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事件的演变(1-5)

第三部事件的演变

1

位在涩谷道玄坂中心的精品店Amour是花井秀子和母亲两人共同经营的店,开幕至今已经三年了。

店内排列着质感不错的女装,不过最受年轻女性欢迎的却是在一般超市买不到的小配件,以及以低廉价格出售的进口饰品。

秀子已经去世的父亲生前是大商社的职员,曾从事和贸易有关的工作。这家店开张的时候,父亲的同事和部下全都伸出了援手。曾是父亲死党的商社职员们,只要到国外出差,一定会以低价把当地的独特配件或珍奇饰品买回来,送到秀子的店里。这家店的货色琳琅满目,却都只有一件,很少有重复的。不过,这样反而抓住年轻女性的消费心理,满足了她们小小的虚荣心——全日本配戴这件饰品的就只有我而已……

透过女高中生和年轻女客的口耳相传,Amour变成一家很有名的店。地理位置好也帮了大忙,如今母女俩光靠店的收入,生活就绰绰有余了。

Amour的开店时间订在每天早上十点。

这一天,星期一上午十点。

花井秀子和母亲两人吃完早餐,母亲到二楼的客厅和寝室打扫,秀子则负责店内,打扫完后,她拉起铁卷门,赫然发现一名年轻女孩已经站在门口。突如其来的“早安”,害她吓了一跳。

看样子这女孩一直站在外面,等待铁卷门打开。

“啊,早安。让您久等了,请进。”

秀子轻轻点头,没想到那女孩突然向她低头致意:“对不起,我不是来买东西的。事实上,我有事想请教这里的花井秀子小姐……”

“呃,什么事呢?我就是花井。”

“是,其实昨天我去了莎娜亚舞蹈练习场的饮料吧。那里的老大先生建议我上这里来问看看……,我叫做叶月志保,想请问您有关于我哥哥的事。”

“叶月先生……?也许我跟你哥哥说过话,但我对人一向没什么印象……”

“上星期四,您去过莎娜亚舞蹈练习场吧?当时您曾跟我哥一起跳舞……我哥是写小说的,他的笔名是江叶章二,我想您应该认识……”

“江叶老师吗?我当然认识,我是他的书迷。没错,上星期我确实当过老师的舞伴。原来你是江叶老师的妹妹啊?那好,你先进来再说。能够见到老师的妹妹,我真是太荣幸了。来,请进。”

花井秀子兴高采烈地把志保迎入店里。

卖场后面有一个两坪大的小房间,原木地板上摆着三张一组的藤椅,角落有三面大镜子。这里是女客人的试衣间,同时也是谈生意的会客室。

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刚刚你说,”秀子先开口,“要问我有关你哥的事,请问老师发生了什么事吗?”

“是的,不瞒你说,自从上星期四的晚上之后,我哥就失去了联络。有的出版社甚至在传我哥是不是刻意失踪了,开始骚动了起来……”

“你说什么?老师失踪了?这是真的吗?”

吓得趋身向前的秀子,弄得椅子嘎嘎作响。

“是的。我哥若要出远门一定会通知我。可是,这次他不但没跟我说,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很担心,怕哥哥发生了什么意外……”

接着,志保把到目前为止的经过说了一遍。

上个星期四晚上,志保来到哥哥住的大楼,位在目黑区驹场一丁目的“驹场豪邸”。前天,她把哥哥的衣服拿回家洗,那天正打算帮他送来。她住的公寓离哥哥住的大楼只隔着三条街,走路十四、五分钟就到了。

她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入屋内,哥哥不在家,书桌上摆着写到一半的稿纸,茶杯里还有喝剩的茶。

(大概又去涩谷的舞厅了?)

哥哥是那家舞厅的特别会员,她也知道那家舞厅星期四仅对特别会员开放。很明显地,哥哥是出门去了。

志保就近拿起便条纸,写道:“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星期六我请你吃大餐。志保”随后将纸条放在书桌上。

隔天,星期五,她打电话到哥哥的住处,想问他有没有看到她留的纸条。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然后,又隔一天的星期六,志保再度打电话给哥哥。早上打了一次,下午又打了一次。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呼叫声,可是接电话的却是语音答录机。

傍晚,志保去哥哥家查看。屋里的样子和她星期四看到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改变,感觉不出曾有人回来过。太奇怪了!哥哥从来不曾这样,连说都没说一声,就两、三天不在家。

志保跑去大楼的管理室问,没想到竟听到出人意外的话。

“不瞒你说,昨天开始我这边也接到好几通询问的电话,有的编辑甚至亲自跑过来。他们说一直联络不到老师,有急事要找他商量,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得到的地方,他们好像全问过了,就是找不到人。至于我呢,老师也没有跟我交代什么。停车场里,老师的车始终都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有的编辑甚至说老师该不会是刻意失踪了吧?”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不安涌上心头,然而考虑到哥哥的立场,又不能把事情闹大,再等一晚看看好了,志保心里这么想。

到了星期天。

从早上到中午,志保一直打电话给哥哥,可是除了答录机之外,还是没有人接。

于是,她下定决心,要到莎娜亚舞蹈练习场去看看。以前在哥哥的带领下,她曾进入舞厅参观,还在饮料部喝了咖啡。星期四哥哥有没有去过那里?要追查哥哥的下落,必须以此为出发点,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懂了。”花井秀子一边听着志保说话,一边重重地点头。

“所以,是那里的老大告诉你我的事?”

“是,老大跟我说,星期四晚上您曾跟我哥在一起……”

“他说的没错。那天老师确实曾来跳舞,我也确实当过老师的舞伴……我高兴得都快要飞起来了。之后,我们一起喝茶,还聊了天。那时,大概是九点左右吧,我听老师说他要先喝一杯再回去,就建议说:‘既然如此,我有认识的店,就让我带路吧。’”

秀子边说边回想当天的情况——正当两人步出舞厅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女子喊住了江叶。一开始,江叶好像不认识那名女子,直到对方说:“我是米乐,老师曾做过我的家教。”他才终于想了起来。看她的样子,好像最近才知道江叶当了小说家,因为她一直喊江叶“叶月老师”……

“那名女子,”秀子说,“大概二十四、五岁,长得蛮可爱的。我也不好竖起耳朵偷听,只片段地听到一些……或许对你没什么帮助。”

“你知道哥哥跟那名女子去了哪里吗?”

“这个嘛……我看他们好像还要讲很久的样子,就跟老师打了声招呼,先离开了。因此,后来的事我就不晓得了。”

“米乐……会是谁呢?她没有说她姓什么吗?”

“嗯。”

“我想见她一面。可是,要怎么找到她呢……”

志保盯着自己的膝盖,喃喃自语。她的声音颤抖着,神情显得疲惫不堪。心系哥哥的安危,想必她一整夜都没合眼吧?饱满的额头垂着刘海,看上去还有几分稚气的志保,缩着纤瘦的肩膀强忍不安,那样子好可怜,让人好心疼。

(你怎么舍得让这么可爱的妹妹难过?江叶老师,你到底在哪里?)

“志保,”花井秀子说,“你不要那么沮丧,没事的,我会帮你。”

“你要帮我?”

“没错,我帮你找老师。那个叫米乐的女子是特地守在舞厅前等老师的,绝非偶然的相遇,我是这么觉得。因此,老师一定是和那个米乐在一起。”

“可是,我们要怎么找到她?”

“有好几条线索。首先是米乐这个名字,老师读大学时曾当过她的家教。然后……对了,我记得当时她自我介绍时,老师曾说:‘啊,原来是米乐,你以前念的是某某学园吧?’某某学园,这一定是她念过的高中或国中的名字。不是某某高中或国中,而是某某学园,八成是私立学校吧?比起一般的高中或国中,这范围要小多了。”

“对喔,好厉害的推理。”

“我最喜欢本格推理了,所以,江叶老师的作品我全都拜读过。若要解开谜团,必须反复推敲,再小的线索都不能放过,到最后真正的谜底一定会浮现的。哎呀,这些话也是从老师的书上学来的。因此,志保,我们也这样做吧,把那个叫米乐的逼出来就行了。”

“可是,叫做学园的学校,光东京都内就不知有多少家了。不但要先把它们找出来,调出N年前的学生名册,还要去问学校老师知不知道米乐这个学生住在哪里,这种事我根本就做不来。”

“没问题,必要时我有可靠的人可以帮忙。”

此时,秀子脑海里浮现的是摄影师秋宫悠平那副好说话的脸孔。听说他也是警察学校毕业的,还做了两年的警察。他以前的同事一定还有很多是现任警官,再加上他哥哥是麻布西署的侦查科长,堂堂的警部补大人,只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请他帮忙,他一定会替自己想办法的。

“花井小姐说的可靠的人,是怎么样的人?”

“这个嘛,名字我暂时还不能说,不过他可是寻人专家。别担心,一毛钱都不用出,总之我先跟他联络看看,你今天就安心地先回去吧,傍晚再打电话过来。对了,你也把你的电话和住址留给我。”

“好。”

在便条纸上写下公寓第一驹场庄的住址和房间电话后,志保站起身来。

“一大早就来打扰你真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来找你。跟你说话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像亲切的大姊姊……我是老么,家里只有哥哥,几乎可说是在男孩堆里长大的……”

“哎呀,我也是呢。我刚刚还在想,如果能有个像志保一样的妹妹,不知该有多好。”

“谢谢你,我好高兴。从昨天开始,我只能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没想到……”

突然间,一行泪水滑下志保的脸颊。

“志保!”秀子伸出双手抱住志保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

“别哭,不可以哭。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找到你哥哥的。”

情绪激动之下,连秀子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

2

麻布西警察署。

一大早开始,刑事课的办公室里就弥漫紧张的气氛。八点一到,不仅刑警的出入变得很频繁,侦查科长秋宫警部补桌上的电话更是响个不停,有的是出去查访的刑警打来的回报,也有的是为了请求进一步的指示。

有关段内敬士的命案,在署长的授意下,并未成立专案小组[注]。原本就有规定,“必须遭遇重大案件,或是经认定有必要统一且全力展开侦查”时,方可设立专案小组。

[注:发生杀人、强盗、掳人勒索等重大刑案时设立。警视厅侦一课的探员将前往分局的专案小组坐镇指挥。]

也就是说,麻布西署的署长认为这起命案并不困难,光靠署里的警力就可以轻松解决,他心里早已模糊地描绘出特定的嫌犯,而这个案子的侦察一开始就接近破案阶段了,想必署长的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把刚到办公室的刑事课长叫进办公室里。

“这个案子由我负责,就这样,你也好好加油吧。”

听到这番话的刑事课长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他为什么要这么笑呢?关于这点,之后会详加说明。

上午十一点。

这个时间一到,出去查访和搜证的刑警大都会回到警署,集合在刑事课的大办公室。

大家轮流报告自己查到的线索,其中有两人的报告不仅让秋宫警部补,甚至连在座的刑警都“噢”地发出惊叹——他们刚从大林税务师事务所的所长大林克人的家里回来。

他们一大早就去大林家拜访,为的就是调查田代江理子的出勤状况和交友情形,同时看能不能顺便拿到江理子的照片。

关于照片,只要去田代江理子的住处搜索就一定找得到,不过由于是一大清早,搜索票还来不及申请,所以他们心想说不定所长家里可以拿到一些公司举办尾牙、春酒,甚至是聚餐时拍的照片。

幸运的是,他们真的拿到了相片,而当问到江理子的人品时,大林说了这样的话:

“总之,她是个认真的人。工作态度既认真又勤快,对委托人也很亲切,我从来没听说谁对她有所抱怨。一个女人要通过税务师的资格考试,除了头脑要好,本身的努力也很重要。田代小姐的学历只有高中毕业,但只要讲到税法,连那些大学经济系、商学院毕业的人,都比不上她的博学多闻。”

大林对江理子赞誉有加。

那么,您可知道田代江理子口中的“妈妈”是谁?面对这样的问题:

“啊,那是指本堂小姐吧。银座有一间叫‘灿’的俱乐部,就是灿烂的灿。是的,单单一个字。本堂小姐是那家俱乐部的妈妈桑,只要到我的事务所,就可以查到她的住址和个人资料。”

这个人和江理子是什么关系?

“我听说她们是多年的好友。田代小姐是静冈县藤枝市出生的,而本堂小姐的老家也在附近……田代小姐来东京之后,曾在新宿的俱乐部上班,她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田代小姐经常跟我说,她在东京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就只有本堂小姐而已。因此,田代小姐成为税务师那天,本堂小姐马上把她店里凡是与帐款、纳税有关的业务全转到我们事务所,不仅如此,她还帮忙介绍其他客人。对我们而言,本堂小姐是重要的大客户,更是工作上的委托人。就因为有这层关系,和她讲电话时,也都不会称呼她本堂小姐,而是直接喊妈妈桑。”

重点锁定在她的交友情形,她是否经常出入牛郎俱乐部?

当然警方也问到这个问题。

“牛郎俱乐部?不可能。我想田代小姐连一个人去喝酒都不曾吧。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只喝少许的啤酒,连香烟都没看她抽过。她是那种洁身自爱的人,几乎不传什么绯闻。我想对田代小姐而言,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就是死去的丈夫白河先生。就连现在,她都还天天对着自己公寓的小佛坛,早晚祭拜白河先生。她要安放佛坛之前曾经询问过我的意见,因此绝对是千真万确。”

此时,两名刑警不由得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同时想到掉在案发现场的送货签收单,收件人的名字就是白河澄人。

大林克人继续说道:“白河先生是我以前的上司,我和田代小姐都曾在白河税务师事务所工作过。那时,白河先生的太太已经过世,家里就只有他和还是国中生的女儿相依为命。不过,女儿已经进入青春期了,总要有女眷陪在身边,当然,他一个大男人过日子也不太方便,于是,他决定要再婚,而他所选定的对象就是田代小姐。”

大林克人再接着说:“我们很早就已经知道白河先生十分爱慕她,而这份感情随着他太太的去世一下子急速升温。江理子跟他足足相差了二十岁,不过,他却凭着不输年轻人的热情,向江理子求婚。江理子被他那不顾一切的真情告白给感动了,决定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他。也就是说,在她的内心也萌生了对白河先生的爱情。

我敢肯定他们绝对是恋爱结婚的,就算白河先生已经过世了,江理子还是无时无刻地怀念他。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对其他男人动心?更别说是牛郎俱乐部的牛郎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如此一来,命案现场为何会出现签收单的答案已经揭晓了——所有的刑警似乎都这么认为。然而,在秋宫警部补的心里,依然存着难以释怀的疑点。问题出在签收单的日期:一九八九年七月十五日。

对白河澄人展开身家调查的刑警回报,他和江理子结婚是在昭和六十三年的一月六日,换算成西元是一九八八年。刑警们还到涩谷区公所调户籍资料,确认白河家的家庭状况。户籍资料显示,白河是在第一任妻子死亡后一年才和江理子结婚的。

签收单是在一九八九年开出的,这时江理子已经嫁到白河家一年,所以,她手上会有签收单也不足为奇。问题是,那已经是九年前的事。

宅急便——大概是送货员开给她的货到付款收据,金额是一万两千四百圆,这并非什么重要文件。假设这张纸真是江理子掉的,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保存九年呢?

这张单据被发现时是揉成一团的,也就是说,它并没有被慎重保存。

再加上签收单是在厕所里找到的,有一名刑警说,会不会是她急着逃走,不小心让签收单从皮包里掉了出来?一个女人为何在厕所里打开皮包,唯一的可能就是补妆,恨不得赶快逃离现场的人,会有这种闲情逸致吗?

区区一张签收单却疑点重重,这就是警部补无法释怀的原因。

他们报告完后,前往作家江叶章二家拜访的刑警刚好回来。江叶的住址,只要翻开电话簿就可以查到。

“科长,江叶章二从上星期四开始就不知去向,行踪成谜。”

“什么?”警部补吃了一惊。

“江叶的家在哪里?”

“目黑的驹场一丁目,一栋叫驹场豪邸的大楼。听说他妹妹就住在附近,经常过来帮他打扫房子,送换洗的衣物。”

刑警把从管理员那儿听来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

“根据他妹妹说,江叶外出取材时必定携带的物品全留在屋内,书桌上还摆着用过的茶杯。也就是说,他什么都没带就出门了,却一直没有回家。杂志社的人因为有稿件在赶,也急着找他。听他们说,江叶有着作家少见的严谨个性,工作上从来没有开过天窗。所以,他们甚至在传他会不会是刻意失踪,或是被卷入某个事件。”

“唔,这可难办了。”

如果江叶不知去向真的是因为卷入某个事件,那么该主动侦办的也是目黑署,不是西署。他们只想和江叶见个面,确定他星期天晚上是否去过段内敬士的家,以及那是否是之前就约定好的。他实在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劳烦其他警署。

“你们想办法把江叶找出来。也有可能是某家出版社在极度保密的情况下,把江叶藏了起来,让他在饭店闭关写作。作家不是经常有这种事吗?我也会找认识的人问看看。”

警部补一边说,一边翻开个人记事本的通讯录,锁定上面的一小排文字,然后拿起桌上的话筒。

3

Amour精品店。

花井秀子和母亲很晚才吃午餐,吃完后都已经一点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客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得不得了。

(不知道江叶老师有没有和他妹妹联络?)

从一早和志保见过面后,她的心里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那个叫做米乐的一定知道老师的行踪。不管怎么样,先查出她的住址再说。

话说回来,她目前手上的线索就只有米乐这个名字和她曾读过的某某学园而已。米乐,写成汉字是美怜吗?还是美令[注]?江叶是日东大学文学院的毕业生,和他同届的想必有不少人还留在东京,得先把这些人找出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有一本毕业纪念册就行了。然后再去拜访从前和江叶比较亲近的同学,或许就能打听到他当家教的事。

[注:不管是美怜还是美令,日语的发音部是みれぃ(Mirei),与法国知名画家米勒的日文译名相同。]

不过,光要把这个方法付诸实行,就已经是个大工程了。精品店这边交给母亲看个一、两天是无所谓,只是一想到寻找江叶所需的时间和体力,她一个女人恐怕做不来,看来还是得藉助阿悠的力量。

秋宫悠平。

他是个有行动力的可靠男人。警察学校毕业后,他也经历了两年的警察生涯。他的同学里一定有很多是现役警官。透过阿悠,她可以拜托那些人帮忙想办法,他们是寻找罪犯的专家,就算只有米乐这个名字,他们一定也知道要怎么找到她。

花井秀子在电话前面坐下,正打算拿起话筒的时候……

“嗨!”男子出声招呼,走进店内。是秋宫悠平,她才正要打电话过去呢,没想到他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哎呀,悠平先生!”

这两个人平常喝酒的时候都是“阿悠”、“秀秀”的乱喊,不过在大白天的店里,还是会改成稍微正式的称呼。

“真难得,悠平先生亲自光临小店,您该不会是要买女装送人吧?”

“才不是。不瞒你说,刚刚我哥打电话到我的手机,问我说:‘你知道江叶章二这个名作家吗?’我回答:‘名字当然听过。’结果他说:‘我有急事要找江叶,可是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你也算是半个媒体人,在这方面肯定有一、两个朋友吧?你去帮我问问看,是不是哪家出版社把他藏起来了?’”

“真的吗?!”

“我哥说江叶上星期四就失踪了,我立刻就想到你。我记得我们在‘冰杖’喝酒那天就是星期四,我想起当时的对话。你那晚是跟江叶章二在一起吧?”

“是啊。可是,警方为什么要找江叶老师呢?”

“唔,因为是电话,我哥也没有讲得很清楚,不过大致情形应该是如此。”

说完这句开场白后,悠平把从警部补哥哥那里听来的故事描述了一遍。

“也就是说,昨晚的十点前后,江叶是否曾去过案发现场Heights麻布?如果他去过的话,当时被害者的神态是否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警方想问的大概就是这些吧。江叶算是所谓的重要关系人,可是现在连他都下落不明了。由于太过凑巧,警方便开始对他产生兴趣。”

“于是,你就跟你哥哥说了我的事?”

“嗯。星期四晚上,我认识的一位女性友人曾见过江叶。不过,后来又出现另外一名女人……”

“我懂了。所以警方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喽?”

“没错。那天晚上,我记得你提到过那个女人的名字,不过当时我也喝醉了,因此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老哥那家伙,要我务必问到那女人的名字。”

说完后,悠平从口袋里掏出有点脏的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

看到这番景象的秀子连忙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全新的手帕,递到他面前。

“你这么会流汗,至少手帕要用好一点的吧。不过真是凑巧,为了江叶老师的事,我刚刚正想打电话给你呢。”

“喔,我们还蛮有默契的嘛。你有什么事?”

“不瞒你说,今天早上江叶老师的妹妹到店里来找我。”

秀子把江叶的妹妹志保因为担心哥哥安危,一大早就跑来找她的事全说了出来。

“我看她这么可怜,就答应她要帮忙把老师找出来。可是,我知道的也只有米乐这个名字,还有某某学园毕业这些线索而已。就算真的要调查好了,光凭我一人之力也做不来,所以我就想到可以联络你,请你帮我出主意。不过,真是太好了,既然警方肯出面,事情就简单多了。”

“嗯,总之我先跟我哥哥报备一下。不过,我可不敢保证江叶一定是跟那个米乐在一起喔。”

“不管怎么样,他都曾经和她见面。拜托了,阿悠,你赶快打电话!”

悠平伸手拿起店里的电话。秀子一边看着他拨号,一边走进厨房,打算帮悠平弄一杯饮料。

她从冰箱拿出罐装果汁倒进玻璃杯,并加入冰块。这期间,在厨房的她依然可以听到悠平的大嗓门。

“……对,就叫米乐,好像是那女的自己说的……不过,姓什么不知道。还有,住址也……什么?你知道?姓白河?住址是……嗯、嗯。可是,你们怎么会知道……签收单?你说它掉在案发现场……喔,然后你们去查了户籍资料?马上去?老哥你吗?那你可不可以先绕来这里?……没错,花井小姐的店,Amour,位在道玄坂中心。……可是,人家花井小姐见过那个女的,也听见两人的对话……如果花井小姐也在的话……嗯,对方就无法抵赖了。我?我也在这里啊。……知道了,我等你。”

挂上听筒的悠平“呼”地吐了口气。

“阿悠,警方已经知道米乐是谁了吗?”秀子一边递上果汁,一边问道。

“嗯,她姓白河,白色河流的白河,住在涩谷区神泉町。”

“为什么警方会……这样子,他们就不用问我了嘛。”

“那是因为……”悠平边喝果汁边说,“目前此案尚在侦办中,所以详细情形我也不方便多问,不过,听说在命案现场发现了收件人是神泉町白河氏的送货签收单,警方便连白河氏一起调查。负责打探的刑警去区公所把白河家的户籍资料调出来,才知道白河氏已经死了,家里有一个叫米乐的女儿。”

“不过,警方不知道她和江叶老师的关系吧?”

“是啊,所以刚刚在电话里,我哥才会那么兴奋。他说要马上去白河家看看,警署的车应该一会儿就到了,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好棒!那就可以坐警车喽。不过,你哥会答应吗?”

“安啦,我们可是提供重要线索的证人,我去跟我哥说。”

“那么,可不可以带老师的妹妹志保小姐一起过去?我想她一直在等我的电话。”

“好啊,你知道她的住址吧?”

“嗯,目黑驹场一丁目,叫做第一驹场庄的公寓。”

不久后,麻布西署的警车停在花井秀子的店门口。当然,警笛是关掉的,秋宫警部补和另一名叫做宇田的刑警步下警车。

秀子把上星期四晚上江叶和米乐会面的情形讲了一遍,之后在悠平的死缠烂打之下,载着秀子和悠平的警车又绕到目黑去接叶月志保。

(这么做好吗?)

宇田刑警偷瞄了警部补一眼。不过,既然科长都不吭声了,自己也没有立场反对。

就这样,坐满五人的麻布西署警车,在涩谷区神泉町的白河家前停了下来。时间是下午三点,这时,就和往常一样,米乐正端着两杯咖啡,打开厚重的铁门,进入囚禁江叶的房间。

4

走下车的五人首先看到的,就是古老的双扇大木门。有一扇门倾斜着,呈现半开的状态。支撑厚重木门的铰链似乎坏了许久,看来这扇门似乎终年都不关。

五人先后走了进去。

顶着巨大山形屋檐的和式住宅,正对着宽阔的前庭庄严地耸立着。左侧的水泥建筑似乎是后来才加盖上去的。

“好气派的房子。”宇田刑警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房子周围种了一整排高大的常绿树木,似乎已多年未经修剪,横伸的枝桠互相纠缠,恣生的叶子厚重地压在树干上,形成遮挡外界视线的天然帘幕。

一行人继续朝玄关走去,以厚实橡木打造的大门紧闭着。

宇田刑警按下门旁的对讲机按钮,屋内传出有点模糊的铃声。

“白河小姐!白河小姐!”刑警连喊了两次,却没有人回答。

“不在家吗?”刑警继续朝对讲机猛按。这下门铃的声音变得很清楚,不过,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不行,没有人在家。”

刑警向警部补说道。就在此时,离玄关比较远的志保突然“咦”了一声。

“二楼好像有人,刚刚窗帘的缝隙闪过一道人影。”

于是,大家一起离开玄关,朝整栋建筑物眺望。二楼的窗子有几扇是打开的,垂落的纱质窗帘正随风轻轻摆动。

“就在那片窗帘的后面,”志保指着某个方向,“我看到有人在走动。”

宇田刑警再度站到玄关前,他握起拳头,一边用力敲门,一边不停地大喊:“白河小姐!请开门!里面有人在吧?白河小姐!”

警部补也加入他的行列,在一旁猛按电铃。当他们声嘶力竭,打算喘口气的时候,门里拉开了一条细缝,一个年轻女子探出头来。

“白河小姐吗?白河米乐小姐?”警部补开口问道,女子却不作声。

“白河小姐是吧?我们有事想请教你。”

警部补一边说,一边把身体往里面推,门整个打开了。

“你干什么?”挡在门口的女子一脸惊骇,似乎在责备警部补的无礼。

“回去!再不走,我可要叫警察了。”

“哎呀,失礼了,我们正是你要找的警察。”

警务补掏出黑色的小册子。同时花井秀子说道:“就是这个人,她就是米乐。”

“我是,”警部补说,“麻布西署的秋宫。”

“我是宇田。”刑警也出示警察手册。

“你认识江叶章二先生吧?”

面对警部补的质问,米乐完全不回答。

“上星期四晚上,在涩谷某家舞厅的门口,你曾见过江叶先生吧?”

沉默不语,紧盯着警部补的米乐不断地摇头。

“你没见过江叶先生吗?”

米乐轻轻点头。

“说谎,她说谎!”花井秀子叫道。

“你不是在舞厅门口等江叶老师吗?当我和老师一起从舞厅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喊他叶月老师吗?然后你说:‘我是米乐’,连自己的名字都讲了。”

“米乐小姐,”警部补说,“我们急着要找江叶先生,可是他和你见过面后就不知去向了。他现在人在哪里?还是去了什么地方?只要你告诉我们这些就够了,我们并不是来调查你的。”

他话还没讲完,米乐已经转身踏上玄关,往左边的楼梯走去。

“喂,你!”

宇田刑警的叫喊让爬楼梯爬到一半的米乐转过头来。

“回去!我们家谁都不在!”

米乐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间。

“疯婆子!”刑警脱下鞋子,一脚踏上玄关。

“科长,江叶一定在这里。刚刚我们只是问她江叶去了哪里,她却回答说我们家谁都不在,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去把她抓住,逼她讲出来。这栋房子这么大,她一定是把人藏起来了。”

“且慢!”眼看刑警就要踏上楼梯,警部补连忙出言制止。

警方站在门口讯问,只要出示警察手册就好,可是,在对方拒绝的情况下,若要强行进入屋内搜索,必须持有搜索票才行。况且,不论是这栋屋子还是米乐,都没有犯罪的迹象[注]。

[注:刑诉法规定,搜索,应持搜索票。然有下列情形之一者,执法人员虽无搜索票,得迳行搜索住宅或其他处所:一,因逮捕被告、犯罪嫌疑人或执行拘提、羁押者。二,因追蹑现行犯或逮捕脱逃人者。三,有事实足信为有人在内犯罪而情形急迫者。]

刑警百般不愿地在楼梯口停下脚步,同一时间,他面向二楼咆哮似地大声喊道:“白河小姐!请出来!白河小姐!米乐小姐!”

这时,不知何时脱掉鞋子、踩上玄关的叶月志保倏地从他身旁钻过,跑上了楼梯。那动作之快,让刑警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也许,打一开始看到警部补和米乐的互动,志保就已经很不耐烦了。

明明哥哥和米乐就在涩谷的舞厅门口见过面,米乐却矢口否认。

她一定隐瞒着什么。刑警说要把她抓住,逼她讲出实情,是再正确不过的做法,可是警部补却叫他“且慢”。这种事哪能慢?那女人一定知道哥哥在哪里。不,说不定哥哥就在这间房子里。

人类的本能有时会战胜理智,此刻的志保就是如此。好像有人在背后推她似地,她一口气冲上了楼梯。志保来到二楼的楼梯口,看到左右延伸的走廊便停下脚步,大声喊道:

“米乐小姐,请告诉我,我是叶月的妹妹!我哥人在哪里?拜托你,米乐小姐!”

清脆的嗓音划破宁静,渗进屋子的每个角落。

就在此时,楼下某处传来一阵铃声,像在呼应志保的呼喊似地,那铃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两、三次。

“去看看是谁。”

听到警部补这么说的宇田刑警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科长,在这里,厨房设有呼叫铃。”

一听到这一句话,警部补马上踏上玄关,而花井秀子和悠平二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跟在后面。

“宇田,”警部补说道,“你负责查看楼下的房间,确定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悠平你也跟着去。”

铃声依然不断响着。

志保大声喊道:“米乐小姐。你在哪里?请你出来。我哥哥在这里吧?哥,你在哪里?哥!”

警部补来到二楼。同一时间,走廊左边的某个房间门打开了,米乐走了出来。她看也不看志保一眼,只是站到走廊中间,张开双手挡住志保的去路。

好奇怪的姿势。一个女人双拳紧握,往左右两旁伸出去,那模样简直就像小孩在玩红绿灯游戏,警告对方“不准过去”。米乐苍白的脸颊不停地抽搐,闪着可怕光芒的疯狂眼神射向志保。在她的注视下,志保全身僵硬,不自觉地垂下眼睛。

刚爬上二楼的警部补也让米乐的惊人气势吓到了,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紧盯着她的睑看。

片刻的沉寂,前后也不过数秒的时间。就在这寂静中,警部补和志保都听到了“喂”的叫声。

声音似乎是从米乐的背后、走廊的尽头传来的。

“啊,是哥哥。哥哥!”志保叫道。

“是江叶先生的声音吗?”

“是,是哥哥!”

“那好。”

警部补抓住张开双手站立的米乐,将她双手一扭,硬拉着她往走廊尽头半掩的那扇门走去。志保也跟在他后面,被押着的米乐毫不反抗,吭都不吭一声。

警部将手伸向门的把手,一口气将厚重的铁门推开。他的眼睛看到房间里面向门口、僵直站立的男子。

“你是江叶先生吗?”

“我是。”

“我是麻布西署的秋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叶还来不及回答,志保就已经冲到哥哥的身边。

5

“哥哥!”志保扑向哥哥。

“太好了!哥哥真的在这里!我好担心,大家都在找你。我还在想要是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你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为什么不跟我联络呢?好过分,你好过分哦!”

志保就像是撒娇的小孩,一边哭一边紧紧抱住哥哥。

江叶抚摸着志保的头发,说道:“志保,没事了。乖,别哭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哥哥也想跟志保联络啊,可是……”他轻轻推开肩膀颤抖、不住哽咽的妹妹,“你看,现在我这副德行,就算想做也做不到啊。”

他一边说,一边抬高被链条绑住的右脚,前后晃给她看。

这时,搜索完楼下的三人——宇田刑警、悠平、花井秀子相偕走了进来。他们的目光一致投向江叶的脚,口中发出“噢”的惊叹声。

“花井小姐!”江叶发现秀子也在,立刻说道:“你果然来了。知道那晚发生什么事的人就只有你而已。我每天都在想,不知道你会不会找到这里。”

“老师!”

光是对方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够教秀子感动得红了眼眶。

“江叶先生,”警部补问,“没办法把这条链子解开吗?”

“没办法。”江叶弯下腰,两手抓起脚上的链圈,“就算这样可以动,不把挂锁打开,还是会卡在脚踝,没办法把脚抽出来。”

“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是这个女人吗?”

“嗯。”

“疯婆子。”警部补用手搭住米乐的肩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向自己。

“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

“你读高中的时候,不是让江叶先生教过吗?他也算是你的老师,你做出这种蠢事,不觉得可耻吗?”

“……”

“挂锁的钥匙在哪里?赶快拿出来。”

“……”

“快拿来。”

可是,米乐仍旧不发一语。那闪着可怕光芒的眼睛,笔直地盯着警部补。

“怪里怪气的女人。听不懂我说的话吗?钥匙在哪里?”

米乐举起左手,往房间的角落一指。

她肩膀一耸,抖掉警部补的手,接着缓步往金库旁边的铝门走去。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她的背影。

米乐把门整个打开,按下电源开关,明亮的光线清楚地照出洗手台和卫浴设备。她站到马桶前面,掀开盖子。同一时间,她举起右手,右手的指尖闪了一下。就在她把手往下甩的那一刻,大家都听到“锵”的一声闷响。像是要把那声音盖掉似地,冲马桶的水大量涌出。

这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

米乐盖上马桶的盖子,坐到上面。她两手抱头,身子弓起,保持蹲坐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科长,”宇田刑警说道,“那女人把钥匙冲掉了。”

“唔,看来是这样。”

“可恶!真是欠扁。”

刑警冲进浴室,一把揪住缩成一团的米乐,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喂,你把钥匙丢去哪里了?”

米乐的头前后摇晃,但却一点也不挣扎,始终保持沉默的她,顽强地不肯改变姿势。

看到这幅景象的江叶大声制止:“请等一下,刑警先生,别对她动粗。”

“啊?可是,这个女的……”

“总之,请你住手。那孩子是个病人。”

“这女人生病了?”

“嗯,不瞒你说,”江叶指向自己的脑袋,“这里有一点问题……所谓的心理疾病,是个可怜的孩子。”

“喔,原来她脑袋有毛病啊?可是,怎么看上去跟正常人一样?”

“不,她并不是重度患者,而是轻度的精神分裂,只活在自己描绘出来的幻想世界中。总之,请你们把她当作病人看待,暂时不要理她就行了,当然,她不会逃跑的。倒是,可不可以先帮我把这条链子解开呢?”

“也对,这个要先解决。”

警部补走到江叶面前说道:“江叶先生,请你坐到沙发上。首先请你说明一下,米乐是怎么用铁链绑住你的?当时,你是站着的吗?还是像现在一样是坐着的?”

“啊,你问那个吗?就是这么一回事。”

江叶坐到沙发上,舒服地将两腿打开。绑住金库脚的链子呈一直线延伸,直到江叶脚边。链条整个拉紧,不见丝毫弯曲,也就是说链子的长度一分都不多,也一分都不少。

“被一个女人用长度这么刚好的铁链绑住脚,真是太离谱了。你都没半点知觉吗?”

“嗯,是我太大意了。不过,我作梦也想不到那孩子会做出这种事来。”

江叶如此说道,并仔细描述当晚的情形。

(这一切诚如读者所知道的。)

“原来如此。”警部补听完后重重地点头。

“既然她有心要设计你,的确是防不胜防。不过,你刚刚说她患有精神分裂症,这样的人也会动歪脑筋吗?”

“那孩子的情况并非智能不足,只是,她心中描绘的妄想会让她轻易做出违背社会规范的事。今晚就请警方先收容她,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尽早送她去看心理医师。这个家有一位叫千代的帮佣阿姨,如今她人在乡下的老家。可否请你们马上联络她?我想那孩子恐怕需要入院治疗。她们家非常有钱,所以费用的事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一切。总之,先把她带回警局就是了。基本上,她的行为已经触犯了非法禁锢之罪……可是,既然她有那种病.恐怕就无法对她起诉了。”

“拜托你了。对了,有关链子的事,既然钥匙已经丢了,干脆把它锯断好不好?”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署里也有技术不输专家的开锁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