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正的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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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乡司,配角秋本,倘若把二人的位置颠倒一下,稻垣隐藏在整个案件中的作案动机就不难想像了。他在秋本死后经过时间上做文章的目的,也会变得显而易见。
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位置颠倒。然而,还有一个问题使来宫放心不下。以前曾经有过一个疑问,即当晚时间上的出入。秋本返回小金井公路工地是在下午七点光景,而乡司被害却是在午夜十二点以后。乡司是在离开滨村饭庄回家的途中遇害的,其间五、六个小时的空白何以解释呢?如果认为在此期间秋本一直是在那一带转游,难免有些牵强附会。
倘若在乡司赴滨村饭庄时,发生了车祸事故,这个疑问也就不成问题了。因为乡司为去滨村饭庄赴宴,是在下午七点驾驶汽车从自己家里出发的,这和秋本返回工地的时间正好吻合,看来发生事故的时间是在下午七点光景。
那么,为什么乡司没有在当场被害,而是在归途中丧命的呢?
这时,来宫的脑海里浮现了小金井公路的工地上,汽车单侧通行的景象。因为道路狭窄,容易发生车祸,经常有汽车被迫停在那里等侯通过。停车的司机肯定容易目击别人的车祸,同样对方也容易认出停车司机的面孔。可以说,在小金并公路的工地这个地方,容易发生事故,同时,也容易成为事故的目击者。
稻垣由于偶然的汽车事故轧死了秋本,正在慌慌张张不知如何是好时,又巧遇上了乡司,他们互相认出了对方。但是,因为才刚刚七点,来往行人较多,虽说稻垣感到让人掌握了把柄心里大为恼火,但当场就把日击者乡司干掉是危险的。大概稻垣要向乡司苦苦哀求,要他保守秘密。来宫想起了乡司的为人,在他去日东玻璃绒工厂调查田代时,人事科的办事员曾经说过,务司常务对部下要求严格要胜人一筹,因为他过去当过军人,为人狷介,他身上有一种孤芳清高的地方。根据乡司的性格,稻垣求他隐瞒事实真相,肯定要进到他严厉的拒绝。乡司一定会说,请马上去自首,否则我将去员警署告发。当然,关于俊明就业的事情,也就前功尽弃。大概乡司说完便拂袖而去。
稻垣十分了解乡司的性格,对此,他一定是昔恼万分的,他知道乡司是个说到作到的人,而自己由于所处的社会地位,又没有勇气去向员警署自首,结果便下定决心除掉乡司,因此,又玩弄了一系列的花招和骗局。首先,他将秋本的腹部刺伤,伪装和人打架时受伤丧命,而后,又将秋本的尸体放进了附近洼地的水坑。然后,自己乘电车往新桥,在乡司停放汽车的地方潜伏下来。不一会儿,乡司从饭庄出来了。稻垣伺机走近乡司,表示自己要向员警署自首,并和乡司一起乘进了汽车。
在行车中,他冷不防向乡司的后脑部猛地一击,然后用纸包装带或其他绳子将乡司勒死,自己再开车到井头将死尸弃之。
如此分析,看来顺理成章,从时间顺序来看也能解释得通,但联想一下稻垣的性格---为人老实、敦厚,又不能不使人心生疑云。
这时,来宫又想起了稻垣的儿子俊明。上次和他见面时,他态度十分冷淡。大概他去秋川溪谷兜风也是在发案前后不久,他的妹妹美津子曾说,自从哥哥去秋川溪谷兜风以来,一直没有再带她出去玩过。想到这里,来宫突然感到眼前豁然开朗---以前只想到儿子俊明在袒护他父亲的犯罪,是否在这里也需要来个位置颠倒呀!看来,关于俊明去秋川溪谷兜风一事,还须要认真调查一番。
以前来宫曾和他一起乘坐过一辆公共汽车,来宫拚命地在追忆当时他和俊明的谈话:“你去秋川溪谷时,是通过五日市大街去的吗?”“是的,是通过五日市大街去的。”“那么,你是从那条路到武藏境,而后又从柳桥向西的,对不对?”“啊……是那样走的。”“一定是心旷神抬,十分快活吧!对不起,您在谈恋爱吗?”当时,在二人之间好象有过上述对话。这时来宫想,与其直接问俊明,不如先调查一下他的女朋友。
要想了解俊明的女朋友的情况,最好到他大学的同学中去打听。来宫到了骏河台城东大学,在一间办公室里打听稻垣俊明所属的班级。他走进了轻音乐同好会,在那里了解了该会的几个成员,而后,便单刀直入地问起了俊明的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很快就问出了俊明的女朋友的名字。一个学生嘿嘿一笑,说道:“她叫西野律子。”“西野律子,是个大学生吧?”“是的,她是樱华短期大学的学生,在家政系。”“好吧,我去那里打听一下吧。”这时,另外有个人插嘴说道:“目前正是考试时期,那个学校考试的时间与众不同,现在她大概已经回家了。”“对于女子学校的情况,您真是个百事通啊!”不知谁在旁边奚落了一句,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起来。
离开那里以后,来宫径直前往位于目白的樱华短期大学。
果然如那个学生说的那样,学校正在考试,今天的科目已经结束。来宫询问了西野律子的住处,是在市郊国分寺町的恋洼。
来宫又调头回走,感到周身疲惫不堪。
由中央线到达国分寺车站后,换乘西武国分线,第一站就是恋洼。西野律子家的住宅就在车站附近。她家住的虽说不算十分宽敞,但确是一幢整洁漂亮的宅郏正好西野律子在家,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个天真活泼、富有现代女性美的姑娘。
来宫首先对来打扰她复习功课表示歉意,然后便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她和稻垣俊明去秋川溪谷兜风的事来。起初,律子还有几分戒心,但最后还是不加掩饰地说道:“是的,我和他去过。”“那是在去年的十二月九日?”“大概是十二月的十日前后。”“能否说得确切一点?”“请您稍侯一会儿,我去查一下日记就来。”律子很快就查完了日记,回来说道:“是十二月十一日。”“是十一日,不会错吧。”“是的,不会错。”十二月十一日正是乡司被害那天。出乎意料的吻合,使来宫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和激动。
“对不起,我再问一下,那天是俊明君开车接你去的吧?”“唉,上午九点半光景接我出发,一直在秋川溪谷一带游玩,在下午四点左右返回的。”“下午四点左右?”“我妈妈邀他到我家吃晚饭,所以四点左右就返回了。”“晤,原来如此。那么,他是几点离开你家的?”“大概是快到七点时离开的。”“快到七点……在途冲没有出过行车事故吧?小的事故也算数,比如说撞歪了汽车的防撞器。”“没有,我一点也没发觉。”从律子提供的情况来看,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日期完全一致,时间也都在下午七点光景。俊明驱车到达小金井公路时,大概正好是七点过一点,可能就在那个时侯遇上了秋本似及乡司的汽车。看来引起车祸的不是稻垣本人,而是他的儿子稻垣俊明。来宫感到自己的推理逐渐增加了真实感。
来宫在国分寺车站下了车,在站前的书店里查看了地图。
这时,他才确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去秋川溪谷,确实要走五日市大街,西野律子的家在恋洼,位于五日市大街南面一千米左右。沿五日市大道新开垦的水田附近有一条岔道,通过律子家的旁边,然后和小金井公路相接。因此,俊明从大泽出发接律子去秋川溪谷时,必然要通过小金井公路,然后才能穿行五日市大街前往,这是一条近路。
然而,回想一下那天俊明说的话,很使人感到耐人寻味。
当来宫问他去秋川溪谷走哪条路时,他只说到武藏境后,从柳桥向西。当然,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但是,他往返都要经过的小金井公路为什么却只字不提呢?现在看来,他当时说话的态度,也确实令人生疑。原因何在呢?答案很明显,因为他在千方百计地回避小金井公路。
俊明离开律子家以后,在沿着小金井公路回家的途中,发生交通事故,撞歪了汽车的防撞器。至于是什么样的事做,事情已经是十分清楚了。临时工秋本为寻找丢失的香烟,返回工地时不幸遇上了俊明的汽车,被他轧死。也许当时只是身负重伤,但俊明害怕事情暴露,又狠毒地将秋本杀死。正当俊明在考虑如何处置尸体时,偶然被乡司发现,因为乡司常常到稻垣家里作客,不消说,俩人互相认识。乡司大概再三训喻了俊明,让他自首,俊明狼狈不堪,先把秋本的尸体装入车内运到家中,然后就和父亲稻垣商量了对策。以前考虑是稻垣干的,但对照他的性格,觉得有些牵强。然而,如果是俊明干的,事情就不那么令人费解了。俊明是稻垣的宝贝儿子;稻垣一家自然为此大伤脑筋。当前社会上对开车轧死人后逃跑的行为,谴责声很高,俊明又正当大学毕业即将就业之际,如果此事暴露,一定会白白断送儿子的一生。稻垣出于对儿子盲目的溺爱,终于做了一个糊涂的父亲。
把秋本的尸体放进洼地的水坑,以后又于二十二日将尸体运到千龙馆,这两件事大概是稻垣和儿子俊明合伙干的。潜伏在滨村饭庄附近,乘上乡司的汽车,在车内伺机杀死乡司,并把尸体遗弃在井头,十九日又伪装秋本躺在千龙馆附近,以上这些大概是稻垣一人单独干的。俊明的母亲房子是深知这一切的,她一直在包庇袒护自己的丈夫,稻垣的女儿美津子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所有的疑问已经消除;此案是一桩有预谋的行凶杀人案,其原因完全来自一个作父亲的糊涂行为,因为他盲目溺爱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来宫警部禁不住喟然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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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时还没有掌握决定性的物证。案中的疑团已经消除,但这只不过是一种合乎情理的推论而已。如果根据这些提起公诉并送交公审,必须有稻垣和俊明的自供才行。
来宫暗想,如果把自己的推理告诉大室警部,他一定要坚持传讯稻垣父子并且要严加追究。倘若稻垣父子矢口否认,下一着棋就困难了。此案最好是由稻垣自首投案,这样也可以量情减刑。想到这里,来宫决定先到稻垣那里去一下,在告知大室警部之前,要设法劝稻垣自首归案。
来宫警部在国分寺站前乘上了公共汽车。汽车进入了小金井公路,在渐渐接近日东玻璃绒工厂时,他看了看表,还不到武藏电机公司的下班时间。这时,来宫忽然想起了田代省吾。
自从那个雨雪交加的晚上送他回去以后,至今没见过他。不知他近来怎样,来宫有点为他担忧。来宫想,只要能赶在下班前见到稻垣,可以抽空先去看看田代。于是他向女售票员打了个招呼,请求下车。
来宫到了工厂宿舍,结果田代不在。工人们还未下班,宿舍服务员宫永信子也出去买东酉了,只有圭子一人在照看门户,她正在看漫画册子。
“你田代哥哥到哪里去啦?”
“不知道。”
“他常去办事处吗?”
“办事处?”
“是啊,就是负责介绍职业的办事处。”“哦,知道了。不过,好象他没有去过。”“那么,他每天都到哪儿去呢?”“他常去弹子房打弹子(日本人的一种普通游戏---译者注),最近他曾给我吃过巧克力糖和罐头。”“唔,晚上他都干些什么呢?”“每天晚上他都回来得很晚,经常喝酒,听他说喝的是烧酒,看来他还有不少钱哩。”“真叫人没法子啊!”来宫摇头叹息。
“他喝醉酒回来时,经常大叫大嚷,喊叫着说:‘我不是犯人!’”“唔---”来宫恍然叹息,而后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圭子可爱的面孔。
圭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一个已经懂事的孩子的内心忧愁。
“警官先生,田代哥绝对不会杀人。请你赶快捉住真正的犯人吧,要不……要不……”圭子说着,圆杏般的双眼已被泪水润湿。来宫站起来不慌不忙地说道:“圭子,放心吧,你田代哥哥不是杀人犯,过不多久我就要把真正的犯人捉祝”“真的吗?真正的犯人是谁啊?”“请你暂时不要问这个,不过……”“不过什么呀?”“前些日子雨雪交加的晚上,田代曾醉倒在外边,真正的犯人就住在他醉倒的地方附近。”“啊---”“圭子,请告诉田代,让他到办事处去找工作吧。“”知道了。“来宫离开了工厂宿舍,沿着大地封冻的田间小道向汽车路走去,一路上,他感到小圭子那双圆杏般的双眼一直在凝视着自己的背影。
四点五十五分,来宫到达武藏电机公司。稻垣的办公室,以前他曾来过。他敲门进去一看,稻垣正准备下班回家。稻垣一看见是来宫,先是一惊,而后马上笑容满面地说:”今天有何贵干?关于那个案子的进展怎么样啊?“来宫脸色阴沉地说道:”稻垣先生,可以占你一点时间吗?“”可以,可以。也该下掉了,到舍下去坐一会儿吧。“”不,就在外边,随便聊聊,咱们边走边谈吧。“”边走边谈?“稻垣看到来宫的样子不同寻常,顿时觉得心里不安,脸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殆荆”您要谈什么事啊?“”这是先生极为伤脑筋的事,我想和你开诚布公地谈一谈。“俩人之间保持了死一般的沉默。过了一会儿,稻垣首先开口说道:”您要谈什么事啊?真叫人莫名其妙。反正,我奉陪您。“稻垣自言自语似地说着披上了大衣。
二人走出了武藏电机公司的大门,来宫沿着围墙向北走去,稻垣一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边。
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了杂树林。来宫向丛林深处走去。
这时,他才慢慢悠悠地说:”稻垣先生,要谈的是我经手办的一件案子。请你把它作为消闲解闷的闲话听听吧。“来宫先来了一个开场白,然后将这个案件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案中的人名全用的是假名。如把大泽的洼地说成是车返的洼地,把南千住的千龙馆说成是浅草的金龙馆。然而,稻垣一听便知道来宫说的是乡司、秋本这桩人命案,犯人就是自己和儿子俊明。
来宫讲的案件的惰况是这样:最初的交通事故。目击者的出现。父子商议对策。洼地隐尸。通过冰冻降温改变死后经过的时间。作案动机。杀害目击者。弃尸井头。制造假像陷害田代。伪装秋本尸体。运尸南千祝丢失皮手套。从晚报消息上露出马脚。
来宫把自己的推理成功地加以整理,有条不紊地向稻垣讲了一遍,而后凝视着稻垣的面孔,又说:”最后,犯人自首了。稻垣先生,由于犯人的自首,在审理此案时,才得以量情减刑。“”犯人为什么要自首呢?是否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被警方掌握了?“稻垣立时问道。”当然有啊,然而最重要的还是犯人最后的良心。此外,我直接经手这件案子,我对这个糊涂的父亲从内心寄予了同情,我的同情也许起了一些作用。当然,我也憎恨这种犯罪行为,由于对儿子的盲目溺爱,终于使这个父亲的糊涂行为步步加深,以至不能自拔。这实在令人痛心疾首啊!我也是有两个孩子的父亲,我自己也曾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处于那种地位,自己能否从盲目溺爱子女的糊涂行为中自拔呢……俩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稻垣终于开口了:“来宫先生的话对我很有启发,我一定认真考虑……请问来宫先生,现在您打算您么办?”“我还没有计划,现在只想回家,我想过几天,咱们会再见面的。”“我也是这样想的。”“真的吗?那太好了。稻垣先生,下一次能否请你主动到员警署找我呢?总是我来打扰你,实在有点过意不去。”“让我考虑一下吧!”“好吧,我等待你的来访。天不早了,该回家了。”天近黄昏,杂树林周围已暮色苍茫。来宫调转脚跟往回走,稻垣默默地跟在后边。在这片黑压压、冷气袭人的杂树林里,只听见俩人的脚步声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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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来宫回到家里以后,马上对妻子昌子说道:“此案总算有了着落了。”“真的?结果和你判断的一样吗?”“差不多啊!”“那可太好了!”孩子们好象没听见父母的对话,仍聚精会神地在观看电视中的美国西部剧。来宫向他们扫了一眼,便和昌子在饭桌旁对面坐下。桌子上放着一个酒瓶,来官说道:“现在喝庆功酒还为时尚早。”“这可不是那个意思。前几天你给我买了一件对襟毛线衣,这次是我酬谢你的。”说着,昌子笑了。
因为好久没有喝酒了,来宫一杯热酒下肚,顿时感到精神焕发。他就着用茶水泡的海苔,大口大口地吃了一碗米饭,而后便和孩子们一起看电视了。不一会儿,不知不觉地打起盹儿来,他不时地睁开眼睛望一望画面,而且向孩子们打听故事情节,孩子们对此表示反感。来宫没心再看下去,身子一横便睡着了。他仿佛听到昌子在说,这样睡容易患感冒,但终于还是进入了梦乡。
昌子给他铺床,来宫还影影绰绰地听见昌子和孩子们展被子的声音。快到夜里十一点时,突然有人来喊来宫:“来宫先生,有你的电话。”来宫急忙过去接电话。原来是当晚值班的刑警日高打来的。
“来宫先生,大事不好,稻垣被人杀害了!”“什么,稻垣被人杀害了?你别胡扯,是自杀的吧!”“不,是真的。这是大泽派出所的紧急报告。”“当真不是自杀吗?”“不是自杀,是他杀。地点就在武藏电机公司的围墙外边。
我马上就去,来宫先生也到现场去吗?”“当然要去。”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来宫警部、大室警部和刑警日高都先后赶到了现常果然不错,被害者毫无疑问正是稻垣。发现者是大泽派出所的值班巡警,是个新任员警,是在晚上十点巡逻时发现,的。他说:“我先到南面的天文台那边转了一圈,实际上发现时大约是十点半左右。”接着,他们连忙请法医验尸。据说死者是由于侧腹先受了拳头猛烈一击,而后被掐死的。推定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前后。来宫再三盯问,死因确属他杀。
房子、俊明、美津子等也都赶到了现场。死者家属呼天抢地、悲痛欲绝,警方很难问清事情的根由。房子痛哭失声,泣下如雨。俊明失魂落魄,呆若木鸡。不管问他什么,只是报以空虚的眼神,答不出个究竟来。只有美津子还没有失去理智,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当晚,稻垣刚吃完晚饭,说精神不爽,就急急忙忙地回到卧室。晚上九点半左右,他从卧室出来喝了两杯威士卡,又说,要到外边清醒一下头脑,便出去了。
来宫十分了解稻垣的心境。不过,他不明自,稻垣为什么会被人杀害,凶手又是谁呢?
警方马上在肇事地点进行了搜查,然而,不但没有发现犯人的踪迹,而且连一件遗留物品也没有找到。
“明天早晨再来彻底搜查一次吧!”
刑警日高深感纳闷似地望着来宫的面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最受嫌疑的稻垣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这也不像是图财害命的过路犯人干的,真是令人费解!”大室警部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只是在现场踱来踱去,并且不停地颦眉蹙额、凝神思索。来宫也感到事精有些蹊跷,不过,肇事现场在武藏电机公司的围墙旁边倒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回忆,前些日子田代不也是在这里醉倒的吗?这时,来宫头脑里马上产生了一种预感。而在一小时之后,他的预感就变成了现实。
警方一行查完现场后撤回三鹰警署,在警署前面的树林旁边,发现一个黑影站了起来。来宫等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脚步。那个黑影不慌不忙地向着来宫走来,他不是别人,而是田代省吾。
“啊,田代,是你!”来宫不禁问道。
“警部先生!”
“田代,真是你干的吗?”
“是的,是我干的,请逮捕我吧!”
“你又喝醉了吧?”
“我是喝过酒,但是没有醉。”
田代说着伸出了双手。来宫警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田代的面孔,呆然若失地站在那里,以至忘了给田代戴上手铐。田代在拘留所度过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晨,来宫、大室审讯了他。当问到他的作案动机时,田代回答说:“我恨他,他嫁祸于人,毁灭了我的前途,我杀死他的原因仅在于此。反正象我这样的乡巴佬,一辈子也没有指望了。世间没有人瞧得起我,现在只好听天由命!请你们随便吧,判我死刑也没关系,反正没有人为我流一滴眼泪。”然而,田代哪里晓得,正在这个时候,小圭子在拚命地呼叫着:“田代哥哥为什么要被逮捕呢!一个员警曾说过,田代哥不是杀人犯,真正的杀人犯就住在田代哥前几天醉倒的地方附近。
昨天,我一直等他很晚才回来,把那个员警说的话告诉了他……”在圭子看来,昨天下午来宫说的话,无论如何得尽快告诉田代。她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田代哥不是杀人犯”这句话,一直在盼望田代早点回来。等了好久,田代回来了。圭子马上跑到他的跟前,两眼炯炯有神地说道:“前些日子,在那个雨雪交加的晚上,田代哥曾醉倒在外边,真正的犯人就住在那里附近。”当时,圭子也弄不清楚,为什么田代听了这话,突然脸色变得阴沉可怕。圭子只想着自己是如实地传达了警官先生的话,而且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可是,田代听后,马上双眉倒竖,发疯似地向外跑去,而且终于一个晚上没有回来。到现在才知道,原来田代是被员警逮捕了,圭子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难道那个员警是在骗我吗?他们为什么要逮捕田代哥哥呢?”宫永信子看见女儿如此伤心,自己也禁不住黯然伤神,不知如何是好。
稻垣过了首七。他的儿子俊明和妻子房子终于向三鹰员警署自首,供认他们是杀害乡司和秋本的同谋犯。
二人供述的内容和来宫警部的推理大致相同。不过,有一点出入,即关于将秋本尸体沉入洼地水坑,而后又运往南千住千龙馆这一情节,来宫以为这是稻垣和俊明合伙干的。但实际上,都是稻垣一人干的。也就是说,除了发案的原因---交通事故以外,其他一切都是稻垣一人干的。大概这也是出于一个糊涂父亲的“好心肠”吧---万一露了马脚,尽量由自己一人承担而不连累儿子。
杀死稻垣的犯人田代省吾被押送到东京拘留所。应田代本人的强烈要求,由来宫瞥部押解前往。由于种种原因,那天出发晚了:离开三鹰警署时,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时分。途中,田代一言不发,来宫警部主动向他搭话,说道:“田代,不必过于担心,一定会量情减刑的。”但田代坐在车内,任凭汽车颠簸摇晃,只是双目微合,缄默不语。汽车到了巢鸭,快要进拘留所的大门时,田代突然开目说道:“警部先生,请停一下,让我再看看东京的灯火。”“灯火?”“是的。”田代回首展望:东京的夜晚,依然景色宜人,各种灯饰耀眼夺目,光辉灿烂。田代眼前,犹如一片浩瀚的灯海,五彩缤纷,绚烂多彩。这时,田代说道:“一年半以前,我初来东京的时侯,在通过大利根铁桥的汽车里,也象现在一样眺望着东京的灯火景色。当时,真叫人心驰神往……”田代把头扭了过来,面向拘留所的大门时,又说了一句:“倘若来世再脱生到乡下,我再也不来东京了!”来宫听罢,无言以对,只是说了声:“请多保重。”田代从容不迫,向拘留所里面走去。
来宫办完引渡手续,返回三鹰。途中,他在深思:"无论是田代的犯罪还是稻垣的犯罪,其原因何在呢?交通事故?就业问题?"然而,如今各类犯罪的真正犯人,不妨说是赫赫有名的“大东京”,这个庞然犬物。
来宫脚踏冰封的柏油马路,无精打采,向车站踽踽独行。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