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黑吃黑

一路上飞驶,脑海里被这个问题困惑着,使她浑浑噩噩地,陷于了极端的烦乱中。

但她并不知道,这时“金鼠队”的五个人正在家里,等候着陶文士的消息,因此她只好决定到各大夜总会去找找看。

一连找了几家,最后终于在“大部会夜总会”,发现陶太太与两个洋人在一起。

陶小瑛大喜过望,立即走过去,故作意外地说:

“妈,你们也在这里?”

两个洋人倒很礼貌,完全是绅士风度,双双当即站起来,其中一个更离座替她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谢谢你!”陶小瑛来了句洋文。

陶太太遂问:

“你一个人来的?”

陶小瑛掩饰说:

“我在找郑先生和他妹妹,他们约好了我在旅馆里等着的。可是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在了,留了个字条给我,说明了来这里的……妈,你们来了多久,看见他们两个没有?”

陶太太回答:

“酒会一结束,我就陪他们两位直接来这里了,倒没注意郑先生和郑小姐在不在,现在你来得正好,我一个人陪他们两位,正缺少一个舞伴呢!”

有陶太太在场,她自然不能操之过急,必须伺机而行,于是只好留了下来。

两个洋人非常高兴,因为本来只有一个陶太太,使他们感到僧多粥少,不够分配。无论谁下池跳舞,另一个就得“摆测字摊”。现在来了个陶小瑛,就正好“温摆温”!

尤其陶小瑛不但年轻漂亮,充满青春的活力,刚才在酒会里,他们又欣赏过她狂野的舞艺,自然是最理想的舞伴。

他们当即争相邀舞,使陶小瑛无可奈何,只好先应付他一阵再说。

由于怕郑杰等得心急,在一连几支舞以后,陶小瑛突然装出头晕目眩地,摇摇欲坠起来。

跟她共舞的洋绅士见状忙不迭把她扶回座位。

陶太太关心地急问:

“小瑛,你怎么啦?”

陶小瑛装模作样地说:

“我的头好痛,好像要呕吐似的,妈,我想出去透透空气……”

陶太太爱女心切,本来想陪女儿一起回家休息的,但又不能把这两位贵宾搁在这里不管,因此她只好说:

“那……我看你就先回去吧!”

陶小瑛忙说:

“不!我只要出去透透空气就行了,郑先生他们还约好了我的……”

两个洋人都懂华语,立即争献殷勤说:

“要不要我陪陶小姐……”

陶小瑛故意说:

“那怎敢当?”

一个洋人抢着自告奋勇说:

“没关系,我陪陶小姐开车去兜兜风!”

陶太太也怂恿说:

“这样也好,小瑛,你就去兜一会儿风再回来吧!”

陶小瑛不禁暗喜,当即起身拿起她的手提包,由那洋绅士陪同离去。另一个忙起身目送他们走向门口,似乎颇觉失望。

走出夜总会,陶小瑛便带着洋绅士走向停车场,上了她的那辆深红色敞篷小跑车。

她仍然自己驾驶,驶离了闹区,直朝麦当奴道的方向驶去。

洋绅士根本不疑有他,居然还在那里自得其乐呢!

兜风当然不能在闹区里兜,所以陶小瑛把车驶向麦当奴道,洋绅士丝毫不觉意外,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一路上,他频频以英语,夹着生硬的华语跟她搭讪,极力表现他的凤趣和谈锋。

陶小瑛也虚与委蛇,故意跟他谈笑风生,似乎出来透了这一会儿空气,她已忘了头痛的那回事。

过了花园道,一直到麦当奴道的山坡上,她就忽然把车停了下来,表示要俯视山下的夜景。

现在正是个机会,陶小瑛极力克制内心的紧张,熄了引擎,打开手提包,取出那半包香烟,笑问:

“你抽烟吗?”

洋绅士乍见她取出的香烟,也是“威士登”牌的,似乎突然一怔,但随即笑笑说:

“陶小姐,你这么年轻也会抽烟?”同时伸手取出了一支,再掏出打火机来。

其实他身上有两包香烟,一包是有花样的“威士登”,另一包却是别的牌子,并且已抽掉了好几支。

陶小瑛看他已掣着打火机,自己并不点烟,而递向了她面前来,表示礼貌要替她先点着。

她故意慢条斯理地一面取烟,一面嫣然一笑:

“我是抽着玩的……对了,我们下车走走吧!”

就在她取出香烟时,却突然手一松,故作失手地掉落在地上。

“对不起,”她又笑笑说:“你看,我连拿烟都拿不住,还要学抽烟,你自己请先点吧!”

洋绅士却偏偏讲究礼貌,仍然让火焰燃着等她,并且连说:

“没关系,没关系……”

这一来倒把陶小瑛难住了,不过她很聪明,突然装出无意地一碰,竟把洋绅士举在面前的打火机碰掉了下去。

她忙不迭又说了声:

“对不起!”趁机伸手收起了打火机。

于是,她反宾为主起来,掣着了递过去笑笑说:

“让我也学学替人点烟吧!”

洋绅士不便拒绝,说了声:

“谢谢!”受宠若惊地把烟衔上嘴,凑上了火头。

陶小瑛赶紧距离远些并且屏住呼吸,当她把烟点着了,正要将一口烟喷出时,她却故意把身体转开,举着那只打火机说:

“这只打火机真漂亮!”其实她是拖延时间,不准备把自己的一支点着。

而洋绅士的这一口,根本未向她喷,因为那是非常失礼,并且表示轻佻的行为。

“如果陶小姐喜欢,我就送给你吧!”他居然真大方!

陶小瑛谢了一声,便开了车门下车,烟却仍然未点着。

洋绅士也从另一旁下了车,向她走近,而陶小瑛却始终保持距离,不敢被烟喷近,因为这是郑杰特别警告过的。

大概这时洋绅士也想趁机向她接近,心情不免有些紧张,以致一个劲猛吸香烟。

陶小瑛不知香烟的效力是否已发,于是回过身来,向他试探在问:

“山下的景色美吗?”

“美!……”洋绅士恍恍惚惚地回答。

陶小瑛继续试探:

“我说一点也不美!对吗?”

洋绅士木然地应着:

“对!对……”

陶小瑛不禁暗喜,再问他:

“我要你跳下去自杀,你跳不跳?”

洋绅士只说了声:

“跳!”就当真走向悬岩了。

就在他纵身欲跳的千钧一发之际,陶小瑛急叫一声:

“别跳!”

洋绅士果然停止了,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仿佛是个木头人!

陶小瑛心知香烟已发生效力,当即吩咐他把烟去掉,回到车上,发动了引擎急向那巨宅飞驶。

连她自己都几乎不敢相信的,居然轻而易举地,能单独的一个人把洋绅土弄到这里来了!

等得正焦烦不安,如同热锅上蚂蚁似的郑杰,一听到外面连按两声喇叭,忙不迭赶出来开了大门,让陶小瑛把车直接开进巨宅。

他一眼就瞥见,陶小瑛的车上带来了洋鬼子,顿时喜出望外,关上大门就回身奔至宅前的阶下。

等陶小瑛的车一停,郑杰连问都无暇问,便吩咐那表情呆滞的洋绅士。

“下车,跟我进来!”

洋绅士唯命是从,立即下车,跟着他们一直走进客厅,被带进卧房。

陶小瑛这一趟去了将近个把小时,走进了卧房,只见赵家燕迎了上前,似乎已经恢复知觉。

郑杰急说:

“香烟的药力只能维持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必须把握时间!”

他居然连陶小瑛是怎样把这家伙弄来的也无暇问及,就吩咐洋绅士坐在满是尘埃的沙发上,开始了询问:

“保罗是怎样把罗女士弄昏迷的?”

洋绅士回答说:

“香烟,还有一种药粉……”

“多久才能清醒过来?”郑杰又问。

洋绅士像背书似地说:

“香烟是十分钟到半个小时,被喷中的是十分钟,吸入则是半小时。药粉是看分量的,昏迷的时间起码十二个小时,最多三天三夜!”

“保罗用了多少分量?”郑杰再追问。

洋绅士这次回答是:

“不清楚……”

郑杰才单刀直入地问:

“怎么能把她救醒?”

洋绅士说:

“必须用我们自己配制的解药……”

“药在那里?”郑杰充满希望地问。

但洋绅士却回答说:

“在我们的行李里,藏在皮箱的夹层,是种粉红色的药未……”

郑杰大所失望,因为他原以为洋绅士的身上一定会有,结果却留在旅馆里!

一旁的赵家燕自告奋勇说:

“我立刻回‘国际大饭店’去一趟!”

郑杰慎重考虑下,觉得除此之外,已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尤其听这洋绅士说,药力起码是十二小时,最多是三天三夜。那么,即使是罗漪萍昏迷十二小时,也无法亲自通知银行止付,势必被“金鼠队”将存款悉数提出了。

但是,让赵家燕回旅馆去,再潜入他们的房间窃取解药,又未免太冒险,因此使他左右为难,犹豫不决起来……

赵家燕却充满自信地说:

“你放心,这回我绝对能马到成功的!”

郑杰无可奈何,终于当机立断地同意说:

“好吧,你开陶小姐的车去,不过千万要小心,无论有没有机会下手,都得快去快回!”

赵家燕一脸很有把握的神气说:

“没有问题,我最多一个小时之内就回来!”

陶小瑛告诉她说:

“钥匙在车上,我们等你的好消息啦!”

赵家燕点了下头,拿起她的手提包就匆匆而去。

郑杰跟出去,替她开了大门,又再郑重叮嘱一番,目送她驾车而去,才关上大门匆匆回到宅内。

走进卧房一看,只见陶小瑛正伏在床上罗漪萍的身旁,在那里低泣着。

郑杰不由地一怔,急走过去诧然惊问:

“陶小姐,你怎么啦?”

陶小瑛霍地撑起身来,用手向那洋绅士一指说:

“我刚才问过他了,这件事竟是我父亲一手安排的!”

说完,她突然伤心欲绝地,又伏在床上痛哭失声起来……陶文士已把支票交给许大昌,但这个外号叫“大头”的家伙,却一点也不是冤大头。他很狡猾,既是那富孀开出的支票,自然照收不误,不过他竟坚持非到兑了现,才答应把那两个技工交出。

交涉了半天,争得面红耳赤,双方几乎冲突起来,仍然毫无结果。

无可奈何之下,陶文士只好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大昌银楼”,再赶到船上去找崔老二商量。

但崔老二却认为根本不足为虑,只要支票不是空头的话,许大昌明天去银行兑到了钱,还怕他不把人交出来?

陶文士暗觉这话也对,在许大昌的立场来说,并不是存心刁难,一千二百万港币不是个小数目,万一拿不到钱,不但他吃不起这个赔账,对其他的人也就无法交代了。

明天这艘货船即离港赴日,到了那个时候,他手上连个凭据都没有,支票要兑不了现,再来找陶文士他们扯皮,那就扯不清啦!

因此他必须留下那两个技工,这等于是张王牌,抓在手里才能有恃无恐,否则岂不是成了哑巴吃黄连,有苦还能说?

所以现在的问题并不在许大昌,而是必须使那张支票能兑现!

陶文士想通了这一点,才怒火稍减,离开了那艘利用作为大量走私黄金到日本的旧货船。

这次“金鼠队”到香港,便是跟陶文士计划,先作一次尝试,如果这个办法能行得通,他们就决定如法炮制,继续大干一番。

因为日本的金价,在东南亚一带是最高的国家,并且严禁黄金的流入。为了防止贪图暴利的不法之徒,从外地将黄金大量走私入境,所以当局对海空入境的旅客,以及所有船只,均查缉得非常严格。

并且,海关尚备有最新式的检查仪器,利用红外线电眼的探测装置,使旅客无法把黄金藏在身上或行李里。

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陶文士他们居然异想天开,想出了一个瞒天过海的走私方法。因为香港的造船业不及日本的发达,通常船只需要大翻修时,只有驶往日本去。

而他们便利用这艘待修的旧货船为掩护将舱内拆卸下四块铁板,换上了以金板铸成的伪装品,再经过一番手脚,使它不致被看出破绽。

船一到日本,他们再以偷天换日的手法,将金板拆下,设法偷运上岸,脱手卖给事先接头好的买主,岂不稳获暴利?

这办法确实让他们想绝了!

陶文士把车开到了中环“泰昌号”,一听小程报告,说是派往劫持罗漪萍的人马,赶到花园道去时,那富孀早已不知去向,使他们扑了个空。顿使他大吃一惊,不禁又急又怒地喝问:

“人上哪里去了?”

小程沮然回答:

“刚才我派了十个人去下手,可是等他们闯进卧房的时候,床上根本就没有人,整个屋里都搜遍了,也没见到了那寡妇的人影。奇怪的是问了那两个女佣人,她们异口同声他说那女人早就睡了,并没有出去……”

陶文士不由地怒问:

“那她会飞了不成?”

“对了!”小程说:“他们还逼问过那两个女佣人,据说在那洋人走了之后不久,陶小姐还带了一对青年男女去过……”

陶文士暗自一怔,惊诧地问:

“你说的是小瑛,把姓郑的那对兄妹带去了?”

小程点点头说:

“人是陶小姐带去的,但两个女佣人并不认识那对男女,也不知道他们姓什么。不过,据说是那寡妇约好他们去的,在卧房里跟她谈了一会儿才走,走的时候也是陶小姐跟他们一起走的,那寡妇连房都没有出。可是我们派去的人闯进房时,却不见了她的人影了,这不是玄了!”

“呃……”陶文士沉思了一下说:“这倒真是怪事!我们的人回来了吗?”

小程回答说:

“他们把那看门的和两个女佣人,都捆住了关在后面小房间里,留下几个人在那里守着,其他的人都回来了。”

陶文士这时最感纳罕的,倒不是罗漪萍的神秘失踪,而是自己的女儿为什么把那对“兄妹”突然带去见那富孀?

这不仅使他百思莫解,想不出其中的原因,同时更使他感到很担心。因为据黄杰克他们说,保罗己用药粉把罗漪萍弄昏迷,那么陶小瑛带那对“兄妹”去时,又怎么可能跟昏迷不醒的她谈了半天?因此使他猛可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女儿和那两“兄妹”,把那富孀藏在了屋里,就是用什么方法把她弄出去了。

假使果真不出所料,那么他这做父亲的秘密,就必然是被自己女儿发觉了。由于不齿他的所为,才不借“吃里扒外”,来了个“大义灭亲”,破坏他们的阴谋!

念及于此,陶文士突然感到全身冒出了一阵冷汗,立即交代小程留在这里待命,便匆匆而去。

他此刻只有一个意念,就是赶快找到自己的女儿。不但急于把情况摸清楚,更要从她的口中,问明那对“兄妹”的去向,再通知小程派人去对他们采取行动!

这件事既牵涉到自己的女儿,他自然不便向“金鼠队”说明。但万一小瑛已知道了真相,他这做父亲的又怎样向她掩饰和自圆其说呢?

事情的急转直下,演变成这个局面,实在几乎他意料之外,真使他有些措手不及起来。

现在即使把一切的问题都暂时撇开,等找到了背叛自己的女儿再说,但上哪里去找她呢?

他突然把车停在了街边,以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打到“泰昌号”,通知小程立即派出所有的人手,分头找寻陶小瑛。只要找到她,就强行带回珠宝行,等候他赶去亲自处理。

打完电话,陶文士仍然犹自驾车,毫无目标地到各处去找陶小瑛,希望瞎猫碰上死老鼠,能被他撞上。

他这时的心情,不但沉重,焦虑,而且是惊怒交迸!

由于心急如焚,使他仿佛是喝醉了酒似的,驾着车子到处横冲直撞。幸亏他所经过的路线不是闹区,而是专找那些僻静的小街,以及任何陶小瑛可能带那对“兄妹”去的地方,否则早就被警察追上了。

而他所要找的目标并不是人,却是陶小瑛的那辆深红色敞篷小跑车!

各处兜了几圈,根本无从找起,以致使他疲于奔命,仍然毫无发现。

但他必须找到陶小瑛,因此强自打起精神,继续向各处找寻……

当他经过“国际大饭店”时,居然无意间发现了那辆极似她女儿的小跑车,竟然停置在停车场上。

同样型式和颜色的车子,在香港不计其数,当然这辆不一定是陶小瑛的。

不过为了证实起见,他仍然把车子停下了,下车趋前一看车牌号码,赫然正是他女儿的车子!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陶文士顿时喜出望外,兴奋得仿佛突然中了秋季马票似的。

车子既已发现,陶小瑛自然是在“国际大饭店”里。

陶文士忽然间想到,那对姓郑的“兄妹”,很可能就住在这里!因为他们是冲着“金鼠队”来的,从马尼拉专程赶来香港,自然得有个地方落脚。

他们既然是在打“金鼠队”的主意,到了香港还怕打听不出,陶文士早几天前就替那十二位贵宾,在“国际大饭店”预订了房间?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昨天到了以后,很可能先住了进来。

同时,今晚在保罗离开罗漪萍那里不久,陶小瑛就带了那对“兄妹”去过,现在她的车子既然停在停车场,而他们又是一起的,那有什么疑问。不但陶小瑛和那对“兄妹”必然在这里,甚至连那昏迷中突然失踪的富孀,说不定也被他们弄到这里来呢!

想到这种可能,顿使陶文士振奋不已,立即急步走进了“国际大饭店”的大门。

前几天他曾亲自来订下十二个豪华套房,跟房间部的经理已认识。因此他决定凭自己这“大主顾”的身份,去跟那位负责人打交道,设法查出姓郑的“兄妹”,是否住在这里,以及住的几号房间。

由于昨天住进来的旅客并不多,而且姓郑的碰巧没有别人,翻开旅客登记簿,一查就查出来了。郑杰住的是七一七号房间,登记簿上的赵家燕,则住在三二八号,也就是黄杰克的房间正对面!

这已毫无疑问,更证明了他的判断不错,否则那对“兄妹”为什么也住在这里。而且姓郑的妹妹还特地跟“金鼠队”住在同一楼,更选了黄杰克对面的房间!

陶文士谢过了那位经理,立即乘电梯到七楼,直接找到了七一七号房间。但一问仆欧,郑杰偕同两位少女出去了尚未回来。

他再赶到三楼,由于他是“大主顾”,仆欧又知道这位陶老板的身份,此马来头不小,所以对他特别巴结。

一问之下,立刻得到了答案,赵家燕刚才已单独回来,此刻大概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陶文士虽觉纳罕,自己女儿的车子明明停在停车场,怎么人却不在,仅只那姓郑的“妹妹”单独一个人回来了?但是,目前他只要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总比一个也找不到强。

何况抓住了这女郎,就不怕她不说出她“哥哥”的去向,必要时甚至就把她劫持在手里,那姓郑的就非出面不可啦!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来到了三二八号的房间门口,伸手捺了两下电铃。

这时他已打定主意,决定以陶小瑛父亲的身份,表示来这里找女儿的。使那女郎不疑有他,然后再见机行事,出其不意地把她制住。再以电话通知小程带人赶来,设法把她弄出这里,劫持回“泰昌号”去。

捺过电铃之后,等了片刻,却是毫无动静。

难道那女郎独自回来就睡了,而且睡得如此熟,连门铃声音吵她不醒?

这似乎不太可能,陶文士再捺了几下,仍然没有动静,已使他怀疑这房间里根本没有人了!

疑念既动,他立即把仆欧召来,吩咐把三二八号的房间打开。

仆欧不禁面有难色地说:

“这……这……”

陶文士把脸一沉说:

“你既然说这个房间的郑小姐回来了,又没看见她再出去,现在我捺了半天电铃,房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你不可打开房门看看,万一她是在里面自杀了,你负不负得了责任?”

仆欧听他这么一说,果然暗自一惊,吓得忙不迭掏出一串钥匙,选出一把来将房门打开。

陶文士迫不及待地闯进房里一看,果然不出所料,房里根本没有一个人影!

“咦?”仆欧诧异地说:“人呢?我明明看她回来的,没有再出去呀!……”

陶文士冷哼一声,眼光突然从敞开的房门,射向了对面黄杰克的房间,似乎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使他暗自一怔,不由地发出了狰狞的冷笑。

于是,他吩咐说:

“仆欧,替我把对面的房间打开!”

那十二个房间都是他出面包下的,仆欧自然唯命是从,立即照办,出房去找出钥匙,把黄杰克的房间打开来。

陶文士一把推开仆欧,闯进了房里,但眼光急向各处一扫,却不见人影,也未发现异状。

他虽大失所望,却仍不死心,迅速退出房外,又命仆欧打开另一个房间,决定要把十二个房间全部逐间查看。

就在他逐间查看时,一个妙龄女郎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他查过的第二个房间里,悄然溜了出来。

这个房间陶文士已查看过,居然没有发现这女郎,不知她藏身在什么地方?

她一出房,就迅速奔过甬道,连电梯都不及等候,便直接从楼梯急急下去……

陶文士把十二个房间全部查看过了一遍,结果毫无所获,等他从最后的房间走出来时,只见另一个仆欧迎上来问:

“陶老板,那位郑小姐刚下梯去,您没看见?”

陶文士顿吃一惊,无暇回答,就也从楼梯追了下去。可是,等他赶到停车场,那辆深红色的小跑车己不知去向!

这一下可把他气昏了头,惊怒交加之下,立即登上自己的轿车,急向马路上追去。但追了一程,并未发现自己女儿那辆小跑车的影踪。

其实他根本连方向都没有弄清楚,刚好是背道而驰,那怎么能追得上?

失望之余,他只好沮然放弃追赶,把车再驶向中环,回到“泰昌号”去。

一进门,小程就兴冲冲地向他报告:

“老板,刚才我接到老丁的电话,他们已经发现了陶小姐的车……”

陶文士急问:

“是在‘国际大饭店’发现的?”

小程点点头说:

“老丁他们没敢进去,只在停车场守着,准备陶小姐出来取车时好动手。但等了没一会儿,发现去取车的竟不是陶小姐!”

陶文士已知道那是溜走的赵家燕,迫不可待地问:

“他们没把她抓住?”

小程回答说:

“那女的非常机警,老丁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已跳上了车开了就跑。不过,他们已经追去了,只留下老丁一个人没跟去,他马上就打了电话回来……”

陶文士听说已有人去追踪,这才比较放心,嘿然冷笑一声说:

“哼!只要能把那女的抓住,就不怕她不说出姓郑的把那寡妇藏在了什么地方!”

小程不禁诧然问:

“陶小姐的车子,怎么会……”

他的话犹未了,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使他只好把话止住,忙不迭赶过去抓起办公桌上的话筒,应了声。

“喂!‘泰昌号’!”

对方是他派出的一名大汉,气急败坏地说:

“小程吗,我是蔡阿贵,我们已经跟到了那女的‘窝’啦!可是不便动手……”

“为什么?”小程急问。

对方回答说:

“这里是魏老贼头的‘窝’呀!”

“魏老贼头?”小程惊说地问:“是贼帮的魏老大?”

对方沮然说:

“是的!那女的在路上好像发现了被我们追踪,故意兜了几个圈子,没能把我们摆脱,就把车子一直开到了老贼头的‘窝’里去。现在我们守在附近,可是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所以打电话回来……”

小程也不敢擅自作主,因为魏老贼头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只好说了声:

“你等一等,别挂断电话……”

然后用手按住话筒,转向陶文士请示:

“老板,那女的逃到贼帮老头子的‘窝’里去,蔡阿贵他们守在附近不敢采取行动的,您看怎么办?”

“她逃到魏老大那里去了?”陶文士不禁为之一怔,似乎颇觉意外,诧异他说:“难道这件事魏老大也插上了一手?”

小程忧形于色说:

“这就很难说了,老板,蔡阿贵的电话还没有挂,等着你的吩咐……”

陶文士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起来,犹豫之下,只好急声说:

“你叫蔡阿贵继续守在那里,如果那女的出来就动手,否则暂时不要采取行动。让我先考虑,再派人去通知他们!”

等小程转达了命令,搁下电话之后,陶文士仍然在那里犹豫不决,一面沉思,一面喃喃地说:

“妈的!老贼头怎么会插脚进来的?这倒真有点棘手了……”

小程走过去说:

“这件事恐怕只有让崔二爷出面了,他跟魏老大也许还能攀得上点交情,我们就无法去打这个交道啦!”

陶文士神色凝重地说:

“问题不在乎谁去,而是情况还没弄清楚。如果老贼头是存心横加插手的,就算崔老二跟他够得上交情,他也不会买账的!何况他来要个矢口否认,根本不承认有这件事,我们难道还能非逼他们把那女的交出来不成?”

小程建议说:

“至少我们得把情况摸清楚,看那女的跟老贼头是什么关系,所以我认为应该请崔二爷出马,先去一趟……”

陶文士却断然说:

“不!这件事由我亲自来处理,小程你马上把所有的人带着,跟我一起去见老贼头!”

小程暗自一惊,但他不敢违命,只好走到后面去把留下待命的人马集合起来。一共是十来个人,立即会同陶文士,分乘两部轿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