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新娘之死

半夜时分;他怀着兴奋的心境推开新房的门,眼前的一切使他目瞪口

呆:新娘已陈尸在床,口鼻腔有液泡,瞳孔缩小,散发着烂蒜的臭气。床

头只有两个酒杯和一瓶葡萄酒……

我现在可以大胆地配合梅中娥实施她的计划。我明白自己必须表演双重节目。一方面向刚刚新婚的妻子演示我是好的“同盟”,另一方面当好陈功的棋子,适当的时候逼将出宫。

为了当好“同盟“,我用甜言蜜语与她交谈,用千万缕情丝将她紧紧缠绕。她终于在浓厚的爱意中消除了芥蒂。然后第五天,她对我说:

“我现在要写一封信给我的王大老板。叫他什么来着?王新生阁下,不!干脆就叫他王义。这样,头两个字就让他震惊!”

她铺开信纸,拿起笔来写下两段纤细娟秀的文字。

王义阁下:

我本来忠心对你,可你竟然背信齐义,把我软禁在南方的公窝里。我无法在那儿久呆,只好逃离虎口回到县城,我想回来观察动挣,想不到不幸的消息使我震惊,警察机关更加紧了对你的侦查,并且传唤盘问了我,企图从我口中得到你的有关罪证。

我知道,只要我吐露实情,就会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我所能够提供的位你上断头台的事实证据不需很多。第一,你投水自尽只不过制造假相,其实你至今还活着。那天夜晚你闻进了我的屋予,雷电的闪光让我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尔后,你不得已说了真相,说你是王义。第二,你让我送东西进山供休享用。第三,你在假死之后给了我一封情书,而且是你亲笔书写,虽然你现在已整容,右手颤抖不能写字,并且早已让王季英认定你是他的合法继承人,但我只要说出这封信的具体日期,你就暴露无遗。第四,你让我和一个警察拉上关系,然后又把我的照片与他的照片弄成了淫乐的图片,目的是陷害他,让他放弃侦查。

别慌,我并没有把这些告诉警察机关,我现在考虑的是,我既不能给你当妻子,也不能配合警察破获你的罪案。因为不管怎么说,你已经成为警察侦查的重大目标。我做你的妻子很不安全,说不定会人财两室。让你上断头台吧,警察机关不会给我多少奖赏,也永远得不到你的好处。我想,如果我肯帮你,就一定能够使你死里逃生,为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休会不合惜一切的。假如我要你死,我也会不费吹灰之力。我不想那样绝情。我们之间可以达成这样一个协议:立即在一个星期之内送五万元现金给我。我为你隐瞒一切。否则,你别想活命。

她把她的得意之作送到我手上:“你看这封信的威力如何?提建议好吗?”

我完全相信她的高中文化水平足以书写让人胆寒的文字。但是我觉得不说说建议性的意见,不足以显示我和她的同心同德。于是说:

“很好!把我也加进去,让他知道我对他的仇恨日益增长,因为他对我的陷害使我刻骨铭心,现在我虽然不是警察,但已和你建立统一战线。对他更有威胁!”

“好极了!我知道你会转过弯儿来、聪明起来的!我的宝贝!”她给了我一个狂热的吻。

“就这样写。第三段起头: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让我勾引到手然后又被你陷害的那个警察已经被开除公职,他已是我最称心如意的丈夫。我己和他举行婚礼并度着蜜月。每当谈起你对他的诬陷,他就咬牙切齿。我知道的情况他当然也清楚,我想做的事他当然也想做。他需要你用实际行动平息他的怒火,不过请放心,只要你肯合作,他也不会告发你的,他对我百依百顺!”

“你真行啊!这样一写,就更加让他可怕,简直是一枚重磅炸弹!可是,这信封上怎么写?”她说着,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快递信封。

“就写本县九龙镇九龙村老磨坊王新生收。”

她很快写完了这封信,拉我一起上了邮局,把信投进邮箱。就在这一刻,我仿佛自己真成了一名罪犯,制造了一份犯罪的自白书。

不过,我相信将会有所收获,磨坊主的回信可以让我看到罪犯的笔迹!我在心里欢呼着,自鸣得意地等待着。

在那几天期待中,我无所事事,时而与她进舞厅,进而与她逛逛商店,有时与她在酒店的走廊上晒晒太阳,看看附近的建筑物。有一次,我发现离我们寓居的“如意酒店”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有一家私房的楼顶上有阳光照在某种物体上的闪光,我抬眼望去,原来那楼顶上有人拿了望远镜在朝我们观望,那人一定发现了我和梅钟娥亲密无间的情景,发现了她的美貌,而且产生了妒忌。我突然觉得有这样的女人在身边直让人羡慕,于是将她拉拢来,让她依偎在我怀中。

可是,磨坊主对我和梅中娥的结合似乎无动于衷,三天内没有得到回音,第四天夜晚却来了一个电话,而且是打给梅中娥的。

“他在什么地方打电话?”梅中娥接过电话之后我急切地问她。

“他说在镇上。”

“他说什么?”

“他说的很简单,要我选择一个时间到秘密地方去。”

“什么意思?”

“他可能想与我协商。”

“你是否提议让我与你同去,这样我好保护你,否则他真会对你下毒手。”

“他特意交待不能让你去,也不能让你跟踪。不然的话,就不与我见面。”

“真狡猾!可是他一定说明了见面的地点?”“

“这个……”梅中娥若有所思地睦了我一眼:“也没说。”

“这不可能!”

“不要多心。亲爱的,到时候我把钱拿回来给你就是了!”

“可是,你是我的新婚妻子,我必须保护你!”

“放心,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想想看,他如果害我,他就会暴露。他哪儿敢呢?我料事如神!”

我知道不可能从她嘴里获得更多,所以想给陈功挂个电话,可她显示出了足以征服我的充分精力。放下电话,立即拉着我上了“一脉香”舞厅,在舞厅里转了一个多钟头,回到32号房间,又竭尽所能将我淹没在她的温柔乡中,不让我有单独行动的机会。直到午夜,她吩咐服务员端来了夜餐。

“我高兴极了,也累坏了!咱们为胜利干杯!”

我顺从地端起了酒杯,心想,她的酒量可比不上男人,果然,刚过三杯,就见她昏昏欲睡,我想溜空出去,站起身来,开了门。她并不警觉,我刚拿起服务台上的电话,她却跟了出来,又将我拉了回去,她出奇的清醒,又与我对饮,清晨一点多,她终于倒在床上。我想这次她不会是假装酒醉了。于是又想起必须与陈功联系,正想有所行动,不料却头重脚轻起来,呼吸缓慢,昏头昏脑不得动身,不到一刻工夫,我竟然人事不省。待我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梅中娥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张纸条搁在桌上。

“宝贝:我回家一趟,明天赶回。我会给你带来幸运。”

我大叫一声“不妙”,立即奔出“如意酒店”大门,服务员告诉我,天刚亮的时候,梅中娥就离开了这里。我断定她一定去了九龙村,在一个秘密的地方与磨坊主相会。于是我打电话让陈功注意拦截,自己则急忙爬上了一辆班车。

我赶到九龙镇,陈功正在那里等待,但他并未见到梅中娥,于是,老陈继续留在镇上守候,我则急忙赶到九龙村。下午两点半,到达老磨坊,然而王新生却在屋里神色安然。老妇人像是病了,在床上呻吟着。只是不见梅中娥。我急切询问:

“梅中娥呢?”

“她没有来过。”

“你不是打电话让她来的吗?”

“没有那回事!不信,你可以问治保主任杨根生。”

巧得很,杨根生正从老磨坊底层房间里爬了上来。

“你怎么也在这里?”我问杨根生。

“你们不是要他做我的保人吗?他怕我逃跑,监视我呢!”王新生答道。

“嘿嘿,不是那个意思,我有时间就到这里来看看。”

“好,我知道了,不说那些了。我问你扬主任,梅中娥可到这里来过?”

“没有。王新生说的属实。今天我一直在这里。”杨根生说着,对我眨眨眼睛,向门外走去。

我蹬出去悄声问道:“你发现什么情况吗?”

“有情况。所以才让你出来说话。”他生怕王新生听到似的,附耳低语:“他前天去镇上取了大约两三万元存款,回来后就执意要给我三千元,我没有要。他也就没有强行那个了。天黑了,我跟他打招呼,说是回家一趟,其实刚走不远,我就转身了。因为我总觉得这几天他很不安,可能有事,虽然他没有了去台湾的签证手续,他不可能远走高飞,但我还是不放心。等我转身到他屋后通道时,我就窥见到王小龙回来了。向王新生要钱,看样于是想拿了钱出逃。可是王新生说钱不能乱用,他要带小龙去台湾。”

“王小龙怎么说?”

“王小龙忽然说起梅中娥,说王新生没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只顾着梅中娥了,并且说王新生带他去台湾是假的,摄着那些钱是想带梅中娥去台湾的,他激烈地与父亲吵了起来。我正要听下去,忽见王新生把王小龙拉到磨坊底层屋里去了。说些什么就不知道了,后来又见父子俩上来了。小龙问候了奶奶几句,就走了,他是往下游方向走的,我在黑夜里追了一程,他突然不见。我将这个情况报告给陈功和派出所,派出所围追搜捕了一天,没抓到,不知逃到哪儿去了,我想,他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九龙村附近的山中了。”

我恍然大悟,感到自己受了欺骗。于是急忙赶到九龙镇与陈功简略地分析了前前后后的有关情况,陈功思考了一会儿,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梅中娥危险!”

不知是出于对她的爱心,还是出于对案件的关心,我不再等候陈功的吩咐,租了一辆摩托车。朝县城飞奔而去。半夜时分,到了“如意酒店”,踢开32号房门,不禁口瞪口呆:梅中娥已经陈尸在床,口鼻腔有液泡,瞳孔缩小,整个屋子散发着烂蒜的臭气。床头柜上有两个酒杯,一瓶红葡萄酒和一瓶白酒,都只喝了一半。还有半盘牛肉,一只鸡腿,以及少量的米饭,地上留有苹果、梨子的残核,有一只苹果被啃了一半。我摸摸她的身子,却还是热的。

我忍不住发出一阵哀叹,流下泪来。她虽然曾是个放荡女人,但毕竟做了我的妻子,并且与我有那么多的情爱与欢乐。诚然,她为了金钱心存恶念,可我总是煞费苦心地阻止她,并想在破案之后,在以后漫长的日子里改造她。她的死亡毕竟让我内疚明。正在悲伤时,却听人声喧哗,接着,县刑警闯了进来。

“这就是你办案的结果!”队长盯着我大声训斥。

我由一名被开除的警察成了一名嫌疑犯。

不过,幸好那些曾经是我同行的刑警并不想冤枉我。他们查明死者死亡的时间是我离开“如意酒店”后的当晚九点左右。这个时候我不可能在犯罪现场,面那位在三楼工作的女服务员也证实我不可能在现场。她介绍说:

“梅中娥的男人离开酒店不到一小时,梅中娥就回到了32号房间,大约在中午时分,有一名戴墨镜的年轻人找到了她,在32号房间呆了好久,到底与梅中娥干了些什么不清楚。因为门是关着的。大约下午五点,那年轻人走出了32号房间,到餐厅点了酒菜,让服务员端到32号房间里去,这时候,我就认为他是梅中娥的亲戚或者家乡人了。所以就没有注意他们。直到晚上九点多,还未见开门,只见门上挂了‘请勿打搅’的牌子。我知道梅中娥和她男人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挂这个牌子,就以为那年轻人走了,她男人回来了。我还以为他俩口子在房里已经上床亲热了。直到半夜,我发现她男人急急忙忙上楼,才知道她男人在此以前根本没回来。他没来得及问我要钥匙,踹开门一看,就发现人已死啦!”

刑警们对现场的勘察继续进行着。他们的初步判断是钾铵磷中毒,但是没有找到罪犯留的足迹、指纹和其它物证。正准备返回县局,我建议他们提取地上的那半个苹果,因为我觉得杯、盘、瓶类器物上的指纹可能被犯罪分子故意抹掉了,况且,我知道梅中娥没有吃苹果的嗜好,即使偶尔吃一个苹果也不会将残核扔在地上。果然,在技术员的放大镜下发现了半枚指纹,是左手大拇指的,呈现箕形纹,而我的十个指头五个是环头形涡纹,梅中娥的十个指纹也与那枚也没有相似之处。显然,那是罪犯留下的唯一证据。

刑警们怀着必胜的信念走了,把那具尸首留给了我。我回想起与她初次接触到最后成婚,她给了我多少苦恼、多少悲哀啊!但是,她到底是钟情于我的。她的情话、她的眼神、她的媚态,以及她的眼神都在我的脑海、我的耳边、我的眼前活生生的,她毕竟给了我爱的奉献,把生命最后一段时间的美丽和情爱给了我。我没有理由把她抛弃,我在孤独中守了她半夜。

第二天早晨,我雇请了一辆农用小四轮送她回家乡,一路上苦苦思索这个悲剧的原因。经过反复推敲,明白了这样一个过程:

1.磨坊主给她的那个电话已经说明了接头地点就是“如意酒店”,但梅中娥怕我妨碍这次会面故意隐瞒了电话内容。

2.磨坊主在电话中说明他会亲自来见梅中娥,不然的话,梅中娥不会答应。实际上,王新生没有亲自来,而是安排了一名杀手。对此,梅中娥毫无所知。

3,梅中娥为了顺利做成这笔交易,就想办法使我离开,她先用跳舞、做爱等一系列活动使我应接不暇,然后在夜餐的酒中稀释了一定量的安眠药(因为我从她的小羊皮包里发现了安眠药片)我本想让她昏睡过去后打电话给陈功,结果是自己睡过了头。

4.梅中娥利用我昏睡的时机,使了个“调虎离山之计”,用一张留言条引诱我去九龙村,只等我离开,她从街上返回到酒店,打算与王新生会面。

5.但是来会她的不是王新生,而是王小龙,她在王小龙代替父亲承诺大笔金钱的诱惑下与之交谈,然后,就发生了惨案。

明白了这个过程,我看清了罪犯无人能料的狡诈与狠毒,他用的毒计竟然又是“一石双鸟”,既害死了梅中娥这个证人,又把王小龙推上了断头台,这样,他就为保全自己铲除了威胁。

然而,他的防御体系并非没有漏洞。假若我们及时抓获了王小龙,王小龙供出了磨坊主如何激怒他,派遣他去与梅中娥接头的有关细节,王新生不就被牵扯出来了吗?

想到这些,我真想立刻向刑警们提出关于务必抓到王小龙的建议。但我已经不是一名警察。我现在能够做的,是把这些情况告诉陈功。

陈功也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在九龙镇等着我。我和他一起组织村民把死者安葬的时候,是以丈夫的身份进行的。老实说,在她的棺木盖上的时刻,我真的失声痛哭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她奉献给我的美貌与柔情,而且因为我没有尽到责任而引起的负疚感。我好后悔。假如自己不那么笨,她不至于死在罪犯手里。倘若给我一段时间重塑她的灵魂,她不失为一位被人爱慕的女人。即使我不当警察,也会和她快乐地度过余生。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我的无能而无法挽回了。不仅如此,她与我的交往,她死在我新婚蜜月里的事实,都给我的道德和人品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人们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以为在占有她之后又狠心抛弃了她。他们谈起了我和她的风流韵事,还提起我受到严厉处分,把我和她都想象成性爱强烈的淫男淫女。特别不堪想象的是,罪犯看到她的死亡,看到我的不幸,将是何等的狂喜。我不能忍受这种情景,坚决不能,即使拼命,也要拼他个鱼死网破。

我咬牙切齿地要与他决一死战。为人民除害,也是为梅中娥为自己报仇雪恨!但又想不出良策。关键时刻还是陈功理解我。他决定亲自参加追捕小组,尽快抓获王小龙,弄清全部案情真相,为我洗冤。

十二月十五日,陈功果然归来,带给我的却是王小龙已死的消息。在汪德顺屋子里,陈功谈起追捕王小龙的有关情况:

一个星期以前,他和县局两名刑警通过调查访问,查明了王小龙逃跑方向,追踪到了江西鹰潭火车站,有一列客车刚要开动的时候,陈功发现王小龙从一个小吃店里窜出来,冲进站内,登上了火车。于是,他冲上去,跟着已经启动的火车一阵猛跑,伸手抓住了车门边的把手,也爬上车去。王小龙马上认出了他,又从车窗里跳下来,正好被刑警按住。一看,王小龙摔伤了肩胛和头部。经过医院抢救,他本来脱离了危险。然而,他明白了自己的罪行,预料自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趁护理人员不注意,弄掉了病房里的电灯灯头,用电击的方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深深的遗憾毁掉了我刚刚获得的全部惊喜。

“如此说来,他先后谋杀朱素珍和梅中娥的两起大案都死无对证了?认定他杀人可有证据?他说过什么没有?”

“别着急,老弟!王小龙死前已经作过供认,虽然在他重伤治疗期间我们不可能对他进行详细审查,但他供认了基本事实。关于朱素珍被其谋害的原因的确是因为那封造谣中伤、制造他与朱素珍仇恨的匿名信。”

“梅中娥呢?”

“说起梅中娥被杀案的有关证据,还应当给你记上一功,技术员提取的半只苹果上留下的指纹就是王小龙的,另外,从梅中娥用过的酒杯中发现了有机磷农药的成份。王小龙承认自己利用的毒药是他家中收藏的未用完的钾按磷,他来县城时,用一个墨水瓶装了一瓶。在与梅中娥用餐过程中,他借口葡萄酒的瓶盖不好打开,拿着那瓶酒去找服务员,其实,他在楼梯拐弯处咬开了瓶盖,将钾铵磷药液倒入葡萄酒中,回到房内,他为自己斟上白酒,为梅中娥斟上毒酒。梅中娥只是幻想王新生派他来是为了向她表示妥协和感谢,吞下了那杯毒酒,王小龙怕药量不够,赶紧又为她斟了第二杯。梅中娥以为那不过是不醉人的葡萄酒,又被王小龙的花言巧语迷惑得心花怒放,就毫无顾忌地连喝了几杯。还有前前后后一些情节。王小龙都作了供述。你不妨看看这些笔录。”

陈功说着,把讯问笔录递给我。

我认真而迅速地看完这些笔录,把王小龙的供述前后连贯起来,不由得十分惊讶。原来,王小龙在对朱素珍下手之后,并没有在老磨坊附近的山中躲藏,他从老磨坊逃走之后,翻过一座大山,到了金坪镇,然后又从金坪镇来到县城,躲藏在他同学家中,他同学的家竟然与“如意酒店”近在腿尺,是一栋三层楼房。他在这里知道了朱素珍并未死亡的消息。打算听听风声,如果警察机关不认定他有杀人罪而只是伤害罪,他就寻机投案自首,最多赔偿受害人的医药费用。他不必担心父亲会与一个瞎子成为夫妻。没想到,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忽然在他同学的住宅楼顶上发现了“如意酒店”32号房间门口有一艳装女人的身影,他觉得有点像梅中娥,于是买了一只望远镜观望。结果,发现了梅中娥,不由得吃了一惊,想到这个女人又要与父亲鬼混,破坏他的家庭,夺走他的父爱,谋取他家财产,顿时心生仇恨。但这仇恨还没有发展以要杀她的地步,并且由于我的出现一度让他熄灭了怒火。他发现梅中娥与我亲亲热热,并依假在我怀里。他以为这样很好,甚至打算找个会机让我接受他的投案自首。可是他又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想以我和梅中娥同居的事实要挟我,企图要我建议警察机关对他从轻发落。他认为我不敢冒着隐私被揭露的危险拒绝他的请求,于是他想抓住我和梅中娥“膘宿”的证据。趁我和梅中娥外出的机会,他从一根水管上爬上了32号房间的窗台,进入室内搜寻他想得到的秘密,甚至想得到一笔可观的现金。可是,他发现的竟是梅中娥那封未写完的信。那封信是梅中娥为了激怒我,让我作选择的时候写给王新生的,竟然被我和梅中娥疏忽了,一直扔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信上的内容是,她下决心跟定了王新生,只要王新生拿五万元作为爱她的表示。王小龙对这封信极为不满。于是悄悄回了一趟老磨坊,想找王新生问问究竟。然而尚未开口,王新生就告诉他,警察已到老磨坊里去过几趟,为的是追捕谋杀朱素珍的凶犯,王小龙分辨说,朱素珍没有被杀死,至今还活着。王新生说他糊涂,是不是杀人罪,主要是看动机和目的。那一刀捅向人家的心脏,不是杀人是什么?王小龙听了害怕,按照王新生的吩咐,躲进了深山。王新生收到了梅中娥与我合作的那封威胁他的信,是邮递员专程送到他手上的。恰巧,收到这封信的第三天晚上,也就是王新生取了存款的那天晚上,王小龙潜回了老磨坊,打算向王新生要钱让他出逃。这情形让杨根生窥探到了。再往后,就只有王小龙如何从老磨坊出走,如何躲过杨根生追踪,翻山越岭到了金坪镇,又如何赶到县城谋杀梅中娥的情况了。

我对这些笔录很不满意,因为没有体现王新生与王小龙在磨坊底层如何预谋杀害梅中娥的情节。这是个很关键的情节啊!它一定涉及到王新生如何激怒或如何唆使王小龙去谋杀梅中娥的真相,有了这个情节的口供,我们就可以马上对王新生发动凌厉的攻势,让他低头认罪了。

这回是我有资格嘲弄老侦探了,我以不满的口气问道:

“亏你是亲自出马,怎么连那些可能牵涉王新生罪行的重要情节也没有问出来!”

“老弟,我知道你对此不满,可是非常遗憾!”陈功摊开双手说:“在王小龙捕后治伤的时候,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不能让他在我们的讯问中死去,我们只能利用医生抢救他的闲暇,断断续续地问,断断续续地笔录,他首先承认的是如何作案的情节。到后来,才逐渐涉及到他如何发现梅中娥,如何发现使他仇恨的那封信的一些情节。当我们刚刚问到他潜回老磨坊向王新生要钱准备外逃时,医生给他换药。我们停止了讯问笔录,留下了名刑警监护着他,我和另一名刑警去医院外面的小吃店用餐,回到医院时,他就自杀了。原来,医生给他换药以后,我们那位同志要上厕所。他利用了无人看护的机会。”

“真是倒霉!”我埋怨道。

“不过,我有个判断。”陈功说。

“判断什么?”

“王新生又一次用谎言激怒了王小龙。”

“怎样激怒,愿闻其详。”

“他说,梅中娥在县城发现了谋害朱素珍的凶手,并且知道凶手是王小龙,要他为保全王小龙的性命,给梅中娥送5万元。”

“你是说王新生把梅中娥对他的威胁和讹诈转换成了梅中娥对王小龙的威胁和讹诈?”

“很可能如此,你想想看,王小龙究竟不如王新生狡诈。

王小龙听说梅中娥抓他的把柄,并要从他父亲那里夺走他的选命钱,岂不怒发冲冠?”

“像是这么回事,梅中娥的信本来是抓王新生的把柄,却被王新生说成是梅中娥抓王小龙的把柄,对王小龙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王小龙没有看到梅中娥的那封信,就断然相信了王新生的话。”

“可是,这只是推理,没有任何证据。不过,通过办理此案,我们得到了更多的启示。”陈功说着,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又转头问我:“你看过这些笔录,又连贯地思索了有关案件的前前后后,可有什么启示吗?”

“我们的对手在想尽一切办法消灭那些知道他的秘密或者妨碍他的继承财产计划的证人和王恩的亲人。”我思考了一会得出一个结论。

“千真万确!这是他必须做的!”

“可是,他目前会如何表现呢?”陈功又问,像是在检验我的判断能力。

“王小龙死了,警察机关通知他办理后事,他必须装扮成悲痛万分的父亲。不过,他还不知道王小龙作了哪些供述,这些供述有哪些对他不利,他是一定想知道的。一旦知道王小龙的供述对他不利时,他就会更加惶恐不安,感到死神在向他步步进逼。”

“对呀!你的分析能力大有长进。”陈功接过话头:“在这种情况下,假如他是一个真正的聪明透顶的家伙,他就会谨慎小心,不采取任何行动,才是最安全的。然而可悲的是,他自以为是,而且那么凶狠,不能容忍有人与他为敌。因此,他会选择时机向我们进攻。当然喽,在进攻的过程中,他也许会装成缴械投诚的样子,让我们失去警惕。”

“他要消灭的下一个目标可能是我!因为我已经没有了警察身份作护身符!”没等陈功说完,我愤怒地大叫起来:“县局到底是什么态度?为什么迟迟下不了逮捕他的决心?如果久拖不决,他可能作出震惊世界的大案!我绝对不能容忍!”

“别激动,老弟!你想尽快把他送上审判台,这我理解,可是我们获得的许多情况,都只是情报和线索,我们还没有得到鬼潭那具尸骨是王恩的直接证据,这样,在诉讼过程中,我们还没有全胜的把握!你知道,他是多么善于狡辩,他会说那些关于他投水以后如何隐藏、如何生存下来等等的情况是因为你对他控告你的不满而作出的报复性的诬陷,简直像梦呓一样令人可笑!”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急躁!老弟,我已经编织了一张罗网,他会自动投入到我的网中的。现在,我们该去看看他怎样装扮父亲,小龙尸首应该运到老磨坊了!迎接战斗吧,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