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你……你说什么?”

弘子赶来通报时,正在和经理赤松义文谈着话的仓冈政夫课长只说了一句就铁青着脸说不出活了。

“石崎股长他……我以为他提出辞呈是另有高就,所以只表面上挽留一下而已。原来他有什么隐衷,是不是?他为什么对公司如此怀恨呢?做出这样的傻事来,这不是对公司恨之入骨的铁证吗?”

赤松怒目瞪视仓冈,并以话问的口气说。发生这样的事件,且惹事端的是公司职员之一,难道不是管理上的责任吗?赤松的语气里有责难仓冈监督不周的意思,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之所以提出辞呈,是由于这一次本公司高级职员的撤换而发现自己在公司待不下去——我是这样推测的。”

仓冈用手帕猛搭着额头上的汗珠回答说。赤松倒也脸色凝重地颔首了。

不二商事会社内的派系斗争原本就相当激烈,同时由于近年来业绩不振,终于于今年9月间闹到矶村总经理以及多名高级干部被撤换的地步,而这个余波迄今仍在荡漾不已。矶村之所以惨遭滑铁卢,最大的原因乃在于支撑此一体制的实力派人物桑野协理的猝死。

桑野是矾村多年来的挚友,为人能干而又拥有偌大资产,个人持有的公司股份相当多。他于6月间因车祸与儿子相偕过世后,公司的情势便完全转变了。后来高级干部被撤换后,与矶村、桑野有关的人员当然处在尴尬的境地,其中于两年前娶了桑野之女和美的石崎所承受的打击自然更是难以言喻。

为此,石崎近来颇为懊恼,所以突然提出辞呈也不足为奇才对。桑野和长子双双猝死后,仅存的女儿和美当然继承到不动产以及其他各类的庞大遗产,所以,石崎夫妻其实不做事情都可悠哉游哉过一辈子的,应该没有勉强留在公司的必要。据说这对夫妇琴瑟失和——纵然事实如此,没有一个人想到石崎竟然会采取这种极端的行动来。

“不管怎样,他既然指定要见,你就过去听听他要说什么吧。记着,这件事情干万不能闹到警察局,要尽量设法圆满解决,知道吗?这种事情要是见报,公司的信用会大受损害的!”

听到赤松这几句话时,仓冈脸色苍白地点一下头就冲到走廊上去。这时已有几名听到消息的职员聚集在这个出了事情的洗手间外交头接耳。

仓冈由于极端的不安和对石崎的愤懑而气得发抖,当他进入洗手间时,那里一片寂然。仓冈瞬间甚至以为弘子说的是骗人的话。

“石崎!是我……我仓冈来了!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你怎么搞出这种傻事来的?这太不像你嘛!现在别把事情闹大,你赶快出来怎么样?”

仓冈这样叫着,半晌,才传来石崎宣读声明般的声音——

“仓冈课长,你存心对我百般为难,还企图把莫须有的侵占公款嫌疑安到我的头上,结果逼得我非提出辞呈不可。我当然没有动过公司的一分钱!对我所蒙受的精神上的损失,公司要正式表明谢罪之意才行。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事项……”

“石崎!你这是误会嘛!还有。公款短少的问题我也不是只怀疑你一个人啊……”仓冈赶紧申辩道。

巨额公款短少而正在查究是事实,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脚,这一点迄今没有任何眉目。只是,仓冈早就对石崎那种狐假虎威、凭着桑野之女婿的身份而对他有所轻视的态度颇为不满,所以趁高级干部撤换之际,对石崎百般为难,也将公款短少的嫌疑加到石崎头上——这些也都是不争的事实。

“为要避免涉嫌恐吓,所以我不提出具体要求。你和高级干部们研究后,看看是否要以新任总经理名义向我提出谢罪状,查出侵占公款的人而还我清白,或者是补偿我一笔慰问金,这就全看你们的诚意如何了。”

以人质为要胁还说要避免涉嫌恐吓,这怎能自圆其说呢?然而,石崎似乎完全漠视仓冈的辩白,依然冷冷地说:

“为了让你们好好商量,我这就给两个小时时间。过了这个时间,我是绝对不会等待的。要是想召来警察而搞个家丑外扬、贻笑大方,这就随你们的便了。可是,如果想强行逮捕我,或者是企图抢救人质,由此发生的后果,你们要自己负责才对。”

“你……你别不讲理好不好?……宫本小姐无辜,你为什么要连累她呢?”

石崎没有回答,接着传出来的是彰子歇斯底里一般的哭叫声。

“请你不要和这个人作对好不好?……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求求你们,快把我救出来吧!”

在静谧的洗手间里听到女人如此惊恐的哭叫声——仓冈越发觉得事态的严重性。接着,石崎的声音又传出来。这个声音越是低沉而有气无力,越令人觉得心里发毛。

“另外一点……说句丢脸的话,我的老婆被人抢去了。我的老婆和美背着我偷男人,结果,昨天晚上离家出走……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原来就是公司里的一个人,这一点我有确证。我的第二项要求是:要他带着和美来到这里……我要你们绝对做到这一点。我为此给你们的时间是和第一项要求同样的两个小时。”

“你等一下……你说有确证,可是我怎么知道这是确实的呢?……纵然你猜得没错,可是这种男女间的私情,我怎么能在两个小时内查出来呢?”

“这个家伙是谁,我大概猜得出来。那就是表面上装着道貌岸然的样子,实际上对身体赢弱的老婆早就腻了而以拈花惹草为最大乐趣的叫做仓冈的一名课长……”

“你……你别血口喷人好不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你少冤枉人好不好……”

虽然仓冈口沫飞溅地大声怪叫,石崎却无视于他地用压服的口气说:

“不然就是营业课的掘内研-……他本来就追和美追得很紧,我们结婚后,他对和美还是没有死心……虽然此外还有两三个可疑的家伙,我看嫌疑最大的还是这两个吧?我现在不便于多说话,所以不想再跟你说了。我也不想重复我的要求,和你的谈话到此为止。……这里我特别提醒你一点,除了我老婆和这个人可以一起来以外,前来和我交涉的一次以一个为限!其余的人绝对不准接近这个洗手间,知道吗?”

“知道了……求求你,你别乱来好不好?……还有,你刚才说你有确证,你这是凭哪一点?说给我听可以吗?”

石崎没有回答。或许这是他随便编的活,也有可能是提出要求后,懒得多做说明吧?半晌,石崎才又开腔,但这和仓冈的质问是无关的——

“顺便告诉你。我据为人质的宫本彰子是和美上学的朋友,是个大骚货。她怎么样风骚,这与我无关,可是,和美是受到她的煽动才红杏出墙的,凭这一点我就不能放过她。她今天的遭遇并不是单纯的倒媚,而是罪有应得!因此,有必要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对她下手的。”

“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这是冤枉的……不要!你饶了我吧……”

也不晓得狭窄的隔间里的情形如何,彰子的尖叫声再度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