚远。

等等力警官惊讶得瞪大眼睛说:

“这不是菊池先生吗?究竟发生什么事?”

菊池阳介抬起混浊的眼睛看了等等力警官一眼,然后移开视线,用力地摇晃着头。

这时,一位穿制服的警员站出来说:

“我是早稻田警局的河村启吉,今天早上五点半左右我正在巡逻,结果发现这个人躺在路上睡觉,于是我把他叫醒,看他的样子好象有点不对劲,所以我就带他回派出所去,问了他很多话,他只提到麻醉手枪……”

“麻醉手枪?”

等等力警官不禁瞪大眼睛。

“是的,他好象被打了麻醉药,意识还没清醒,因此我们决定把他带到这里,向警官报告这件事情……”

这时,早稻田警局的搜查主任——海野警官代替河村巡警开口说:

“我们后来又问了他一些话,他又提到什么‘幽灵男’……我们猜想他可能涉及最近发生的幽灵男杀人事件,因此我们进一步询问他,可是他好象还没完全恢复意识,说话语不能详。

后来,我们请医生来检查他的状况,医生说他可能被人注射强力的麻醉药,刚才我们正在讨论是注射还是吸入等问题时,他的神智似乎较清醒了,说要跟警政署的等等力警官当面说话,因此我便跟河村带他来这里。警官,您认识他吧?”

等等力警官点点头说:

“是的,我认识他。你们应该听说过神田的‘共荣美术俱乐部’是专门提供裸体模特儿的公司,这个男人就是那里的老顾客之一——菊池先生。”

等等力警官锐利的视线盯了菊池阳介半晌后说:

“菊池先生,你到底是怎么了?昨天晚上幽灵勇又做出什么事吗?”

他像连珠炮似地提出一连串问题。

菊池阳介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表情呆滞地看着等等力警官说:

“左手……的小指……”

他断断续续他说道。

“左手的小指?你说左手的小指怎么了?”

等等力警官急忙问。

“只有一半……”

“左手的小指只有一半?菊池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请你说清楚一点好吗?”

“左手的小指……”

菊池阳介的声音听起来虚无飘渺,他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

“只有一半……”

等等力警官摇晃他的肩膀说:

“左手的小指只有一半这点我们听懂了,可是它代表什么意思呢?菊池先生,你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左手的小指……”

“警官、警官!”

一旁的新井刑警突然很兴奋地说:

“他是指津村一彦吗?听说他的左手小指断了一半。”

“啊!”

等等力警官倒抽一口冷气,慌忙将双手放在菊池阳介的肩膀上,使劲地前后摇晃说:

“菊池先生,你快醒醒!你是不是遇到津村一彦了?”

菊池阳介的头不停地摇晃着,口齿不清他说:

“是贞子咬掉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贞子?是不是你们俱乐部里的都筑贞子?”

等等力警官追问道。

但是菊池阳介仿佛没听见等等力警官的问话,只是一古脑儿地继续说:

“贞子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津村一彦,因为她差点被津村一彦吸血,所以一紧张就不自觉咬掉他的小指。”

“嗯,然后呢?”

“贞子昨天才跟我们谈到那件事情……因为美津子提起看过她的裸体客人中,有一个人的左手小指断了一半。”

闻言,大家不禁面面相觑。

这时,等等力警官认为勉强问他话,还不如让他随心所欲讲出来比较好,于是将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看着菊池阳介的脸不再问话。

菊池阳介依旧张着茫然双眼,发出梦呓般的声音说:

“美津子听完贞子说的事情以后很害怕,因此我陪她坐计程车回家,结果发现司机的左手小指……”

“司机的左手小指怎样?”

“只有一半……”

在场所有人听了,再度惊讶得互相对望。

“后来司机怎么了?”

“他突然转向后座,发射手枪……”

等等力警官点点头说:

“那应该是麻醉枪吧!然后怎么样?你……”

“我就躺在某个地方睡着了,后来被人叫起来……”

菊池阳介露出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两手抱住头,并不断地抓着头发。

“你说的美津子就是宫川美津子吧!所以你也不知道宫川美津子现在怎么样了,对不对?”

“美津子、美津子……”

菊池阳介像金鱼般张合着嘴巴说:

“她一定是被幽灵男带走了。”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新井刑警拿起话筒,回答两、三句话之后,表情激动地喊道:

“什么?那个女的身上有宫川美津子的名片?”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随即转头看着新井刑警。

小船上的男女

菊池阳介、等等力警官、新井刑警和数名警官一起搭上警察的汽艇,迎着二月下旬,宛如会割人的冷冽河风往下游驶去。

汽艇上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紧张。

菊池阳介在冰冷的河风吹拂下,意识清醒许多,可是眼神还是有些茫然,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元气。

“警官,我们要去哪里?”

菊池阳介说话的声音终于透出抑扬顿挫的声调了。

这时,距离不远的胜哄桥耸立在朝雾中,桥上早已挤满人群,大家伸长脖子往桥下看。

由于刚好是上班时间,连通过桥上的公车也挤满乘客,他们纷纷从窗户探出头来,看看桥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等等力警官他们搭乘的汽艇来到胜哄桥下的时候,那里已经停放着一排先抵达的警察汽艇,四周人声鼎沸,嘈杂得不得了。

偶尔有一阵强光穿过朝雾,那是警方负责拍照的人员正在拍摄小船中的景象。

照相组拍摄完毕,又来了一艘汽艇,上面载着两名男子,其中一个人是医生。

“辛苦了。”

“辛苦了……”

两艘汽艇上的人员互相打招呼。

接着,等等力警官搭乘的汽艇也来到小船旁边。

大伙从汽艇下来,走上那条小船一看,只见小船里有一男一女相拥地躺着,两人身上都裹着大衣,大衣上面还盖着一件毛毯,他们的脸色都已经发紫,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被冰冷的河风吹拂的缘故。

等等力警官张大眼睛问:

“两个人都死了吗?”

他问话的声音十分沙哑,好象有东西卡在喉咙似的。

“不,还没死,他们只是睡着而已……好象是吃了某种药性很强的药,也可能是用闻的。”

小船上面有个像是警官的人转头回答等等力警官。

医生轮流翻看着两人的眼睛,然后检查脉搏、鼻孔,最后从医药箱中拿出注射器,在两人手上各打了两、三针。

“这样就没问题了,再过一个小时应该就会清醒。”

医生很有自信地说着。

“他们不会死吧?”

等等力警官不放心地再问一次。

“那倒不会。这两人的心脏功能没什么问题,不过应该尽快帮他们保暖,以免感冒了。”

医生上了汽艇后,有两、三位警员正准备将昏迷的两人抱起来。

“啊!等一等……”

等等力警官急忙制止道,然后回头看着一旁的菊池阳介说:

“让菊池先生看一下那个女人的脸。”

于是警员抱起女人,将她的脸转向汽艇这边。

“啊!美津子……”

菊池阳介的眼睛好象快跳出来一般,接着神情激动地想往前跑去。

等等力警官见状,赶紧抱住她的身体,并问道:

“她是宫川美津子吗?”

“美津子、美津子……宫川美津子……”

菊池阳介瞪大双眼,下一秒钟便哭了起来。

“好,那我顺便看一下那个男的,麻烦你们把男人的脸往这边转。”

“警官,他还只是个孩子。”

船上的警员补充道。

“孩子?”

“是的,他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当警员抱起那名少年的身体时,等等力警官的眼睛差点没掉出来。

“啊!他是小、小林浩吉!”

“警官,你认识他吗?这位少年……”

船上一名警官问道。

“嗯,我认识他,他就是幽灵男第一个杀害的小林惠子的弟弟。”

“幽、幽灵男?”

一听到“幽灵男”,现场的气氛霎时变得非常紧张,船上那名警官的脸颊不禁一阵抽搐。

“果然……这女人的名片上印着‘共荣美术俱乐部’这几个字,我马上猜想说不定与幽灵男有关。”

船上的警官拿下帽子,伸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你确定这两个人都不会死吗?”

等等力警官一脸疑惑地再询问一次,仿佛觉得他们两人活着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嗯,他们的脉搏都很正常,不会死。”

于是等等力警官大声命令道:

“好,那么快点把他们搬上汽艇,帮他们保暖……菊池先生!”

“是的。”

菊池阳介的神情仍有些恍惚。

“昨天晚上小林浩吉也跟你们在一起吗?”

“没有,我不知道浩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和美津子在护国寺旁边遭到司机攻击的时候,车上就只有我们两人,为什么浩吉会跟美津子在一起呢?”

菊池阳介很纳闷地回道。

“这么说来,小林浩吉是在别的地方被幽灵男抓到的!好,这些事情等他们俩醒来以后就会知道了。对了……”

等等力警官接下来问小船上的警官:

“是谁发现这艘小船的?”

“是这位先生。”

小船上的警官拍拍站在他身边男人的肩膀。

等等力警官看向那个男人的一刹那,眼睛不自觉地瞪大,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你……你不是新东京日报的建部健三先生吗?”

的确,那个站在小船上警官的旁边,缩着肩膀的男人,就是新东京日报的建部健三。

“健三!”

菊池阳介张大眼睛叫道。

“你、你怎么会……”

菊池阳介注视建部健三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怀疑神色。

“是幽灵男打电话给我……”

建部健三意识到等等力警官与菊池阳介怀疑的眼神,不禁嗫嚅道:

“你说幽灵男打电话给你?”

等等力警官的语气很严厉。

“是的,幽灵男说宫川美津子就放在隅田川的一艘小船上,叫我快点去找;他还很高兴他说自己又完成一件漂亮的作品,接着发出很可怕的笑声。”

建部健三一脸恐惧的样子。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挂断电话后,我看了一眼手表,当时正好是五点。”

“你当时在哪里?”

“在报社,昨天晚上我住在报社。”

等等力警官追问道:

“你为什么不马上跟警方联络?”

“因为我无法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而且当时我心想,如果是真的话,更应该自己去找,好作为报纸的头条新闻。”

建部健三应该不是在说谎,而且他的肩膀上确实挂着一台照相机。

可是,等等力警官眼中的怀疑神色却久久无法散去……

前奏曲

等等力警官一行人期待着宫川美津子和小林浩吉一醒来,他们就可以获得重大线索,进而揪出残酷的凶手。

只可惜他们的期待落空了,幽灵男杀人事件变得更加复杂、诡谲。

首先,幽灵男会不会就是津村一彦的推论似乎是错误的。

综合宫川美津子跟浩吉所言,幽灵男与津村一彦是不同的两个人。不过,津村一彦和这桩杀人事件有关已经是不容置疑的事。

或许警方不能光靠左手小指只有一半这点来推断那个人就是津村一彦;而浩吉亲眼目睹对蜘蛛有癖好的那个男人除了证明是津村一彦之外,难道不会是其他人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幽灵男和津村一彦是共犯吗?还是他们两人都嗜血,于是一起寻找年轻女人的鲜血?

如果真是这样,事情就更加严重了。

宫川美津子和浩吉醒过来之后,等等力警官严密地询问他们俩被带进那间房子的经过情形。

可是因为身中麻醉枪的关系,陷入沉睡的美津子当然不清楚房子位于哪里;而躲在后车厢的浩吉,根本不知道车子是怎么走的。

他唯一知道的是,车子从护国寺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却不清楚是不是笔直朝目的地行驶?

凶手也可能怕有人跟踪,故意绕远路;既然不知道确实的状况,光靠车子行驶的时间来推测距离是不正确的。

几经询问之下,等等力警官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那就是残留在美津子的记忆中幽灵男房间的情况。

在她的记忆中,那个房间的地板上铺着虎皮,天花板上有外科手术使用的照明灯,墙上挂着涂有夜光漆的咕咕钟,还有附镜子的梳妆台,房间角落装置着瓦斯暖炉。

另外,小林浩吉的记忆是——

他被那个与蜘蛛游戏的男人抓到时,当场就昏迷了,所以他对那间房子没有任何记忆,不过却对车子记忆鲜明。

那是福特五二年型,车体是黑色的,浩吉曾记下车牌号,可是他昏迷的时候,记事本被拿走了,因此他无法清楚说出车号。

不过他看到的是白色号码,所以应该是自用车。

还有一条线索是搭载他们两人的小船。

那艘小船是两国桥西边,一家叫“都鸟”的出租店所有。晚上,他们的船都绑在船屋里面,可是有人——幽灵男或津村一彦打开船屋的门锁,偷走小船。

以上所述就是这次事件所获得的线索。

尽管如此,警方对整个事件的发展仍是一头雾水。

除非他们搜遍全东京的房子,否则很难找出美津子描述的那个房间。

黑色福特五二年型的车子,全东京至少有几千辆;而且要偷偷进入“都岛”船屋,任何人都办得到。

比较令人疑惑的是,这次幽灵男的做法和第一次不太一样。

第一个牺牲者——小林惠子的死状很凄惨,可是这回,美津子和浩吉都保住了性命,而且幽灵男还通知建部健三他们俩的所在位置……莫非幽灵男想让他们两人冻死?

这一点就跟第一桩凶杀案不同,也让办案人员百思不解。

其次,官川美津子的身上虽然留有被吸血的痕迹,可是那并不会对健康有所影响,反而是精神打击比较大;后来她暂时停止工作一段时间,一直躺在家里休息。

不知道是幸或不幸,虽然在这次事件中没有人牺牲,但这是不是幽灵男的第二幕杀人预告呢?

事后回想起来,宫川美津子被绑架的事件只不过是前奏曲而已。

幽灵男杀人事件的第二幕是发生在美津子被绑事件的一个月后,一幕残酷得令人不忍卒睹的画面即将登场……

美的飨宴

伊豆半岛南方S温泉附近的气温,跟东京比起来大约高了三、四度,虽然现在是三月底,却教人感受到宛如东京五月的艳阳天。

S温泉地有一家叫“百花园”的高级旅馆,它本来是高官达贵的别墅、故后辗转落入民间富商手中,富商将内部稍加装修后,改成高级旅馆来经营。

宫川美津子与小林浩吉被绑架的事件发生至今大约经过一个月。

现在是三月二十四日的傍晚,一群活泼、喜爱热闹的男女搭乘十几辆车子从东京来到“百花园。”

他们事先预定好房间,此时旅馆的接待人员几乎都来到玄关迎接。

首先从第一辆车子下来的人,正是“共荣美术俱乐部”的负责人——广田圭三。

“本多先生,我带大家来了,要麻烦您好好招待哦!”

广田圭三握着旅馆负责人——本多先生的手,高兴地说:

“没问题,欢迎各位光临。哇!都是美女啊!”

本多一看到在广田圭三之后下车的三个女人,眯着眼睛说道。

“啊哈哈……美女等一下还会陆续过来。啊!健三,健三,来这里。”

建部健三自第二辆车子下来,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中年绅士、西村鲇子和另一名年轻女人。

建部健三与中年绅士的肩膀上都挂着高级相机。

“经理,有什么事吗?”

广田圭三说:

“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百花园’的负责人——本多先生;这位是新东京日报社最近很出风头的记者——建部健三。”

“别说得那么夸张,我会挨打的!”

建部健三今天的心情很好,他握着本多先生的手说:

“这里天气真好,虽然我以前听经理提过,可是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健三,我说的没错吧!”

广田圭三得意地笑说。

“是啊!跟东京比起来,这里简直就像是在花盛开的天堂,光是看到这么美的景象就让人心满意足了……看来,明天的天气应该也会很好。”

建部健三抬头看着天空说:

“那我今天可要好好发挥!鲇子,拜托你了。”

西村鲇子笑得一脸灿烂,说:

“好啊!要我摆什么POSE都可以。”

“为了健三,做什么都可以对不对?”

广田圭三调侃他说。

“没错,经理说的对。”

西村鲇子倒是落落大方地点头同意这个说法。

“啊哈哈!既然这样,到时候我们也要作陪,一起养养眼!”

本多正跟大伙聊得起劲之际,第三辆车子也到了。

“啊!到了、到了。”

菊池阳介一边大声喊叫,一边下车。

他看起来精神充沛、心情绝佳,似乎已经忘记一个月前遭遇的那桩恐怖事件。

第三辆车上除了菊池阳介,还有另一位与菊池阳介年纪相仿的男人——都筑贞子和一位年轻女性。

菊池阳介边走过来边叫道:

“健三,我看你要完蛋了,这次比赛我一定稳拿第一名,你还是不要浪费底片,趁早投降吧!哈哈……”

“开玩笑,我怎么会输给你呢?何况我已经跟西村鲇子说好了。”

“你们达成什么协议?”

“如果我得到奖金一万元,就买皮包送给她。哈哈!”

菊池阳介笑道:

“哇啊!没想到你这么大胆,还没拿到奖金就乱开支票。鲇子,可怜喔!你的皮包梦恐怕无法实现了。”

建部健三促狭他说道:

“菊池先生,你才真的可怜呢!”

“怎么说?”

“美津子没来啊!她如果来了,说不定你还有可能拿第一名,可是这下子……”

“你说美津子啊!”

菊池阳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晦暗说:

“没想到她那么胆小,事情都已经发生一个月了还怕成这样。不过这也难怪啦……”

“喂、喂!你们别再说那件事情好吗?”

广田圭三插嘴道:

“今天我们猎奇俱乐部难得聚在一起活动,大伙就不要再提起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了。”

“对了,广田先生。”

“百花园”的负责人——本多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

“加纳医生说他要动个大手术,所以会晚一点再过来,应该明天早上就会到。”

“算了吧!加纳医生能动什么手术?”

菊池阳介不太高兴他说完后,又慌忙补充道:

“唉!没办法,人家本来就是名医嘛!”

这时候,车子一辆接一辆抵达“百花园”,旅馆的大厅已经聚集六十几名男女,大家七嘴八舌地聊天,喧哗、嘈杂声震得天花板几乎掀起来。

这些女人都是拍裸体照片的模特儿,而男人们全部是猎奇俱乐部的会员。

由于“幽灵男”的出现,猎奇俱乐部一月和二月的活动因而取消,为了弥补前两次的损失,三月的活动当然要盛大举行。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大家决定举办野外裸体摄影比赛,并将这次活动命名为“美的飨宴”。

这次活动是三位干部之——建部健三提议的,而建议以“百花园”旅馆作为活动地点的,则是交游广阔的医学博士——加纳三作。

他们将“百花园”旅馆从三月二十四日傍晚到二十五日全包下来,预计在二十四日晚上大吃、大喝、大玩一顿之后,二十五日使用旅馆的庭园,展开“美的飨宴”这个摄影活动。

当然,在二十四日晚上,若有情投意合的男女,也可以自由带开去享乐,有不少人参加猎奇俱乐部就是以此为目的。

五点的时候,全体人员到齐。

晚餐将于六点开始,建部健三想先到房间休息一下,等吃晚饭的时候再出来,于是他请服务生带路到房间去。

建部健三问服务生: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客人吗?”

“有的。”

“那就好,我先小睡一下。”

“请便……”

服务生帮建部健三把脱下的外衣用衣架挂起来,然后笑着行个礼之后,便走出去了。

后来,建部健三猛然意识到那名服务生不像是“百花园”旅馆的员工。

“百花园”旅馆服务生的制服是类似玩具兵的服装,头上戴着有垂饰的土耳其帽;可是先前那位服务生从土耳其帽露出来的头发乱得像鸟窝,年纪看起来也大了点。

“笑什么?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建部健三一脸厌恶地自言自语着。

那名服务生走出建部健三的房门后,经过三个房间,突然听到房里传出女人的惨叫声,于是他一脸惊讶地停住脚步。

如果是一般服务生,应该会先敲门再出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讨厌的服务生一听到惨叫声,就立刻打开房门。

他看见都筑贞子站在房里,全身上下只穿着一件衬裙,脸色十分苍白。

“啊!服务生……”

贞子神色慌张地遮掩住身体,完全忘了服务生未出声先开门的无礼举动。

“快!帮我把那个镜子上的东西拿走……”

服务生望向镜子,只见上面有一只蜘蛛。

恶魔彩绘

第二天是个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

猎奇俱乐部的会员们吃完早餐,纷纷拉着自己的裸体模特儿到庭园去,四周顿时响起快门的咔嚓声。

这间旅馆之所以被命名为“百花园”,是因为在占地几万坪的广大庭园中有许多被照顾得很好的花坛,每当百花齐放之际,放眼望去万紫千红、美不胜收,教人看得眼花缭乱。

尤其今天的花坛边都有姿态缭人的模特儿或躺或站,摆出各种奇特的姿势,更是让人目不暇接,场面确实很壮观。

十点左右,菊池阳介与都筑贞子分开后,他一个人在阳台上喝茶。

不久,建部健三和西村鲇子朝他走过来。西村鲇子身穿一件便衣,以备随时可以脱下来拍照。

菊池阳介一看到建部健三就问:

“健三,老头子还没来吗?”

“嗯,不过时间差不多了,他说早上就会到。对了,菊池先生,你拍到好作品了吗?”

“当然有,而且多得很呢!鲇子,你别老是跟健三在一起,也摆点姿势给我拍嘛!”

“健三,可以吗?”

西村鲇子先询问建部健三的意见。

“好,那你也让我拍几张贞子的照片吧!菊池先生,贞子跑到哪里去了?”

“这……她刚刚还在这里呀!健三,我看你还是别拍贞子,她今天不行。”

“为什么?”

建部健三讶异地问道。

“她今天的身体曲线都垮掉了,摆不出好POSE,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纵欲过度?”

西村鲇子一听,不禁娇嗔道:

“乱讲!贞子才不会呢!她一早就说头很痛,而且脸色苍白。”

建部健三摇摇手说:

“没关系,我去找贞子看看。菊池先生,鲇子就交给你了”

“OK!”

接下的一个多小时,菊池阳介带着鲇子到处拍照。

十一点多,他们回到阳台,只见建部健三一脸无趣地坐在那里吞云吐雾。

西村鲇子好奇地问道:

“健三,你怎么了?贞子呢?”

“我到处都找不到她。菊池先生说她的身体曲线都垮掉了,我正想拍那种颓废的模样,结果却到处找不到她。”

“真奇怪,她说身体不舒服,可是……”

西村鲇子的表情有点僵硬。

建部健三问:

“她怎么会突然觉得不舒服?”

“这个……”

西村鲇子的眼神有点闪烁,慢吞吞他说:

“她说昨天晚上被镜子上的一只蜘蛛吓到了,所以睡得不太好。”

“啊哈哈!真傻,这里天气这么温暖,就算有蜘蛛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用不着怕成这样。”

“是啊!我也是这样对她说,可是这么久没看到她,真是太奇怪了……麻里,你有看到贞子吗?”

西村鲇子向坐在他们旁边的女人——武智麻里问道,她也是“共荣美术俱乐部”的模特儿。

“刚才她和菊池先生分开后就到那边了,后来我就没再看到她。”

“我和菊池先生到那边的时候,她有没有回来这里过?”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可是却没有看见她。”

西村鲇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健三,我们去找找看,贞子会不会不舒服,在哪里昏倒了?”

“好,走吧!”

这时,菊池阳介说:

“我也一起去找。麻里,你跟我一起去,今天我都没拍到你一张照片,如果找到好地方,你就摆姿势给我拍照吧?”

“好啊!”

武智麻里轻松地站起来。

“健三,你往西边,我跟麻里往东边。”

菊池阳介与建部健三、西村鲇子分开后,一看中背景不错的地点,就要武智麻里摆姿势拍照。

不知不觉间,武智麻里与菊池阳介越过那座花园迷宫,和大家的距离愈来愈远。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一处荒凉的池边,这里到处是天然的水池跟山丘,水池的另一边有一座小岛,与花园的景色迥异。

“我们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贞子不可能来这里吧?”

“嗯,回去好了。”

菊池阳介正想转身的时候,武智麻里突然抓住他的手说:

“菊池先生,小岛旁边有一般船停在那里,好象有人划到那边……”

“啊!真的耶!说不定是贞子,我们过去看看。”

武智麻里有些迟疑他说:

“你会划船吗?”

“会啦!”

尽管菊池阳介不太会划船,也只花了三分钟就划过水池。

他们过去一看,发现小船里面有一件华丽的长袍。

“这不是贞子的衣服吗?”

“是,是啊!贞子果然到这边来了。”

他们把小船系在树下,走上小岛,两个人一边不停地喊着贞子,一边慢慢爬上斜坡。

两人走了五、六分钟后,突然来到一座占地大约有一千坪左右的花圃,色彩缤纷的花朵恣意绽放,美得教人眼睛一亮。

“贞子!贞子……”

菊池阳介边喊边四处张望,过了一会儿,突然大声笑道:

“啊哈哈!贞子竟然一个人在那里摆姿势。”

武智麻里往菊池阳介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二十公尺远的花海中,有两只美丽、白皙的脚。

那双脚的左膝盖弯曲,右脚放在左脚上,穿着一双皮凉鞋,脚指甲涂着红而鲜艳的指甲油,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十分妖娆动人。

“麻里,你在这里等,我去叫贞子。她害我们这么担心,我非去骂骂她不可……”

“呵呵!贞子真会享受。”

菊池阳介拨开花丛,走向贞子所在的位置。

“贞子、贞子,你在那里干什么?”

他弯下腰问道,倏地发出一阵怪声,整个人立刻跳开来。

“怎、怎么了?菊池先生,贞子怎么了?”

菊池阳介制止武智麻里冲过去,但自己却僵硬得好比石像一般,凝视着花丛里面。接着,他害怕得弯下身,双手在那里胡乱搜寻着。

“糟糕!麻里,你快去叫人过来这里!”

菊池阳介回头望向武智麻里,武智麻里却看见他疯狂挥舞的两只手上沾着红黑色的东西。

“菊池先生,贞子呢?”

“她死了!她被杀死了……快点!快去叫人来!”

菊池阳介疯狂地大叫着。

武智麻里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猛然跳起身来,迅速冲下斜坡。

由于过度害怕,武智麻里的动作变得很迟缓,花了十几分钟才走到小船边;再加上她不太会划船,尽管手已握紧船桨,小船仍只是在原地打转。

当武智麻里带着建部健三、西村鲇子,刚到达“百花园”的加纳三作和那名“讨厌的服务生”一起回到小岛上的花圃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大家来到惊魂未定的菊池阳介身边,往繁花盛开的花丛中看去时,顿时个个瞠目结舌,情不自禁地往后退。

贞子白皙的左脚还是一样屈膝站立着,右脚放在左脚上面,穿着皮凉鞋,露出鲜艳红色的指甲……可是眼前这两只脚都只有到大腿而已,大腿以上的部分被切断,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凶手刻意安排这幅景象,让贞子的一只玉腿站立在美丽的花圃中,等待人们前来观赏。

这真是一幅既精彩又恐怖的恶魔彩绘……

神气的服务生

事实上,就算是恶魔故意恶作剧,也不至于做出如此残酷、出人意料的惨剧吧!

他好象在嘲弄“美的飨宴”这个活动一般,刻意用女人的血肉架构出一幅极端奇特的画面,这种事情正常人根本做不出来。

建部健三、菊池阳介、加纳三作、西村鲇子和武智麻里都失神地注视着贞子那双美丽却恐怖的脚。

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大伙的鼻子虽然可以闻到花的香气,可是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好象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突然间,站在建部健三旁边那个讨厌的服务生愤然将土耳其帽丢掉,然后用力抓着那颗鸟窝头。

“这、这……”

服务生不但令人讨厌,而且还犯有严重的口吃。

只见他吞了一口口水,以异样的眼神注视着每个人问道:

“这脚……你们能确定这两只脚是都筑贞子本人的吗?”

他一字一句说得相当费力,听起来仿佛在责问大家一般。

建部健三不禁有点生气。

(这个服务生实在太没礼貌了,竟然用这种语气责问客人,好象我们是凶手似的……)

建部健三尽管心里不舒服,还是出声答道:

“我们无法确定。不过,就我们所知……”

服务生又问:

“抱歉,我想问的是,贞子小姐的脚底是否有什么记号?”

菊池阳介好象有所发现,弯身向前踏出一步。

“啊!不可以乱碰!碰上这种情况,你们应该知道在警察来调查之前,任何人都不可以随意碰触被害人吧?”

服务生一脸严肃地提醒道,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毕竟以他们几位在社会上也算小有地位的人,竟然被一名服务生主导局面,实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建部健三露出不屑的表情,心想这个服务生未免太嚣张了。

菊池阳介站起身,故意对这名服务生视若无睹,转身向加纳三作和建部健三说:

“贞子的脚上并没有痣或特殊印记,我今天拍了不少张她的照片,所以印象很深刻。我想,这双脚应该是都筑贞子的没错。”

建部健三一脸惨白他说:

“只要找到贞子身体的其他部分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不过,贞子的头或身体到底在哪里呢?”

“头或身体?”

服务生吃了一惊,接着又问:

“难道您认为贞子小姐的头跟身体都被砍断了?”

建部健三听见这句话,气得全身发抖,原本积压在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资格用这种口气问我们话?”

“啊!对不起。”

服务生轻轻点了点头,又立刻转向加纳三作那边问:

“加纳医生,我有点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

加纳三作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直盯着这位神气十足的服务生的脸看。

“您是专家,请先看一下这双脚的切口,您认为这是外行人做的?还是内行人做的?”

加纳三作瞥了服务生一眼之后,不情愿地看了看切口说:

“这必须仔细检查过后才知道,不过……切口看起来很不规则,应该不是专家做的。”

“原来如此,那么从身体上切下两只脚,需要多少时间呢?”

服务生又问。

“那要看用什么刀了,如果对方使用的刀很锐利,那么就算是外行人,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切断两只脚。”

“你所说的短时间是指多久?”

“就要看用什么刀了……”

加纳三作不肯再说下去,一脸疑惑地注视着服务生问:

“你到底是谁?如果只是个服务生,你的态度未免有点……”

“没什么……啊!老板好象带警官来了。”

他们所站的位置看不到小船停泊的地方,但却能清楚听见嘈杂的谩骂声和脚步声穿过杂木林而来,其中还掺杂着广田圭三激动的说话声。

警官们从另一条小径爬上坡,突然有人高声叫道。

“哇——”

这一声惊叫使警察先前发出的嘈杂声、脚步声都瞬间静止,每个人都像是冻僵了一般无法动弹。

服务生倾听一下四周的动静,然后转身说:

“那边好象出事了,说不定他们找到贞子小姐的身体部分。”

“好,我们去看看!”

于是服务生在前面带路,大家跟在后面,互相推挤地冲出花圃。

“本多先生!本多先生!”

服务生边跑边喊着。

“啊!金田一先生,我在这边!这边……”

本多从下面回应道。

(金田一耕助?)

听到本多喊的这个名字,建部健三惊讶地看向走在前头的服务生,他紧咬着嘴唇,一张脸宛如见到幽灵般的苍白。

更教人不可思议的是,当他们跑到警察们僵立的地点时,大伙再度惨叫连连,并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倒退两、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