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兜风擒敌
“对我的失踪,她俩感到吃惊了,”拉乌尔在想,“在寻找我了!”
他认为,她们出来寻找他是不会枉然的,一定能够轻而易举把他找到,因为还有珀苏这个侦察专家。这个小城堡,范围并不大,能够藏身的地方也不多。峡谷、岩石、布特埃土堆、暖房废墟以及其它两三个地方,他和珀苏一起探察过,都很熟悉。如果他们认为他死了,那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掩藏一具尸体,除非扔进河里。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拉乌尔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拉乌尔心里琢磨:“珀苏和姐妹俩出来找我,也许迷失了方向,找到花园外面的山丘和树林里去了。……不过,也许他们不再怀疑我遭到了不幸,而以为我因情况急迫,来不及告诉他们,就外出了,甚至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他们一定在等我!”
白天就这么过去,他再也没有听到她们的呼唤声。除了汽车的喇叭声和船舶的汽笛声,他没听到任何声音。
晚上,教堂的大钟敲了10下,他心中在嘀咕了:在迷茫的黑夜里,由于没有他的保护,卡特林娜和珀特朗德也许会害怕的。
他更加用力地扭动身体。捆缚他的绳索已不那么紧了,拴绳的桩子也渐渐松动了。因此,他能较快地向他想像的出口移动,也能透过床单更畅快地呼吸。他饥渴已极,四肢乏力,移动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他渐渐睡着了。由于心绪不宁,他不断做恶梦。在睡梦中,他乱抓乱摸,发出叫声,惊醒过来。
“唉!只不过饿了两天,难道我的脑瓜就不管用了?”
今天是9月12日,就是他说过的决定胜负的一天。现在是早晨7点,从眼前的一切情况看来,敌人可能赢得胜利。
他左思右想,心急如焚。如果敌人取得胜利,卡特林娜两姐妹就会遭殃,秘密就无法揭穿,罪犯就不会受到惩罚,他自己也就彻底完蛋。如果他想活命,战胜敌人,就必须推开压在身上的“墓石”,逃出这个陷阱。
他嗅到了新鲜空气,觉得自己接近了出口。只要到了外面,他一呼叫,有人听到,他就能获救。
他使出全身力气,用脑袋、肩膀、肘子、膝头以及双脚开辟出路,可是快到出口的时候,他感到一场灾难降临到了他的头上。上面的整个土丘塌了下来,这是他在开辟出路时引发的呢?还是监视他的敌人发现他爬向出口,用铁镐捣毁了陷阱上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拉乌尔感到身体被压得紧紧的,因此呼吸困难,陷于绝望。
他还在拼命挣扎,用力撑着身子,屏住呼吸,在重压下吃力地喘息。
他想:“只剩下15分钟了……15分钟以后,如果……”
他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过了一会儿,他的太阳穴突突地猛烈跳动,他迷迷糊糊地失去了知觉。
在小城堡里,拉乌尔躺在原来住过的那间卧室的床上。他睁开眼睛一瞧,就发现自己已经穿上了整齐的衣服,卡特林娜和珀特朗德站在床前不安地盯着他。
墙上的挂钟指着7时45分,他低声自语地说:
“15分钟……没有更多的时间了……要不然……”
他听见珀苏正在发号施令:
“阿洛尔,快去猎亭把他的箱子拿来!萨洛特,去拿茶和面包来,快!”
珀苏来到床前,说:
“嗨,老兄,该吃点东西啦!但不要狼吞虎咽。……真该死,你
把我们都吓昏了!你到底撞上什么鬼了?”
卡特林娜和用特朗德哭丧着脸,各抓住拉乌尔的一只胳膊。
珀特朗德低声说:
“别说话……别回答什么……瞧你精疲力竭的样儿。唉,我们真是怕死了!你的失踪简直叫我们莫名其妙!请你告诉我们……不,不,还是别说话吧!好好休息!
……”
姐妹俩都问声不响了。她俩惴惴不安,又向拉乌尔提了一些问题,但又马上阻止他回答。珀苏也是如此,拉乌尔的冒险活动搅乱了他的思想。他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还不时吩咐仆人们于这干那。
拉乌尔呷了几口茶,吃了几片面包,提了提神,问道:
“我外出了,你们为什么没有按原定的时间去巴黎?”
“我倒想去,可她们不肯去。”
“这是为什么?”
“她俩认为你不会这样撇开她们,”珀苏说,“所以,我们就到外面去找你,先去树林里寻找。后来,我们竟然迷失了方向。我们猜不准你到底离开此地没有。时间1小时1小时地过去,我真坐立不安了!”
“你是否通知了警察队?”
“没有。”
“那就很好。你们怎么会找到我呢?”
“全靠萨洛特。今天早晨,她在房子里大喊大叫:‘你们瞧呀!暖房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从窗口就能望见。’就这样,我们朝暖房的方向跑了过去……原来你被床单蒙住了……”
拉乌尔低声说:
“谢谢你呀!萨洛特!”
过了一会儿,大家问拉乌尔有什么打算。他坚定而明确地说:
“睡好了觉就动身……咱们到勒埃芙尔去吧……海洋的清新空气,几天工夫就能让我恢复体力。”
大家离开了拉乌尔。房门和遮窗板都关了起来。拉乌尔呼呼地睡着了。
大约下午2点,拉乌尔接了按铃。珀特朗德闻声进来。拉乌尔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仰靠在一把扶手椅上。他已刮了脸,脸色显得光彩。她睁着欣喜的眼睛,凝神地瞧了瞧他,随即朝他走拢过去,激动地在他脑门上吻了一下,接着又吻了他的手,并且流出了眼泪。
在拉乌尔的卧室里,萨洛特正在照料大家吃饭。拉乌尔胃口不佳,显得疲倦。
他心烦意乱,急于想离开城堡。
珀苏迫不得已,只好把拉乌尔扶进汽车,让他坐在后座上。方向盘由珀苏掌握,但他开车的技术很不熟练。
阿洛尔和萨洛特两人,将乘晚车去巴黎。
到了勒埃芙尔,拉乌尔出于他不愿说出的某种原因,不同意从车上卸下行李去住旅店而要大家和他一起到圣奥德奈斯河滩上去。整个白天,他都躺在沙滩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拼命呼吸海洋的新鲜空气。
太阳钻进了天空中玫瑰色的云彩里。当最后一缕阳光从海平线上隐没的时候,姐妹俩和珀苏发现意料不到的景象。在这海滩的一角,除了他们四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蓦然间,拉乌尔从沙滩上立起,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动作古里古怪,而且刺耳地尖叫,活像一只在水面上左右晃荡的橡皮艇。
“嗨,你是怎么搞的,发疯啦!”珀苏大声惊叫。
拉乌尔拦腰把他抱住,让他的身子旋转起来,然后又将他高高地举起,托在两只向前伸出的胳膊上。
卡特林娜和珀特朗德感到惊奇,发出笑声。拉乌尔哪来的这股劲头?从早晨到现在,经过反复折腾,他好像疲倦不堪啦!
拉乌尔对姐妹俩说:
“你们以为我会成天处于休克状态吗?想要我的命,那是白日做梦!我在小城堡里饮了茶,吃了面包,睡了个好觉,精神已经恢复啦!可爱的朋友,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和娘们儿说说笑笑枉费时间吗?首先去吃饭吧,我可饿坏了!”
他和三个伙伴去一个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拉乌尔兴高采烈,精神抖擞,姐妹俩从来没有见过,珀苏也困惑不解。
“你在坟墓里呆了一阵子,反而变年轻了!”珀苏说。
“你的脑瓜不灵,真该补一补,老兄!”拉乌尔说,“在这场斗争中,你是怪可怜的。就像你开车的技术一样,你实在笨透了!整个下午,我看着你开车的样儿,就胆战心惊!你要我给你上一堂驾驶课吗?”
他们重新坐进汽车时,已经暮色苍茫了。这一次,是拉乌尔开车,珀苏坐在他的身边,姐妹俩坐在后面。
“你们不必害怕。”拉乌尔说,“我得畅快地活动一下,开一次快车,越快越好。”
汽车蹦跳了一下,就窜上了一条石子路,然后转上通往哈夫勒的公路,爬上一条平坦、顾长的坡道。在科齐高原上,他们遭到了龙卷风的袭击。随后汽车穿过圣-罗马镇,驶上了去黎尔波雷的公路。
一路上,拉乌尔不时哼上一两句胜利的歌曲,而且批评珀苏几句。
“呃,你觉得惊奇吧,老兄?按照死人的标准来衡量,我的身体还是挺棒的。
你瞧吧,珀苏,应当如何给绅士们开车。看样子,你大概胆怯了吧?卡特林娜!珀特朗德!珀苏害怕啦!我们最好找个地方停一停,你们同意吗?”
还没到达通往黎尔波雷的很长的下坡道上,拉乌尔让车向右一转,驶向一座教堂;在月光和雾气中,教堂的钟楼轮廓分明。
“卡特林娜,珀特朗德,你们知道佛勒维尔这座村庄吗?从帕尔伊娃小城堡到这个村子,步行只要20分钟。我喜欢采取出其不意的策略,所以今天我们绕了个大弯。这样,别人就听不到我们从塞纳河公路开车来的声音了。”
“别人是谁?”珀苏问道。
“‘别人’是个胖子,你们能见到的。”
拉乌尔开车驶上村庄边沿的坡道,就停了下来。下车之后,他们顺着一条乡间小道往前走去,脚步很轻,小心翼翼。微风习习,淡淡的云彩好像给月亮遮上了一层面纱。
就这样,他们到了一道围墙跟前;前天夜里,拉乌尔就是把一架梯子放在近旁的荆棘丛里的。拉乌尔找到了梯子,将它靠墙竖了起来,爬上去窥视花园里的动静,并且把珀苏几个人叫了过来。
“你们来瞧瞧,他们两人狼狈为奸,正在大干呢!”拉乌尔低声说道,“这叫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珀苏几个人真想瞧瞧,就轮流爬上了梯子,探头探脑地观望。
河的两边有两个人影,一个在小岛上,一个在花园的斜坡上,正好同鸽子楼在一条直线上。他们凝神不动地立在那儿,也不隐蔽自己。他们在那儿干什么呢?
彩云遮住了月亮,根本辨认不清那两个影子是什么人,但确实是两个人。他们在河边弯着身子,似乎在观察水里的什么东西。好像是两个偷着捕鱼的人,正在伺机撒网。
拉乌尔把梯子扛到珀苏的住处,然后和珀苏一起去小城堡。城堡的大门是用两条铁链锁上的,拉乌尔早就叫人配了双份钥匙。他还有一把后门钥匙。他和珀苏用一只光度很弱的手电照着路,悄悄地往前走,没有碰到什么危险,即使在花园里干活的人,也不可能听到他俩的脚步声。拉乌尔跨进弹子房,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他抽出了一支枪,这是他从前藏放在那里的。
“这支枪是上了膛的。”他说,“珀苏,你看这枪藏得多巧妙,你万万没有料到吧!”
“千万不要打死他们!”卡特林娜惊惶地说。
“可以。但是,如果必要,我就得开枪。”
“噢,最好不要开枪。”
拉乌尔关掉手电,拉开窗子,推开护窗板。
天空越来越暗,风刮得越来越大。他们所呆的地方,距离那两个人影,约有60-80米。两个人影活像两尊塑像,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
过了几分钟,一个人影做了一个动作,小岛上的那一个把身子更低地弯向河上,拉乌尔举枪瞄准。
卡特林娜心肠软,连连要求:
“别开枪呀!……别开枪呀!”
“你看我该怎么办?”
“跑去……抓住他们就行了。”
“如果他们逃跑呢?从我们手里溜掉呢?”
“不会的。”
“我的目的是,非把他们逮住不可!”
拉乌尔继续瞄准。
姐妹俩最怕听到刺耳的枪声,所以,心情十分紧张,希望事情快些收场。
小岛上的人影,更低地弯着腰,渐渐向远处移动。他想离开吗?
枪声砰砰地响了两下,拉乌尔开枪了。两个人影立即倒下,在杂草上打滚。
“你们呆在这里,别动!”拉乌尔向姐妹俩说。但是,她俩坚持要跟他一起去。
“不行,不行。”他说,“谁都不知道这两个人会如何反抗。你们就候在这儿,为他们准备一点药品。他们的伤势不会严重,因为我是朝他们的腿部射击的,而且用的是小号子弹。珀苏,你到客厅的那只箱子里拿几根皮带和绳子来。”
拉乌尔拿起一个可作担架的折叠式帆布躺椅,从容不迫地朝河边走去。河岸凝然不动地躺着两个负伤的人。
按照拉乌尔的吩咐,珀苏握着一把手枪。拉乌尔向近旁的一个受伤者说:
“别耍把戏了,伙计!只要你敢反抗,这位警长就会把你击毙,就像打死一只狐狸那样。何况,反抗也没有用。”
拉乌尔俯下身去,用手电照了照,冷笑地说:“哼,我早就断定是你了,阿洛尔先生。因为你惯使花招迷人眼目,我几次打消了对你的怀疑,直到今天早晨,我才肯定下来,是你。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伙计?你是在河边钓鱼,还是捞金粉?你得给我交代清楚。”然后,他又说,“珀苏,把这家伙挪到担架上去,拿两根皮带绑住手腕就行了,并且要绑得松一些。他的腰部中弹,说得准确一点,是屁股挨了一颗子弹。”
拉乌尔和珀苏用担架把阿洛尔抬回小城堡,放在大客厅里,姐妹俩已把所有的灯扭开了。拉乌尔向她俩说:“这是一号包裹——阿洛尔先生。哎呀,他可是蒙代修老先生的忠实仆人啊!你们料想不到二号包裹是谁吧?我这就去找来。”
10分钟过后,拉乌尔和珀苏抓住了阿洛尔的同伙。这个同伙竟是萨洛特,已经匍匐爬到鸽子楼跟前。她哭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是我……是我,萨洛特……可我没干什么……什么也没干。”
“是萨洛特,”拉乌尔扑哧笑了一声,说,“原来是漂亮的厨娘,竟然穿上了工作服和帆布裤子!嚯,珀苏,恭喜你……你的心上人,她这身打扮真够迷人啊!
不过,萨洛特是阿洛尔的同谋,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怜的萨洛特,我的小弹丸没有击中你的臀部吧?珀苏,你来照顾她吧。噢,在伤口上轻轻地贴上纱布,多换几次……”
拉乌尔在岸边仔细察看了一阵,从水里拉起一只口袋,这口袋是用细麻布做成的。
“哈,哈!”他欣喜地叫嚷起来,“瞧吧,这就是咱们的鱼网!金鱼归咱们所有啦,珀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