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
当韩瑞文第三次放下电话时,他的母亲在沙发一隅,冷眼旁观,实在再也忍不住了,便道:“我看你就算了吧!人家分明是不想见你,所以才会不听你的电话!”
对于母亲的冷语,韩瑞文有点不甘心,便答道:“也许她上了洗手间,所以听不到电话。”
“上洗手间也去不了那么多时候吧?我看你都已经打了半个小时电话了。”韩太太好象故意要刺激儿子似的道。
“但女孩子上洗手间半小时也不多呀!”韩瑞文明知自己的理由薄弱,却仍不服气地反驳着。
“你自己看看表,约人家看七点半的电影,说好了六点钟去接的,但现在都差不多六点了,连电话都没有人来接,分明就是避开你,你这还不明白?”韩太太说着,又道:“你倒不如跟我说清楚,究竟去看电影,还是在家吃饭?免得到头来我没有煮你的饭,等会儿你却灰溜溜的跑回来问我有没有饭吃。”
给母亲那么冷嘲热讽,加上拨了半小时电话也找不到人,韩瑞文本来心情已甚差,此刻无异雪上加霜,登时便跳起来,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回来要你再煮饭给我吃,我这就出去接妤雯了!”
就在他冲出大门时,韩太太仍在背后道:“别枉费心机了,她根本是故意避开你的,去也是摸门钉而已!”
韩瑞文听了母亲不停泼冷水的讽刺话,气得肺都要炸开来了,但时间急忙,不想折回去与她争辩,只好用力的关门,以泄心中的愤懑。
出了大门,望望手表,还有十五分钟便到六点,还好,他的女友张妤雯家离他不远,但韩瑞文还是担心会迟到,便随手截了辆的士登上去。
“十一元半也坐不完的车程,也不知现在的人怎搞的,脚长出来不是用来走路的!”登上的士后,司机一听地址,登时寒了脸,虽然开了车,却出言讥诮。
若是平日,韩瑞文一定会反唇相稽,尤其在家中已受了满腹的气,但为怕在车内与司机吵起来,耽误了时间,只有哑忍。
司机看见韩瑞文不敢作声,更加得意,一直不停口,指桑骂槐的,直骂到张妤雯的住处楼下停车为止。韩瑞文望望表,已差不多六点,本想下车才发作,回骂司机几句,现在只好匆匆付了车资,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赶忙下车。
一口气上到张家,心里还噗通噗通在跳,担心着一切会被母亲不幸言中,张妤雯真的为避开自己而不在家。
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伸出因紧张而变得轻微发抖的手,便去按门铃。
等了一分钟,没有人应门,韩瑞文的心开始往下沉。看样子,自己的母亲没有料错,张妤雯故意出去而拒绝自己的约会。
“昨天明明跟她约好,她也亲口答应我的,没有理由这样耍我吧!”
韩瑞文有点不服气,他看中张妤雯,是觉得这个女孩子有气质,文静而又大方,性情温婉,绝对不似玩弄感情的人。
他越想越不服气,正想再次按铃时,门竟自里面打开了,应门的人正是张妤雯。
但见她的头上裹着大毛巾,毛巾外还有些湿濡的头发露出来,显然是正在洗头,听到门铃响,才匆匆的走出来应门。
而她看到门外站立的韩瑞文时,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咦!怎么你这时候会出现的?你不是说今晚临时有事吗?”张妤雯问。
“我说今晚临时有事?怎么会?我们不是约好了,六点来接你,先去吃饭,然后看七点半的电影吗?”韩瑞文见到张好雯在家,已经十分开心,所以仍以很轻快的心情道。
“进来吧!”总不能站在门前说话,所以一脸狐疑的张妤雯还是先让客人入内。
“我刚才还打了三个电话来,都没有人接听,我多担心你不在家。”韩瑞文想起母亲在自己出门前的讽刺,便道。
“我真的是刚回来的,怎么了?你打了许多次电话来?我因为今早接到你电话,说今晚要取消约会,所以刚刚才回来。由于一头大汗,便洗头了。”张妤雯解释着,又好奇的问:“对了,你不是今晚有事吗?怎么突然会来到的?”
韩瑞文巳是第二次听到张妤雯说自己今晚有事要取消约会,这时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说我早上打过电话给你?”
“不是吗?你今早打到公司去的,还是我的同事阿祖接的,你还跟他聊了两句,才由我接听电话,你说今晚临时有事,要取消约会,所以我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你突然会出现!”
“我……”
韩瑞文张口结舌,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着张妤雯,很冤屈的叫道:“今早我特地出去戏院排队买票,怎会打电话说取消约会呢?”
“你说什么?”张妤雯对他的否认,反应也是十分错愕,“你说你没有打电话来?”
“我没有哇!”韩瑞文说着,还深恐她不相信,便从皮夹子里掏了两张戏票出来,递与她道:“你自己看看,戏票我都买好了,怎会临时取消约会?”
“但你明明打电话告诉我有事的,你开什么玩笑?”张妤雯坚持着。
“会不会是有谁跟我们开玩笑,假扮我的声音……”韩瑞文如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别把我当作白痴好吗?怎会有人这么无聊?而且,阿祖和我先后跟你讲过话,难道我们两个人一起把你认错吗?”张妤雯对于韩瑞文矢口否认自己打电话推去约会的事,开始有点愠意。
“但我真的没有,我自己有没有打过电话,难道我会不知道吗?我可以发誓,我实在没有打电话给你!”韩瑞文说话时,为要表明自己清白,便竖起三只手指来作发誓状。
张妤雯见他这模样,变得更加不悦了,说:“你没有打过电话,然则表示我冤枉你了?算了吧!就当我冤枉你,对不起!我今晚真的没有出外的打算,戏票无谓浪费,你找别人看吧!”
韩瑞文听到张妤雯的口气不对,急得脱口就道:“不!我不是说你错,就当我误会了你,请你别生气,我们现在还可以赶得及去看电影,我等你把头发吹干,我们不要再争论了吧!”
“是的,这根本不需要争论!”张妤雯答道,便把大门拉开,口气冷得似冰,“对不起,我晚上还有事,请回!”
“这……”韩瑞文还想争辩,但一来人家连大门都打开的下逐客令,二来,这时候彼此都有点生气,若再分辩下去,也不过是火上加油,故而,只有快快的说:“好吧,我先走一步,再通电话。”
张妤雯也不应他,待他走出门外,连再见也不说一声,便立刻把门关上。
站在门外的韩瑞文简直沮丧到了极点,满肚子的冤屈无处发泄,这教他不由自主地有点恨自己的母亲。
出门前,母亲冷言冷语的预测,没想到全部中了,他几乎有个冲动,想马上回家跟母亲吵架;可临出门时却已夸下海口,不会回家晚饭,没有理由这刻灰溜溜的回去,又被奚落一番。
虽然口袋里两张戏票仍在,但韩瑞文哪里还有心情看戏?独自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荡,终于跑进一家酒吧喝闷酒去。
这不是头一次了,也不晓得是什么缘故,无论是交男性朋友或女性朋友,明明交往得不错的,后来总是忽然之间就生出了误会,然后人家便不肯再与自己往来。
这种情形屡试不爽,尤其每当他交了女朋友,感情正在萌芽时,就会发生类似刚才的事,终于使到一段明明可以发展的感情无疾而终。
今天与张妤雯的误会,对韩瑞文说来,其实不是太意外,过去他有无数经验;只是今次令他十分不甘,因他明明没有打过电话推说约会改期。?
越想越是气恼,恨不得马上回去跟张妤雯解释。他对这个女孩子十分认真,很希望与她发展感情,但看样子,又会像过去那样,被误会为出尔反尔的人,恐怕张妤雯再也不肯与自己交往。
他是透过旧同事阿祖而认识张妤雯的,刚才她曾透露,自己今早打电话去推约会时,还曾说自己与阿祖聊了几句,于是,忍不住便打电话给阿祖了。
“怎么回事?你推了说今晚有事,忽然又上门去找人家,人家没有心理准备出去,拒绝你,理所当然!”阿祖拿起啤酒,听完韩瑞文的诉苦,倒是一点也不以为然的说。
“唉!现在我找你谈的就是这个问题了,根本上我就没有打过电话取消约会,她说我今早打过电话去公司找她,还跟你聊过几句,阿祖!大家是旧同事,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
阿祖瞪着韩瑞文,好象没有听过比这更荒诞的话似的,惊叫起来:“老韩,你不是开玩笑吧?今早你明明打电话到公司来,还是我亲自接的;你在电话还跟我说,你母亲托人介绍女朋友给你,约了在今晚吃饭,推也推不掉,只好再约张妤雯。你还在电话叫我千万不要泄漏秘密,别让张妤雯知道,你这么快便忘了?”
“我……”韩瑞文张口结舌,“我哪里有说过这种电话?我母亲从来不会托人替我做媒的,你别胡说!寞非张妤雯就是听了你这话……”
未等韩瑞文说完,阿祖的脸已变了色,很认真的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管你的事?你打电话来公司是千真万确的事,到底你与张妤雯搞什么鬼,我可是一点知道的兴趣也没有!”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什么我母亲替我介绍女友这种事,完全子虚乌有。我可以发誓,我根本从未打过电话到你公司来,我不明白怎会有这种误会的?”韩瑞文见到阿祖发脾气,连忙婉转的解释。
“你还说没有打过电话到公司去?姓韩的!”阿祖摇了摇头,好象很不以为然的道:“很久以前,你还未离开公司前,我就曾经听过人家说,你是个反复小人,个个都教我提防你一二,现再看来,他们对你的批评并不苛刻,连这么简单的事,你非但不肯承认,还想把责任推诿到别人身上!”
被别人当面的批评,韩瑞文觉得极不好受,尤其对方所说的完全是冤枉自己,加上刚与张妤雯发生了误会,还在担心以后与她的感情会有变化,心情本就恶劣,于是也拉下脸来,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批评我,就好象今次的事,明明我没有给你们电话,你们硬是要冤枉我,也是没法的事,我做人对得起天地良心!”
阿祖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说:“你对得起谁,对不起谁,我都没有兴趣知道,我肯出来本是一番好心,想听听你的难处,看有没有办法给你们拉拢一下,现在看来,我这个好心可以省回,失陪了。”
韩瑞文本想挽留,但又压不下胸口那股怒气,犹疑间,阿祖已拂袖而去,只留他独个儿发愣。
原以为可以找阿祖出来,为自己向张妤雯解释,怎料他也一口咬定自己曾打电话给他们,现在反变成有苦无路诉,所以心情更加恶劣。
在这种时候,最需要是找个听自己诉说冤屈的人,可是,当韩瑞文把自己认识的人想了一遍后,竟然想不到谁可以听自己倾诉……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连一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也没有。
所有朋友,都是泛泛之交,就算有些本来谈得来的,到头来,亦好象刚才阿祖的情形那样,很快的,便会因一点点小事情而彼此疏远。
在没有朋友可以分担痛苦的情形,下唯有喝酒。他让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这才回家。
“算了!我想我们的性格合不来的,别浪费彼此的时间,好吗?”张妤雯很平静的说。
韩瑞文听着她的话,却如五雷轰顶似的,急忙道:“妤雯,假如是为了尚次看电影的事,算我完全错了,我郑重的向你道歉,你千万别说这种话呀!”
“哼!听听这是什么口气?「算我完全错」什么是算?还不是认为自己没有错吗?好象别人冤枉你似的,见微知着,韩瑞文,对不起了,我想我们实在无法相处!”
“哎!我不会说话,我怎会这么笨呢?”韩瑞文急得什么似的,“我是诚心诚意向你道歉的,你对我的种种不满,我改,好吗?我一定改的,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但张妤雯对他的苦苦哀求,丝毫不动心,只冷笑道:“改什么呢?既然你没有错,何需要改?”
对于张妤雯的讽刺,韩瑞文有种哑子吃黄莲的感觉,要分辩吗?又怕惹得她更不高兴,于是只好更低声下气说:“我不大会讲话,总言之,请你收回成命,我发誓以后不会犯同样的错,你要我怎样我会怎样做,好吗?”
“何必呢?这样只会令大家都觉得十分辛苦,而且我也没有兴趣令自己变得像暴君一样。”张妤雯仍然不为所动,很坚决的道:“我们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相交以来,韩瑞文对她的性格也略有认识,所以也晓得当她说到这样时,事情是根本再没有转弯的余地,只好怏怏的离去。
又一次的失恋。
尽管感情尚未陷得很深,但仍然十分痛苦,况且觉得自己含冤莫白,种种心事压着,实在极需要找个听众。
在没有朋友的情形下,韩瑞文终于想到一个人来,那人便是他的表兄郭成森了。
其实,表兄与他不算是太要好,只是郭成森本身的脾气相当好,又肯迁就别人,如果说韩瑞文还有个倾诉对象,这是唯一的一个了。
果然电话一到,郭成森便出来了,当他见到韩瑞文哭丧着脸孔,马上便问:“今次又是给女朋友甩了?”
显然,每次韩瑞文找他出来,不外是为了失恋问题,所以郭成森会有此一说。
“不要再挖苦我了,森哥。”韩瑞文苦笑道:“我也不晓得什么缘故,每一次都是莫名其妙的,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郭成森给他一根香咽,便问:“今次又给冤枉了什么?”
听郭成森的口气,彷佛已有很丰富的经验,完全明白他每次的失恋理由,故此未等韩瑞文开口,已先这样问了。
“唉,今次更加冤枉了,本来约好与她看七点半电影,我一早便出去排队买票,岂料到头来……”韩瑞文一五一十便把今次与张妤雯的误会向这位表兄道。
郭成森似乎听他的苦恼事听得太多,所以今次十分平静的听完,没有什么反应,只用淡然的口吻道:“算了吧,反正成了事实,你不若集中精神,看看还有什么女孩子你喜欢的,重新去发动追求攻势好了,多想也无益。”
韩瑞文对于郭成森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十分不满。
“森哥,你怎可以这样说?我对她是真心真意的,而且我们也走了两个多月,有一定的感情,现在为了这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分开了,我很不甘心呀!”
“不甘心又如何?”郭成森仍然是一副平常心,“显然对方主意已决,要不,你也不会一副欲生欲死的模样。”
“森哥,你说得对,我不甘心,我总觉得是有人捉弄我,他故意害我,装成我的声音,打电话去给张妤雯!”韩瑞文咬牙切齿的道。
“谁会做这种无聊事?”郭成森对韩瑞文的话,不以为然,“你平时得罪了什么人?就算今次真的有人捉弄你,不过,你别怪我说你,有时你也真的太过分,好象上次那位什么……吴小姐吧,你带她出来与我们一起唱卡拉OK,好端端的,你忽然粗声粗气骂她,谁受得了?”
看来,郭成森对韩瑞文真的知之甚详,所以才会有这么一番话。
但见韩瑞文被这样批评时,脸色涨红,讷讷的说:“那是……过去了的事,不要再提了!”
“我不是想提的,我只是说事实。”郭成森很诚挚的道:“阿文,有时候事出未必无因,你的脾气、性情,真的要认真改改才好,否则再交新女朋友,到头来还是不能长远的呀!”
“森哥,”韩瑞文被表兄这样指责,本来坏透的心情,变得更加坏了,但听他道:“我现在心情已经够差了,你就别再打击我好吗?吴小姐那次的事,我说了多少次,当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叱喝她的,但你们却不肯相信。当然那次无论如何是我不对,所以我也接受了;不过现在张妤雯的情形不一样,我根本没有打电话给她,完全是冤哉枉也的事!”
“但对方不肯接受你的解释,这也没法子,若你真的不甘心,也惟有等她的气下了,日后再去求她。”
“我想找出到底谁捉弄我,假如给我找到那个人,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韩瑞文悻悻然地说。
郭成森又点了香烟,喷了一口后,才冷静的望看他,道:“其实我有点怀疑,究竟是有人捉弄你,还是怎地?阿文,我劝你去看看医生,检查一下。”
“无原无故为什么要我去看医生?”韩瑞文对郭成森的建议但觉莫名其妙。
“我是指心理医生,我怀疑你有点精神分裂。”
“森哥,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怎会有精神分裂症?”韩瑞文反应十分强烈,“你千万别胡说八道,万一让其它人听到了,真的以为我是这样就糟糕了!”
“不,我是说坦白话,阿文,你的脾气有时很怪,忽冷忽热的,有时又前言不对后语,甚至自己做过什么事,好象也毫不知情,正常人不会如此呀!”
“我才一点也没有不正常,不正常是他们呀!”韩瑞文十分反感道。
“你自己想想,你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女朋友方面更加不消提,这些年来,你自己说说,到底跟多少个女孩子走过?但有哪一段感情是得善终的?你应该检讨一下自己有没有错。”
韩瑞文拉下脸来,语气极不友善,说:“森哥,我现在心情已经够坏了,我请你出来吃饭,是希望你听听我诉苦,可不是要你来批评我!你这样不觉得自己残忍吗?”
郭成森果然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见到他完全不接受自己的劝导,也就住了口,改道:“好,好!我不说了,反正你记着我这么个建议,什么时候有心情,就去试试吧。”
“不会的。”韩瑞文冷笑道:“我绝对不会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我哪里有毛病?我自己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旁边的人完全不了解我而已。”
虽然说是出来听韩瑞文诉苦,但到头来,却也是闹得不太愉快,还好,郭成森是个十分迁就别人的人,若换作别人,可能因为韩瑞文那种死不认错,永不改过的态度,早就拂袖而去了。
谁知过不了几天,韩瑞文却真的要去光顾医生了,这倒是当初始料不及的。
自从张妤雯宣布要跟他分手后,韩瑞文下班后无处可去,无所事事,却又怕留在家中,被母亲冷嘲热讽。
韩太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也不晓得为什么,她对身为长午的韩瑞文似乎特别没有好感,虽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好象没甚缘分,自小到大,无论这个长子做什么事,她总看不顺眼似的。
韩瑞文对母亲如此针对自己,自然清楚,故此就算无事,也不愿意躲在家里。失恋后的他,为了避免看母亲的脸色,仍然往街上溜。
因为没有朋友,又怕独处,唯一可以找的,依然只有郭成森。
但两个大男人毕竟没有话题,再随和的人,也不耐烦老是听韩瑞文咒诅着有人捉弄自己,或者唉声叹气,所以郭成森虽然答应了出来,却建议跑去打壁球,可把韩瑞文剩余的精力,以及满腔的怨愤,透过球拍,发泄出去。
本来,韩瑞文球技不错,但不知道是心不在焉还是怎地,当他正要接在后面墙壁反弹的球时,竟然失了手,脚跟不晓得怎地,向侧一屈,登时整个人失了平衡,脚下一阵剧痛,人跌在地上便不能起来。
“你怎么了?脸都变了色,很痛吗?”郭成森见他这样子也大吃一惊。
“我想是扭伤了脚……”韩瑞文呻吟着。
“先脱了鞋看看怎样子?”郭成森边说边替他解鞋带。
但当他准备替韩瑞文脱鞋,才碰到他的脚,他便痛得哇哇的大叫起来。
“哎呀!不要碰我,我想我的脚骨可能碎了。”韩瑞文皱着眉道。
“不会那么严重吧?才不过扭了一下!”郭成森惊骇的问。
“但我……觉得痛死了!”韩瑞文呻吟着,脸色也因痛楚而变得苍白。
“咦!”郭成森看他这模样,不似是做作,便凝重地道:“真的这么痛?还是去看看医生好了。”
“但我痛得走不动。”
“你先歇一歇,我去餐厅找找,看看有没有办法拿到一些冰,先让你敷一敷,减些痛后,便扶你看医生去。”郭成森倒是十分镇定。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韩瑞文实在痛得难耐,只好坐在球场的地上,等郭成森替他去找冰块来敷伤。
冰块倒容易找来,郭成森用毛巾裹着韩瑞文的脚踝,给他冰敷了一会儿,倒也管用,韩瑞文本来动弹不得,现在由郭成森扶着,起码单脚跳着,还可以离开场地,让订了下一个时间的人入场打球。
“我去截街车,陪你看医生去。”郭成森出了个主意。
“不!这情形,看医生不管用,还是去看跌打吧。”韩瑞文却道。
“随便你,但你可有相熟而可靠的跌打医生?”
“那倒没有。”
“若这样,我建议还是找个骨科医生看看比较保险,若看骨科医生,我倒认识一个医术颇高明的。”
韩瑞文还待拒绝,但实在是痛得太厉害了,所以没有办法,只有依郭成森的建议,让他扶自己去看他所认识的骨科医生了。
包大夫替韩瑞文检查脚踝时,才碰到它,韩瑞文已经痛得哇哇大叫。
“包大夫,会不会是断了骨呢?”郭成森在旁问。
“很难说,但依你们所说的情形看来,断骨的机会不是那么大,也许骨裂了却说不定。为小心起见,还是照张片看看吧。”包大夫答。
“要去照x光?”韩瑞文惊骇的说:“大夫,我现在连走一下也不行,还要再去照x光,我怕……”
包大夫笑微微道:“放心,不用到别处,我这医务所就有得照,不用你走来走去,而且照完后,你坐一会,等片子洗出来,马上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郭成森扶着他,走到另一个房间去照片。虽然不用走到街上,但这一折腾,却也痛得韩瑞文满头大汗。
包大夫的生意极好,来光顾的病人极多。照完x光大约半小时后,包大夫才差护士把韩瑞文和郭成森再请进他的诊症室去。
“包大夫,我的脚怎样了?”
“你敷着冰,现在应没那么痛吧?”包大夫先问。
“是好一点,但依然不能走动。”韩瑞文苦着脸回答。
“你刚才照x光时,一定是不听吩咐移动了身体,所以照片出来的效果不大理想!”包大夫皱着眉说。
“哦?”韩瑞文觉得有点冤枉,“我痛得连动一下都不能,怎可能……”
包大夫将灯箱的灯开了,夹在灯箱前的x光片马上便清晰起来。
果然,照片上是一只脚踝的特写;可是,骨骼的影像却有点重叠的现像出现,乍看之下,这现象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照片时物体移动了,所以影像在曝光时变成重叠。
“真是,怎会这样的?”郭成森在旁望着x光片道。
“但我明明没有动过,我根本不能动呀!”
“包大夫,要不要重新再照呢?”郭成森问。
“那倒不必,还好照出来的骨骼部分还是清楚的,你们自己瞧一下,脚踝的骨是有点点裂了,所以会痛成这样子,不过,回去多休息,别要动它,慢慢就会好了。”包大夫安慰韩瑞文道。
“但我现在仍觉得很痛呀!”韩瑞文道。
“我给你一点止痛药吃吧,但如果忍得住的,还是不吃的好,回去继续敷冰,三五天内不要下地,等它慢慢复原。”
还是由郭成森扶着他离开医务所。韩瑞文一边走,一边咒诅着:“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好端端的打球也会扭伤脚,这阵子真是晦气充天!”
“算了吧,你不是埋怨天天要一早爬起床上班?这下子便当作休息放假好了!”郭成森劝他。
“开玩笑!放假我可以到处走动,现在却得坐在家里,你知道妈有多噜苏!这下子连逃也无法逃!”
“算了,其实你们始终是两母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就是不明白你,平时少顶撞她两句,不就什么事也没有!”郭成森劝道。
“根本不是顶撞与否的问题,她一向偏心,从小至大就偏爱老二跟老三,而且她对我有很大的成见。”韩瑞文苦笑道。
“说真的,我不是护着你妈,有时候,你也真的气得她很惨呢!怎怪得了她?”
“我气她?什么时候试过?我从来都不会呀!我对她惟恐侍候不周呢。”
“好象中秋那晚,你明知道大舅一家从加拿大回来,你上班时还答应你妈你会早点回来吃饭的,但到头来全家人等你吃饭。吃饭时你还在大舅面前数落阿姨,说她悄悄拿了姨丈退休的钱去炒股票亏了本,与姨丈翻脸。这可不大好吧!”郭成森口里的阿姨,正是韩瑞文的母亲。
“这……”韩瑞文登时语塞。
“所以说,你常常说阿姨偏心,但有时你真的气得她很惨呀,上次要不是有大舅在场,可能姨丈与阿姨更闹得不可收拾,你说你自己是否也有责任?”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妈拿了我爸的退休金炒股票的,那晚我只是心血来潮,随口当笑话说说,怎料到会说中的?”
“别拿借口了!谁相信?”郭成森摇了摇头道。
“我是说真的,你信不信也好,当时我忽然灵感来了,试试说出来,怎料会是真的?”
“阿文,我觉得你做人很怪,时时会做些出人意表的事,但那些事,往往都是令人不愉快的多,而每次你的借口,总是什么突然有灵感,但很难叫人相信呀!”
“森哥,我不想与你争论,总言之一句话,事实真的这样,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唉,今次无论如何,我都十分感激你陪我看医生,如果你能在我不能走动时,多点来我家陪我聊聊,分散我妈对我的注意力,我就更加感激不尽了!”
“瞧你说得可怜兮兮的,我有空会去看你的,我也不想你留在家中,老是惹阿姨生气呀!”郭成森瞪了他一眼,又道:“你现在先别多说,我扶你回家吧。”
自从脚伤不能上班,韩瑞文躲在房中,甚少走出客厅,就是怕与母亲碰头,会被母亲冷嘲热讽。
倒想不到郭成森果然言出必行,过了两天,便来到韩家看他了。
“森哥,快进来坐!”见到郭成森时,韩瑞文如获救星似的。
“喂!你今天好点了没有?”郭成森望着韩瑞文的伤脚问。
“还是差不多,不吃止痛药时痛得很,我怀疑那个包大夫不知怎么断症?”
“要不要我陪你再去看他?”
“不!我倒想换个跌打,我老是觉得,就这样的等脚伤自动好转,根本不是办法!”
“没关系,有没有相熟的跌打医生?我可以陪你去。”
“我妈说街角那家跌打馆不错,你扶我去看看吧。”韩瑞文低声道。
“你真的要看跌打?”郭成森有点犹疑。
韩瑞文坚决的点着头,道:“是的!反正都照过x光,骨头没有碎;但西医没有办法止痛及让我快点好,我看始终是中国人的跌打有用!”
郭成森想了想,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说:“你说的也是,反正没有碎骨或扭歪,敷些药,不会把你医坏,好吧,你换衣服,我陪你去就是了。”
“什么?”韩瑞文听到那位跌打医师竟说要自己去照x光片时,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是站在一旁的郭成森,也很惊讶地问:“为什么要照x光呢?这不是中国跌打吗?”
那位跌打医生瞪了两人一眼,道:“你们没听过中西合璧吗?西医方面,能照张x光片透视一下骨骼,可以清楚一点,我们为什么不利用这种先进科技?这不会影响我们祖先遗下来的医术,对不对?”
韩瑞文与郭成森两人面面相觑,却不得不承认那跌打医生的话有一定道理。
“但我前阵子在一个骨科医生那儿照了张x光,他说我只是骨裂了一点,没有碎骨或扭伤。”韩瑞文这时又道。
“哦?有这种事?”那跌打医生望望他,便道:“若骨裂了,按理不可能会像你说的那般痛,待我检查一下。”
于是,那跌打医生便教韩瑞文把脚搁到小凳上,然后用手扭他的脚踝,才碰一下,韩瑞文便惨叫一声。
“师父!求求你,轻一点,我……痛得快死了!”
但那跌打医生似乎听惯了伤者惨叫哀嚎的声音,所以对于韩瑞文杀猪般的叫声,根本无动于衷。
他又继续捏韩瑞文脚踝及脚痉的几处地方,在韩瑞文痛得额上都冒出斗大的汗珠时,他总算停下手来。
“你说你真的照过x光片吗?”跌打医生这时带着怀疑的口气问。
“当然是真的,”郭成森见到韩瑞文仍痛得不住在呻吟时,便代替他回答,“只是x光片留在那骨科医生的诊所,忘了要回来。”
“我倒劝你再去照多一张,保险一点。”跌打医生却冷冷的道:“依我刚才的检查,明明是脚踝中有小骨碎了!”
“真的骨碎了?”郭成森惊呼起来。
跌打医生白了郭成森一眼,似乎怪他大呼小叫,说:“许多病人就是这样,又要来看跌打,但对我们的判断又要怀疑,这就是为什么我叫你们去照x光,所谓真金不怕红炉火,我给你检查了,认为你是碎骨,你要不相信,照张x光,正好证实我的判断,照一张片花不了你多少钱,而且若我真的断错症,你还可以来拆我的招牌,为什么不做呢?”跌打医生信心十足的道。
“这……”韩瑞文望了郭成森一眼,似乎在考虑是否该接受跌打医生的建议。
跌打医生望了他一眼,又道:“我们隔邻那条街有一间化验所,有照x光的服务,你先去照了,拿了x光片,再来找我替你医也不迟。”
“但我脚里若真有碎骨,不是要动手术吗?”韩瑞文担心地问。
那位跌打医生有点自傲的回答:“若是西医,当然要动手术,但我们中国医术,可以用药来帮碎骨慢慢愈合,哪里需要动手术?”
“但要多久才可愈合?”韩瑞文仍半信半疑。
“这要看看你个人的体质是怎样了。”跌打医生耸着肩,道:“若正常用药,一个月左右吧。”
“治好了会不会……变成走路一拐一拐呢?”郭成森似乎对跌打并不太信任,所以冒出这么一句来。
“老兄,如果你信不过跌打的,没关系呀,去看西医好了,让他们给你镶颗螺丝在脚踝里,一样可以,请便吧!”跌打医生马上沉着脸道。
“尹师父,他无心的,你千万别怪他!”韩瑞文看到跌打医生不满,连忙为郭成森道歉。
跌打医生态度十分傲慢,冷冷的道:“你大可以慢慢考虑清楚,反正医你之前,我也要你先去照张x光片。请你坐过一边去考虑吧,我还有许多病人等着我给他们治病!”
韩瑞文怏怏的移到一边,郭成森低声问:“你真的信他?”
“如果你那个骨科医生的判断是对的,没有道理我仍然那么痛的,我相信,有可能我真的碎了骨;只是那天我明明照了X光,怎会发现不到碎骨呢?”
“你忘了,那骨科医生说你当时移动了,x光片根本不太清楚。”
“但我明明没有动!”韩瑞文叫屈地说:“他胡说八道!”
“算了,反正这位跌打医生说你碎了骨,再去照多一张,查清楚也好呀。”郭成森又低声道。
“但无端端再花多一笔钱……”韩瑞文有点不大情愿。
“但你若决定看跌打,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能省呀!”郭成森又道。
“尹师父,”韩瑞文终于下定决心,他又问正替别的伤者按摩的跌打医生:“我现在去照x光。我要什么时候再来覆诊呢?”
“你照完就可以再回来,反正我先替你敷了药,等x光片送来;不过也是要让你自己了解,到底什么地方骨碎?我自己倒是不用看片,都知道怎么治你!”跌打医生答。
“那我现在就去。”韩瑞文贴服的说。
好不容易,才捱到跌打医馆的邻街那间化验所。今次韩瑞文告诉自己,切不可移动自己的脚,一定要把x光片照得清楚点。
到了次日,仍然由郭成森扶着韩瑞文到那姓尹的跌打医生那儿。
“今天觉得怎样了?”那跌打医生替他解去膏药时问。
“好象没昨天那么痛,但仍然是痛呀!一动也不能动。”
“当然啦!碎了骨哪里可以那么快便不痛呢?”跌打医生笑道。
“对了,尹师父,我昨天照的x光片,送来给你了吗?”韩瑞文关切的问。
“送来了,说起来,我可未见过像你这样的x光片……”那跌打医生似笑非笑的望了韩瑞文一眼,又继续道:“你不是说脚痛得一动也不能动吗?但看来却不是呀!你老兄连照x光也照动可也!”
“什么?”韩瑞文十分错愕的望着对方,叫道:“我真的痛得一动也不能动呀!”
跌打医生摇着头,拿了放在牛皮纸袋里的x光片,递给他道:“你自己看看吧。”
韩瑞文这时又望了陪他同来的郭成森一眼,才把纸袋打开,抽出那张x光片一看。第一眼的感觉是熟口熟面,跟在那位姓包的骨科医生那儿见到的x光片完全一模一样,片中的骨骼全是重叠的!
“咦!真的跟上次的一样呀!”郭成森先叫起来。
“但我真的痛得不能动,而且有过上次的教训,我今次真的一动也不敢动呀!没有理由仍然是这样的!”韩瑞文十分冤屈的叫着。
“若非你动,怎会照出来这样子呢?”跌打医生插嘴。
“尹师父,按理真的不可能呀,当时我陪他一起,看着他真的没有动过呢。”郭成森这时在旁嘀咕。
“是呀!我可以发誓,我在照片时,根本动也没有动过,正如你所说,我痛得那样子,怎可能动呢?”
“真的?”趺打医生瞪了韩瑞文及郭成森两人几眼,便把韩瑞文手上的x光片夺了回来,道:“让我再看清楚!”
跌打医生也有个看x光片的专门灯箱,他把照片放在灯箱前,把灯亮了,仔细的望了照片好一会,终于听他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道:“咦!这张片子,好像真的有点古怪!”
“什么古怪?”由于是自己的x光片,所以韩瑞文特别紧张。
“它看起来又不大像是物体移动时拍出来的,你们自己仔细地瞧一下,”跌打医生指着照片中的一块折断的小骨头,又道:“这就是导致他痛得那模样的原因,根本就如我摸到的那样,有块骨断了。你们看,那断骨的地方,以及整个脚踝,甚至上面的痉骨,焦点都没有模糊现象,若是他移动了,应该影响焦点的。”
“对呀!我都说了,我根本没有动过!”韩瑞文像是得到最大的支持,连忙道。
“不过,你们再看看,这张照片多奇怪,整个骨骼的外边,都重叠着一个影子,骤眼望去,当然以为是照片的人当时不小心动了,但现在看清楚,却又不是如此。”跌打医生皱着眉道。
“若非因为胡乱移动变成这样,又是什么原因会产生这种效果呢?”郭成森问。
“这我也不清楚,我看过的x光片,老老实实说,也不下过千,从未见过这么怪的,韩先生,我看你治好了脚,去找个医生彻底检查一下好了。”
“尹师父,凭你的经验,我的骨头不会有什么事吧?我除了今次无意扭伤外,平时可没有什么骨痛关节炎之类。”韩瑞文甚为担忧道。
“坦白说,我只是个医跌打的,骨科方面我比较熟悉,单凭焦点清晰的部分来说,我不认为你除了骨折外,其它骨头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为何会有两重的骨骼叠影,却非我的专业知识范围内,”跌打医生坦白道:“你找西医研究吧!”
“但我的脚……”韩瑞文有点担忧地问。
“那倒不必太担心,昨天我特别为你熬的那服膏药,你贴了一天,觉得舒服了许多,这证明已经有效,如果你对我有信心,可以继续贴下去,反正你还年轻,应当很快就会复原的!”跌打医生忽然又耸着肩道:“但假如你不相信,你可以找西医的,我并不介意。”
郭成森在旁边拉拉韩瑞文的衣袖,低声便问:“喂,你的意思怎样?”
韩瑞文在这时已昨出考虑,自觉伤脚真的已经比前天减了许多痛楚,虽然跌打医生提起自己的脚有毛病,不过,韩瑞文对这位跌打医生的功夫,倒是信心十足,故此便道:“当然要请你继续为我敷药了,这会教我舒服很多的!”
“那好,你先坐过一边,我为你早来那位老太太先敷了药,再给你治。”跌打医生点头道。
当他们坐到一边去时,郭成森便悄声的问:“你真的不去看西医?”
“尹师夫的手势真的很好,所以我想还是由他替我治。”
“但你的x光片出现的情形……”郭成森有点担心的问。
“总得先让我能走路,才可以去看医生的呀!”
“那倒是真的。”郭成森不能不同意他的话。
两人说了几句时,那位尹师父已替刚才的老太太敷了伤,便走过来。
“尹师父,我的x光片,你许我带回去吗?”
“当然可以,我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反正我只是参考一下,其实你第一次来,我为你检查时,已经立刻知道你伤在哪里,是什么伤的,要你们照片,只在于让你们自己看清楚自己有什么不妥。”
“那我拿着片,将来去找医生看时,也容易让他们了解是怎么回事。”
“好呀,你随便拿回去好了!”跌打医生爽快道。
比跌打医生预期更快,大约敷药到第四天,韩瑞文勉强已经可以一拐一拐的自己走路,不用郭成森扶他去就医了。
到了十天后,他走起路来,虽然仍不像平时的自然,但痛楚已经完全没有了。
郭成森算是最关心他的一个人,本来,韩瑞文已完全不需要他扶持了,但那天恰巧是周末下午,郭成森下班后,便到韩家来看他。
“那尹师父好象真的有点功夫,你的脚好了七七八八吧?”郭成森看着韩瑞文走去端茶给自己时,步履从容,不由自主道。
“是的,他功夫真的不错。”韩瑞文由衷的说。
“你决定去看那个骨科没有?”郭成森又转个话题。
“没有。”韩瑞文耸着肩问。
“还没有?你的x光片……”
“我想过了,不看也罢。”
郭成森对韩瑞文的回答,十分诧异,又问:“为什么呢?那个尹师父不是叫你去找西医看看吗?”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看来徒然花钱。”
“什么?你竟然不打算去检查一下?”郭成森极之惊讶,望着韩瑞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瑞文摇着头,懒洋洋的回答:“不,不去。”
“但这么怪异的情形,还是检查一下的好。”郭成森是老实人,不晓得怎样劝韩瑞文才是,只好这样说。
“无缘无故看医生?我公司又没有医疗保险,每一文钱都要我自己掏出来呀,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可是,以前你不知道自己这样就无话可说,但现在知道了,竟然由得它?这样似乎说不过去吧?”
“不会有事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韩瑞文的态度,跟当日在跌打医生处差得远了,当时他还担忧万分,但今天却是完全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郭成森十分清楚他的性格,便道:“你再想清楚吧,也许迟一阵子,你会改变主意呢!”
“我不会的,我觉得尹师父的功夫不知多好,看来多敷两日药,便会无事。”韩瑞文摇着头,道:“我现在最急的是快点上班,坐在家中顶不自在。”
郭成森没有反驳他的话,但心里却是晓得,韩瑞文的性格一向不稳定,三心两意,说不定明天立刻便换个花样。
果然,一个星期后,郭成森突然接到韩瑞文的电话,电话中的他,声音是颤栗的。
“怎办?我现在觉得自己混身都不自在,好象生病似的。”
郭成森因他这话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到底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我也不会形容,好象全身的骨头都在痛,而且心跳加速,又冷又热的!”
“那还不快去看医生?”郭成森马上道。
“我……打电话就是找你商量,我该看什么医生?我猜我现在的情形,八成是那x光照出来的毛病!”
“要是那样,大概是骨头出了毛病,你去看看骨科医生呀!”郭成森忙道。
“但我不认识什么骨科医生,上次看的那个,又像是不大认真,所以……唉!我现在都没有主意了,除了上次那个骨科医生外,你是否认识其它的呢?”
“这倒没有,”郭成森想了想,又道:“我可以替你问问。”
“好,快点吧,我等你的消息!”韩瑞文焦灼万分道。
郭成森放下电话后,便立即向周围的朋友打听,终于找到一位在港大非常有名的骨科专家,于是连忙打电话去替韩瑞文预约。
孰料,专家就是专家,虽然预约,却要三天后才有时间给韩瑞文看病,无可奈何,也只有先约好后,才打电话给韩瑞文。
“要三天后?但我现在混身骨头都痛,怎么捱到三天后?”
“不是那么严重吧?”
“真的!”
“若是如此,不如先看看其它骨科,或者吃点止痛药吧。”郭成森也没有了主意。
“我已经吃了,但不管用,一定得看医生才行,我怀疑,我这样全身痛,不知是否得了骨癌?”
“不会吧?你别疑神疑鬼,太紧张了!”郭成森不过是在电话中听韩瑞文这样说,却并没有看到他的样子,亦见不到他的模样,所以只有这么说:“怎可能一下子便痛得这样呢?先看看其它医生吧。”
“真的要三天后才可以看到那个专家吗?”韩瑞文还是有点不甘心。
“是呀,这样好了,三天之后,我顶多请两个钟头假,陪你去了。”郭成森听他的口气,怪可怜的,因而这样说。
“记得啦!到时你可别黄牛!”韩瑞文无可奈何道。
郭成森也真的算颇有心了,在次日下班后,便到韩家去看望韩瑞文,但见他苦着脸,彷佛真的在忍受着很大的痛楚似的。
但他的气色倒是不错的,跟平时没有两样,所以郭成森亦不觉得怎么样。问他看了其它医生没有?他却摇头,说与其看其它庸医,不如等那个专家。
到了预约那个专家的日子,郭成森早上刚回到公司,韩瑞文已打电话来提醒他,要他记得向公司请假。
郭成森替韩瑞文预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故而他便向公司请了下午的假,想着两点便可以跟韩瑞文会合,然后到医生处,就算到时医生判定韩瑞文有什么疑难杂症,需要时间详细检查时,自己也不用赶回公司去。
到了中午下班后,郭成森匆忙地吃了东西后,便赶到跟韩瑞文约定的地点,岂料,竟然不见韩瑞文的影儿。
初时,郭成森还不太焦急,反正他们会合之后,再到那位骨科专家那儿,时间仍是十分充裕的。
不过,当比约定时间迟了十五分钟后,依旧未见人面时,郭成森便开始焦急了。
幸好,附近有电话亭,所以他连忙拨个电话到韩瑞文的公司去.。
当他说了韩瑞文的名字,而对方竟然叫他等一会儿时,郭成森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及至听到韩瑞文的声音在电话里传过来时,他立刻大叫起来:“你怎么还在公司?”
“上班时间,我不在公司在什么地方?”韩瑞文竟若无其事的回答。
“老天!我还在五枝旗杆处等你,专家约好了是三点钟,你现在还不出来,那里赶得及呀?”郭成森气急败坏地道。
“专家?什么专家?”岂料,韩瑞文竟然像什么也不知道的反问。
“你……你要我替你预约骨科专家,说全身都痛,怀疑自己生了骨癌,我好不容易替你问人,找到这位专家,还特地请了下午的假,陪你去见……”
“你记错了吧?哪里有这回事?我身子好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怎会要你替我约什么专家呢?”
郭成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老表!你不是这样跟我开玩笑吧?前晚我来看你时,你还苦着脸,口口声声说痛,你现在竟然说身子好好的?”
“我说表哥呀,你怎么无缘无故的咒诅我?我的确什么问题也没有,怎会要去看医生呢?”
“你……这是存心耍我吗?”郭成森握着电话,实在生气非常。
“表哥,我才觉得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平白无端说我患骨癌,这有点狠毒吧?而且还巴巴的咒诅我去看医生。不是念在上次我伤了脚,你陪我去了几次跌打医生那儿,我真的要跟你翻脸!”
“你好!韩瑞文!”郭成森虽然是个老实人,但这时也恨得咬牙切齿,忍不住便骂:“我今天算是真的看清楚你那种反口覆舌的嘴脸!”
扔下电话后,郭成森还是生气得全身发抖,可是又不能冲上他的公司去,把他狠狠的打一顿,但这时他真的恨不得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碰巧,就在当天夜里,韩太太有点事情,找自己的姐姐去,就是郭成森的母亲。
当韩太太见到郭成森,竟然主动的问:“阿森,我得谢谢你呀,特意请假陪阿文去看医生,怎么了?那专家怎样说他呢?”
“阿姨,别提了!”郭成森一向是老实人,亦知道韩瑞文与母亲的关系不是那么良好,所以虽然想起今天的事时,仍然很气,却不想再提。
不过,韩太太可不肯就此罢休,到底是母子,她还是关心儿子的健康的,所以追问道:“不是那个专家说他真的有什么毛病吧?”
“没有呀。”
“但你怎会是这副样子的?”韩太太依然怀疑。
“我们……”
“你们到底怎么啦?阿森!你不是与他联合起来,要瞒我什么吧?”韩太太看到郭成森欲言还止的表情,更是不肯放过他,要追问下去。
“我是说,我们根本没有去看什么专家。”郭成森惟有说出来。
“哦?为什么?怎么会没看呢?”
“你回去问问他吧。”郭成森不想在韩太太面前数落韩瑞文,所以才这样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森,你别吞吞吐吐,好好的跟阿姨说呀!”郭太太在旁,见到儿子这副样子,亦忍不住开口了。
“对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别瞒我呀!”
在母亲及姨母的追问下,郭成森无可奈何,只有将韩瑞文临时失约,还要推得一乾二净的情形说了出来。
“怎会这样的?”郭太太听后,很不以为然道。
但韩太太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猜到,这畜生又再发他的老毛病,出尔反尔!阿森,真是难为你了!”
“阿姨,那倒没有什么,我平白多了半天假期,只是当时心里真的很气,他上午才给我电话,跟我约得好好的,但忽然间却这样的变卦;变卦还算了,无端却又说我咒诅他,但前晚我上你们家时,他明明好象很不自在的模样!”
“我明白,我完全明白,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会不明白呢?这畜生半辈子都是这样子,他哪里有毛病?我看他根本就是拿你来玩耍,欺你老实。回家后我不好好的骂他一顿才奇!”
“算了吧,”郭太太连忙劝自己的妹妹,“或许阿文也不是有心的,约好了却临时忘记,也是有的事呀!”
“姐,你不用护着他讲话,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他一向都是这样,要不,我在几个儿女中,也不用特别讨厌他了!”韩太太明理的道。
“玉芳,”郭太太呼唤着韩太太的闺名,又道:“说起这事来,我也想跟你说很久了,其实,你也真的太偏心,阿文变成这样,你自己也要负点责任,正为你经常针对他,所以他才故意要做那种事来气你,跟你作对!”
“他今年二十多岁了,还像小孩一样,做些不负责任的行为出来气我?我才不在乎!”韩太太冷笑一声,“他继续这样子,只有自食其果。除了阿森肯理睬他之外,他哪里有朋友?”
“阿森,都是你不好,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在阿姨面前搬弄是非!”郭太太见自己无法劝服妹妹,便转移教训郭成森。
郭成森若在平时,根本不会分辩,但今天韩瑞文失约,实在太令他生气,所以便道:“我是说事实,阿森应该看医生,他的心理和骨头都有毛病!”
“你是怎么回事?还在胡说八道!”他才停口,郭太太马上白他一眼道。
“妈,我说的是事实,阿文的x光片照出来,两次都显示他的骨头有重叠的影子,不知是出了什么毛病,而他说觉得全身都痛,所以央我替他预约了本地一位骨科专家检查,谁知他临时失约。但他实在该去检查一下的呀!”
“他哪里有什么痛?我看他精神奕奕的,你别听他鬼话连篇了。”
“不过,他的x光片真的有重叠的影。”郭成森是老实人,心里再生韩瑞文的气,倒仍是关心他的。
韩太太对这个儿子好象真的完全死了心似的,依然毫不动容,反倒对郭成森道:“你放心吧,他若真的有事,还会有闲情捉弄你?阿森,我知道你是老实人,所以才会被阿文欺负,总言之,你以后别理会他!”
虽然有郭太太在旁边力劝儿子,不过,郭成森为了这次韩瑞文临时失约,真的有点生气了,因此,好几个星期,就是韩瑞文打电话给他,他也反应冷淡;约他出来,他干脆推说有事,根本不肯见他。
这段时间,韩瑞文的日子怎么过的?郭成森完全不晓得,亦没有理会。
但个半月过去,有天郭成森在公司又接到韩瑞文的电话了,他的声音听来十分惊慌。
“阿森,你等会儿有没有时间出来?”
“有什么事?”郭成森的回答冷淡,与前几次与他通电话时毫无分别。
但韩瑞文好象察觉不出来似的,又道:“中午你出来和我一起吃饭好吗?我有件事要找你商量。”
“对不起,中午我约了同事,下次吧。”郭成森像前几次一样,找个借口推辞他。
“那么下班后有空吗?”韩瑞文好象很无奈,又死心不息的问。
郭成森本来想再推他,但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开口。“森哥,我真的有事,求求你出来吧!除了你,我根本找不到人说话呢!”韩瑞文在电话对面哀求着,而且口气像十分可怜的。
郭成森终于心软了,无奈地叹口气,便答允了他。
“不过,我警告你,阿文,若你今次再失约,你别怪我以后也不见你!”由于太多次的前车可鉴,所以郭成森在电话中特别声明。
“一定不会,我可以发誓!”
当然,郭成森没有让韩瑞文真的在电话中发誓,反正就算他发誓,也没有甚么意义,因他要反口时,照样会那样做,郭成森早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今次再失约,就再没有下次了。
韩瑞文这次倒是应约而来,郭成森由于有六十天以上没见过他,一见到他的样子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郭成森第一句话便这样问。
“我知道。”韩瑞文苦笑,有点无奈地回答。
“到底出了什么事?”郭成森看到他这副样子,不由得关心的问。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才慢慢谈吧。”韩瑞文提议。
于是两人就在碰头的地方附近,找了家咖啡店坐了下来。才要过饮品,郭成森便急不及待又问:“你是不是生病了?才不见几十日,你足足瘦了一圈呀!”
“如果换作你是我,只怕也会这样!”韩瑞文的神情很凄惨似的,“森哥,我发觉我不妥!”
“你终于去检查身体了?医生怎么说?”郭成森便问。
“不是健康有问题,你误会了。”韩瑞文榣着头,又道:“我的不妥是……”
“到底是什么呀?”郭成森有点焦急了。
“我怀疑自己被鬼附身!”韩瑞文终于说了。
“什么?”郭成森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便吃惊的叫起来:“怎会是鬼附身?你最近到过什么地方来着?”
“没有,什么地方也没有去,还不是正常的上班下班吗?”韩瑞文知道郭成森误会了,便道:“我被鬼魂附身,根本不是这三两个月的事!”
“哦?你是说鬼魂附你身已经很久了?你怎么现在才知道呢?”郭成森仍然是一头雾水。
“我怀疑,所谓我身上重叠着影子的x光照片中,那重叠的影子,就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
“这怎么说?你为什么会这样肯定?”
“我不肯定,所以才找你出来商量呀!”韩瑞文道:“你常常说我出尔反尔,又不守诺言,其实我现在才知道,那根本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作祟!”
由于韩瑞文今天说的事情太突兀了,所以郭成森望了他半天,仍然无法一下子接受他所说的话。
“你不相信?”
“我……我是不明白,”郭成森很小心谨慎的说出自己的感受,“你怎会忽然间发现的?如果真有鬼魂附身,你现在又为何会那样清醒?”
“我也解释不来,或者鬼魂也要睡觉吧?”韩瑞文皱着眉道。
“什么意思?”郭成森一时间不能捉摸得到他的意思,所以便问。
“我每天似乎总有些时间是属于自己,所以我想,可能鬼魂也要睡觉,他睡觉的时候,不就放松我吗?”
“你的意思是,现在正是鬼魂睡觉,放开你的时候?我这时面对的是真正的你?”郭成森仍是半信半疑,“但你怎会发现这秘密的呢?”
“那是公司里来了一位新的女同事,这才引起我的怀疑。我记得第一眼见到那王婉娴,我便觉得她十分讨厌,尤其是她那张厚嘴唇,而且她个子比我还高,我是绝对没有可能会想过追求她的!”
郭成森听韩瑞文这么说,意会到发生什么事,故而便问:“你约会她了?”
“不是我约会的!”韩瑞文有点激动道:“我完全不喜欢王婉娴这类型的女子,是附在我身上那个鬼魂约会她!”
“你是跟那个叫王婉娴的女同事约会当中,突然清醒过来吗?”郭成森问。
“差不多吧!初时我听公司同事笑我,说我怎么会追求比自己还高两吋的女同事时,我还以为同事们捉弄我,开我玩笑。但有一天,那王婉娴竟然在办公室众目睽睽下,拿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要我试身,我才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当时我叫她不要误会,她竟伤心的冲到洗手间去哭,然后,公司几位女同事齐齐指责我对王婉娴过分时,我还觉得被冤枉。”
“其实,你是真的跟她恋爱了。”郭成森恍然大悟。
“不是我跟她恋爱,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子,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追求她!”韩瑞文带点激动,又带着愤怒的更正。
“好了,我不跟你争拗,问题是人家不知道你身上附着鬼魂的呀!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呢!”
“我问了公司许多同事,他们竟异口同声,甚至指天誓日说我在王婉娴第一天上班时,就向她献殷勤;更可怖的是有同事说,在茶水间见过我与那王婉娴………”
“你们不是有什么苟且行为吧?”郭成森见到韩瑞文涨红着脸的模样,也为他捏一把汗。
韩瑞文抓看头发,很苦恼的说:“我真的不知怎办?看那王婉娴的模样,她真的当成我是她的男朋友,甚至摆出一副非君莫嫁似的姿态。最可怕的就是昨天,我忽然在夜里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那王婉娴的身边!”
“老天!你们的关系竟然发展到那种地步?”郭成森惊叫起来。
“不是我,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我自己根本什么也不晓得,你可以想象,我半夜里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个我完全没有感情的女人身边,我都吓得魂飞魄散了,偏那王婉娴要我负责任,你说我怎办?”
郭成森怔怔的望着他这个表弟,老半天才小心奕奕的问:“阿文,不是我对你怀疑,但你这个情形,有没有可能因你双重性格或精神分裂,所以你才会有时不晓得自己做过什么?”
韩瑞文听郭成森这么说,好象受了很大的伤害,连声音都不能自控似的提高了:“你怎会把我想得这样子病态?就算我是精神分裂,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一个比我高两吋,嘴唇这么厚的女子!”
“但鬼魂附身的事是很抽象的,只有你自己才感觉得出来,向人解释,实在很难叫人相信呀!”郭成森认真的说。
“我……唉!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那x光片就是最好的解释。而且当我拒绝那王婉娴时,附在我身上的鬼魂,曾经警告我说,他是真心喜欢那王婉娴的,若我伤害了他的心上人,他不会放过我!”
郭成森是亲眼见过韩瑞文的x光片的,连那位骨科医生也解释不出怎会有这现。他再仔细想想韩瑞文平日的行为,那出尔反尔的情形,若真因为附在他身上的鬼魂作祟,那就不难理解了。
“我……相信你有鬼魂附身又有什么用?”郭成森叹了口气,“你现在打算怎办?如果你那位女同事与你的关系已到了那么密切的阶段,就算她肯受你被鬼魂附身,才对她越轨,但你又教她情何以堪?”
“所以我才觉得心烦,才要找你出来商量呀!”
“这种事,我能有什么办法?”郭成森抓着头,不由呆了。
“森哥,你是我唯一可以商量的人,你一定要帮我呀!”
“但我怎样可以帮你呢?”
“我想你替我问问,有没有人认识驱鬼的人,我不能让那家伙总是留在我身体里面呀!”
“这个我虽然不认识,也没有经验,但倒听过人家说起,确实有许多可以驱鬼的人,但你肯定自己身上有鬼?”郭成森沉吟着。
“当然呀!我自己当然清楚,我一定要想法子把那厮遂出我的身体!”
“但你要想清楚呀,就算驱了也没有用,你跟那位女同事……”郭成森叹了口气,“她肯相信吗?就算她肯相信,但她会放弃不嫁你吗?”
这话正说中韩瑞文的要害,他的眉心登时打结,道:“这确实是我最担心的事!”
“我看这真的很难解决,你有没有在恢复你自己的神智时,开心见诚与那个王婉娴谈过呢?”郭成森问。
“我始终没有机会,唉!你想想,我在那种情形下清醒,我自己都吓得半死了,你叫我怎么记得起解释?”
“但当时那位王小姐有没有责怪你呢?”
“她反问我为什么脸青唇白,忽然害羞起来?听她的口气,我们似乎不是头一次睡在一起的,所以她……唉!我现在最怕的就是她认定了我!”韩瑞文苦恼地说。
郭成森用同情的目光望着他,说:“只怕也很难不认定了你。阿文,这个美丽的误会,只怕真的很难解释,你想想,她根本不晓得你身上竟有一个鬼魂,她以为自己一直跟你谈恋爱,而你现在说爱上她的是附在你身上的鬼魂,她不认为你找一个最低劣的借口才稀奇呢。”
“但事实的确如此,我可以拿我的x光片给她看,而你……”韩瑞文望着郭成森,恳求道:“你到时请做我的证人!”
“这……”郭成森登时浮现为难之色,“我从未见过那位女士,她肯信我所言?”
“但你是我表哥,我时常被人误会出尔反尔的情形,你是知道的,又不是叫你去对她说谎,只是叫你说真实的情形!”
“这没问题,问题在她肯不肯信?”郭成森又道:“我真的很奇怪,你是甚么时候给鬼魂附了身的?”
“我怎晓得?”韩瑞文苦笑:“可能你们比我更清楚,我到底何时开始令你们觉得我前言不对后语,答允了的事又不去做,失约等等现象,那些现象的出现应该就是那鬼魂开始在我身上作祟的时候了。”
“喂,说老实话,似乎从你少年时候开始,你已经是这样子了!”郭成森坦白道。
“唉!怪不得在中学时,什么朋友也没有,我常觉委屈,现在才知道,我一直为那鬼魂所累!”韩瑞文顿了顿,“你当前急务是替我找个会驱鬼的人来,我先要把身上的侵占者赶走,然后就要与那个王婉娴搞清楚我们的关系。”
“唉!驱鬼不难,但王小姐的问题,才真是最难处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王小姐未必肯听你的解释。”
“我也想过了,森哥,我想,找人替我赶走身上的侵略者时,最好约那王婉娴到场,让她亲眼目睹,她便晓得,我并非骗她!”
“这也是办法,但有没有用则不得而知,无论如何,我还是先替你找找驱鬼的人吧。”
郭成森尚未找到任何可靠的驱鬼人,却在上班时,接到韩太太的电话,着他午饭时往韩家去一次。
郭成森特地请了两小时假,赶到韩家,本以为发生什么事故,却原来只是韩太太独个儿在家。
“阿森,阿文说自己被鬼上了身,你可有听到此事?”韩太太见到郭成森,第一句就是这么的问。
“有呀,他有这样跟我说过。”郭成森回答。
“你信?”韩太太用认真的态度问他。
“我有点相信。”郭成森想了想才谨慎回答。
“他一向最喜欢说谎打诳的,他的话你怎么会相信?他说什么x光片还可见到重叠的影,其中一个是鬼影,更叫我问你,你知道这事?”
“是的。阿姨,他的x光片照出来,真的在骨头外,有个重叠的影,连骨科医生也解释不出那是什么;偏是在这种情形下,他的x光片仍可清晰的显示到他的骨头怎样,半点也不含糊,所以我才相信。而且,他一向的行为,虽然可恶,但若真的因鬼魂上身,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所以才时时爽约,或者出尔反尔,那就有合理解释了。”
韩太太似乎很诧异自己的外甥会这么的说,十分动容,说:“你也认为他不是又临时作个籍口?这样说来,又有可能是真的了。”
“对呀,他托我找个人替他赶鬼,不过我四处问人也找不到。”
“如果是真的,我当然要找人替他把鬼魂驱走。”
“阿姨,原来你认识有人会驱鬼的?”郭成森喜出望外,“早知如此,请你找人总好过我去找了。”
“都是傻瓜!”韩太太瞪了他一眼道:“这是大事呀,早知道有这样的事,一早告诉我,我自然便会去找人。”
“你知道阿文一直都怕你,又怎敢跟你提呀!!”
“唉,我怎晓得原来这些年来,他身上竟然给个鬼魂占住了?都怪我疏忽,其实我盖奇怪的呀,怎地他会变成这样子?小时候阿文的品性纯良,完全跟现在两样……”韩太太不无歉意道。
“阿姨,这件事要小心进行才好,阿文真正清醒的时间不多,反正他的言行令你憎厌时,其实你面对的并不是他,而是附在他身上的鬼魂,这一层你要明白才好!”郭成森乘机劝道。
“我现在完全明白了,当然一定尽力帮他!”
“你们敢赶我走?你们敢?”韩瑞文青筋冒现的指着周围的人,目露凶光的咆哮着。
“不用管他,那是鬼魂在发难,你们替我绑住他!”主持驱鬼的弘本法师,冷静的望着韩瑞文,然后吩咐身边的门徒。
韩太太及她的姐姐,还有郭成森都在场,当法师这么命下,郭成森也走出来协助把疯狂的韩瑞文捆绑。
韩瑞文不停挣扎,冲着韩太太的面道:“你竟然敢赶我,你会后悔的,我要你的儿子不得好死,你一定会后悔!”
“法师,他这么凶,他说要害我的儿子,这怎办?”
“他已是强弩之未,你但请放心好了。”法师安慰她。
“法师,他怎么可以留在我表弟身上那么久的?难道他不用等轮回吗?”郭成森始终认为鬼魂上了韩瑞文的身这么多年,是不可思议的。
“这是恶鬼,他晓得自己根本轮回机会很少,所以才占了他的身体,举个例,你在一间屋里住得十分舒服,你还会不会搬?”
“你这老太婆,我给你最后机会,你立刻放开我,把那法师赶走,否则,我要你后悔终身!”韩瑞文仍然恶狠狠的向他的母亲咆哮。
“这怎办?法师,他说会对我儿子不利……”韩太太失了主意。
“你放心吧,很快我就会让那恶鬼魂飞魄散,他哪有余力来害你儿呢?”法师与韩太太说话时,韩瑞文已结结实实的被绑在椅子上。
但见法师在他的法坛上焚香礼拜,一如电影中所见那样;接着是以桃木剑刺着一张灵符,然后在香案前诵祷着。但见他一边念,剑一边在舞着,似是以剑代笔,在半空中画符咒,然后再看他把剑尖转过来,对着韩瑞文的脸。本来一脸凶悍的韩瑞文,这时乍见那剑尖对着自己,登时呈现出十分恐惧的神色,同时口中狂呼:“不要!不要……”
但见那法师对他的反应视若无睹,又继续在韩瑞文脸前画符。韩瑞文脸色越来越青白,好象对法师剑尖上的灵符十分畏惧。那法师念了一会,便把剑尖上的黄纸朱砂灵符在案前烧着,放在一只茶杯上让它化成灰。
当灵符化为灰后,那法师便以水和了灰,捧着杯,走到韩瑞文面前来。但见韩瑞文望着那杯子,眼里现绝望的神色,而法师却连想也不想,伸手捏着他的腮帮,让他张开嘴,然后把杯里的符水倒入他嘴内……
郭成森与韩瑞文离开咖啡店时,韩瑞文如释重负的拍着郭成森的肩膊,道:“森哥,幸而有你作证,刚才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呀,一定要请你好好吃一顿!”
“还说呢。我总觉得自己有点罪过,你没见到那位王小姐眼中的绝望之色?她好可怜呀!”郭成森叹息道。
“但事实的确如此,跟她搭上的,不过是附在我身上的鬼魂,我对她可是一点意思也没,她怎能逼我与她一起?”
“话虽如此,但正如我所说,她一直觉得是跟你恋爱,她爱的是你呀!她甚至跟你的关系那么密切,而现在我们却去告诉她,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硬要她接受,我总感到对她大残忍!”
“但我说的是事实呀,我跟她一点感情也没有,勉强在一起,我也可怜!”韩瑞文说着,又道:“别说这些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这一顿我要好好的请你”
两人便向着热闹的大街走,准备找家象样点的食肆。当他们转了两条街后,忽然背后有人叫道:“韩瑞文!”
韩瑞文本能地停了步,回过头去,当他发现唤住自己的,竟是才分手不够半小时的王婉娴时,却同时感到胸口剧痛,尚未明白发生什么时,却听她道:“我们同归于尽!”
郭成森在旁,眼见胸口多了个血洞的韩瑞文倒下,竟自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