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游戏

1

经过漫长而激烈的爱抚后,顺子一脸倦怠的趴在棉被上,伸手拿起来这家旅馆途中所购买的周刊来看。

小田躺在床上抽烟。

他俩住在便宜的出租公寓,一个六坪大的房间里,因此决定每个月两次来市内的旅馆做爱。

他俩之所以这么决定,是因为他们住的房间是用木板隔成的。稍有动静,其他房间的房客都知道。

为了免除这种尴尬场面,最好的办法是住在高级公寓,可是以目前他俩的收入,根本付不起一个月好几万圆的房租。

“啊!”

顺子突然发出惊叫声,小田大吃一惊的仰脸注视着她。

“怎么啦?”

“你看这个!”

顺子用手指敲着打开的那一页。

(请寻找这个人,发现者将获得一百万圆奖金。)那一页不但以斗大的字刊登着这则标题,也刊出一帧男人的照片。

文章的内容是:

最近经常听人说,城里的人际关系比较疏远,想找个人很不容易,尤其像东京这种大城市,更是难上加难。

因此本刊特辟此专栏作乃实验。

刊登在本页的这个年轻人,善于化妆,将在市内潜居三个星期。

在这三个星期内,如果有人发现这个人,请立刻跟本刊编辑部联络。

如果因你的联络找到这个人,将可获得一百万圆奖金。

除了这个年轻人的娃名外,其他的资料和特征介绍如下:身高一七五公分休重七十公斤年龄二十八岁左右这个午轻人的嘴边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请留意一下你的四周,或许会给你带来二百万圆的意外财富也说不定哦!

“周刊也来这一招。”

“奖金一百万圆哦!”

“可是东京有一千万人口,再加上周刊说这个年轻人善于化妆,想要获得这一百万圆奖金,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看不见得。”

“因为我知道这个人目前在哪里!”

2

“什么?”

小田忍不住用力压住顺子的身体,越过肩膀再度注视着周刊上的照片。

“好重呀!”顺子笑着说道。“我们家附近不是有一幢十层楼的公寓吗?”

“噢!是那幢城北公寓吗?我记得你曾说过想住那幢公寓。”

“是的,就是那公寓,前几天,我在那幢公寓前面,无意中抬头一看,看到这个人正从五楼的窗子往下注视着道路,那时我好羡慕那个人。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我在车站前面的游乐场等你的事情?”

“当然记得,你一次也没打中,害我赔了一千五百圆。”

“在你还没有来以前,我就开始玩弹球盘,在我旁边的一台也有一个男人在玩,那时我总觉得那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我才想起来,那个人原来是从城北公寓五楼往下注视的那个人,只是那时他没有留胡子,昨天却留了一撮漂亮的胡子,昨天我只觉得那个人好奇怪,如今才知道他是戴假胡子,那个人就是照片中的这个年轻人。”

“你没有弄错吧?”

“没有。”

“如果没有弄错,一百万圆奖金是垂手可得了。”

“如果有这笔钱,我们就可以租那幢公寓了。”

“好。”

小田从棉被上爬起来。

“我们立刻离开这家旅馆。为了这一百万圆,不要吝惜这一点旅馆费。”

“现在几点了?”

“晚上十点。”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现在要拨个电话给那家出版社吗?”

“你想出版社这时候会有人吗?我想还是先去证实那个照片中的人,明天早上再跟出版社联络比较好。”

“你要怎样证实?”

“现在我们去跟那个人见面。这是一种游戏,应该可以找当事人谈谈,如果那个人的确是照片中人,我们可以请他证明我们是最先找到他的人。假使我们的动作不快点,那一百万圆奖金就会被别人捷足先登,因为这本周刊有广大的读者群。”

“好吧!”

他俩连忙穿好衣服,拿着那本《日本周刊》离开旅馆。

外面下着毛毛雨,他俩冒着小雨在大街上叫了一辆计程车前往城北公寓。

到达时,已是晚上十时三十分,这时候来拜访人家,是有点不安,可是为了那一百万圆的奖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俩冲进公寓里面,搭乘电梯直上五楼,走廊灯光明亮,房门紧闭。

“哪个房间?”小田问道。

顺子一面回想从路上看到的那个房间位于哪一边,一面在走廊走着,最后她来到五○六室前面停下来,说道:“是这一间。”

“没错吗?”

“放心好啦!绝对错不了。”

″好。”

小田毅然按着五○六室的门铃。

虽然听到房间里面铃声直响,可是没有人回答。

“难道已被别人找到,搬走了吗?”

“没那回事,我听到了电视的声音。”

就如同顺子所说的,仔细一看,不但发现房门有一条细缝,而且还听到电视的声音,好像是外国影片节目。

“一百万圆。”

小田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握住房门的把手,打开来往里注视着。

隔扇已打开来,可以看到里面的房间。突然,他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是从里面的房间飘散出来的。

“糟啦!”

小田忍不住大叫出来。

“怎么啦?”

“有人倒在里面。”

“好可怕哦!”

“为了那一百万圆奖金,我们进去看看。”

顺子也胆战心惊的跟在他的后面走进去。

那是两房两厅的房间,在里面寝室内,有一个身穿睡衣样的男人倒卧在床铺旁边。

那个人的背部被刺了一刀,流出来的血已经干涸。

“已经死了。”

小田铁青着脸说道,紧靠着他的背部的顺子也浑身颤抖着。

在这样沉闷的气氮中,只有电视放映着深夜的影片节目。

“但愿不是照片中人。”

小田把尸体翻过注视着,结果正是照片中人。

“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除了报警,我们还能怎么办?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得到那一百万圆奖金吗?”

3

十津川警部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两三天来,天气变得非常寒冷,虽然他的身体尚称硬朗,可是支气管却臆弱了点,天气一冷,很容易感冒,对他来说,冬天是痛苦的季节,不过,事实上,一到冬天,因为忙着处理棘手的案件,根本没时间感冒。

不过这次的事件是不是很棘手,目前还不知道。

“大概是《日本周刊》上的男人没错。”小川刑警拿出《日本周刊》说道。

十津川看了一眼周刊上的照片和记事,然后注视着死者说道:“这个人值一百万圆?”

“是的。也找到变装用的胡子。”

“室内被翻得乱七八糟。”十津川环视着室内说道。

衣橱的抽屉被拉出来,门也被打开了,西装、衬衫散满一地。

“凶器找到了没有?”

“没有,看样子是被凶手带走了。”

“嘿!跟死者的家人联络过了吗?”

“已打电话给《日本周刊》的总编辑三田村,他说立刻开车赶过来。”

“有车子来了。”

十津川经由窗子往下注视着。

当他把衔在嘴上的香烟点上火时,有一辆闪闪发光的雪白美国车在公寓前面停下来,从车子里面下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那辆车是福特野马。

那个人佯装点烟而停下来,抬头望了五楼这个房间一眼。

无意中他跟十津川的视线接触到。

(大概是三田村总编辑。)十津川这么想。

如果是的话,将是很棘手的人物,因为对方不但脑筋好,反应快,而且又自己开车,跟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主任,三田村总编辑来了。”

小川刑警离开窗边,向十津川转过来。

果然是那个人。

咖啡色的西装裁剪得很合身,虽然皮肤稍微黑了一点,可是那张脸很有男性魅力。(他大概有小老婆吧!)十津川这么想。

“这么晚了,还把你找来,实在很抱歉。”十津川说道。

“事关杀人,再晚也要来。”三田村微笑着说道。

当他一看到尸体,不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色也黯淡下来。

“被谁杀害的?”

“《日本周刊》上的照片是不是这个人?”

“是的。这个人名叫小笠原。”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你的属下吗?”

“不是,是一个很有希望,很有前途的年轻演员。由于供人寻找的人选,必须具备某种程度的演技和化妆术,所以我们才让‘飞马’剧团的小笠原君客串一次,没想到竟发生这种事情……”“贵刊悬赏一百万圆寻人?”

“是的,因为我们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企划案。”

“为什么你们要拟订这项企划案?”

“关于这,我们已在周刊上说明过了。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唤起社会大众对别人的关心。住在城市里的人,就连邻居也少有往来,报纸甚至经常说城市里面充满孤寂。为了证实一个人能不被发现的生活在东京里,才开辟这个园地。刑警先生,你认为这是不是一个很有趣的企划?”

“也许吧。”十津川以模梭两可的口气回答。

或许是很有趣的企划,但也有可能是为了促销而使出来的花招,因为想找到照片中人,而获得那一百万圆奖金,必须先购买刊登那个人特征的《日本周刊》才行。

发现尸体的那对男女就是一例。

“这个企划是总编辑你想出来的吧?”

“应该说是编辑会议决定的才正确。”

“可是这个企划原始提案人是你吧?”

“是的。”

“你们给被害者多少佣金?”

“我们给他三个礼拜的生活费三十万圆,如今过了一个礼拜,应该还剩下二十万圆。”

“可是我们找遍所有的地方,都不见那笔钱。”

“会不会被强盗抢走了?”

“不知道,不过有那种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强盗也末免太笨了。”三田村说罢,哈哈大笑。

“为什么呢?”

“刑警先生,你不那么认为吗?强盗杀他,只能抢到二十几万,如果不杀他,而打电话给我们,不是可以得到一百万圆奖金吗?”

“说得也是。那么这栋公寓呢?”

“这栋公寓是小笠原君出面租下来的。”

“我说的是房租。”

“房租当然由本社支付,床铺、沙发都是租来的,费用也是由本社支付,我们要求他在这三个礼拜内,一定要在这里住十天。

“这么说来,小笠原君住在这里,你是知道了?”

“那当然,不只我,本社的其他同事也都知道,因为他每天都要跟本社联络一次。”

“今天有联络吗?”

“有,是上午十点联络的,每天他都在那个时间跟本社联络。”

“今天他讲电话的情形怎样?”

“好像很高兴,因为他说周刊上登出那么大的一张照片,竟然没有人能找到他,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除了贵社的人,还有没有人知道被害者住在这里?”

“应该没有。”

“被害者的父母呢?”

“被害者的父母住在北海遭。”

“被害者告诉他朋友的可能性怎么样?”

“他有没有告诉朋友,我不知道,不过我们有约在先,他不得把行踪泄漏给朋友。”

“噢!”

“如果小笠原君把行踪泄漏给朋友,好让他的朋友获得一百万圆奖金,我们的寻人企划就变得毫无意义了。话虽这么说,他究竟有没有把行踪告诉朋友,我就不敢断言了。”

4

三田村说罢,点燃细长的香烟吸了一口。

十津川再度注视着他。

三田村年约三十五、六岁,好像对人生充满了信心。乍看之下,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可是换一个角度看,似乎是个令人讨厌的卑鄙小人。

“刚才你说小笠原君属于什么剧团?”

“飞马剧团,在涩谷有办事处。”

“你是去那个剧团找到小签原的吗?”

“不是,应该说,我们以前曾启用他一次。两年前,本刊提出《纸上电影》企划案,为了寻找适合的人选,我们走访好几家剧团,终于在飞马剧团找到小笠原君,由于他把剧中人演得出神入化,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所以当这个有奖寻人的企划案一提出来,人选我立刻决定由小笠原君来担任。”

“他是怎样的一个青年?”

“是个活泼、爽朗的青年,有年轻人的野心。”

“你所谓的野心,是指他想成为一个大明星吗?”

“是的。他曾告诉我,说他想进入电视界求发展。他长得英俊,再加上有很好的演技,我想如果他在电视界求发展,一定会成为大明星。”

“如今他死了,那一百万圆奖金该怎么办?”

“这个嘛——”

三田村想了一会后说道:。

“明天开编辑会议再作决定。他会被人杀害,是我们始料不及的事情。”

“你有没来这里跟小笠原君见面?”

“没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有什么事,我们可以电话联络。”

“你有没有特别叮咛被害者什么事情?”

“是指哪方面而言?”

“你有没有告诉他不要轻易被找到?”

“有。为了不易被认出来,我告诉他可以戴假胡子或化妆,可是也不要为了不被找到,一天到晚关在房间里面不出门,因为这有违寻人游戏的规则。由于化妆后,不容易被认出来,所以我告诉他不要整天关在房间里,可以出去看电影,玩柏青哥或逛街。”

“你说被害者是个爽朗的青年,是指他没有和人结怨?”

“这是刑警一贯的问题吧?”

“你说什么?”十津川佯装不懂的问着。

三田村笑着说道:

“没有和人结怨吗?没有凶手的线索吗?这大概是警方一贯的间题吧?对这两个问题,我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小笠原君的私生活。”

三田村继续说道:

“我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可以回去了吗?明天还要忙着开编辑会议呢?”

“好吧!你回去好啦。”十津川很有礼貌的说道。

目送三田村衔着香烟回去后,小川刑警向十津川问道。

“这个家伙可真不好对付。”

“怎么了?”

“这家伙脑筋好,反应快,而且自信满满。”

“不好对付?这大概不是你的真心话吧?你是不是很讨厌他,我没说错吧?”十津川笑着说道。

小川刑警搔着头,很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都知道了。”

“好啦!你也不用那么不好意思,这种人我见多了,自有办法应付。能不能麻烦你去调查那个人?”

“主任也对那个人起疑心吗?”

“是的,因为他知道被害者住在这里。”

小川刑警一离开寝室,龟井立刻从客厅进来说道。

“那两个人可以回去了吗?”

“哪两个人?”

“就是发现尸体的那两个青年男女呀!”

“该问的都同过了吗?”

“那就吧他们回去好啦!你看那两个人会不会是凶手?”

“我看不像,因为那两个人是为了一百万圆奖金才去找他,不可能会杀害他,三田村总编辑也说过,如果要钱,大可不必杀他,只要跟《日本周刊》联络就可以了。”

龟井刑警放走那两个人后,又回到寝室。十津川再度一面环视着寝室,一面说道:“由房间的状况看来,凶手是在被害者换好睡衣裤,正在看电视时进来的。”

电榄还继续播放着深夜的影片节目。

十津川关掉电视。

尸体被盖上白布;从寝室抬了出去。

“由被害者身穿睡衣裤跟凶手见面这一点看来,凶手一定跟被害者很熟。”龟井拉长脖子说道。

那种姿势有点像乌龟,他的姓名跟他的外形实在很相配,十津川这么想。虽然他的样子有点滑稽,可是绝不是无能的刑警。

“你这种看法很有道理,不过,如果凶手刚好是在被害者躺在床上看电视,不知不觉中睡着后,才潜进来从背后刺杀他,就不一定是熟人了。”

十津川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涉嫌者的范围限定太小的话,往往会误导侦察的方向。

5

第二天。

调查三田村总编辑的小川刑警,打听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我打听到三田村跟被害者间有趣的事情。”小川刑警兴冲冲的说道。

“他俩不是只有杂志总编辑跟某企划案模特儿这层关系吗?”

十津川说道。由于没有去看医生,所以感冒一点也没有好转,说话时,鼻子呼噜呼噜的响。

“不,他俩还有更密切的关系。”

“请把详细情形说一遍。”

十津川在椅子上坐好后,掏出香烟来抽。虽然他知道抽烟对感冒很不好,可是一紧张起来,就忍不住要抽烟。

小川刑警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两年前,《日本周刊》推出都市二十四小时的纸上电影。”

“这件事三田村已提过了,是请小笠原君担纲演出吧?”

“是的,不过,三田村却漏讲了一件享。”

小川刑警从外套口袋里面拿出一本过期的《日本周刊》,摆在十津川的面前。

打开来一看,果然有纸上电影,是以照片介绍热恋中情侣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生活情形。

不用说,剧中男主角当然是小笠原。

“由纸上电影看来是有女主角,可是三田村只提到男主角。”

“问题就出在这个女人身上。这个女人跟小笠原都是‘飞马’剧团的团员,名叫松井牙子,演完纸上电影一个月后,变成三田村牙子。”

“哦?”

十津川忍不住睁大眼睛。

“这太有趣了。”

“这个女人是某大企业家的独生女,听说三田村跟她结婚后,就开始开着跑车到处跑,出入夜总会,并成为名高尔夫球场的会员。”

“好呀,好呀,这太好啦!”十津川很高兴的说道。

“三田村夫妇的感情是不是很好?”

“好像很好。不过,听飞马剧团的团员说,小笠原跟牙子有染。”

“三角关系?”

“问题是当三田村知道这件事时,会有什么反应?如果三田村发现妻子红杏出墙后,提出此企划案,三田村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了。”

“可能三田村一开始就想杀害小笠原,所以才提出这种企划案,由于每天的行动都要向他报告,所以想杀害小笠原实在太简单了。”

“也由于凶手是三田村,小笠原才会让他进入寝室,并且身穿睡衣裤跟他见面。”

由小川刑警说话的口气来看,他己认定三田村就是杀害小笠原的凶手。

到了下午,解剖报告出来了。

死因是背部被刺,伤及心脏,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八点到九点间。

首先调查三田村的不在扬证明吧,十津川这么想。

虽然三田村还在出版社上班,可是十津川却特地去他家拜访。

三田村的家是在以房价五千万圆以上闻名的原宿高级公寓内。

当他抵达以茂盛的神宫树林为背景的“和平公寓”后,搭乘电梯直上大楼,在五房二厅的大房子门前挂着“三田村”的牌子。

一按电铃,从对讲机传来年轻女人的问话声。

“谁呀?”

“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十津川一面咳嗽,一面说道。

今年他的感冒特别严重。

不久,门打开了,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

那个女人很漂亮,眼光也很凌厉,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十津川把警寮证件拿给那个女人看。

“我想向你请教有关三田先生的事情。”

“我先生现在在杂志杜上班。”

“这我知道,不过,我想问你也一样。”

“那么,你问好啦!”

那个女人把十津川带到客厅。

客厅非常宽敞,地板上铺着兽皮地毯,有一套非常柔软的沙发。

“你家的客厅好大哟!”

十津川以赏叹的口气说道:

“我家只有两房一厅,纵使把阳台算进去,也没有这间客厅大。”

“你有什么事情请快说。”那个女人板着脸孔说道。

“为了慎重起见,请问你是不是三田村牙子太太?”

“是的,我是三田村太太。”

“昨天有一个名叫小笠原孝夫的年轻人被杀,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那好奇怪呀!”

十津川拿出香烟,慢慢点上火后说道:

“小笠原孝夫跟你同属飞马剧团,你应该认识才对呀!”

“噢!如果是那个小笠原孝夫,那我认识,刚才我不知道你所说的小笠原孝夫就是这个小笠原孝夫,所以我才说不知道。”

三田村牙子以冷漠的口气说道。

果然如他所料,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你认识的这个小笠原孝夫被杀死在小公寓里,那栋小公寓是他担任《日本周刊》举办的有奖寻人游戏所隐藏的地方,这项有奖寻人游戏企划案,是《日本周刊》总编辑三田村提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小笠原孝夫是被我先生杀害的吗?”

牙子大吃一惊的凝视着十津川。

十津川摇着手说道:

“目前还不知道,不过,你先生三田村知道小笠原藏身的地方,又可以自由出入他的房间,所以有点嫌疑。”

“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掉了十万到二十万圆。”

“也有可能是被强盗杀死的,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当然啦!这条线索也加以调查,凡是认识他的人都有调查的必要。”

“那么我也要接受调查了?”

“是的,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十津川又打了一个喷嚏说道:

“你知不知道,昨晚八时到九时,你先生在哪里?”

“你在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

“是的。”

“你问过我先生了吗?”

“问过了。我想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八时到九时——”

牙子想了一下说道:

“昨晚八时到九时,我们在新宿的‘利欧’西餐厅吃东西。”

“没有错吗?”

“是的,没有错。如果你不相信,大可打电话,或亲自去那家西餐厅问。我们经常去那家西餐厅吃东西,那里的经理认得我们。”

“我自会去求证。还有一件事,听说遇害的小笠原孝夫跟你很要好?”

“那是过去的事了。”

“不过我听说你跟三田村结婚后,还跟他有来往?″“没这回事。”

“真的吗?”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跟美容院有预约时间了。”牙子以下逐客令的口气说道。

十津川站起来,心想这个女人可真不好对付。

6

位于新宿西口的“利欧”俱乐部,是一家高级西餐厅,它的广告重点是“——面用餐,——面欣赏世界秀。”

十津川来到这家西餐厅时,还没有开始营业,服务生正在擦拭餐桌,并铺上干净的桌布。

十津川跟经理见面,经理大约五十岁,身穿晚礼服,散发出古龙水的香味。

“三田村先生经常来照顾敝店。”经理说道。

“是夫妇一起来吗?”

“昨晚他俩也来吗?”

“是的,昨晚他俩的确来了。”

“几点来?”

“七点,一开始营业,他俩就来了。”

“几点走的?”

“九点三十分。”

“他俩离去的时间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贵店的客人不是很多吗?”

“托你的福,敝店的客人是很多。他们离开时,三田村曾向我问时间,我看了一下手表,告诉他九点三十分,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

“三田村站在哪里向你问时间?”

“门口附近。”

经理把十津川带到那里。

“我站在这里迎送客人。”

(好奇怪呀——)

十津川这么想。

因为经理的头顶上就有一座电钟。

如果三田村想知道时间,只要看那座电钟就可以,而且他跟妻子牙子在一起,问她也可以,根本用不着问经理。

(难道他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才故意问的吗?)“从七点到九点半,三田村一次也没有离开座位吗?”

十津川一问,经理歪着头想了一下说道:“或许他曾去厕所。”

“厕所在哪里?”

“在走廊的尽头。”

“我去看一下。”

十津川沿着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走到尽头,右边是男厕,左边是女厕。

十津进入男厕所。

里面有一个很大的通风窗,半开的话,足够一个人爬出去。

十津川站在洗脸台上,从通风窗向外注视着。

厕所紧邻水泥墙,水泥墙外面是甲州街。

(从这里到杀人现场城北公寓,大约两公里。)在十津川的脑海中浮现出新宿街道图。

三田村有一辆福特野马跑车,如果他把跑车停在围墙外面,来回往返,再加上杀人的时间,十二、三分钟就够了吧?何况一过八点,路上就不很拥挤。

纵使十二、三分钟,去厕所还是嫌久了点,难道他的妻子牙子不感到寄怪吗?

在一般情形下,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里是有节目可以欣赏的西餐厅,如果节目很精彩,十二、三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不会感到太久。

十津川离开“利欧”俱乐部,转往神田的日本周刊社。

在闹烘烘的编辑室里面指挥记者的三田村。一看到十津川,立刻迎出来问道:“有事吗?”

“我想跟你谈谈昨晚的事情。”

“我们去附近的咖啡屋谈吧!”

三田村说罢,率先向外面走出去。

当他俩一进入三田村经常来的那家咖啡屋后,三田村向服务生叫了两杯咖啡。

“什么事?”三田村微笑着间道。

十津川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你感冒了?”三田村间道。

“是的,动不动就伤风感冒,实在很伤脑筋,因此我吃大蒜,就连夏天也只能用干布擦试身体,不敢淋浴或泡浴缸,这可能是体质的关系。”

“我给你特效药。”

三田村说罢,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小瓶药,放在十津川面前。

“这种药目前在市面上还买不到,非常有效喔!”

“我的体质很过敏,阿斯匹林那类的药对我没有作用。”

“你放心好啦,这不是阿斯匹林那类的药,也没有副作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是不是很容易弄到这种药?”

“是的,因为我有熟人。”三田村很得意的说道。

十津川和着温开水吃下两粒药丸后说道:“听说昨天你跟嫂夫人一起去新宿的‘利欧’俱乐部吃东西。”

“是的。你听谁说的?”

“我来找你以前,已跟嫂夫人见过面了。嫂夫人很漂亮。”

“内人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很会料理家事。”

“听说嫂夫人跟遇害的小笠原孝夫很要好。”

“那是内人还在剧团时候的事情。”

“可是,我听人说,婚后嫂夫人还跟小笠原孝夫有来往。”

“你听谁说的?”

三田村皱着眉头说道:

“这是谣言,牙子不是这种女人。”

“好,我们不提这个,你去‘利欧’俱乐部,是怎么去的?”

“当然是坐车去,难道走路去不戚?”

“是不是开福特野马跑车去的?”

“不是,是坐计程车。”

“为什么不开车呢?”

“因为我们去那家俱乐部,除了吃东西,还有喝酒。内人也非常喜欢喝酒,喝醉酒开车很容易发生车祸,所以才坐计程车。”

(如果他事先把福特野马跑车停在那家俱乐部外面,不是只好搭乘计程车去吗?)十津川这么想。

“有什么奇怪吗?”

三田村问道。

“没有。”

十津川摇了一下头说道:

“听说你经常去那家俱乐部。”

“是的。因为那家俱乐部的东西很好吃,节目又很精彩,所以每个星期去一次。”

“每次都是跟嫂夫人一起去吗?”

“这还用问,当然是的。”

“昨晚也是这样吗?”

“是的。”

三田村点了一下头后,突然眼露凶光,瞪着十津川问道:“你认为是我杀害小笠原孝夫?”

“是的。因为你有动机。”十津川一面搅拌咖啡,一面说道。

“动机?你是说嫉妒?”

“难道不是吗?”

“没那回事,我不是心地狭窄的人,怎么会去计较太太婚前的行为呢?”

“如果婚后还跟小笠原孝夫有来往,那就很难说了。”

“就如刚才我所说的,内人不是那种不守妇道的人。”

“老实告诉你,昨晚有人看到你的福特野马跑车停在‘利欧’俱乐部后面。”

十津川故意这么说,想让三田村上当,露出破绽,无奈三田村是只老狐狸,早已看穿他的阴谋,所以笑着说道:“那辆跑车不是我的,有那种跑车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7

小田和顺子一脸紧张的等候着。

从外面回来的三田村接到记者的报告后,注视着他俩。

“你们找我,有事吗?”

三田村轮番打量着小田和顺子。

“是的。我叫小田。”

“我叫铃木顺子。”

“我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们——”三田村好像在回忆般说道。

小田用鞋子踩熄烟屁股道:

“是我和她发现笠原被杀,打电话报警的。”

“啊,对啦!是在那幢公寓见到你们。”

“这件事对你关系很大,最好借个地方谈谈。”

“我们去屋顶阳台谈,怎样?”

“悉听尊便。”

他们三人走上屋顶阳台,虽然没有风,可是很冷。

三田村点燃香烟后说道:

“你们是不是想跟我谈一百万圆奖金的事情?如果是,那我只好说抱歉了,因为你们找到他时,已被人杀害,所以无法发给你们一百万圆奖金。”

“我不是来跟你谈一百万奖金的享情。当然啦!我也很想得到那笔奖金,可是被寻者已经被杀,这项有奖寻人游戏自然就取消了。”

“你很明事理。那么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我希望你付我五百万圆。”

小田的声音有点发抖,可能是过于紧张的关系。

“五百万圆?”

三田村有点吃惊的反间道:

“你为什么要我给你五百万圆?”

“买我要卖你的东西呀!”

“如果你想拿偷来的钻石卖给我,那你就搞错了。”

“我要卖给你的东西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钻石。”

小田慢慢的把手伸进口袋里面,拿出一包用手帕包扎好的东西。

打开来一看,原来是金领带夹,上面镰有钻石。

就在那一瞬间,三田村的脸色大变。

小田一面把领带夹囤到背面给三田村看,一面说道:“你看,这里刻有罗马字MITAMURA,这是你的名字吧?老实告诉你,这支领带夹是在尸体的旁边捡到的,如果我把这个交给警察,并告诉警察,说是在尸体旁边捡到的,你不就惨了吗?”

说罢,小田注视着三田村。

他想利用这支领带夹好好向三田村敲诈一笔,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干这种事,所以狠不下心肠索更多的钱。

顺子摒气凝神的拉着小田的手站在旁边,她想如果有这五百万圆,就可以住进梦寐以求的那幢城北公寓。当然啦!五百万圆是买不起那幢公寓,可是付头款却足足有佘,以后可以按月摊还。

三田村一言不发的注视着小田手中那支闪闪发光的领带夹。

“你告诉警方了没有?”三田村的声啻有点沙哑。

“还没有。”

小田笑着说道:

“我认为应该先拿给失主你看。”

“你要我以五百万圆买这支领带夹?”

三田村伸出手想抢那支领带夹,小田连忙把手缩回来,把那支领带夹放进口袋里说道。

“是的。我想这个价钱不会太离,花五百万圆免除牢狱之灾,这不是很划算吗?”

“这个价钱不会太高。”顺子也在旁附和道。

为了发横财,小田不但每期彩券都买,而且也赌赛马和自行车竞赛,可是每次都“杠龟”,如今有这么一次发财的大好机会,非得好好把握不可,可更何况这五百万圆是他俩的幸福之源。

“老实告诉你,我不是凶手,因为我有不在场证明,不信你可以去问警察。”三田村说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我记得在那幢公寓里,会听到你向十津川警部说你没有来这里跟被害者小笠原见面,可是我却在尸体旁边捡到这支领带夹,显然你在说谎,如果警方知道你在说谎,你就惨了。”

“五百万圆吗?”

“是的。”

“好,我买了。”

“谢谢。”

小田和顺子很高兴的向三田村点头致谢,一点也不像勒索者。

三田村重新点燃一支香烟说道:

“可是现在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么何时可以准备好?”

“明天好吗?”

“好,我等你到明天。”

“钱一筹好,我立刻跟你联络,能不能把你们的地方告诉我?”

“不行,还是由我来联络好了,明天傍晚五点,我再跟你联络。”

“为什么不能把你们住的地方告诉我呢?”

“如果我把住的地方告诉你,你派人来攻击我们就惨了。

“你好小心呀!”

“人心隔肚皮,还是小心点的好。”

8

翌日晚上九点,十津川从搜查本部的窗子往下注视着夜街。天色非常的阴暗,看来好像快要下雨,这种夜晚最容易发生事情。

凡是人,都有可能犯罪,十津川这么想。他并不特别坚持性恶说,因为他认为纵使是坏人,有时也会变成好人。

(好像又有事件要发生。)十津川看着黑暗的天空沉思着。

有人只要喝一点酒,就会变得很凶暴,盲目杀人。

也有人因邻居的狗乱叫,便杀死狗主人。

夏天,也有年轻人耐不住闷热,杀死过路的行人。

像这种沉闷的夜晚,或许有人会以各种理由向别人施暴。

十津川一回到座位,点燃香烟时,出去调查的龟井刑警,一面拍着外套的双肩,一面走进来。

“终于下雨了。”龟井刑警向十津川说道。

“你调查得怎么样?龟井兄。”十津川问道。

龟井拿出记事本,一面看着,一面说道。

“那个目击者名叫陂井雄一郎,三十岁,是个汽车推销员,他开着车子在市内穿梭时,看到在‘利欧’俱乐部后面停了一辆白色的七五年型福特野马跑车,那辆跑车就停在你所说的地方,时间是出事那天晚上八点左右。阪井是汽车专家,应该不会弄错车种才是。”

“车牌号码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阪井说他只记得那是东京的号码,但几号记不得了,因为他只看了一眼,又是从行驶中的汽车里看到的。”

“福特野马跑车市内有几辆?”

“白色的七五年型好像只有三辆,我想那是三田村的车子可能性很大。”

“那个家伙果然是凶手!”

“要不要发拘票逮捕他?”

“现在还不行。”

“就如主任所说的,他打从‘利欧’俱乐部的厕所通风窗爬出去,开着停在外面的福特野马跑车去小笠原居住的地方杀害小笠原,然后又开着车子回来,经由通风窗爬进厕所里面,若无其事的回到正在吃东西的太太身边,制造不在场证明。”

“多半是这样,问题是我们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我们已找到目击者了呀!”

“伤脑筋的是,这个目击者不记得车牌号码,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那是三田村的车子,如果冒然逮捕三田村,弄不好会惹来大麻烦。”

“主任也怕周刊总编辑?”

“怕,当然怕。”

就在十津川以开玩笑的口吻这么说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小川刑警连忙拿起电话听筒,只说两三句话,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一放好电话听筒,立刻以尖锐的声音大叫道:“主任,又发生命案了。”

“这次是谁遇害?是三田村的妻子吗?”

“不是,是小田雄一和铃木顺子。”

“小田雄一和铃木顺子?是不是发现尸体的那两个人?”

#是的,是非常重要的证人。”

“被杀害的吗?”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他俩中毒死亡。”

“好,我们立刻去看看。”十津川说罢,站起来。

9

青叶庄公寓距离中央线阿佳谷站,走路大约二、三十分钟的路程。

阿佳谷盖了很多公寓。

青叶庄公寓是木道二层楼,小田的家是一房一厅,附有浴室和厕所。

十津川一行人抵达时,当地警署的刑警和鉴识员正在调查房间。

在房间角落里的石油暖炉,火正熊熊的燃烧着。

房间正中央有一张桌子,桌子有一瓶洋酒和两只酒杯,酒杯倒了下来。

铃木顺子倒毙在厨房附近,小田雄一郎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他俩一副痛苦的表情。听筒被拿起来,一直发出令人不快的哗哗声。

当地警署的田中刑警戴着手套,把听筒放回电话上面,然后向十津川说道:“电话没有挂好,电信局感到很奇怪,就派员来察看,结果发现他俩中毒死亡。”

“看来多半是氰酸中毒。”十津川说道。

这是由于死者脸色泛红,又散发出氰酸中毒的特有气味缘故。

“是的,女的可能喉咙烧得厉害,想去厨房喝水,才会死在厨房附近,男的可能想打电话叫救护车,所以才拿着听筒死在电话旁边。”

田中刑警向十津川报告道。

“主任……”

小川刑警低声叫着十津川。

“什么事?”

“他俩决不是殉情自杀,而是被人毒死的,因为自杀的人是决不会去厨房喝水,也不会打电话求救。”

“说得好。”十津川笑着说道:“十之八九是被人毒死的。”

“如果是被毒杀,凶手一定是三田村。”

“多半是。”十津川以慎重的口气说道。

如果三田村是凶手,那他毒杀这两个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第二天早上,收到鉴识报告,上面有法医的意见。

结论是从桌上的戚士忌瓶内检出氰酸钾。

那两只酒杯也有氰酸反应,由此可以看出小田雄一郎和铃木顺子是喝了掺有氰酸的威士忌,中毒死亡。

从威士忌酒瓶检验出他俩的指纹,那两只酒杯也有他俩的指纹,由于酒杯的指纹没有不自然处,所以不像是他俩死后被按上去。

根据法医的看法,不用解剖就知道他俩是死于氰酸中毒。死亡推定时间是晚上七时到九时之间。

据说电信局的调查员鹦达背叶庄公寓时,房门没有上锁,一调查房门的把手,除了小田和顺子的指纹外,也只检验出调查员的指纹。

此外,还查出一些事情。

室内一点也不凌乱。

那瓶威士忌是一个礼拜前,小田从酒店买回来的,目前只剩下半瓶。他俩不胜酒力,不可能一下子喝下半瓶,可能是一个礼拜内慢慢喝下来的。

房门的钥匙他俩各有一把,那是廉价锁,构造简单,只要用别针,就可以轻易打开。

不但找不到遗书,他俩的同事和公寓的其他房客,也都说他俩不可能会殉情。

“有必要再去跟三田村见一面。”

十津川说罢,带着龟井刑警前往日本周刊社。如果小田和顺子真是被三田村杀害,说不定会在无意中露出破绽。

很不巧的,三田村出去跟某大财主见面,不在社内。

十津川和龟井刑警在会客室等候。十津川向端来咖啡的女秘书问道:“昨天小田雄一郎和铃木顺子有没有来这里?”

“是不是电视上报导的那对氰酸中毒死亡的情侣?”

“是的。”

“不是昨天,是前天来的。”

“是几点来的?”

“大约下午五点。”

“来找谁?”

“来找三田村总编辑,他俩都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三田村跟他俩见面了吗?”

“三田村总编辑把他俩带到屋顶阳台谈话。”

“你知道他俩谈什么吗?”

“不知道。”

女秘书摇着头走出会客室。

一个小时后,三田村回来了,摆在桌上的咖啡也变冷了。

“让你们久等了。”

三田村仍然是面露笑容的一面说道,一面走进会客室。龟井刑警非常讨厌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你知道小田雄一郎和铃木顺子遇害的事情吗?”

“知道,电视报导了。”

三田村很镇定的说罢,点燃一支香烟。

“听说前天他俩来这里找你?”

“是的,我们在这栋大楼的屋顶阳台见面,因为他俩希望密谈。”

“他们为了什么事来找你?”

“为了奖金的事情,他俩说找到刊登在《日本周刊》上的人,有权利得到那一百万圆奖金。”

“你怎么回答他们。”

“我告诉他们说,那个人被杀,一百万圆奖金也就取消了,不过现在想来,还是给他俩的好。”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两个年轻人生活很苦,一点乐趣也没有,所以才想要那一百万圆奖金,如果他们因为得不剥那一百万圆奖金而自杀,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那两个人不是自杀,也不是殉情,而是被人杀害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是谁?为什么要杀害他们呢?”

“这正是我要调查的问题。”

十津川说罢,突然改变话题道:

“托你的福,我的感冒痊愈了。”

“哦?”

“你曾给我新药,我服用那种药后,不再打喷嚏,头痈也好了。”

“那太好了。”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有办法弄到新药,是不是?”

“是的。如果你还要那种药,我可以叫朋友帮我拿。”

“氰酸钾怎么样?你有没有办法弄到?”

“氰酸钾?”三田村反问一遍后,突然脸色大变的说道,“你认为我杀害那两个人?”

说罢,睨视着十津川。

十津川用两手抚摸着光滑的脸说道。

“他俩是被人用氰酸钾毒杀的,为了小心起见,才向你打听一下,并没有说你是凶手。”

“可是你在怀疑我?”

“跟事件有关的人都有嫌疑,有必要加以调查,这是刑警的职责。”

“我没理由杀害他们,因为直到他俩发现小笠原的尸体前,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们。”

“你不会吝惜那一百万圆奖金而杀害他俩吧?”龟井刑警说道。

三田村突然噗嗤的笑出来。

“那一百万圆奖金又不是我的钱,是杂志社的钱,给不给他俩跟我毫无关系,如果你不信,大可去问社长。”

“你能不能把昨晚的行踪告诉我们?”

十津川又改变话题。

“昨晚几点?”

“七点到九点好啦。”

“昨天我很忙,为了催收稿件,我东奔西跑,因为有些作家说总编辑不去收,他们就不给稿件,此外,我还在周刊上连载‘现代日本的旗手’一文,为了收集资料,从昨天到今天,我拜访几个财经界的名人,要不要我把这些人的名字告诉你?”

“也好,只要把七点以后拜访的人告诉我就好了。”

十津川打开记事本,用写了八年的钢笔把三田村所说的人记载下来。十津川的字不但小,又难看,不过有人说他的字很有性格。当然啦,这多少带有恭维的意味在内。

10

一离开日本周刊社,十津川把那一页撕下,揉成一团丢掉。

“你干么这么做?”龟井刑警大吃一惊的问道。

十津川笑着说道:

“你大概知道对于毒杀事件,调查死亡推定时刻的不在场证明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吧?由现场的状况看来,我不认为凶手跟被害者一起喝酒,趁着被害者不注意之际,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给被害者喝,你是不是也这么想?”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凶手一定是事先把氰酸钾掺进威士忌里面,这只要戴着手套,就不会在酒瓶上留下指纹,不知情的他俩喝下了这种毒酒才中毒死亡。”

“问题是凶手什么时候把氰酸钾掺进那瓶威士忌里面?如果是晚上七点以前下毒,那调查七点后的不在场证明就毫无意义,因此我才把那张纸撕下来丢掉。”

“若是这样,主任,你为什么还那么认真的把三田村所说的话记在记事本上?”

“你真的不知道我这么做的理由?”

“是的,我不知道。”

“第一,我要让三田村松懈警戒心,现在他多半在笑我们是笨警察。他是个很自大的人,如果让他认为警察很笨,说不定会感到得意,在得意忘形下,往往会口出破绽。”

“应该还有其他的理由吧?”

“有,我故意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好让他说出真心话。”

“他说了吗?”

“有。说了一点点。”

“我怎么没有注意到。是什么事情?”

“关于凶手的事情。”

“凶手一定是他。”龟井刑警以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道。

刚好他来到咖啡店前面,十津川把龟井刑警带进咖啡店。

在外面被冻得有点发抖的身体稍微暖和了点。

“请继续说下去。”龟井刑警说道。

十津川啜了一口没有放糖的苦咖啡说道。

“我向三田村询问七点以后的行踪时,他不但很高兴的回答,而且把发生命案那晚见面的五个名人的姓名告诉我,显然他七点以后的行踪很有把握,由此反过来想,如果三田村是凶手,那他把氰酸钾掺进威士忌里面的时间应该是晚上七点以前。”

“原来如此。”

“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前天小田和顺子曾去拜访日本周刊。”

“这是女秘书说的,我想一定假不了。”

“问题是他俩何以要来拜访日本周刊?”

“三田村说他们是为那一百万圆奖金而来的,可是发生命案,取消有奖征答游戏,所以他俩很失望的回去。”

“他在说流。”

“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理由太简单了。一百万圆可是一笔大数目,足可让人引起杀机,三田村一定知道不把那一百万圆奖金发给他俩,一定会发生纠纷,进而发生不幸的事件,可是他还是说他俩是为了一百万圆奖金而来,我想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所以我才说他在说谎。”

“那么他俩到底为什么事来拜访日本周刊呢?”

“与其说来拜访日本周刊,倒不如说是拜访三田村更恰当。”

十津川这么一说,龟井刑警不禁眼睛为之一亮,说道:“是呀!他俩为什么事来拜访杀害小笠原的凶手三田村呢?”

“问题一定出在他俩来找三田村的目的上。”

“也因为那件事,他俩才会被三田村毒杀?”

“是的。”

“可是从他俩死亡到现在,都还没有查出被毒杀的原因。”

“这不用调查也可以想像得出来。”

十津川把咖啡挪到一边,把烟灰缸放在面前,点燃一支香烟。

“那两个人是发现小笠原尸体的人,从他俩打一一O报案到警察赶抵命案现场的这段期间,只有他俩在命案现场,我想他们;多半在尸体旁边发现什么东西,而那东西是凶手遗失的。”

“换句话说,是三田村掉落的东西?”

“是的。那东西不外是打火机、钢笔之类的东西,起初他俩并不是为了要挟三田村,才把那东西据为己有,纯是想要那种东西而已,因为他俩发现那东西时,还不知道《日本周刊》总编辑的姓名,后来知道后,才发现那东西可以作为勒索的工具。

“那么,他俩向三田村勒索多少钱?”

“一定不止一、二十万圆,如果是这个数目,三田村一定会马上付给他们,用不着去杀害他们,我想他俩提出的金额一定多到开着福特野马跑车到处跑的三田村无法支付,所以才惹来杀身之祸。”

“这一来,至少是百万圆以上了。”

“我想一定比寻人游戏的奖金一百万圆还要多,不是五百万圆,就是一干万圆,因此才逼得三田村向他俩下毒手,毒杀他俩。”

“我想主任说得没错,可是……”

“是不是没有证据?”

“是的。我想三田村已把他俩拿去要胁的东西拿走了……”“三田村前天下午五时,跟他俩见面,第二天他俩就遇害,不免让人起疑心,我们就详细调查这两天他的行踪,或许会发现可疑之处也说不定。此外,我们还要找寻目击者,如果三田村是凶手,为了在威士忌里面下毒,一定会去青叶庄公寓,我希望能找到目击他进出青叶庄公寓的人,如果能找到目击者,我就有办法让他俯首认罪。你跟今井君去调查这两件事。”

“好的。主任,你呢?”

“我想再去跟三田村的妻子见一面,因为她是最接近三田村的人。”

11

就跟上次见面时一样,三田村牙子看起来又漂亮、又傲慢。

“你先生在传播界非常活跃,你会不会有点担心?”十津川脸上堆着笑容说道。

牙子用涂着漂亮指甲油的指尖拿出一支洋烟衔在嘴上,点燃后说道:“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然,我怎会嫁给他。”

“可是三田村不是每天都很晚才回来吗?”

“是的。他明知道稍微休息一下,对身心很有帮助,可是却太热爱工作了,从未休假,到最近才打算休假,并带我去夏威夷旅游。”

“三田村有没有把他的工作讲给你听?”

“有,他经常把工作讲给我听。”

“这次‘日本周刊’举办有奖寻人游戏,他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

“是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

“为什么你要间这个问题呢?”

牙子皱着眉头注视着十津川。

这个女人真不好应付。十津川这么想着,故意打了一个喷嚏说道:“三田村雇用你认识的小笠原作为征答人选,我想他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有,他跟我提过小笠原的事情。”

“小田雄一郎和铃木顺子这对年轻情侣呢?”

“哦?这两个人是不是发现小笠原尸体的人?”

“是的。这两个人也被人毒杀了,你知不知道。”

“我看报纸才知道的,凶手还没有抓到吧?”

“是的,目前还没有抓到,三田村有没有跟你提过这两个人的事?”

“什么事?”

“诸如为了一百万圆奖金发生争吵这类事情。”

“没有。”

“没有吗?我们回头来谈谈那天你跟你先生去‘利欧’俱乐部用餐时的情形。那晚七点到九点,你们都在俱乐部里面吧?”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七点到九点,三田村一次也没有离开座位吗?”

“是的。”

牙子点了一下头说道;

“只有一次——”

“只有一次怎样?”

“八点的时候,他去打电话。”

“打给谁?”

“打给我的侄女,事实上,我的侄女想在传播界工作,所以我叫我先生帮她留意一下,由于我想起来那天要给她回消息,所以才叫我先生去打电话。”

“立刻回来吗?”

“你的立刻是几分钟时同?”

“五、六分钟。”

“如果是五、六分钟,那他不是立刻回来。”

“那么他几分钟以后回来?”

“十五、六分钟以后回来。”

“哦,那通电话谈了十五、六分钟才挂掉吗?”

“不是,他说回来时,遇见朋友,在走廊谈了一会儿。”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我先生没有说,我也没有问。跟朋友聊天,应该不是一件坏事,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你能不能把你侄女的姓名和电话号码告诉我?”

“可以。姓名是富田和子,电话号码是二八九三一”十津川把姓名和电话号码写在记事本上。

十津川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内心里却非常紧张。他想、或许这件事会让三田村的不在场证明崩浜。

一回到搜查本部,十津川马上打电话给牙子的侄女富田和子。

“富田和子承认那天晚上八点,三田村曾打电话给她。那通电话很简短,三田村在电话里只跟她说社长要见她,叫她去杂志社面见社长。”

“那通电话大约只谈了二、三分钟。”富田和子说道。

接着,十津川去拜访三田村。

“听说那天晚上八点,你曾离座去打电话。”

十津川这么一说,三田村“噢!”了一声,搔着头说道:“是我太太叫我去打的,对方是我太太的侄女,她想在我的杂志社工作,所以打电话回答她。由于没有别的话好说,所以很快就挂掉。”

“后来,听说你遇见朋友,真的吗?”

“真的。”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福井好夫,是个医生。”

“地址呢?”

“你为什么要他的地址?”

“我想去拜访他,向他求证一下。”

十津川这么一说,三田村突然拉下脸来说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在说谎?”

“不是,只是确认一下而已,这是搜查的必要手续。”

“他住在六本木一幢名叫‘新六本木’的公寓,医院就在他家附近,是个内科医生。”

“你跟福井交谈很久吗?”

“是的,我们站在走廊谈了大约十二、三分钟,是久了一点。”

“你们谈些什么事情?”

“谈各式各样的事情。最近他刚去美国一趟,所以大都谈那边的女人,他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谈女人?福井还是单身汉吗?”

“是的。三十二岁了还没有结婚,可以称得上是很有身价的男人。”

“嫂夫人也认识福井吗?”

“认识,她比我更早认识他。”

“原来如此。”

“好了吧?刑警先生,你大可不必再调查我了,我是清白无辜的人,小笠原和那对情侣都不是我杀害的。”

“我也希望如此。”

十津川报以微笑后,告辞离去。

十津川往六本木。

就如三田村所说的,在新六本木公寓劳边,有一家挂着“福井内科”招牌的医院。

候诊室有三名病人,十津川很有耐性的等到那三个病人看完之后,才去跟医生福井好夫见面。

福井肌肤白皙,长相俊俏,可以称得上是个俊男子。

他好像很疲倦的一面拍着肩膀,一面答道,“那天的确在‘利欧’俱乐部遇见三田村。”

“是不是在晚上八点左右?”

“正确时间我记不得了,不过大概是那时候。”

“你能不能把那时的情形详细告诉我?”

“可以,事情是这样子。我吃完饭走到走廊,遇见三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

“你吃完饭就回去了吗?”

“是的。”

“没有看表演?”

“没有,因为我有事。”

“原来如此,你在走廊遇见三田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有没有交谈?”

“没有,我向他打了一声招呼后,马上分手,因为他跟太太在一起,我也有事情。”

“那就怪了,三田村说你们站在走廊上交谈了十二、三分钟之久。”

“那是他在胡说八道。那天我有事,不可能跟他谈那么久。”

“三田村说你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

“那他弄错了,我去美国是一年前的事,如果跟他谈去美国的事情,也是一年前说的。”

“我再确定一下,你们在‘利欧’俱乐部不期而遇,打一声招呼后就马上分手吗?”

“是的,前后不到三分钟,看来三田村弄错日期了,那天的确只打了声招呼就马上分手。”

“‘利欧’俱乐部的电话是在化妆室的对面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十津川说道。

12

到了第二天,三田村的嫌疑越发加深,因为又查明两件事与三田村有关。

第一是找到了在小田和顺子被毒杀那天晚上八点三十分左右,在青叶庄公寓附近看到三田村的目击者。

那个目击者是卖小吃的摊贩,傍晚时分,他刚好在公寓旁边的空地摆摊作生意。

那个目击者这么说道。

“大约八点半时,有一辆雪白的大车开到对面大街停下来,那是福特野马高级跑车,这一带理应没有人开得起这种车子,所以我很好奇,想看看开车的人是谁。不久,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朝着青叶庄公寓走过去,对啦!那个年轻人就是这张照片的人,大约五、六分钟后,那个年轻人又从青时庄公寓跑出来,开车离去,不久,警车就来了,害我大吃一惊。听说有一对年轻情侣被人杀害,那个开车的人是不是凶手?

第二件事是出事那天下午,三田村从银行领出五百万圆,有趣的是,到了第二天,他又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关于这件事,三田村这么解释。他想买车,所以才领出五百万圆,后来打消买车的念头,第二天便再把那笔钱存进银行。

“这一来,三田村非俯首认罪不可。”

十津川向龟井和小川说道:

“第一件命案那晚,他在‘利欧’俱乐部打完太太要他打的电话后,从化妆室溜出去,开着事先停在俱乐部后面的车子去杀害小笠原,三田村利用太太要他打电话的机会溜出去杀害小笠原,是很偶然的,如果那时他太太没叫他去打电话,他也会借口上厕所,溜了出去杀害小笠原。”

龟井和小川很熨同十津川所说的话。

“那他的动机仍然是嫉妒罗?”龟井刑警问道。

“除了嫉妒,我再也想不出其他原因了,这是跟美丽富家女结婚男人的悲剧。”

“接着,他又去毒杀小田雄一郎和铃木顺子,那动机又是什么呢?,“多半那两个人拿着他俩发现小笠原尸体时,在尸体旁边捡到的凶手掉落的东西给三田村看,要胁三田村以高价买下那东西。”

“他俩要求的金额是五百万圆吧?”

“是的,三田村知道如果不买下那东西,一定会吃上官司而被关进监牢里面,所以才连忙从银行领出五百万圆。”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杀害他俩呢?”

“理由有二,一是很气小田和颀子向他勒索五百万圆,二是为了小心。他可以用五百万圆买下证据,但还是会留下小田和顺子这两个证人,对三田村来说,这两个人是危险人物,由于没有证据,警方不见得会相信他俩所说的话,但会对他起疑心,因此让这两个人活着对他是一大戚胁,所以才杀他俩灭口。”

“三田村用什么方法杀死他俩呢?”

“我想方法大概是这样子:三田村跟他们俩约定时间和地点付款赎东西,到了约定时间,或是提早一刻,他俩离开住的地方,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约定何时付款,不过多半是晚上七时左右,因为这时候,他俩已不在家,而且他们家的锁是普通锁,很容易打开。三田村身上带着早已准备好的氰酸钾,既然他有办法弄到药,应该也有办法弄到氰酸钾。他之所以带来氰酸钾,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毒杀他俩。他进入他俩的房间后,打算把氰酸钾涂在他俩的食器、茶杯、牙刷上,或是跟水混合在一起,用注射的方法打进他俩买回来的水果里面。他进人房间一看,发现桌上有一瓶剩下一半的威士忌酒,一时喜出望外,他知道他俩都会酒,于是他戴着手套,把氰酸钾掺进酒里面,然后开着车子赶去付款的地方,他俩对三田村的迟到一定很生气,可是一看到五百万花花绿绿钞票,便转怒为喜,回家后,喝酒庆祝,结果中毒死亡。”

“那么就如那个小吃摊贩所说的,三田村何以要在晚上八点半左右进出青叶庄公寓呢?”

“我想一定是想确定他布下的圈套成功了没有?如果成功了,也好把那五百万圆拿回去,当他打开房门一看,果然如他所愿,那两个人已中毒死亡,于是三田村就把那五百万圆拿回去,第二天存进银行里。”

“这样一来,我们可以申请逮插状了吧?”

“可以了,我们就去申请逮捕状。”十津川说罢,率先站起来。

13

逮捕三田村的逮捕状马上申请到了。

十津川带着龟并刑警驱车赶往神田的日本周刊社。

下午四时。

十津川把逮捕状放在暗袋内走进编辑室。

三田村不在编辑室。

“三田村总编辑呢?”

十津川向编辑室的职员问道。

“总编辑今天请假。”有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职员回答道。

“请假?”

“是的,所以我们才感到有点奇怪。”

“这话怎么说?”

“因为总编辑从未请假,突然在最忙碌的今天没来上班,才让我们感到奇怪。”

“有没有打电话去他家查问?”

“有。”

“是谁接的?结果怎样?”

“是他太太接的,他太太说就跟平时一样,今天上午九时,他开着车子去杂志社上班。会不会素来硬郎的总编辑也想休息一天,所以才没有来上班呢?”

十津川和龟井听罢,不禁互相注视着。

“会不会逃走了?”

龟井小声向十津川问道。

“好歹先去他家看看。”十津川说道。

十津川和龟井又驱车赶往原宿三田村家。

三田村牙子仍然面无表情的把他俩带到宽敞的客厅。

“你们这次来找我先生是为了什么事?”

“是来逮捕他。”

“为了什么事要抓他?”

“他涉嫌杀人,如果你匿而不报,连你也逮捕。”

“这一定是误会。”

“误会?”

“是的,我先生没有理由杀人,我也不相信他会杀人。今天早上跟平时一样,精神焕发的去杂志社上班。”

“可是今天他没有去杂志社上班。”

“或许他在上班途中发生车祸……”

“不可能,现在是下午四时三十分,如果他在上班途中发生车祸,身受重伤,生命垂危,应该会有新闻报导,或接到通如,因为他带有驾驶执照和车辆检查证。”

“那么我先生到底在哪里?”

“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

“你先生出门时,是开着福特野马跑车?”

“是的。”

“他身上带多少钱?”

“不知道。平时他身上都有二十万圆。”

“你先生开车出远门时,通常地会去那里?”

“没有听他说过,不过我先生很喜欢去北关东温泉地,特别是富有乡土风味的温泉地。”

“立刻去寻找三田村的福特野马跑车,特别留意群马、晃木这几个地方。”

十津川说罢,龟井连忙冲出去。

牙子想了一下,向十津川问道。“我先生真的杀人吗?”

“是的。”十津川冷冷的说道。

“可是小笠原被杀时,我先生跟我在‘利欧’俱乐部吃饭呀!”

“是的。不过他在八点的时候,曾离席十五、六分钟。”

“那是我叫他去打电话给我的侄女呀!”

“那通电话只讲二、三分钟而已。”

“后来,他遇见朋友,就站在走廊上讲话。”

“那个朋友是你也认识的福井好夫。”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福并说他俩只打一声招呼就分手,如此一来,不是还有十二、三分钟的空档吗?这一段时间他去了哪里?”

“我先生为什么要杀害小笠原君呢?”

“因为他不满小笠原跟你要好。”

“不会吧?我跟小笠原君只是朋友而已,虽然最近还有来往,可是也只不过是一起喝喝茶,吃吃饭而已。”

“你先生可不这么想。”

“我曾跟我先生说过,小笠原跟我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男人对这种事情有点小心眼,不能忍受太太跟别的男人要好。”

杀人凶手也是一样。十津川这么想,有许多凶手被抓到时,都说杀人的动机肇因于太太跟别的男人要好。

三田村多半也如此吧?虽然他的太太牙子跟他解释过,小笠原跟她只是朋友而已,可是他大概不会相信吧?

何况牙子跟小笠原的身份比较特殊,一个是很有前途的演员,一个是有钱又有闲的贵妇,很容易被人误会有暖味的关系。

14

警视厅的刑瞥根据车身的颜色、车牌号码以及三田村的特征找寻三田村驾驶的福特野马跑车。

那辆跑车很引人注目,十津川认为可以容易找到。

到了那天深夜,搜查本部没有接到或找到人和车子的报告。

第二天早上,影印了三田村和汽车的照片,分送备县县警本部,请求协助搜查。

此外,还在电视上报导三田村开车失踪的消息,吁请观众协助寻找。

电视的效果真大,马上就有消息。

那是三田村失踪的第三天旱上。

有两个到同区旅游的大学三年级生,在水上温泉和场泽温泉间的朝日岳附近山路上,看到一辆雪白的汽车。

今年的冬天脚步来得比较晚,昨天这个地方开始下雪,朝日岳和附近山路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俩在温泉旅馆曾在电视新闻看到福特野马跑车的照片。

目前停在山路上的这辆车,跟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的那辆汽车照片一模一样。

他俩已记不得那辆汽车的牌照号码,只记得是东京的号码和前面两个字,目前停在山路上的这辆汽车也是东京号码,又跟他俩记得的前两个号码完全一样。

于是这两个大学生连忙回水上温泉报警。

当地的警署立刻派了三名警员赶往现场调查。

经过调查的结果,证实这辆车子的确是三田村驾驶的福特野马跑车,但都不见三田村的踪影。

钥匙还插在驾驶座上,皮箱也打开了,却看不出有异常的地方。

三田村把车子开到这里后,人到哪里去了呢?

这三名警察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小心翼翼的从很陡的斜坡滑到很深的山谷里。

他们的预感终于变成事实。

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人脸朝下的死在山谷里,尸体已被雪覆盖祝他们抬头往上注视着。

道路距离谷底有二十多公尺高,目前还无法确定这个人是发生意外、他杀或自杀,只能确定是从道路滚落谷底。

他们把被雪覆盖住的尸体翻了一个身,让脸朝着天,沾满血渍的脸跟照片中的三田村一模一样。

十津川带着龟井刑警赶抵现场时,已是那天下午三时。

虽然标高才一千公尺,可是风却冷得叫人直发抖,十津川很快又着凉了。

“死亡的时间已有三天。”当地的刑警向十津川报告道。

如果是三天前死的,那就是三田村失踪那天死的,那天他在上午九时开车离开家门。

多半是他开车来这里。

“你对这有什么看法?”龟井刑警一面往下注视着山谷,一面向十津川问道。

十津川皱着眉头,用手帕撩着鼻涕。

“真叫人气死了。”十津川很不高兴的说道。

龟井刑警不清楚十津川何以不高兴,难道因为没能亲手逮捕他吗?

“虽然没能逮捕他,我也感带有点遗憾,可是三田村会因我们追捕他,才逃来这里自杀吗?”

龟井刑警这么一说,十津川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难道不是吗?”

“不知道,或许他是自杀,可是令我生气的是,这种结局跟我所想的截然不同,我想的不是这种结局。”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用氰酸钾毒杀了小田和顺子,如果他要自杀,多半也会使用氰酸钾,结果他却逃剥这里跳崖自杀,既然他已逃到这里,为什么不继续逃下去呢?”

“这一来,他是发生事故或是被人杀害的了?”

“现在还搞不清楚,令人很焦急,如果他是被人杀害的,到底是被谁杀害的呢?我总觉得此事有点蹊跷。”

三田村的尸体从谷底抬上道路,用车子运回水上温泉。

三田村牙子在水上温泉等候认领丈夫的尸体。

15

三田村的尸体解剖了。

死因是头盖骨破裂,死亡推定时同是十一月十六日,也就是三田村失踪那天的下午二时到五时之间。

从汽车方向盘上只采集到三田村的指纹。

副驾驶座上有牙子的指纹。

“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看完鉴识报告书后,小川刑警向十津川说道:“听说三田村夫妇经常一起开车出去,车上找不到三田村太太的指纹,那才奇怪呢!何况我们已经证实三田村死亡那一天,牙子一整天都待在家里,第二天也是,这表示不可能是她杀害她的先生,关于这,我跟龟井都有同样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说,他逃到那里自杀吗?”

十津川仍然紧绷着脸说道。从水上回来后,十津川的脸上从未出现过笑容。

“是的。”小川刑警回答道:“三田村牙子也说过,他俩结婚时,曾去过那个地方,是个令人怀念的地方,三田村可能逃到那个地方自杀。”

“原来如此。”

“主任好像对自杀有疑问。”小川刑警说道。

十津川什么也没说,突然打从椅子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走着,时时拧着鼻子。

不久,他停下来,望着窗外。

他的眼神并不注视着外面的毋色。

大约五、六分钟后,他突然转过身来,嘴角浮出笑容说道:“我终于知道了。”

“等一下我解释给你们听。我之所以会如道,都是托你的福。”十津川向小川刑警说道。

“我?”

“是的。你刚才提到三田村太太的事情,三田村死亡那天,如果她一直待在家里,她就有不在场证明,事实上,经我们调查的结果,不但那天,就是第二天,牙子也没有回开家门一步。”

“这么说来,主任也同意三田村自杀说了?”

“不,刚好相反,三田村是被人杀害的。”

“为什么呢?”

“自从三田村失踪后,我就觉得有点奇侄,只是不知道怪在哪里。如果三田村没有死亡,我和你们一样,都会认为警方查得紧,三田村才会畏罪潜逃,躲了起来,可是三田村这一死,更加让我起疑心,只是一时不知道问题出在那里,如今才恍然大悟,原来牙子的举止行动有点反常。”

十津川喝了一口水,继续说下去:

“牙子在三田村失踪那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根据小川君说,第二天也是,这不是有点奇怪吗?听说她很爱丈夫,如今她的丈夫失踪了,她竟然待在家里,这不是很反常吗?何况她还说水上是令他俩怀念的地方,为什么她不立刻去那一带找找看呢?搭乘列车赶去也好,坐计程车去也行,但她竟然待在家里。”

“为什么她要待在家里?”

“我只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要制造不在扬证明,如果她去那个地方寻找,就没有不在扬证明了。”

16

“牙子已经不再爱三田村,而爱上别的男人,可能三田村不答应离婚,不然就是要求一笔庞大的赡养费,才使得牙子跟她的情夫计划杀害三田村。”

“她的情夫不是小笠原吗?”

“不是,如果是,就不会被杀害。”

“可是飞马剧团的人都说最近他俩还有往来。”

“这多半是牙子的障眼法,想隐瞒她的真正情夫。”

“这么说来,她的情夫是那个医生——”“是的,就是那个名叫福井好夫的医生。三田村告诉我,他有办法弄到和各种药,我想他也可能弄到氰酸钾,那个医生也一样,不,那个医生更容易弄到氰酸钾。”

“这样一来,杀害小笠原的人是福井了?”

“不是,是牙子。由三田村跟牙子结婚后,再也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看来,三田村一定非常喜欢牙子。我想他一定常把他的工作情况讲给牙子听,当她知道有奖寻人游戏中,雇用小笠原作为谜底人物,就认为这是大好机会。她的丈夫三田村被杀,最有嫌疑的,首推是她;反之,如果是小笠原遇害,最有嫌疑的,当然是三田村。牙子算准这点,就带着刀子去城北公寓拜访小笠原,小笠原才会身穿睡裤跟她见面,并让她进入他的寝室。如果凶手是福井,小笠原绝不可能穿着睡衣样跟他见面,更不可能让他进入寝室,因为他俩不认识。因此凶手是牙子,她趁着小笠原不注意之际,刺杀小笠原,把三田村的打火机或领带夹丢在尸体旁边,想嫁祸给三田村。”

“发现失物的小田和顺子,就拿着失物去勒索三田村五百万圆?”

“是的。”

“难道三田村没有对他太太起疑心,怀疑她是凶手吗?”

“我想没有,因为他非常喜欢牙子,三田村没有不在场证明,跟他在一起的牙子也一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如果说八点到八点十五分,三田村没有不在场证明,跟他在一起的牙子也一样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样一来,从‘利欧’俱乐部化妆室通风窗爬出去,开着事先停在外面的福特野马跑车去杀害小笠原的人不是三田村,而是牙子了?”

“是的。晚上八点,牙子拜托丈夫三田村打电话给侄女,另一方面,她约好福井在那时候来这家俱乐部的走廊等三田村,福井在三田村打完电话后,向他打招呼,站着闲聊十五分钟,牙子就利用这十五分钟,从化妆室的通风窗爬出去杀害小笠原,这样一来,牙子不但可以替自己制造不在证明,又可以抹掉三田村的不在场证明,三田村被小田和顺子勒索后,非但没有对妻子牙子起疑心,也没有对向他勒索的小田和顺子产生杀机,所以才会付给他俩五百万圆。”

“那么杀害小田和顺子的人,主任也是认为是牙子了。”

“那当然。就如刚才所说的,牙子杀害小笠原后,把三田村的东西丢在尸体旁边。就是想嫁祸给三田村,因为那东西一旦被箐方发现,三田村一定会被认为是凶手而被逮捅,如果被判有罪,她就有理由提出离婚,没想到那东西不但被小田和顺子发现,而且被他俩当成勒索的工具,向三田村勒索五百万圆,害得牙子的计划没有成功。三田村也傻乎乎的把被勒索的事情告诉牙子,我说他傻,那纯是我的推测,说不定另有原因,他非把这件事告诉牙子不可,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呢?我想不外是他很喜欢牙子,或是他必须得到牙子的同意,才能从银行领出这么一大笔钱,这种对金钱没有自主权的情形,经常发生在跟有钱人家女儿结婚的男人身上,牙子一知道小田和顺子向三田村勒索的事,又想出一条毒计,想陷害三田村,当然啦!这条毒计是她跟福井一同想出来的,福井把氰酸钾交给牙子,牙子利用小田和顺子赶去跟三田村见面的机会,带着氰酸钾潜进他俩的房间,把氰酸钾掺进威士忌里面,这个计划成功最好,失败也无所谓,因为小田和颀子向三田村勒索五百万圆,如今他俩被毒杀,最有嫌疑的人当然是他。”

“晚上八时三十分,三田村怎么进入小田和顺子的房间呢?”

“一定是他舍不得那五百万圆,由于他己把当作证据的失物赎回来,再也不怕他俩,所以我猜他想以强硬的手段,把那五百万圆抢回来,才会进人他俩的房同,没想到他进去一看,发现他俩已被人毒杀在房间里面,不禁大为吃惊的带着那五百万圆逃出去,结果被小吃摊贩看到。”

“原来如此。”

龟井刑警眼睛露出光彩的间道:

“牙子为什么要杀害已经中计的丈夫三田村呢?”

“我想这不是出于牙子的本意。牙子一心一意就是要让三田村以杀人罪被关进监牢里,因为这样她才有理由要求离婚,只要离婚,她就心满意足。可是福井不这么想,他要让三田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才感到满意,男人的度量有时是很狭窄的,不愿在他跟牙子在一起时,看到牙子的前夫三田村出现在他的眼前,因此我才认为是福井杀害三田村,福井叫牙子制造不在扬证明,然后用三田村的车子把三田村带到水上,推落谷底。”

“三田村为什么会被带去那个地方呢?这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想把活生生的三田村带去那个地方,的确有点困难,如果在东京把他打死,用车子载去就容易多了。”

“可是死亡推定——”

“死亡推定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五点,如果福井在下午三时杀死他,用车子载去那个地方,抵达时已是晚上了。假定这一路上,福井戴着手套开车,只要把三田村的指纹盖在方向盘上即可,不然的话,就是他先把方向盘上所有的指纹全部擦拭掉,再把三田村的指纹盖上去。”

“听说三田村在上午九点开着福特野马跑车去上班……”小川搔着脑袋说道:“这句话是牙子说的,如果她是凶手,她所说的话就完全不能相信了。”

“是的。这次事件,我们都被她一个人耍得团团转。”

十津川本想说“最毒妇人心!”但想了一下后,改口向他俩说道。“你们去彻底调查三田村遇害那天,福井好夫的行踪,福井把三田村的尸体丢下谷底后,不是步行前往水上温泉,就是往更北边的场泽温泉,如果能让他俯首认罪,牙子也就会招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