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子夜捉奸
深夜幽静的老鹰房里,孤独而风韵犹存的女主人守着一蓬火,火光映
着她的脸面,红勃勃的。她一会儿咬着嘴唇,一会儿侧耳倾听;一会儿不
安地站起身来到门边窥望,似乎怀着某种希望,谛听症她所企盼的动静。
再过一支烟,木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黝黑的高大男人走出了屋子。
一
“还有下回分解吗?老弟!”陈功问道。
“当然有。只是不会使人满意。因为宜到现在那案还悬着。”
陈功有点儿灰心,摇摇手说:“看来也不过如此了!比我实践中经历的逊色多了。这样的一个结果,怎么能写进我的侦探小说里去呢?”
“不过,我侦察到了一些出人意料的精彩情节,我敢说,你侦察几十年,也尚未遇到。”
陈功又瞪圆了眼睛:“真会吊胃口!那好,反正无事。我听你继续演说。”
“那你就作好精神准备,我至少要讲一个通宵。”我说。
老实讲,我虽然被领导们视为没有办案能力的低素质警察,我自己也认为缺乏办案的实践经验,但我生性怪脾气,谁说我哪方面不行,我偏要在哪方面试试看。我诚然没有办过多少疑难案件,但也在公安干了这些年。我相信自己学过的逻辑学、犯罪心理学、刑事证据学等等会帮我的大忙。我认为这是轻视我的领导无意中给我制造了一次表现自己的良机。于是,暗暗下定决心,斗胆接受了任务,打算乘机立上一功,让台湾同胞知晓大陆的警察如何忠于事业,或许还能够得到那位老人的奖赏,但我必须在领导和同行面前伪装自己,表面上只是应付,且示以无能,实际上却全力以赴,一旦大功告成,好让同行猛吃一惊。为了伪装得无所用心,悠闲自得,我可以轻松自如,实际上处心积虑,专心致志,为了独占其功,我可以不找派出所的干警做搭档,免得人家说我利用了他人智慧和勇敢,分享我的功劳,实际上打算找一个已经退居二线的“老公安”当参谋,时时为我出谋划策。接受任务的那天晚上,我就把原来所获得的那些情况回忆了一遍,对有些信息进行了整理,发现了如下疑点:
1.王义在遗书中说,其妻朱素珍本来与王恩要好。这是否暗示王恩与朱素珍私通?或者是王恩与朱素珍合谋,诬陷王义盗窃,逼他自尽,然后达到同居继而结婚的目的。
2.王母秀芝说盗案发生的那天晚上王恩在县城看望王小龙,经查证,王恩那天晚上从县城赶回了九龙镇,在哪里过夜尚不得而知。既然王义暗示朱素珍与王恩要好,是否可以推想王恩当晚与朱素珍在一个秘密的地方幽会,也可以理解为王义故意给了王恩和朱素珍幽会的机会,让朱素珍以情为兵,牵制了王恩,而王义就利用这个空隙作案。
3.王义在遗书中说赃款已被烧为灰烬付与溪水。不符合他盗窃作案的动机。他完全可以把钱藏起来,焚钱之说很可能是为了得到这笔钱而故意显示的假象。
4.人死不可能没有尸首。
根据上述信息和疑点,我试著作出如下推理:假如王义真正死亡,他的尸首一定能够发现;假如王恩与朱素珍私通;假如王义的尸首不能在水域发现,那么王义就不是投水自尽,而有可能被奸夫奸妇谋害后埋尸入士或藏在一个秘密之地,那笔赃款很可能藏在丹凤在家中时经常接触的地方。我还断定,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一定会发现王恩与某个女人的不正当关系。我把这些记在一个小本本上,确定了工作的重点,那就是扩大范围寻找尸首,查明赃款去向。
我首先寻觅尸首。五月六日,我聘了当地水性最好的几位年轻人,先让他们用几个罐头瓶装上炸药,做成几个土炸弹,插入两米来长的导火索,点燃了丢入潭底,希望炸弹的爆炸能把尸首掀出水面。但是,几声沉闷的爆炸之后,浮上水面的却是白花花的小鱼。接着我又找了两只小船和两根长达丈余的、食指粗的钢筋条,在钢筋条的一端绑上铁抓,另一端系上长绳,然后把小船划到潭心,把钢筋丢入水中,让水性最好的水手潜到潭底,把钢筋插入“龙洞”,用铁爪搅动,看能否搅着一些人体组织上来,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我很失望,怀着怅然若失的心情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突然发现两边的悬崖峭壁凹凸不平,有的地方呲牙咧嘴,狰狞而又古怪,于是我突然想起一个可能性,倘若那王义水性极好,跳入九龙潭后不曾溺死,而是游到潭边的岩穴、孔隙之中藏了起来呢?因此我让大伙在水潭两侧的峭壁上寻找孔隙,只发现右侧的右壁上有两条深深的裂缝,却宽不过五寸,根本不能容人藏身。有些呲牙刚嘴的地方,虽然可以容人,却无遮蔽,倘若有人蹲在那里是很暴露,很难不被冲入江河,难以寻觅了。我所能做的;只有在赃款的调查上下功夫了。
我对王义的木屋进行观察,企图发现自然之神为不法之徒创造的收藏非法所得的秘密场所。我发现他的木屋后面有一块几畦葱绿的菜地,菜地边缘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隐藏着一个堆积肥料的草棚。我走进草棚,意外地发现一块地面上留有火烧过的斑痕,上面的灰烬都被刮走,但看得出有人在这里焚烧过纸张一类的东西。四下搜寻,果然发现一张未烧完的尚有半截的人民币,是100元的,几个伟人的图像还清晰可见。我想,这是王义留给办案人员的证据,证明他焚烧赃款属实。然而,我从中发现了一个矛盾现象:既然他想以此证明赃款已经烧尽,为何只留一张半截的已经烧糊的钞票。而不是将一大堆灰烬都留在这里让办案人员作鉴定?如果说他刮走那些灰烬是企图销毁罪证,为何又留下这半张钞票作为证据?也许刮走灰烬是风力所致?也许这半张钞票是他的疏漏?也许他根本没有烧过那么多钱,而是烧了其它的纸张迷惑警察,而将那大笔赃款转移到一个秘密地方。
一定是他企图断绝警察寻赃之念的诡计,我为自己的这个“英明判断”而兴高采烈。
我带着一连串的疑问和猜测,再次踏进了王义的家门。正好,朱素珍和她女儿丹凤都在家里。这时,我才发现,这个女人没哀伤的时候确是风韵犹存,尽管徐娘半老但面皮白净光滑,体态也算得上丰腴:她女儿丹凤也正在妙龄,十分俊俏。我禁不住心中震惊:难道这朱素珍与王恩真有私通?因为珍重与王恩的奸情,与王恩合谋诬陷了王义,然后谋害了王义,诡称王义投水自尽?
但是,王义的遗书是王恩或朱素珍能够伪造的吗?
我暂且搁下这一疑问,与朱素珍作了些寒暄,然后将丹凤带到乡派出所,想通过她打探赃款下落,但是询问的结果并不能证实我的推断。在其父亲作案前后的几天里,她并没有在家,直到王义死后,她才听到消息从学校赶回,根本没有机会接受父亲的赃款或者听取他的嘱咐。从那遗书上也找不到一星半点关于赃款的暗示。她坦白地告诉我,她绝对不会相信父亲会把他处心积虑偷来的财富烧掉。假如真有那三万元,做父亲的一定会为她这个独生女儿着想,为她的前程派大用场,她正是为了弄明事情真相才利用假日赶回家中,向母亲询问有关情况的。她很怀疑父亲是否真的做贼偷伯父的钱财,她要求公安机关进一步查明案情。
“那么,你父亲的遗书如何解释?有人能够摹仿他的笔迹制作假遗书么?”
“你是说我伯父?不,他只读过初中一年级,字迹与我父亲完全不一样,他摹仿不来。”
“你母亲会写字吗?”
“她只在中学读一学期,更写不出父亲那样的字来。”丹凤不加思索地回答着我的问话。忽然,她两眼愣了一下,脸“刷”地一下红了,不用说,她明白了我问话的用意。我也不便再问。在一个女孩子面前问她母亲的隐私,是不大道德而且很难堪的。
直到此时,我才真正相信领导的安排是英明正确的了。在警力缺乏、案件增多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安排侦探高手为此案耗费精力的。我忽然产生了无所作为的思想,打算再作一些鸡毛蒜皮的调查,拿着那中张人民币回民局去向组织上交差,剩下的调查对象并不多,除了那个双目失明的老妇人秀芝,就只有那天在老磨坊碾米的治安主任杨根生了。戳返回九龙村。找到场主任的家。
“你们村里还有谁的字迹与王义的字迹相像?或者说谁有可能摹仿王义的字迹?”
我怀疑王恩用金钱收买了二个能够摹仿王义字迹的人。“据我所知、本村没有任何人能够摹仿王义的字迹。恕我主观武断,假遗书的怀疑是不可能有还据证实的。”
“那么,我再问你,你的确相信王义是投水自尽的吗?”
“听你的口气,对王义之死还有怀疑?”
“都说他投水自尽,可我始终没有发现他尸体。”
“这个我也想不清楚,弄不明白,不过,那天王恩急急忙忙叫喊着王义跳水自杀是千真万确的。”
“你是否能够谈谈朱素珍与王恩的关系如何?”
杨主任诡秘地笑了,然后反问:“难道你怀疑朱素珍与王恩私通,先给王义加上个贼名,然后用计将王义秘密处死,接着又伪造王义畏罪自杀的假象?”
“正是这个疑问。我知道王恩丧妻两年,在生活中忍受两年的孤寂是很难的,你是否了解王恩的私生活?”
“这个,我没有证据,不过,王义的遗书不是有话涉及到这个问题吗?”
我心中暗暗吃惊;杨主任也有同样的怀疑。难道侦查的结果真的会证实我的推断:是一起谋杀案?看来,我的调查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不能这样草草收兵,而必须留在这里,作一番更深入更秘密的调查。于是,侥幸取胜的心理又让我精神倍增。我请求杨主任帮我一次忙,在当地放出口风,说是公安人员已经再次呜金收兵了。然后,我选择了一个能够让群众看见我撤退回县的机会,当着那些插秧村民的面,精神不振地打道回府。其实我是采用欲进故退的“孙子兵法”,天黑时分,我杀了个“回马枪”;与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悄悄回了那个山湾,住进了杨根生家中。半夜时分,我们秘密来到朱素珍屋后,但见屋里亮着电灯,从板壁的缝隙中窥视,发现丹凤已不在家中,孤独的女主人守着一蓬火,火光映着他的脸面,红勃勃的。她一会儿咬着嘴唇,一会儿侧耳倾听,一会儿不安地站起身来到门边窥望,似乎怀着某种希望,谤听着她所企盼的动静。再过一支烟工夫,木门“吱扭”一声开了,是王恩走进了屋子,那女人似乎心有怨尤,冷冷地说:
“你不是说天一黑就来的吗?等得我心中火燥!”
“我怕人看见。”
“你来干什么?王义在时,你连我的门都不进,王义死了,你却来了。”
“兄弟不在,怕你孤寂,来看你。”
“用不着这样假慈悲。如果你不告状,他怎么会寻短见?”
“我没想到他心地这样狭窄。不过,你们夫妻不是感情不和吗?你不是恨他不爱你吗?告诉你,这个情况我早就看出来了,王义在外面有更称心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
“可我并不希望他死。他死了,我怎么办?我依靠谁?依靠你?我知道你没安好心。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随你的便。我反正要个男人!”
“小声点,警察刚撤回去,俺俩个就拉扯到一起,就不怕人家怀疑是我们合谋害死了王义?”
“那你半夜三更跑来干什么?”
“我是来找你商量。”
他靠近朱素珍,话音渐渐低了下去。过了一会,朱素珍的声音却激动起来:
“我的确没有发现那笔钱藏在什么地方。你既要我的身子,就该相信我!不然的话,你永远别想沾我!”那女人说着,竟嘤嘤哭泣起来。
“别这样,让人知道了可了不得!”
“我不怕人家知道!现在,你没有堂客,我没男人!”
“我只想与你悄悄的那个,公开成夫妻的话,人家会说做哥哥的占有弟弟的妻子,特别是怕警察怀疑我们合谋了王义的性命”
“管哪些干什么?怀疑要有证据!世界上兄弟媳妇配哥哥的多着呢”
“混账!你不是主动来吗?你如果不想沾惹我,半夜三更跑来干什么?”
王恩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向那女人靠拢,女人顺势倒在他怀里。
“我反正是你们王家的人了,王义不在了,跟你也一样。可是,从今往后你不能变心,如果变了心,我就去报案,说你与我合谋害了王义。这兄长与弟媳私通就是证明,让你我死在一块儿!”
“看来,你真的爱我了?”
“你感觉到了就好。”
“说实话,我真的喜欢你。你知道,我好久没和女人睡觉了,既然这样,就别干磨着,到床上去。瞧你这饱饱满满的xx子。”
二个相互搂抱着,亲昵着,双双拥进内房。事不宜迟,我立即踹开后门,采取了行动。
二
故事讲到这里,我故意停顿片刻。我看看陈功是否有心思继续听我叙述。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有些无聊?如果这样,我就闭嘴。”
“正好相反!”陈功望着我说:“我不喜欢没有结局的案件。”
“那好,我继续讲,不过,你必须耐心点儿。”
当我闯进那幢房子,那对男女正在宽衣解带,却没来得及发生实质性的倒凤颠鸾。那王恩打着赤脚从另一个开着木门夺路面逃,消失在黑夜里。我本来打算以他们的奸情为突破口,发动一场凌厉的攻势,撕开我所推断的奸夫奸妇合伙谋害王义的内幕,否定王义的盗窃和投水自尽。可是关键时刻捺不住性子,掌握不了时机,行动过于草率,结果只抓了那个妇人。她矢口否认通奸的事实。而我只能让我的“搭档”作证人。从法律上讲,我“同伙”的证言是缺乏力度的。实物证据呢?仅仅是奸夫留下的一双黄色的人造皮鞋。朱素珍分辨说,是王义生前从哥哥王恩那里穿来的。这真让我恼怒,很想揍她一个耳光。不过、我也暗自庆幸,终于掌握了一条新的线索,使那起悬案有了转机。我暗下决心要把此案追查到底。于是打算与王恩进行正面交锋。
第二天,我记得是五月十日。从发案到那天刚好一个月。我重访了那个老磨坊。
当我走进屋子,发现水碾水磨停止了转动,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一群麻雀从窗户飞进屋子,在碾盘的石糟里寻觅残留的谷物。王恩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只美丽的锦鸡,关在小竹笼里,正悠闲地给它喂食不知名的小果实和蚱蜢一样的小虫。他母亲不知什么时候信了天主,胸前接着一个十字架,干瘪的嘴唇不厌其烦地张合著,似乎在念四圣经之类的词汇,我心中不由得十分怜悯这位老妇人。她双目失职,人间的许多阴谋诡计她难以识别分明,只好以信神信佛的意念来支撑自己的精神,她大概是因为王义的死伤透了脑筋,才这样念念有词祈祷天主的吧。经过询问,果然如此。半个月前,外县一位基督教徒来到九龙村传教,她和本村的数十名村民缴纳了会费,得到了一枚十字架,学了几句圣经、就成了教民。
不过,我所掌握的情况表明,刚刚在穷乡僻壤发展起来的教会绝不会与王义之死有牵连,老妇人秀芝的十字架也不可能与王义之死有任何关联;我只打算对王恩作调查。“我知道,你会找我的。”王恩见我无意询问他母亲,就主动拉上正题。他给我倒茶递烟,开诚布公地说:“自从那天晚上的事被体发现以后,你就认为我和朱素珍有某种默契和阴谋,于是改变了看法,认为三万元被盗是我精心设计的圈套,怀疑我和朱素珍合谋害死了兄弟王义,甚至怀疑我谋夫夺妻。你今天来就是专门来调查这件事情,目的就是要证实你的推断准确无误,我说的没错吧?”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而且将嘴唇几乎抵在我的耳边,似乎是伯老妇人秀芝听到而引起她的不安。但他目光冷淡,神态自若,使我非常惊讶,想不到他竟然洞察我的心机,而且先发制人,作了这样坦率的开场自。不过,我对他那意欲维护他母亲心神安宁的心情表示神会,于是让他带我走出屋子,走过一段石级,跨过那个长满青苔的木闸,顺着水渠而上,到了九龙飞瀑边缘巨石之上,在这没有第三者在场的地方,我们可以深入地会谈,还可以欣赏瀑布的壮丽。他没忘记提着那个鸟笼。
“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那么请你接着说下去。”我坐了下来,准备发动一场舌战。
“是的,我打算利用这个机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包括我的思想。即使你不找我,我也会找你的。”他的声音非常响亮,似乎是怕瀑布的喧嚣盖住了他的话音:“不过,我首先要告诉你的是,你不愿意听到的结论。”
他打住话头,用一根草茎梳理着锦鸡的五彩羽毛,显得那样漫不经心。
“但说无妨,我不会那样主观武断。”
“那好,我要说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结论:你仅仅根据我和朱素珍幽会的表面现象就作出我和她谋害了王义的推断是错误的!”
我又吃了一惊,盯着他的眼睛。
“你别惊讶,我会给你说个明白。你知道我的妻子在两年前离我而去,我已经做了两年光棍。可是我不过四十出头,我需要女人!”他把那根细细的草茎举起来一挥,像挥舞着一根指挥棒:“我与素珍相会,是生理上的需要,而不是阴谋的继续。”
“指挥棒”划了个弧形落下来,像是一槌定音。
“可是,使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和朱素珍似乎并不是在王义死后才苟合的,而是在这之前就有了暧昧关系,有了这种关系,就希望占有她。这符合一个需要女人的光棍的心理,于是,这个光棍就想办法搬掉王义这个障碍物,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不,绝不是这样!在那天之前,我绝没有沾过她。老实说,我之所以咬定是王义偷了三万元,是因为那天晚上我从县城回来后在王义家中喝酒,素珍也陪我喝。他们夫妻二人将我灌醉了,并让我在那里休息。我稀里糊涂地在那里睡着了。半在醒来时发现王义不在家,朱素珍说他去了学校,但我后来调查,那天晚上王义根本没有去过学校,我敢肯定,这就是他偷钱的时间。我母亲也证实那天晚上有人去过磨坊,她老人家还以为是我,回答他的问话的却是正义!这难道还有错吗?至于王义死后我去素珍那里做了那种事情,除了生理上的需要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你说清楚。”
“我是想通过和地发生关系,摸清那三万元去向的底细,照你们警察的话说,是想做一回侦探。你们公安机关没能力帮我查明三万元的去向,我只好自己当侦探。”
“你不相信那三万元全都烧毁了。”
“当然。”
“有什么证据。”
“没有,只是王义一家需要钱用,既然作案得逞偷钱到手,又何必烧毁?他即使死。也会把钱留给丹凤或素珍。你相信我的这个说法吗?”
“相信。你说下去。”
“女人是个最多情的动物。特别是朱素珍,我知道她需要男人。于是想通过与她发生关系,让她成为我的知心人,然后,她就会告诉我所有的秘密,包括那笔钱。我知道,多情的女人也最容易上当受骗。”
“然而,她那天晚上对你说过,如果你变了心,她就去报警,说你与她合谋害死了王义,这作何解释?难道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是她要挟我!”他愤怒地掐断了那根逗弄锦鸡的草茎。
“要挟你与勉私通?婚后与她成婚?她男人因为你的控告而投水自尽,她本来就应该记恨于你,为何这般死心塌地地爱你?这作何解释?”我步步进逼。
“她是否真心爱我,我说不清楚,但是有两个事实明摆着,第一,她没有了男人,必须找个男人做依靠;第二,她知道我因为父亲王季英的支持,经济条件会很好,她跟我过日子会享受到幸福与快乐,比王义偷我的钱来维持她一家的生活要舒服得多。”
我哑然无语。看来,我对生活了解得太少,对现实人们的心理状况研究太贫乏无知了。不过,我还没有得到足以否定王恩和朱素珍合谋害死王义的证据。我思考了一番,突然发问:
“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和朱素珍合谋害死王义?”
“我可以绘你提供一个证人,她看到的情形是王义自己跳进九龙潭,而不是我或者其他任何人把他推下九龙潭。既有人证明我和朱素珍都没有谋害他人的行为。那么,你的怀疑就毫无根据!”
我瞠目大惊。
“证人是谁?”
“她是个女人,名叫梅中娥,是王义的情妇。”
“她是怎么发现的?”
“就在王义投水自尽之前约一个钟头,梅中娥曾经到王义家中找他。朱素珍讨厌这个女人,告诉她说,王义刚刚出去了,往九龙潭、老磨坊方向走的,大概是拢我这个做哥哥的澄清盗窃案的事。梅中娥就往九龙潭方向走,她刚到九龙得的岸边,无意中朝飞瀑上面打望,她惊讶地看见王义站在瀑布口边缘的岩石之上,纵身往下一跳。”
“当初警察来调查此案,梅中娥怎么不出面作证?”
“据我所知,这个梅中娥本来就是王义的情妇,她伯自己与王义的风流韵事被警察知道,就一直没有出来作证。况且,你们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证人。”
“你怎么到如今才说出这个证人?”
“因为我感觉到你们警察在怀疑盗窃案的真实性,尤其怀疑我和朱素珍合谋害了王义。你们不会相信我的证词,我也苦干没有其他证人给我作证,证明王义是自己投水,而不是我推他下水。我多么希望有这样一个证人。于是我就思考,并且寻找。我忽然想起了梅中娥是王义的情妇。虽说王义长得与我一样不算好看,脸上还有雀斑,但是他与我一样强壮有力。我相信一个强壮有力的男人特别能让那种风骚女人满意,她与王义的关系一定比一般夫妻更浓,王义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一定知道,说具体一点儿,他两个人只要两三天不见面,就会互相寻找。我猜想盗窃案发生之后,王义肯定没与梅中娥会面,梅中娥肯定出于某种关心要找王义。这样,我就去问了梅中娥,终于不出所料,她不仅找过王义,而且看见王义投水自尽。她说,她为王义的死流过眼泪。但不敢明目张胆。因为怕人议论。”
“你说得煞有介事!不过,我仍然怀疑海中娥难道仅仅为了满足风流的欲望而与王义私通。”
“你到底无愧于警察称号。还有一点我忘了告诉你,梅中娥长得蛮漂亮,按说,她不该爱上我兄弟王义这样的人,但是她家近几年穷得叮当响,而王义教书有工资,可以给她赞助,她与王义要好的根本目的是要钱。”
“这就对了!现在请你告诉我,梅中娥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哪里?身世如何?她与王义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故事?”
“哦,这个你还不明白?亏你是家乡人!难道没有听到过梅中娥如何漂亮的名声和她如何嫁人的故事?让我告诉你吗。她的娘家就在黄龙坡;离九龙村不过个把钟头的路程。她读过高中,但因为娘家穷,高中未毕业就停学了。她长得有姿有色,出嫁前在黄龙坡村当了两年民办教师,因为不能转正又当赤脚医生、办了药店。二十一岁那年,出嫁到九龙村红光生产队,丈夫名叫杨清明,是个出色的栽缝。八十年代初,杨家在本村算是富户,住的是砖房、当初杨清明求婚时对她作过许诺,说是由他疏通各级领导的关系,婚后让她当民办教师,两三年内转正,端上个铁饭碗。梅中娥见有这样的好事、就答应了这桩婚事,谁知,出嫁不久,上面实行改革开放的政策,杨清明想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发财,上县城贷款办起了服装厂,把为妻子谋铁饭碗的事淡忘了。梅中娥虽然当上了民办教师,但始终得不到转正的机会,正好王义与她在一个学校,王义看出了她的心思,就利用杨清明不在家的机会,经常与梅中娥接触,宣称自己在教育界如何神通广大。并用小思小惠引诱梅中娥、时间一长,两人就弄到一块儿了。王义常常溜到梅中娥家里过夜,有时星期天也借口学校有事不肯回家,并在学校宿舍里支床搭铺。有一次,深更半夜的,梅中娥正在家中与王义偷偷做爱,没想到杨清明突然回家,好事败露,杨清明忍不住告了一状,梅中娥连民办教师的资格也没了,正在这时候,杨清明的服装厂也因销路不畅,产品积压亏了血本,欠债近十万元,使得梅中娥不仅享福无望,而且深恨杨清明捉奸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她狠心地与杨清明分居,带着八岁的女儿杨媚,在学校旁边办了个‘卫生室’,重操旧业当起了女郎中。那以后,王义的工资就几乎没有落过朱素珍的手,朱素珍说是王义把钱嫖女人了。但王义与梅中娥到底干过多少风流事,我可不知道。不过,这事是可想而知的了。”
听着王恩的叙述,我脑海里突然产生一个疑问:倘若王义真的不惜以金钱博得梅中娥的好感。他一定会把那三万元赃款的一部分贡献给他的情妇!如果那笔赃款没有烧尽,是否给了梅中娥呢?仔细审度,似乎又不大可能。因为,不管王义与朱素珍的感情是多么冷淡,他毕竟有个女儿王丹凤。他是个有理智的人,不可能用牺牲自己的性命才保住的那笔赃款去取悦一个情妇、而不关照自己的女儿。照这样分析,他一定是在死前将赃款交给朱素珍了,难怪王恩采取那样的方法对朱素珍进行侦察,我这样思考着,向王恩提问:
“你说与朱素珍密切关系不过是你了解赃款底细的方法而己,那么,朱素珍告诉你有关情况了吗?
“刚开始就被你们搅乱了!她能告诉我什么?”王恩愠怒地叫道:“在没有确定我和她的正式关系之前,她什么也不会告诉我!她是个有心计的婆娘!她原来并不喜欢我,只是因为听说我可能继承大笔财产,才愿意跟我的。”
“她的想法并不奇怪,她丈夫是因为你那笔钱死的,你有责任照顾她,你是否打算跟她一起度过今后的时光?”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与她亲近不过是一种调查摸底的方法,我爱她干什么?让社会上议论我霸占弟弟的妻子,让你们警察怀疑我谋夫夺妻?”他说到这里,突然显出财大气粗的样子大言不惭地叫道:
“至于讨女人的事,我当然是要做的,对我来说,这并不难!不妨说句心里话,现在的王恩今非昔比,以前我穷,没有女人看得上我,如今我有了钱,讨个漂亮的黄花闺女也不是难事。我父亲早就来信来电报了,不久,我就会得到一大笔钱,可以像城里人一样,买一栋小洋楼住上,找一个好看的女人做妻子。你不信?我把父亲的电报和信件拿给你看。”
他回到了磨坊。在他进屋拿取信件的当儿,我正好有时间欣赏阳光照射下的瀑布景色。瀑布的水头扑打着水面,堆起白雪似的水花浪朵、溅起团团水雾,阳光斜射着水雾,现出彩色的弧形光带。我一面惊叹这彩虹的壮观,一面却想入非非,希望那彩虹的光带下面浮上一具尸体。
“这是我们这儿常有的景象。说实话,倘若不是父亲要我离开大陆去继承财产,我真舍不得离开这个老磨坊。你看,这是我父亲的信件。”
我正胡思乱想,王恩重新来到我身边。我将些信件、电报测览了一遍,但见上面写的并非全是金钱、家产的消息。
第一封电报上写的是:“王恩儿,父病重,正在治疗。有机会携母来台,父悬望。甲戌年亥月二十一日。”
第二封电报上写的却是王季英痊愈的消息:“父病愈。来台不易,可缓。”时间是甲戌年十二月九日。
第三封是信件,写了两页纸,说了些惦念秀芝母子的话,还提到了那起盗窃案,说是要给大陆警察机关写信,要求警方尽快破案。如果真是王义偷了,赃款就不必追缴了。还表示了他的惭愧之心,说他原本应该给王义两万元的,以答谢王义对王禹的尽忠尽孝之心,还许诺下一次回大陆,会给朱素珍母女一点慰问的表示。时间是乙亥年四月二十五日。
还有一封信是九五年春节前夕收到的,上面果然写的是关于财产继承问题。王季英写道,他在台湾约有三百万元的家产。可是后妻没有给他生下儿子,只有两个女儿,都已出嫁,继承祖宗香火就只有王恩了。他打算把这些财产分作五份,前妻秀芝和儿子王恩可得一百万。只是去台办理继承事宜需要早做准备,从现在起就该向公安机关申办去台的有关手续。如果实在办不好,他就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将家产拍卖,明年来大陆时将钱带过来,如果大陆欢迎他在家乡定居,他或许考虑在九龙潭附近建一栋别墅,与妻儿共度晚年。只是拍实家产可能会引定嫌疑,特别是他曾是台湾当局的军政人员,台湾方面是否允许尚不得而知,两个女儿也有疑虑。
看到这些信件,我觉得原来对王恩和朱素珍的猜疑多么司笑。我完全相信王恩没有长期占有朱素珍的动机。相信他完全可以用金钱的魅力征殷一个促看得上眼的女人,即使是一个正值妙龄的美女。我突然想起这桩继承财产的消息可能在这穷山村引发震动效应。
“我祝贺你的幸运。不过你继承财产的消息,知道的人有多少?”
王恩做出神秘的样子把手一挥说:“这个你就放心好了。这对我来说虽然不算机密,但是我知道如今见钱眼红的人多,我提防着呢,父亲也是明白人,所以,关于金钱、财产的消息在电报上是见不到的。他只是在秘函中说明,外人是看不到的。不过去年父亲回来时送我一万美金风声蛮大,全村人都知道,王义更清楚,而且眼红。后来就有盗窃案发生。那以后,父亲每次来信都要求我保守机密。”
“你仔细回忆一下,既然全村人都知道你有个富足的父亲,羡慕你,而且向你打听消息的人不会少。假如有个被你看得上眼的女人打听,你会不会告诉她,甚至用关于钱的消息去征服她的心呢?”
王恩像是突然发现我并不愚蠢似地,对我笑了起来:“看不出你挺精明!你是认为我一定能够找个漂亮女人过日子?”
“不错,像你这样准备接受一大笔财产的中年男子,在感到自己已经没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肯定耐不住寂寞,对女人的爱心肯定会有一次大爆发。另一方面,某些羡慕你或想与你共享荣华宝贵的女人,也肯定会向你打听,甚至追求你。你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吗?”
“算你是个侦探!懂得人的心理,告诉你,只有一个女人。”
“谁!”
“就是那个梅中娥。”
他这样说着。满脸的得意神色。
我感到吃惊。那个梅中娥原来做着王义的情妇,王义刚死不久、就迅速投进了他哥哥王恩的怀抱,金钱的魅力何其大焉!我抓住这条线索,紧紧追问:
“她在什么时候?怎样打听的?你怎样做的?”
“你是否盘问得太深入了?这已经涉及到个人的隐私了。好,这样说吧、既然你追问到这个情况,若不毫无保留地说完,你还真以为我和梅中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甚至又会回到我谋害王义的老问题上去,认为我想占有王义的情妇而杀了王义。这样,梅中娥这个证人的证词也没有任何作用了。实说吧,中娥与我没有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一直认为中娥那个女人很漂亮,而且风流多情,能够得到她,肯定艳福不浅。我曾私下想过,兄弟王义真是有福,落个膘女人的风流名也值得。王义投水自尽以后,我为了找证人,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并且找到了她,她说的确在九龙潭口的岸边看见王义往下跳,这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不过,那天我并没有发现她对我有好感。过了几天,大概是四月二十一日,我又在村小学看到了她,她说要跟我到这老磨坊里来一趟,我当然欢迎,她到老磨坊后对我说,王义死了她很难过,世上再也找不到那样多情的男人了。然后,她用心地盯着我看,是看我长得如何,还是想得到我的同情,我不得而知。只是被她的美貌多情打动了心,也就试探说,我没有女人了,很寂寞,恨不能有她那样的漂亮女人在身边。她多情地看着我笑,却不肯回答是否愿意与我偷偷地爱上一回。过了一会儿,扯了些家常白话,她就问我能继承多少财产,以后打算怎么办?在漂亮女人面前,我一时多情,而且冲动,禁不住想用财富打动她的心,这样,我就向她炫耀父亲的来电来信,有一封信还让她拿走了,她说,要把我父亲的信给她娘家人看看,让她父母知道,女儿交上了一个有钱的男子汉。”
“后来呢?你们做了那个事了?”
“这就别问了。你自己判断得了。”他例开大嘴只笑,流露自豪而又惬意的神色:“可想而知的嘛!可想而知的嘛!哈哈!”
“那天以后,你是否与她有了更深入的来往!结局会怎样!”
“结局怎样难以说定,要看事情的发展。我仅仅知道,我从内心是喜欢她的,她也已经与杨清明闹离婚了。”
“这是真的?”我不由得十分惊讶。这个与自己的丈夫没有真情,常常与野男人约会欢爱的人,在野男人死去之后本该回心转意,回至丈夫的怀抱,为何与丈夫彻底决裂?难道王义死去一个月之后,就真心爱上了野男人的胞兄王恩?其感情的转移何其速也!
“是真的!到时候请你喝我的喜酒!”王恩真诚而又坦率地叫道。
“你真是艳福不浅!可是,我要忠告你,别再给犯罪分子谋取你的金钱的行为创造机会。”听完王恩的叙述,我感到自己以往的种种设想被粉碎了,但是,原有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新的疑点又在产生。我不甘心失败。我必须会一会那位据说漂亮而且风流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