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富森安子的尸体是在离立川市不远的山林中被发现的。住在附近的小孩子们到林中抓鸟时,看见躺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尸体,惊慌失措地飞奔到最近的派出所报案。

从被害者的遗留物中,立刻查出了被害者的姓名、住址。

立川警署成立搜查本部,开始调查。

神冈薰坐在客厅沙发上,边享受白兰地边看着正在报道这个事件的电视新闻。他之所以如此悠然自若,仿佛在看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命案报道,是因为太有自信了。

行凶后,他一再检查四周。不让任何自已的东西遗留在现场。

一切都无迹可寻。跟她一起喝酒(应该说骗她喝酒)的那间酒吧是间有名的大型酒吧,客人非常多,酒保不可能对某位客人留有印象。而且他为了万无一失,事前曾化装过,因此即使有人看到自己和她在一起,也扯不到自己头上。

总之,自己与富森安子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再怎么精明干练的刑警,也不会找到我这儿来。

神冈边品尝着白兰地,边陶醉在一种胜利的快感中。

“这世上少了一个爱管闲事的老小姐,也没什么,反正日本现在人口过剩。那些妨害有能者存在的无能者愈少愈好。”

神冈在空了的酒杯中,再次注入琥珀色的液体。

这时,门铃响了。

“咦?今天应该没约什么人才对呀!”

神冈虽然愣了一下,却立刻起身。今天他有一种想要见人的欲望,想要找个对象夸示一下心中的胜利感。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两位陌生男子,两人都穿着平常的西服,一副平凡的模样儿,其中一人戴着眼镜。

戴眼镜的男人先开口了:

“你是神冈薰先生吗?”

听口气,似乎不是音乐圈的人。

“是的,我就是神冈。”

他有点儿不愉快。他不希望这么好的气氛被陌生人的来访糟蹋了。

“我们是刑警,想请问你一些问题。”

神冈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因此对两人的身份并不特别感到震惊。自己毕竟杀了两个人,虽然尽量不留下任何线索,但是仍无法保证和她们在一起时不被人看见。

尤其是知佐子,由于交往的时间较长,可能性更大。知佐子私生活随便,异性关系复杂。大概是警方正在一个个调查与她有过接触的男性,而查到这儿来的。

但是还没有听到新闻报道中发现知佐子尸体的消息。而且她的尸体埋在奥多摩深山中,那儿人迹罕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难道只是失踪调查?如果是的话,就没什么好怕的。

纵然如此,也不是件偷快的事。

“是警察?有什么事吗?”

神冈尽量摆出一副普通百姓突然被刑警访问时,所“应有”的反应——既不过分惊吓,也不十分冷静。

“首先要问的是,你最近是否开自己的车到立川市附近去过?”

对方似乎已经查到神冈有汽车了。这一点颇令神冈不安,但他还是回答“没有”。否认最近去过立川市附近,可能比较不会出批漏。

从对方问的问题,神冈明白他们是为富森安子而来。他觉得既放心又不安。

放心的是,如果问的是富森安子的事。他有相当把握;不安的是,自认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刑警怎么会找上门来?

不出所料,刑警又问:

“那么,你认识富森安子吗?”

“富森安子?那是谁?”

“你不会不认识吧?”

戴眼镜的刑警有点捉弄似地说。

“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过。”

神冈的语气变得有点强硬。他并非认为强硬点较为有利,而是被刑警的态度弄得有点焦躁。

“这就奇怪啦!”

“奇怪?”

“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富森小姐跟你打了好多次电话哩!”

“跟我打电话?”

“至少打了三次。401-l677,这是府上的电话号码没错吧!第一次是在深夜l点左右,第二次是在隔天的傍晚6点左右。这个时候,你在电话中说‘喂,我是神冈’。第二次的电话讲了一半,便被人打断。第三次的电话是在第二次的电话后不久打的。第二次与第三次通话的时候,你与富森小姐交谈了不少,而且谈话的内容不太寻常。”

“没那回事!你胡说!”

神冈明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冷静应付,却身不由己地亢奋起来。他的表情僵硬,声音发抖。

他实在想不通,除了当事者外,旁人不可能知道通电话那件事,但他们为何晓得?而且从语气看来,他们似乎连通话内容都一清二楚。

难道被装了窃听器?不,不可能。那个时候,谁也无法预知神冈处在非除掉富森安子不可的立场,何况富森之所以打三次电话给他,根本就是因拨错号码而起的。

只是现在警察追上门来,神冈的自信己开始动摇。

“不是胡说,要不要看看证据?”

“不可能有证据。”

“从你们通话的内容看来,似乎你家发生了杀人事件。那时你虽一口否认,但从不久富森小姐便被杀看来,当时通话的内容显然不是空穴来风。”

“你知道富森小姐怀疑你,为了灭口,你……”

“请回去!我没空听你们胡扯!”

“先别那么激动,听我们讲完再说。为确保通话内容的真假,我们将你的事彻底地调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自从富森小姐打电话给你的那天晚上之后,有一个名叫田村知佐子的女孩子失踪了。我们去她的故乡。也找不到。因此变将调查重点摆在你与田村知佐子的关系上,最后发现你与她果真有关系。”

神冈感觉对方似乎愈讲愈得意,说不定他们真的找到了自己带知佐子去的那家宾馆。

“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田村知佐子。”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装作不认识富森安子呢?”

“她?我也不认识。”

神冈在拼命挣扎。

对方在套我,干万别中计。

神冈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可是又觉得对方的手里似乎还握有一张王牌。这种恐怖感使他的心脏愈跳愈快。

“既然如此,我们想请你和一个人见面对质,那个人听到了你与富森安子通话的内容。”

“听到通话?”

“富森小姐那栋公寓的电话是一对电话线分往两个房间的共用电话。当一方在通话时,隔壁的电话便无法使用。而且双方的电话都装有秘话装置,一方在通话时,另一方即使拿起电话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既然这样的话,又怎么听得到呢?”

“然而,即使装有秘话装置,共有电话的一方在通话时,另一方只要用手指按住电话上的挂钩开关,将电话听讲器贴在耳旁,便可听到通话——虽然声音比较小。旧式的秘话装置有这种缺点,这个,我也试过,错不了。”

神冈愈听愈觉得绝望。但是,共用电话的一方又如何知道隔璧什么时候开始通话呢?

不可能一天24小时时时刻刻将电话听讲器放在耳旁监听吧?

好像要回答神冈心中疑惑似的,刑警接着说:

“共用电话的一方在拨电话时,隔壁的电话会发出。吱吱,的声音。还有,外面打进来时,在电话铃声正式响起前,会有较小、较短的铃声,这个声音,另一方的电话也会有。”

“究竟是谁在偷听呢?”

神冈明知问这个就表示他已经承认与富森岸子通话的事。但事到如今,他已不想再作无谓的抵抗。

“富森小姐的隔壁房间,住着一位暗恋她的大学重考生。他将电话摆在书桌上,每当隔壁的姐姐打电话时,便兴奋地拿起电话偷听。

“待会儿就请你和他见面。还有,为了慎重起见,想先听听你是否有不在场的证呀。富森小姐的死亡推定时间,当时你在哪儿?做什么?还有,她第一次打电话的夜晚1点左右,你是否有不在家的证据?

“啊!对了!我们刚刚还从你的车子的轮胎上拿了一些泥土。富森小姐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那一带的泥土是一种特殊的软土,叫做立川沪姆土。你不是说最近没开车到那边吗?化验后就知道了。”

听刑警这么一说,神冈想起来了,那天下着雨。而且回来到现在,自己还没洗车子。他只拼命注意不要留下自己的东西,却从现场带回来了不能带的东西。

这时,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另一位刑警起身说:

“跟我们去警察局吧!”

神冈虽听到刑警的声音,却觉得很遥远。他恍然大悟:真正的电话魔是在富森安子的隔壁房间。

富森安子被孤独感折磨得死去活来,只好借电话游戏发泄苦闷,却不晓得有一位极为仰慕她的男子,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