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从星期一上午10时开庭的那一刻始,周末案情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就已相当清楚。

陪审员们那一个个双唇紧闭、表情严肃的面孔使人们可以感觉到,绝大多数的陪审员们都已经阅读过报纸上有关指证艾伯特-布罗根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凶手的报道,并且互相之间交流过信息。

坦率的容忍态度早已不复存在,陪审员们的表情都已经变得残忍而可怕。

梅森站起身,法庭的注意力集中过来,他说:“尊敬的法官先生,我要提请一项动议,但陪审团需要回避。”

法官埃根皱皱眉头,稍稍迟疑了一下,说:“好的。在辩护律师提请动议之时,全体陪审员回避。动议必须符合法律要求,并且没有评议陪审团的内容。所以,请陪审员离开法庭,等候通知,在等候期间请各位牢记法庭训诫,不许谈论案情,自己在场时不要允许其他在场人议论案情。”

法官埃根点点头。陪审员们一一走了出去。

他们离开审判庭后,梅森说:“请求法庭允许……”

“法庭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梅森先生,”法官埃根说,“请尽量简单地说明你的动议。”

“请法官先生注意,”梅森说,“在地方报纸上已经出现了一些报道,指出本案被告为达夫妮-豪厄尔谋杀案的凶手。”

“怎么了?”法官埃根冷冷地问。

“这些报道有着明显的倾向性,并能引起各陪审员对本案被告产生偏见。”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偏见?”

“法官先生,按照逻辑推理。”

“可能会吧,但你必须用证据来证明他们读过这些报道。”

“不提问他们是没法证实的,”梅森说,“但提问的结果又会使他们注意到这些报道,而重视这些报道,当然,被告方不希望这样。”

“那么,你的动议是什么?”

“我提议解散陪审团,宣布其为无效陪审团,然后选举产生另一个陪审团审判本案被告。在目前情况下,审判期间新产生的陪审团应该隔离起来。”

哈里-佛里奇,助理地方检查官,忽地站起来,说:“请等一下,法官先生。”

法官埃根示意他保持沉默,并对佩里-梅森说:“你有证明某个陪审员读过那些你所提到的报道的证据吗?”

“没有,法官先生,但是他们向新闻界广泛地散布了有关信息。我觉得,如果法庭对陪审员进行审问,回答读过那些报道的陪审员至少能占到9位。我们不想去审问,但我敢说你可以得到9个肯定的答复。”

“已经指示陪审团不许阅读载有本案案情的报纸。”法官埃根说。

“而事实上,谁也猜不出别人的心思,只有读了报纸才能知道该报文章中是否载有本案案情。”

“没有必要,”法官埃根说,“我不能随意推测陪审员无视法庭训诫。”

“我可以插句话吗?”哈里-佛里奇问。

“等一下,”法官埃根说,“我在否决动议。现在,你想说什么吗?助理地方检查官先生。”

哈里-佛里奇笑笑说:“目前情况下,不必说了,法官先生。”

“好的,”法官埃根说,“那么,法庭要告诉你几句话,助理地方检查官先生。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是如何泄漏到新闻界的。但是,我敢肯定,假若你的办公室采取了相应的措施,那么消息就不会,也不可能会泄漏出去。法庭并非成立于昨天,法律早在法官出现之前就已经在法庭中实施。我觉得,向公众泄漏案情至少是极其草率的,这是一种极不聪明的行为。我甚至也认为,这是一种故意行为。这使得本案出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可能上诉到上级法院。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明,为什么本案案情的泄漏不能拖到结案之后呢。”

“法官先生,”哈里-佛里奇抗议说,“我们控制不了新闻界,报社记者什么消息都能得到……”

“大部分消息的泄漏都出于政府官员之口,”法官埃根打断他的话,“如果你们等到明天再向报社透露,法庭就不会对你们的做法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当我提到‘你们’时,当然,我指的是你们的办公室。好啦,否决动议,继续开庭。”

法官埃根狠狠地盯了佛里奇一眼,然后是梅森,接着敲了一下木槌,表明他的否决生效。

陪审员们被通知到位,他们又一一地走进法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开庭!”法官埃根喝了一声。

梅森站起来,向法庭报告说:“请法庭允许,被告要求彻底查明,是否所有证人都已经了解并遵守法庭规则。本案任何证人都不允许留在审判庭中。”

佛里奇和气地说:“被调查过的证人可以留下吗,梅森先生?”

“如果你绝对保证,在任何情况下,这个证人都不会被再次调查,那么,我没有异议。但是,如果是留在审判庭的证人,我将不会再次让他站上证人席。”

佛里奇耸耸肩膀,说:“按照一般规定,被调查过的证人是可以留在庭中的。”

“本案没有这项规定,”梅森说,“我希望所有证人遵守法庭规则。”

“很好,”法官埃根规定说,“所有被传到法庭为本案作证的证人一律退出审判庭。星期五休庭时证人席上接受调查的证人是拉维娜夫人。”

“请法庭允许,”哈里-佛里奇说,“调查拉维娜夫人时有一个问题,我认为,可能已使陪审团感到了迷惑,也可能使得辩护律师感到了不解。所以,在庭审之前我想先弄清这一问题。我请求法庭允许罗德尼-阿彻来到证人席上回答几个问题,槁清一些情况,也请求辩护律师同意。我觉得这样做对本案极其有利,并且对陪审团也会有更大的帮助。”

佛里奇向着陪审团的方向微微欠欠身子,似乎向他们表明,他愿意尽力为他们服务,并乐意帮他们了解本案事实。

法官埃根俯视着佩里-梅森,说:“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况下,我将尊重梅森先生对问题的看法。”

“完全同意。”梅森说,“我同样很想弄清事实的真相,办案的目的就是这样。”

“很好,”法官埃根做出决定,“传阿彻先生出庭作证。拉维娜夫人,你应记住,作为一个证人,必须遵守法庭规则,你不允许听到阿彻先生的证词,你必须回到证人室内等候传讯,接到传讯时才能返回。”

马莎-拉维娜站起身,微微笑着说:“当然可以,法官先生。”然后走出了审判庭。她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每一双男性的眼睛都特别热切地欣赏着她,这些贪婪的男人们都希望得到她这样的女人,既柔顺,又温存;既美貌,又性感。

过了一会儿,罗德尼-阿彻强忍着怒火,进入审判庭。

阿彻身着设计高雅的双排扣高档西服。当他站着时,衣服自然下垂,衣缝挺括,棱角分明,但当他坐入证人席时,椅子两侧的扶手架起了两侧的衣摆,露出了衬料,表明了他的胖度,表明他大腹便便的体形完全依赖于高级裁缝师的艺术美化。

很明显,阿彻体会到了这一事实,他极力将两肘夹紧放在身体两侧的扶手之内。感觉着这样坐太不舒服,又把肘抽出来,放在扶手上歇一阵子,然后折衷一下侧身坐着,一只时放在扶手上,另一只则放于扶手内侧。

佛里奇说:“阿彻先生,我想让你回忆一下案发时的情景。”

“好吧,先生。”

“能否准确地向陪审员们叙述一下,当案犯把车门猛地拉开,用手枪顶着你的面部时,你正在干什么?”

“我刚点着一支烟,”阿彻说,“我正在点烟。我按了一下仪表板上的电子点烟器,马上抽出来,举手点着烟,就在这时,被告猛地拉开车门,命令我‘举起手来’,我举起双手,点烟器从手中掉下来。”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想,点烟器可能掉在座位上,在座垫上烧着了一个圆洞,就是汽车照片上的那个洞。”

“你指的是物证第5号。”佛里奇说着,从许多照片中取出一张8×10的照片递给证人。

“是的,先生。”

“后来,你又找到点烟器把它放回原处,放到汽车仪表板上的点烟器插孔中了吗?”

“是的,我把它插进去了,先生。我在汽车地板上找到的,那时警察还没有赶到。我捡起点烟器把它插回了原处。”

“谢谢你,”佛里奇说完,转身对着法官埃根,“我只想简单地问清这个问题,免得有造成误解的可能。”

“你可以保留对证人证词的评论,到法庭辩论时再说。”法官埃根说着,明显地动了气,因为佛里奇油滑的解释有些过分巧合,其作用是为了替马莎-拉维娜在星期五下午回答梅森法庭调查时被困扰的证词打圆场。

阿彻站起来就要离开证人席。

“等一下。”梅森说,“我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一下。”

“当然可以。”佛里奇说着,似乎非常愿意向被告律师让步。

梅森用讥讽的口吻说:“多谢你允许我向证人进行法庭询问。”

佛里奇脸色一下子红起来。法官埃根敲响了他的木槌,“律师应该控制个人情绪。”他说着,声调里却包含着佛里奇咎由自取的味道。

梅森转身面向阿彻。

“在周末里你与别人谈过这件事吗?”梅森问。

阿彻的油腔滑调表明,这一问题他曾经预料到并进行过预演回答。

“佛里奇先生请我准确地告诉他案发时的情况,于是我就把情况向他讲述过。”

“星期五上午出庭作证时你为什么不把这些情况讲出来?”梅森问。

“没有人问我这些情况。”

“可能,我能帮助你回忆一下,”梅森说,“佛里奇先生曾经请你讲述一下在十字路口停车时的情况,这是否是事实?”

“是的,先生。”

“你为什么没有继续讲下去……”

“请等一下,法官先生。”佛里奇讲着,一跃而起,“我抗议企图用这种问题来指责证人,如果梅森先生用回忆庭审记录的方法来指责证人,那么他必须提供记录,必须用特殊的证据来面对证人,并提供给证人一定的解释机会。”

佛里奇礼貌地站立着等候法官的裁决。

梅森大度地笑笑,说:“我兜里装着的正是这些问题和答案,并且已由法庭记录下来……”

“法官先生,我抗议辩方律师这样的言辞,说他已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这是一种威胁。”佛里奇说。

“辩方律师应保留评论,等候法庭答辩。”法官埃根说,“重新开始询问,梅森先生。”

梅森说:“你是否被要求过,阿彻先生,上星期五上午,就在这儿,在法庭上,讲述一下靠近十字路口时所发生的情况。你没有做出如下回答吗:

“我减速行驶到十字路口停下来。我与坐在右边的同伴谈着话,过了一会儿,也没有注意左侧车门。我盯着信号灯,等着它由红变绿。就在这时,左侧车门猛地被拉开,我转身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却发现被告手里拿着一支手枪对着我。被告命令我举起手来,我立即遵命行事。他立即把手伸进我的衣袋里,掏出钱夹,抢走我的钻石领卡,又探身越过我的双腿抓住了我右侧同伴的坤包,向后一跳,一脚踢住了车门。抢劫进行得很迅速,我几乎没有机会搞清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一切结束为止。”

“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答:我清楚地看到被告穿过大道,到了他停车的地方。那辆车停在反方向处,亮着灯,很明显发动机没有熄火,因为他跳进车,关上门,几乎是立即就高速驶去。”

“问:你是否有机会注意到被告的车型?”

“答:我注意到了。是一辆相当老的型号,棕色的切夫劳力特,前侧右方护板有点变形。”

梅森放下记录稿:“询问这些问题了吗?你是这样回答的吗?”

“是的。”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有关你点烟的那一段?”

“我只能重复告诉你没人提问我那个问题。”

“有没有人问你走近十字路口时发生了什么事?”

“有,先生。”

“你明白问的是什么吗?”

“我明白那个问题,”证人口齿灵俐地说,“问题问的是走近十字路口时发生了什么与案件有关的情况,我想并不需要说明我两只手都在干什么,我的每一个动作,我做的每一件事。比如说,停车的时候,先踩刹车板,脚固定在刹车板上,等候信号灯的改变。我的车是无级变速,不需要换档,我忽略了讲述踩刹车板,我觉得这个不重要,就如同我觉得点烟不重要一样。”

阿彻讲述起来非常自信,很明显他曾经对这件事进行过相当认真的演示。

“那么,”梅森说,“我现在问一下照片的问题,即物证5号,你曾经认证过的。”

“好吧,先生。”

“这里,在座垫上有一个圆洞。”

“是的,先生。”

“你是否知道这张照片摄于何时?”

“我不知道,是警察摄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摄的。”

“你把汽车交给了警察?”

“是的,先生。他们建议说他们要仔细地检查取证指纹,看是否能找到车门上抢劫犯的指纹。”

“你在什么时候把汽车交给了警察?”

“抢劫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早上。”

“什么时候取回?”

“隔一天晚上。”

“把汽车交给警察时,你已经知道汽车座垫上被烧了一个洞。”

“是的,先生。”

“你是否知道,座垫上是什么时候烧的洞?”

“抢劫案发生时。”

“不是在案发之前吗?”

“当然不是。”

“你肯定吗?”

“绝对肯定。”

“你掏出烟盒要吸烟时,给同伴让烟了吗?”

“你是说拉维娜夫人吗?”

“我是说你的同伴。”

“同伴就是拉维娜夫人。”

“让烟了吗?”

“我……我记不清。”

“这是很自然的举动,不是吗?”

“是的,肯定是的。”

“她吸烟吗?”

“哦,是的,她吸烟。”

“那么,我们可以这样说,你仔细回忆一下,让烟了吗?”

“让啦。”

“她接住了吗?”

“是的。”

“那么,”梅森说着伸出食指,做出指责某人的手势,“你把点烟器的事弄错了,你应该先让她点烟。”

“不对……对……让我想一下,我弄错了。我没有向她让烟,那晚早些时候我曾经让过她烟,她拒绝了,我吸切斯特菲尔德牌,她喜欢吸拉基斯牌。她吸自己的烟。”

“不过,你总是为她点烟吗?”

“没有。她烟盒中有个内藏式打火机,总是用自己的。”

“是你自己亲自注意到了这个烟盒呢,还是有人告诉过你?”

“我亲自看到的。”

“那天晚上吗?”

“是的。”

“几次?”

“好几次。”

“6次?”

“至少。”

“12次?”

“可能吧,我没有数她吸了几次烟。那时我没有考虑到自己会被传来回答她打开坤包掏出香烟多少次的问题。”

“至少6次吗?”

“我想是的。是的。”

“你做过说明,说明你曾经清清楚楚地观察到了被告的面孔。”

“是的。”

“很清楚吗?”

“当然是的,我一直盯着他。”

“盯着他的脸?”

“是的。”

“多长时间?”

“抢劫活动的全部过程中,梅森先生。”

“你做过说明,作案的时间相当迅速。”

“是的,先生。”

“多长时间。”

“只有几秒钟。”

“30秒?”

“没有,没有那么长时间。”

“20秒?”

“没有,只有几秒。”

“几秒?”

“我感觉有5到10秒钟吧。”

“没有超过10秒?”

“没有。”

“整个过程中你一直盯着他的面部吗?”

“是的,先生。所以说我没有注意到点烟器的问题,没有注意到座垫上烧了个洞。”

“被告将手伸进你衣内口袋中掏出了你的钱夹,是吗?”

“是的,先生。”

“然后装进了他的口袋吗?”

“是的,先生。”

“然后,从领带上扯下你的钻石领卡,对吗?”

“是的,先生。”

“然后他探身越过你的大腿部位抢走了你同伴的坤包,对吗?”

“拉维娜夫人,她的坤包。”

“当然啦,”梅森说,“好的,你的钱夹装在上衣内侧右边的胸兜里,对吗?”

“是的,先生。”

“上衣敞开着吗?”

“没有,先生。我习惯于扣着扣子。”

“那么,要想拿到钱夹,被告必须将手伸进上部衣领开口处,对吗?”

“是的,先生。”

“要想做到那一点,他必须探身向前,这样的话,他的头顶部位就几乎与你的下颌并行,对吗?”

“是的,先生,是这样。”

“他哪只手拿着枪?左手还是右手?”

“我……让我想一想……右手。”

“所以,他的枪顶着你的左侧,他的左手伸向你的胸部,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对吗?”

“是的,先生。”

“他什么时候抓住钱夹?”

“一开门就先抓住了。”

“先抓住钱夹才说‘举起手来’吗?”

“不是,说出‘举起手来’的同时就抓住了钱夹。”

“他一说‘举起手来’,你马上就自动地举起手来,对吗?”

“对。”

“你一举起手来,被告马上就伸手掏钱夹,对吗?”

“是的,先生。”

“速度有多快?”

“立即。”

“能否向陪审团演示一下,到底有多快,好吗?”

证人相当敏捷地把手举起来。

“好,”梅森说,“被告掏你的钱夹时,假若他用左手,他就会挡住你的上身,你能看到的只能是他的头顶。他的头发会顶住你的下颌,只有在这样的位置上,他才能做到你所申明的一切。”

“哦,我……是的,先生,你说得对。”

“当他扯下你的领卡时,他仍然是右手握枪吗?”

“是的,先生。”

“用左手扯下了领卡,对吗?”

“是的,先生。他死劲地一扯,脱开了领结,那是一件25美元的针织手绘艺术品。”

“当他探身越过你的腿部去抢坐在你右侧的那个女人的坤包时……”

“拉维娜夫人。”证人抢着说。

“当然是的,”梅森冷冷地说,“当他探身去抢拉维娜夫人的坤包时,你所看到的只能是他的背部。他那时正好探身越过你的腿部,对吗?”

“对,先生。”

“抢坤包时,用了多长时间才探身越过你的腿部抓到那个包?”

“哦,可能没有超过2之秒。”

“这一点你能肯定吗?”

“哦,也可能是3秒……就算4秒吧,我想只能这么说,从2秒到4秒吧,梅森先生。”

“你的领卡是用某种保护方式固定在领带上以防丢失的,对吗?”

“是的,先生。”

“被告伸手抓住领卡,把它扯了下来,对吗?”

“是的,先生。”

“掉得很顺利吗?”

“他那么一扯,的确很顺利,他把针织领带扯破了。”

“那一扯用了多长时间?”

“还是那句话,2到4秒。”

“好的,被告伸手从你口袋中掏出钱夹用了多长时间?”

“还是那句话,2到4秒。”

“然后被告关上车门,转身就走,对吗?”

“是的,先生。”

“仍然握着手枪?”

“是的,先生。”

“仍然用右手握着?”

“是的,先生。”

“关门用了几秒钟?”

“不足2秒,我想应该是1到2秒。”

“那就是说,你并没有在作案的全过程中一直盯着被告的面部,对吗?”

“这个,我……这个,没有,没有老盯着。”

“那么,他探身越过你的腿部时,你只能看见他的后颈,他伸手掏你的钱夹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当他扯下你的领卡时你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转身用左手关上车门时,你看不到他的面部。直到他说出‘举起手来’这时,你才有可能看到他的脸,因为你已经证实过这之前你一直在盯着信号灯。”

证人极度地局促不安起来。

“那么,”梅森说,“你只是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扫了一眼他的面孔,可能没超过1秒钟。”

“我没有那样说。”

“你自己算一下你所提供的时间吧,”梅森说,“在你的讲述中,每一个动作都要花费2到4秒钟的时间,你申明过,全部抢劫过程可能不足10秒,也可能在5秒内完成,因为在抢劫过程中,甚至连交通灯都还没有来得及变换。好,现在请转向陪审团,阿彻先生,以秒为单位。告诉他们,你清楚地观察到被告的面孔用了多长时间?”

“这个,我……”一阵沉默。

“请回答问题。”梅森道。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超过1秒钟,对吗?”

“这个,我……事情发生的那么突然,梅森先生,我很难确定。”

“确实是这样,”梅森说,“你只是在一眨眼的,转瞬即逝的工夫里扫了一眼抢劫你的那个人的面孔。既然发生了抢劫,那么你就只好认定那个人就是被告。”

“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认出了被告。”

“好的,”梅森说,“让我们重新回到案发的那天夜里。你手里拿着点烟器。”

“是的,先生。”

“你把点烟器举到面前要点烟,对吗?”

“是的,先生。”

“在盯着信号灯的同时,还要让烧红的点烟器接近香烟,对吗?”

“我想是的,先生。”

“太好啦,”梅森说,“那么,你的眼睛是盯着红色信号灯,还是盯着点烟器?”

“两个都照顾到,主要是信号灯。”

“信号灯很亮吗?”

“相当亮,先生。”

“你同时还看着手中拿着的点烟器吗?”

“是的,先生。”

“在街对面信号灯的正下方有一个非常耀眼的霓虹灯药店广告,对吗?”

“我……可能吧,先生。”

“你的眼睛当时已经习惯于耀眼的灯光了,对吗?”

“我想,是的。”

“被告当时应站在街上相对黑暗的地方,对吗?”

“这个……是的,先生。”

“你只看了他不足1秒。只有在这1秒钟里你可以看到他的面孔,对吗?”

“这个……我,就按你说的为准吧。”

“你在一眨眼的工夫里看了他一下,”梅森说着,用食指指点着来强调他的每一句话,“那么,事实就会是这样,你的眼睛在盯着霓虹灯的亮光和信号灯的红光以及燃烧着的点火器的微光的时候,那张面孔实际上是在暗处。对吗?”

阿彻耸耸肩:“我猜想,是吧,你说是就是。”

“不要猜想,不要让我和其他任何人为你作证。这是事实,或不是事实?”

“好的,是事实。”

阿彻的上衣似乎突然比他傲慢而有自信地坐进证人席时大了许多。

“你说过,被告人的汽车的右护板变形了,是吗?”

“是的,先生。”

“你的车头向南,对吗?”

“是的,先生。”

“被告的车头向北,对吗?”

“是的,先生。”

“停在大街对面,是吗?”

“是的,先生。”

“靠近对面人行道,是吗?”

“是的,先生。”

“你能够透过车身看到车右侧变形的护板吗?”

“不,先生。我确实看到了变形的右护板,那是在被告跳上车从路边开走时,他飞快地将车向左一转,于是我便特别留意地看到了那个变形的右侧前护板,因为我盯着那辆车想看一下它是否有突出的记号。虽然只扫了一眼,但己足够,我看清楚了。”

“自那日之后,你又见过那辆车吗?”

“见过,先生。昨天在警察局见过。”

“认出来了吗?”

“是的,先生。是那辆车。”

“但是,劫案发生的当天你并没有把变形的右护板这一细节报告给警方,对吗?”

“没有,先生。那天夜里没有,因为我太紧张。不过,我想我应该在第二天就提到了。”

“调查完毕!”梅森说。

哈里-佛里奇文雅地说:“我想从另一方面询问一个问题,只一个问题。阿彻先生,尽管时间仅仅几秒钟,但据我的理解,你的证言的意思是,你的确看到了被告,几秒钟足以让你认出他来。对吗?”

“等一下,”梅森说,“我抗议这一问题。法官先生,这是诱导和提示。”

“抗议有效。”

佛里奇兴奋地说:“抢劫你的那个人是谁?”

“被告。”

“调查完毕。”佛里奇说。

法官埃根对佛里奇皱皱眉,警告说:“这样的问话完全是一种错误的诱导行为,每个律师都会这样理解的。”

“请法官先生谅解,”佛里奇说,“我仅仅是为了节省时间。”

“还有其他需要调查的问题吗?”法官埃根问梅森。

“没有,法官先生。”梅森说。

阿彻离开了证人席。

“那么,”法官埃根说,“星期五是对拉维娜夫人进行法庭调查,现在通知拉维娜夫人重回证人席,被告方所进行的法庭调查继续进行。”

马莎-拉维娜重新走进审判庭,走上证人席。她微含笑意地瞥了一眼法官埃根,然后侧视了一下陪审席,似乎向陪审员们传递亲密无间、互相理解的信息。

梅森将椅子向后一推,站起身来,走到桌子的另一端,面对证人。

“自从上次离开证人席后,”他问,“你与罗德尼-阿彻交谈过吗?”

“没有与阿彻交谈过。”她说着,面带笑容,“我知道,证人之间不该谈论有关作证的事,我严格遵守法庭训诫的文字意义和精神实质。”

“但是,你与哈里-佛里奇先生交谈过,对吗?”

“佛里奇先生和我谈过有关作证的某些方面的问题。”

“他请你谈过作证方面的问题?”

“他问了几个问题,我一一做了回答。”

“这些问题与证言有关吗?”

“这些问题与某些事件有关。”

“哦,法官先生,”哈里-佛里奇从容而礼貌地说,“我并没有准备隐瞒自己与证人交谈过的事实。我猜不透别人的心思,我必须了解有关案情的详细情况,并依据这些情况来准备我的对策方案。”

“梅森先生在调查证人,”法官埃根说,“你有异议吗?”

“当然没有。”

“那么,请坐。”

佛里奇缓缓地坐下来。

梅森说:“拉维娜夫人,现在我想了解一些有关抢劫案的详细情况。”

“好的,梅森先生。”

“那天晚上你和阿彻先生在一起,有多长时间?”

“大约一个半小时,和他一起用的晚餐。”

“在哪儿?”

“金狮饭店。”

“吃的什么?记得吗?”

“梅森先生,有些日子了。不过,既然吃过就会记得。有法式炸虾,记得还与阿彻先生谈过这种菜。”

“离开饭店后,还记得你们沿着哪条路到达被抢劫现场的吗?”

“当然记得,我们沿着哈维大道前行到默里路,从默里路驶到科雷斯特韦尔大道,然后沿科雷斯特韦尔大道驶向案发现场。”

“请你把案发时的情况再介绍一下,好吗?”

“哦,法官先生,”佛里奇说,“这些问题已经问过,也已经回答过。法庭调查,不管怎么说,也不该这样地没完没了吧。”

“抗议无效。”

马莎-拉维娜微笑着说:“我们遇到红灯后停下车来,红灯正好在我们到达十字路口时亮了起来。阿彻先生开始点烟,突然左车门被人拉开,我看到被告握着一把手枪站在那儿。他命令阿彻先生举起手来。”

“那时,阿彻先生正好在点烟吗?”梅森问。

“至于这一点,我不敢太肯定,梅森先生,我倾向于这种观点,他正在点烟。我不得不承认我当时有点紧张。”

“被告干了些什么?”

“他伸手掏出阿彻先生衣内的钱夹,扯下钻石领卡,抢走了我的坤包,然后关上车门,迅速跑上他的车,开起来就跑了。”

“你看清那辆车了吗?”

“是的,但我认为不准,梅森先生。我是一个女人,不注意这方面的事,机械记忆力也不行。”

“你的坤包里都有些什么?”梅森问。

“125元现金。”

“其他还有什么?”

“除了钱以外,还有一些女人常用的东西:钥匙、口红、装零钱的硬币袋、粉盒、记事本等,我想,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物品。”

“现在,你已经认证这个坤包,”梅森说着,捡起作为物证的坤包,“这是你的坤包?”

“是的。”

“这就是你那天夜里随身携带的坤包?”

“完全正确,梅森先生。”

“被抢走之后,你什么时候又见到了这只坤包?”

“警方拿给我看的时候。”

“什么时候?”

“从一排人犯中指证出被告之后。”

“他们让你看坤包时,包的样子与现在没什么不同,对吗?”

“对,你可以注意一下,坤包有个盖子,可以遮严整个包,里面有个镜子,打开包时,把盖子翻转开来,镜子就暴露出来,可以应急化妆用。”

“坤包的样式是你设计的吗?”

“不是我设计的,是根据我的特别要求订做的。”

“你的坤包都是这个样子吗?”

“对。”

“有多少个?”

“有好几个,用料不同。一个是黑牛皮的,一个是棕色的,一个红色鳄鱼皮的,一个漆皮的。”

“这些坤包都是专门给你订做的?”

“这样做不可以吗?”

“我只是一般性地想帮助你弄准确证言。”

“我不认为你想帮助我,梅森先生。”她冷笑着说,“我认为你是想把我搞糊涂。”

“我极力在弄清事实。”梅森坚持这样说。

“我相当肯定地告诉你,梅森先生,那就是我的坤包。如果有必要,我可以把你带到我买坤包的地方。”

“自从坤包被抢走之后,一直到警察让你看到它为止,你从来没有再见到它?”

“对。”

“坤包里的东西找回来了吗?”

“没有。”

“包盖上装的那面镜子相当厚,对吗?”

“那是一面很结实的镜子。我有点迷信,认为打破镜子会有厄运。所以,我要求制造商在我的所有的坤包中都装一面很厚的镜子。镜子后面附有薄薄一层钢板,镜子本身也是选出的厚料。”

“就像这个坤包里的镜子一样,对吗?”

“完全对,”她说,“现在,我随身所带坤包中的镜子也是一样的。”

“那天夜里你坤包里的东西和你现在包里的东西大概一样吗?”

“一般来说是一样的。”

她“啪”地按动了包扣,打开了坤包,向包内看看,然后满不在乎地重新合上。

“你抽烟吗,拉维娜夫人?”

“抽烟。”

“你有没有偏爱,对某一个牌子特别地喜欢?”

“我喜欢拉基斯牌的。”

“你是否知道,阿彻先生抽烟吗?”

“当然知道。”

“他抽烟吗?”

“是的,他抽。”

“你是否知道,他喜欢哪种烟?”

“我……我不清楚。”

梅森说:“我不想占你任何便宜,拉维娜夫人,不过我问过阿彻先生,他申明你抽拉基斯烟,他抽切斯特菲尔德烟。你认为正确吗?”

“我不完全清楚阿彻先生抽什么牌子,假若他说他抽切斯特菲尔德,我当然认为他清楚这一点。”

“你与阿彻先生出去时抽烟了吗?”

“自然是抽啦。”

“晚饭前抽了吗?”

“是的。”

“晚饭期间抽了吗?”

“是的。”

“晚饭后抽了吗?”

“是的。”

“案发时抽了吗?”

“我……我记不清了……我想没有。”

“总而言之,晚餐后你抽了,对吗?”

“是的。”

“在车上抽了吗?”

“我想抽了,是的,抽啦。”“既然你喜欢拉基斯,那么你抽自己的烟,对吗?”

“对。”

“我看一下可以吗?”

“哦,”佛里奇说,“我认为这一要求离题太远,我认为这样的法庭调查简直是不可收拾,法官先生。”

“你抗议这个问题吗?”法官埃根问。

“我抗议。我的根据是,这样的法庭调查不合适,不正当,不切题,不重要,它没有涉及到任何法庭调查中应该对证人进行的调查。”

“我认为,法官先生,马上我就能把这些问题联系到一起。”梅森说。

“抗议无效。”法官埃根说。

“你的坤包里现在有烟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相当生气地揭开她的包盖,打开坤包,伸进手去。

梅森走向证人席。证人猛然一转身,背对梅森,接着又等了一会儿才取出一个银质的香烟盒递给他。

梅森打开烟盒,说:“这是一个有内藏式打火机的银制烟盒,装有拉基斯特赖克牌香烟,烟盒着上铸有椭圆形的签名字体‘M。L。’。”

梅森举起烟盒,使得陪审团员们都能看到,然后转向拉维娜夫人说:“这个烟盒有些年头了吧?很显然已经相当旧了。事实上,我也注意到,多年的磨损已经使铸刻上的签名有些模糊。”

“已经多年了,这是一位朋友的赠品,对我来说非常珍贵。”

“你总是带着它吗?”

“是的。”

“那么,请你告诉陪审团,”梅森谈心似地说,“如果在抢劫案发生的那天夜里这个烟盒装在你的坤包里,而你的坤包被抢走后又没有找回包里的任何东西,那么今天装在你包里的这个一模一样的烟盒又是怎么回事?”

梅森离开证人,走回律师桌旁坐下。

马莎-拉维娜站在证人席上,手里拿着烟盒,脸色如同石膏塑像。

“那么,”梅森在一阵沉默之后说,“能否回答这个问题?”

“案发那天夜里我没有带这个烟盒。我并没有告诉你,说我一定要带,梅森先生。”

“你说过,你的坤包里装有零星物品,还有香烟……”

“完全正确,”她有些得意地说,“我忘记了将烟盒放进坤包。现在我记起来了。一离开房间我就意识到了没带香烟,于是我买了一盒拉基斯特赖克香烟,还买了一盒火柴。那天夜里我的包里就装着这盒烟和火柴,没有带香烟盒。”

梅森说:“但是,阿彻先生申述时却很肯定地说,那天夜里你从有内藏式打火机的银制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来。那么,是他错了吗?”

她突然表现出困兽般的样子。

“他错了吗?”梅森问。

“哦,法官先生,”佛里奇说,“我抗议提出有争议的问题。”

“抗议有效。”法官埃根说。

“现在你非常肯定,那天夜里你没有带这个烟盒,对吗?”

“非常肯定。”

“你的确有一包拉基斯特赖克香烟,但不在盒子里,你从折叠式火柴板上取下一根纸板火柴点烟,对吗?”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能回答这个问题吗?”梅森问。

“是的……我要好好回忆一下。”

“1分钟前,你还对答如流,”梅森说,“是否因为阿彻证实了你有内藏式打火机的烟盒这一情况使得你犹豫不决起来?”

“不。”她干脆地否定。

“你肯定地申明,你记得自己买了一包拉基斯特赖克香烟,并用纸板火柴点烟。这一点能确定吗,还是不能确定?”

“我……我想应该……可以吧。”

“记起来了?”

“是的。”

“可以肯定?”

“可以。”

“绝对肯定?”

“是的。”

“像你提供的其他证词一样可以肯定吗?”

“是的。”她回答得很干脆。

“就像认定被告就是抢劫犯一样地肯定吗?”

“是的。”

“如果发现在你提到的香烟问题上有记忆失误之处,那么在指证被告问题上,就也有可能出现记忆失误的地方,对吗?”

“这个问题属于有争议的问题。”佛里奇抗议说。

“我仅仅是让证人测试一下自己的记忆能力。她最好还是肯定地答复我,我们可以以此来判断其记忆的准确率。”

“抗议无效,”埃根说,“证人回答问题。”

“是的!”她回答得很干脆。

“在这一点上,已经没有出现记忆失误的可能。”梅森说,“在本案中,如果有任何证据能证明那天夜里你随身带着那个银制烟盒,那么,你的证言就有可能是不实之辞。这样说对吗?”

“当然对,梅森先生。”

“可以这样认为。”梅森说,“现在我要谈论一下一般的烟盒问题。如果在本案中发现有其他任何有效证据,说明你在那天夜里带有其他一般的银制烟盒,那么你的证言就一定是不实之辞,对吗?”

“我……我想想看。”

“你的确记得买了一盒包装的拉基斯特赖克香烟吗?”

“是的。”

“如果在你的坤包里有另一个银制烟盒的话,你会把香烟连包装放进坤包吗?”

“有时我借别的姑娘的烟盒。”

“为什么?”

“万一我……我……不过……不经常。偶尔有过一次。”

“你曾经借过烟盒,对吗?”

“哦,偶尔。”

“告诉我那个姑娘的名字,曾借给你烟盒的那个姑娘,按你平时的称呼。”

“伊内兹-凯勒。”

“伊内兹-凯勒是一个在抢劫案发生时你所雇佣的女招待,对吗?”

“是的。”

“现在仍然受雇于你吗?”

“是的。”

“一直受雇于你吗?”

“是的。”

“她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

“在哪儿?”

“在一名内科医生的监护之下。她被本案所迫以至于……”

“好啦,”法官埃根打断了她的话,“你只需简单说明这个证人在哪儿。”

“在一个私人疗养院里。”

“你是否知道她在拉斯韦加斯有一套公寓?”

“我知道她有时住在拉斯韦加斯。”

“但一直受雇于你,没有间断过,是吗?”

“这个,是,也不是。”

“你这样的回答是什么意思?”

“她并非在每一个夜晚都整夜整夜地为我干活。她想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我的女招待们并不工作……就是说,她们并非按时按点工作。她们可以自己掌握时间。”

“凯勒小姐希望自己有足够的时间,那样的话就可以把大部分时间花在拉斯韦加斯,是吗?”

“她喜欢赌博。”

“有两个名字都叫凯勒的姑娘吗?”

“我雇佣的吗?”

“无论是被你雇佣的或没有被雇佣的。”

“梅森先生,我的确没法告诉你在美国有多少名字叫凯勒的姑娘。”

“你知道有多少?”

“一个。”

“只有一个?”

“是的。”

“你见过的只有这么一个吗?”

“是的。”

“伊内兹-凯勒有没有姐妹?”

“没有。”

“伊内兹-凯勒与叫做佩蒂-凯勒的姑娘是同一个人吗?”

“佩蒂是她工作时的名字。”

“你雇佣的姑娘中没有两个叫凯勒的姑娘,有吗?”

“怎么啦,梅森先生,你怎么能那样想。”

“有,还是没有?”

“没有。”

“从来都没有过?”

“这个,我想一想……当然,有些我了解,有些我不太了解。”

“在你的雇员中有没有出现过两个凯勒姑娘?”

“我……我得查一下记名册。”

“除了你说的伊内兹-凯勒姑娘外,在你的雇员中有没有其她的凯勒姑娘?”

“我……这个,我说,梅森先生,这个问题问得不太公平嘛。为我做工的姑娘们都有自己工作时的名字,这些名字几乎都不是她们的真名。这样做的理由不言自明。”

“我在问你,”梅森说,“你是否能回忆起在你的雇员中有过另一个名字叫凯勒的姑娘吗?”

“没有。”

“有没有其他姑娘使用过凯勒这个名字?”

“这个,当然,我……我似乎隐隐约约记起了一些,梅森先生,这个……有时也会发生那样的事情,某个姑娘有时也使用另一姑娘的名字,特别是她们容貌有些相似的话。那样的话,有些姑娘就可以利用一下以前在此工作过的有名气的姑娘的良好声誉。”

“换句话说,某一个姑娘离开了,另一容貌相似的姑娘来了之后,就开始使用前一个姑娘的名字。对吗?”

“这个,不全是那样。不过,假如,假如有个姑娘非常惹人喜欢,她离开后,这个……大概……大概离开了几个月或几个星期吧,其他姑娘来到后,就有可能顶替另一个姑娘的名字。这样的话,她才不至于像一个陌生姑娘一样从头开始。在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是满足顾客的良好愿望,如果能够避免,一个姑娘是不愿意以生手的面孔出现的。当然,口头广告,对一个女招待来说非常可贵。一个人将会因为听说过某个姑娘而专门点名要某个姑娘。”

马莎-拉维娜的镇静与自信几乎一下子丧失殆尽。

“那么,”梅森说,“你现在是否想申明,一个看起来有点像过去你雇佣过的某个女招待的姑娘来了之后使用前一个女招待的名字,这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对吗?”

看到证人的吞吞吐吐说明她陷入了困境。哈里-佛里奇一跃而起开始搭救。

“法官先生,”他说,“我抗议。我极力地控制自己不提抗议,只要律师把他调查的范围局限在那个把拉维娜夫人从案发现场带走的姑娘身上即可。律师可以调查所有他想调查的有关凯勒小姐是否有个替身或是否有个相似容貌者和其他任何问题,但是我抗议调查18个女招待中一些人的私生活问题。如果调查包括那么大范围的话,我们将需要在这儿再花费半年时间。”

“抗议有效,”法官埃根说,“律师应把调查范围限制在认证证人提到的那个把她从案发现场带走的那个人。”

“借给她烟盒的那个人。”梅森说。

“法庭明白。”埃根说。

“我认为借烟盒一事非常重要,法官先生,而且……”

“询问有关凯勒小姐的问题没有范围限制,梅森先生,请继续询问证人。”

“那天夜里,你借过凯勒小姐的烟盒吧,拉维娜夫人,案发的那天夜里?”

“我……不能绝对肯定。”

“换句话说,在你购买拉基斯特赖克香烟时,也可能在你的坤包里已有一个空烟盒,是吗?”

“这个……如果不是空烟盒,我就不会去买烟,对吗?”

“我在问你。”

“我……可能有吧。”

“你认为确实有,对吗?”

“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不过,假若你的坤包中有个烟盒,你就会立即把你买来的那包拉基斯特赖克香烟装进去,会吗?”

“会的。”

“如果那天夜里你要借烟盒,你就会去借伊内兹-凯勒小姐的烟盒,对吗?”

“对,先生。”

“现在,你记不清楚,自己是否借过烟盒,是吗?”

“这个,我想,尤其是那天夜晚,我没有借。不过,我不知道。”

“那么,”梅森说,“你与你的这些雇员小姐们有没有朋友关系?”

“有的,我尽量与她们以朋友相处。”

“你公平地对待她们吗?”

“我尽力而为。”

“你拖欠他们的钱款,她们每周的工资吗?”

“梅森先生,给她们的报酬很难以周来结算。”

“你只要欠她们什么就立即还给她们吗?”

“是的。”

“你欠凯勒小姐吗?”

“我不欠她。”

“涉及到你与她的东西,已经全部结算清楚了。对吗?”

“是的。”

“你与她之间已经没有借贷关系了,对吗?”

“没有。”

“你1分钱也不欠她,是吗?”

“是的。”

“你赔给她烟盒钱了吗?”

“烟盒钱?”

“对。”

“没有。”

“但是,”梅森说,“假若她的烟盒借给了你,案发的那天夜里装在你的坤包中,你就没法还给她。所以你就会赔偿她,对吗?”

“我……这个……当然……”

“赔还是不赔?”梅森问。

“赔,应该赔的。”

“而你却没有赔她,是吗?”

“我……没有。”

“你现在并不欠她烟盒,对吗?”

“对。”

“所以说,案发的那天夜里,你的坤包里不可能有烟盒,对吗?”

“没有,我想不会有的。”

“很好,”梅森说,“我想,关于烟盒的调查到此为止,你希望我把烟盒还给你吗,拉维娜夫人?”

她又一次猛转身,背对梅森,打开坤包,把有内藏式打火机的烟盒放进去,“啪”地合上,然后又转身面对梅森。

“过了个周末,你回忆起了很大一部分劫案发生时的细节,而上星期五站在证人席上时,你却想不起来。”

“不是很大一部分,而是有些情况。”

“你没有与阿彻先生联系商谈过这些情况吗?”

“我没有与阿彻先生谈过,梅森先生。我希望你听清楚我的意思,我没有与阿彻先生谈过,自从星期五早上,直到今天开庭。”

梅森迟疑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法官埃根:“希望法庭谅解,我需要一点时间。”他说着,一转身离开证人,走到律师和旁听者之间的隔离栏边,示意保罗-德雷克。

德雷克走过来。旁听者都惊奇地看着。哈里-佛里奇半睁着眼睛做沉思状,而马莎-拉维娜则第一次表现出了紧张的情绪,因为她看到了那个与梅森耳语的人。

法官埃根不满地看看挂钟,向梅森皱皱眉。

德雷克悄声问:“佩里,什么事?”

“不知道。”梅森说,“我在拖延时间。”

“超过时间是要受罚的,”德雷克说,“坐在凳子上的老家伙忍耐不住了。”

“我知道。”梅森说,“你看,保罗,这个马莎-拉维娜的坤包里有一些东西是她到法庭后才想起来的,她忘记了放在里边,直到打开坤包取打火机时才想起来。我扫了一眼,看到有一些黄色的东西。”

“会是什么?”

梅森说:“我想是一张纸,是从法庭上供律师用的黄色活页本上扯下来的,可能是哈里-佛里奇传给她的,罗德尼-阿彻写的东西。你注意到了吗?每当我问到她是否与罗德尼-阿彻联系过,她总是回答得非常不耐烦,‘自从审判开始以来,我从未和罗德尼-阿彻交谈过’。现在,我认为,马莎-拉维娜站在证人席上一定会毫不迟疑地讲出他们细心设计的谎言。但是,她极尽全力地要回避我的调查,讲出一些模棱两可的事实让我不得其解。我的最佳设想是,她一离开审判庭,就会马上去销毁她坤包中的那个使她心烦意乱的东西。她可能会去卫生间,或者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箱。我想让你派人监视她,一走出审判庭就盯上她,一秒钟也不能让她走脱。卫生间中也要派名女侦探盯着。当然,假若她丢进马桶冲走,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希望你们尽量阻止她。现在,你利用自己的幻想去行动吧……”

法官埃根敲响了木槌:“法庭对律师尽量地谅解,但是,我们不能无节制地拖延审判。要求律师继续询问。”

“很好,法官先生。”梅森说着,转向法官,然而却又突然转向保罗-德雷克问了一句:“阿芙罗狄特模特公司的情况调查得怎么样,保罗?”

法官埃根眉头皱得可怕极了。

“我派了两名女侦探,包括玛丽-布罗根,去应聘,那家伙可能今天上午才能回话,不过……”

法官埃根专横地一敲木槌,说:“建议律师继续本案,法庭决不允许再度拖延时间。”

“是的,法官先生。”梅森说着,转过身宣布说,“对此证人的调查已经完毕,法官先生。”

“起诉方暂停调查。”哈里-佛里奇非常意外地宣布道。

“传被告方第一证人上庭,梅森先生。”法官埃根命令说。

“伊内兹-凯勒。”梅森说,“请法庭传伊内兹-凯勒出庭作证,好吗?”

马莎-拉维娜走下证人席,一转身走过去与哈里-佛里奇耳语了几句。

佛里奇一跃而起:“法官先生,我对目前的局面比任何人都清楚,可以这样说,目前的证人伊内兹-凯勒,她准备出庭作证反驳起诉方,直接支持被告方。我们,像梅森先生一样,热切期望她能够到来。但是,我向法庭申明,由于某些原因,证人现在不能出庭。至于什么原因,我希望能够畅所欲言,但陪审团必须回避。”

“为什么不能出庭?”法官埃根问。

“至于原因,请陪审团回避后我才能申述,免得双方都显得尴尬。”

法官埃根说:“我们不能随意地让陪审团就这样地来来去去。陪审员们都有自己的工作,他们是牺牲了自己的时间来处理案子的,我认为,案子应该尽快结束。”

“法庭同意我当着陪审团来陈述理由吗?”佛里奇谈着,眼中闪着不祥的凶光。

“不,不行,”法官埃根说,“法庭同意陪审团离席10分钟。法庭理解因此事而为各位造成的不便,法庭要说明,如果还有其他需要陪审团回避的问题,在这次陪审团离席时应一并提出。”

法官埃根等候着各位陪审员一一走出审判庭,然后对佛里奇说:“很好,请讲。”

佛里奇说:“我要向法庭陈述的是我想证明的一件事。”

“直截了当地讲,”法官埃根说,“让我听听是些什么。”

“伊内兹-凯勒在本案中曾被跟踪监视,不但被被告所雇侦探跟踪,而且还被辩护律师佩里,梅森跟踪,梅森先生当时没有亮明身份,而只是扮做一名夜总会的主顾,让凯勒小姐做他的女招待。”

“这又有什么错呢?”梅森马上提出异议,“夜总会面向公众开放。”

“梅森先生,请停一下,”法官埃根说,“先让佛里奇先生陈述完毕,然后才轮到你。”

“我想重复一遍,”佛里奇说,“这个姑娘曾被跟踪监视过。星期六下午有人送去一张传票,情况是这样的,传票的送达使得她精神上完全地失常了,紧接着被告的一个亲戚又突然到来,强行进入凯勒小姐的公寓。于是凯勒小姐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企图自杀。目前,她已经逐渐痊愈,但根据她的医生的意见,凯勒小姐现在不能出庭为本案作证。”

“为什么不能?”法官埃根问。

“她精神过分紧张。”

“有医生的证明吗?”

“有的,先生。一个叫多伊尔的医生。”

“汉奥弗医生是她的护理医生。”梅森说。

“她的亲属到来之前由他护理,”佛里奇说,“尔后她的亲戚们就请来了自己的医生,赫尔吉莫尔-多伊尔。”

“多伊尔医生过去护理过她吗?”梅森问。

“不知道,”佛里奇生气地说,“我没有时间去夜总会里陪伴女招待,我还有许多事要干。”

“也许是这样吧。”

“辩护律师之间不许再进行无谓的争辩。”法官埃根说,“汉奥弗医生怎么样?他是怎样卷入本案的?”

“汉奥弗医生被某些人召去处理病人,但他不能,或者说不想指证。他对病人进行了急救,把病人送到了医院。病人从来没见过汉奥弗医生,自然很乐意选择她自己的医生。”

“她过去见过多伊尔医生吗?”梅森问。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佛里奇驳斥道。

“但是,你却知道她从来没见过汉奥弗医生。”梅森说,“你怎么能不知道多伊尔医生呢?”

佛里奇保持着沉默。

“我的论点是,辞去汉奥弗医生而请来多伊尔医生,其目的纯粹是为了让多伊尔医生作出证明,这个证人不能出庭。”

“我敢保证不是那么回事。”佛里奇极力维护着尊严。

“拉维娜夫人雇佣了多伊尔医生吗?”梅森问。

“我敢肯定,我不知道谁付费给多伊尔医生。我所知道的是这里有一张多伊尔医生出具的证明,今天该病人不宜出庭,而且我和多伊尔医生通过电话。”

法官埃根说:“我不想迫使这个姑娘过分绷紧自己的神经,但是,我觉得她本来应该能够出庭作证的。如果每一位证人都可以简单地说一声我精神紧张而不去作证,那么出庭作证将会变成一项不受人们欢迎的苦难经历,我们在诉讼中将找不到证人。法庭非常明白这样一个事实,到法庭来总是一次相当不愉快的经历。所以,这个姑娘在星期六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她什么时候恢复知觉的,佛里奇先生?”

“不知道。”佛里奇说。

“她什么时候辞去汉奥弗医生换成了多伊尔医生?”

“不知道。”

“星期六?”

“我不能告诉你,法官先生。”

“那么,我觉得这中间有许多应该填平的鸿沟。很明白,尽管事实是她按到了传票,但她也不可能出庭作证。现在,法庭对重复延期已经忍无可忍了。我准备把本案进行到下午两点为止。在这期间,被告方可以再传另一位证人出庭。”

“除了被告本人,被告方没有其他证人,”梅森说,“被告方希望在对证人凯勒进行提问之后再传被告人出庭。被告方认为,法庭在将本案移交陪审团之前应该给予被告一个法庭申述的机会。”

法官埃根皱皱眉头:“太让人恼火了,我们抱怨我们的法庭里案件过多,陪审员们、证人们和当事人们抱怨我们不断拖延时间,而情况却是法庭不得不允许诉讼延期,原因则是因为一个医生的一纸证明。现在,准备休庭10分钟,在这10分钟里,法庭将竭力与多伊尔医生在电话上取得联系,法庭不接受多伊尔医生的证明。我们要么让多伊尔医生出庭,要么让证人出庭,除非某些问题能够弄清楚。梅森先生,你的论点是,多伊尔医生受雇于马莎-拉维娜,对吗?”

“对,”梅森说,“雇佣多伊尔医生的目的纯粹是为了不让那个姑娘在今天出庭作证。我想,法庭将会发现,对于病人来说,多伊尔医生与汉奥弗医生一样都是陌生人。”

“我不想随便陈述,”佛里奇反驳道,“但是,以我看来,汉奥弗医生是佩里-梅森选出的医生,我知道,他是梅森先生的当事人。”

“好吧,在10分钟内我们会想法把事情弄明白的,”法官埃根说,“像这种情况,法庭实际上已忍无可忍。我可以理解辩护律师的愿望,让被告人在本案移交陪审团之前先行出庭。但是,法庭还有其他事要考虑,比被告方的要求重要得多。如果凯勒小姐不能出庭,法庭将坚持让被告方继续调查本案,让另一个证人出庭。我们不能让诉讼这样一次次延期。休庭10分钟。”

法官埃根将椅子向后一推,束一束法衣,大踏步走进了休息室。

梅森站起身,四周看看,见保罗-德雷克从门口挤进来。一看到梅森,德雷克伸出一个指头,点点头。

梅森示意他过来。

佛里奇对梅森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伊内兹-凯勒的问题上这么固执,她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想询问她。”

“是的,我知道。”佛里奇嘲讽地说,“现在我敢百分之五百地打赌,你不敢让她站到证人席上做你的证人。你只是在故弄玄虚。”

“如果你认为我在故弄玄虚,”梅森说,“你就叫牌吧。”

“我正准备叫呢。”

梅森说:“对不起,我走开一下。”

他走到一侧,德雷克走过来靠近他。

“怎么样?”梅森问。

德雷克说:“你判断得完全正确,佩里。”

“什么正确?”梅森问。

“那张黄纸,叠着的。”德雷克说。

“在哪儿?”

“在我手里。转到一侧,我把它装进你的口袋里。”

“她知道你拿到了吗?”

“不,她不知道。”

“怎么搞到的?”

德雷克说:“真有些冒险了。我在女卫生间门上贴了一条‘临时维修’的告示,她一出法庭就往卫生间钻,看到告示就退了回去,生气地四周观望,最后只好溜到走廊里的一个垃圾筒旁。我亲眼看到她的手往下一伸,垃圾筒盖动了一下,然后她就走了。”

“你怎么办了?”

“我用一支小手电拨开筒盖,向里一看,看到最上部有一张叠在一起的黄纸,赶在休庭人们涌出审判厅之前,我慌忙拣出它来,并又去扯下女卫生间的告示条。”

“她看穿你的诡计了吗?她看出你扯下卫生间的告示条了吗?”

“我想不会的。”

梅森说:“好的,多谢你了。我觉得我们干得很好。保罗,我想让你再调查一件事。当检验达夫妮-豪厄尔的尸体时,是否在某一部位发现过半圆形的记号……”

“对,有一个。在左腿上,在膝盖与大腿之间,大腿外侧。”

“大约有25分硬币那么大?”梅森问。

“是月牙形的,”德雷克说,“验尸官解释不清楚,说可能会是……”

法官埃根的秘书走到休息室门口说:“梅森先生,佛里奇先生,法官埃根请你们二位马上到休息室来一下,请进。”

“好吧,”梅森对德雷克说,“一切都在逐渐地明朗化。保罗,坚持下去,我可能还要让你来作证这张纸呢。我马上就来。”

梅森尾随佛里奇走进法官埃根的休息室里。

法官埃根手中拿着电话,说:“二位先生,我已经接通了多伊尔医生的电话。多伊尔医生说,下午2点凯勒小姐可能会出庭,不过他应该到场护理,观察她在证人席上的情况,如果她出现过度紧张或激动的情况,他希望特许,让她退庭。”

“这样看来很公平。”佛里奇说。

“我想和多伊尔医生谈一下。”梅森说。

法官埃根对着电话说:“等一下,医生,佩里-梅森先生,被告的辩护律师,给证人送传票的那位,想和你说几句话。”

梅森接过电话,说:“你好,医生。”

电话中传来多伊尔医生的声音:“你好,我想你应该明白目前的情况。梅森先生,这个姑娘受到了非常严重的精神打击,事实上,有点早期狂郁精神病的症状,同时伴有抑郁症和自杀倾向,当然,我在尽力控制其发展……”

“那些情况我随后再问,”梅森说,“我现在感兴趣的是问一下你是否了解病人的有关历史?”

“相当少。我……”

“你被请去见到病人之后才了解到了一些,是吗?”

“是的。”

“什么时候请你去的?”

“星期六晚上,大约7点钟。”

“谁请你去的?”

“凯勒小姐的一个朋友。”

“你过去为凯勒小姐看过病吗?”

“没有。”

“不过,你为她的这个朋友看过病,对吗?”

“我……能否问一下,你提问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梅森先生?”

“那个朋友是马莎-拉维娜吗?”梅森问。

“我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你就告诉法官吧。”梅森说着伸手把电话递给了法官埃根。

“真的吗?”法官埃根问,“你是马莎-拉维娜的医生吗?”

法官埃根抓着电话听了一阵子,皱着眉头,然后说:“我想,我有权给你一个更好的答案。医生,很好,医生,今天下午2点,你让病人到法庭来,你也来。我想在法庭里公开问你几个问题,那样做比在电话上谈更好一些……不用,你可以代表你自己来,医生。这些是你自己的意愿,你想来这里照护病人。你可以来法庭回答问题。再见,医生。”

法官埃根“啪”地挂上电话,转身面对两位代理人气愤地说:“我真不明白这都是干什么的。我最不喜欢这些。在此期间,我要通知陪审团回到审判庭去重新开庭。你们可以传其他证人人庭,梅森先生。下午2点,凯勒小姐将出庭作证,多伊尔医生也来。现在,先生们,我们回到法庭上,结束辩护律师之间油嘴滑舌的争辩,让我们的审判按正常形式进行。”

佛里奇说:“我总是按照应有的礼仪进行活动,法官,不过我坦率地申明,我认为梅森先生没有一丝一毫想让伊内兹-凯勒小姐出庭作证的意愿。我认为,他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意愿。我认为他是在故弄玄虚。我认为,凯勒小姐是一位反方的证人。我认为,她的证词将会与被告方的意愿截然相反,被告方不敢让她出庭,不敢以她的证词为依据。”

法官埃根皱皱眉,说:“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还真想深入了解一下呢。很显然,这个姑娘的确吞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因为她收到了本案律师的传票。辩护律师应该十分明白,传一个他本不想传的证人到庭作证,旨在骚扰或恐吓证人,是一种滥用职权的违法行为。”

“辩方律师完全明白,”梅森说,“佛里奇先生已经主动和我打赌,说我不敢传伊内兹-凯勒姑娘到庭作证。我想让他再重复一遍他的赌注。我接受挑战。”

法官埃根说:“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处理,法庭不加入任何一方,也不愿卷入任何争辩。但是,我告诉两位先生,自现在起,你们都必须绝对服从法庭规则,法庭将对伊内兹-凯勒出庭与否很感兴趣。梅森先生,现在,谈话到此为止。”

梅森和佛里奇一一走出。佛里奇压低嗓门说:“我真担心,下午2点时我会站到你的位置上。”

梅森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等到2点,你就该自身难保了,佛里奇。”

“是吗?”佛里奇反问道。

“等着瞧。”梅森告诉他。

“我等着。”佛里奇果断地回答。

两位律师走进审判庭,过了一会儿,法官埃根从休息室出来,厉声宣布了命令。

“布罗根公诉案继续开庭。”他说。

梅森说:“法官先生,现在看来,我的证人下午2点才能到庭,我曾申明过,请求法庭允许被告在本案移交陪审团之前出庭。”

“好吧,可以优先考虑这一要求,”法官埃根说,“因为你可以根据你的需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安排证人出庭做证的顺序,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你已经力所不能及。进行下一程序。”

“很好,法官先生,”梅森说,“根据目前的情况,我想再对马莎-拉维娜进行一次法庭调查。我只提问她两三个问题。”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原告抗议。原告已经退庭。梅森先生是在消磨时间,拖延到2点。他……”

法官埃根敲响了木槌。“注意,不准评论辩护律师,”他说,“你抗议吗?”

“抗议。”

“法庭支持抗议。驳回要马莎-拉维娜再次出庭的要求。”

“那么我希望能对罗德尼-阿彻先生再次进行法庭调查。”

“我抗议。”佛里奇说。

“抗议有效。”法官埃根反应迅速。

“那么,”梅森说,“传我的第一证人马莎-拉维娜出庭作证。”

“你的证人?”佛里奇叫道。

“我的证人。”梅森说,“如果用这种方法传不到庭,我就用另一种方法。”

“传马莎-拉维娜出庭作证。”法官埃根发出命令。

过了一阵子,马莎-拉维娜自信地微笑着走进审判庭。

“你已经宣过誓,”法官埃根说,“请站到证席上。拉维娜夫人作为被告方证人被传到庭,我相信你该明白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梅森先生。”

“法官先生,我明白。”

“很好,开始吧。”

梅森说:“拉维娜夫人,我这里有一张纸。”

“是的,梅森先生。”

梅森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叠在一起的黄纸,说:“这张纸上写有字,我让你看一下这张纸,你回答,这是不是你的手迹?”

马莎-拉维娜看看那张纸,突然抓住坤包,低下头来,复又抬起,咬住嘴唇,看看四周。

“这张纸上的字是你写的吗?”梅森问。

“不是,先生。”

“你知道这是谁写的吗?”

“我……我……”

“等一下,”佛里奇说,“法官先生,我抗议。辩方律师调查自己的证人抱有某种企图。”

“抗议无效,”法官埃根说,“回答问题。”

“那是,我想,是罗德尼-阿彻写的。”

“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到达你的手中的,拉维娜夫人?”

“等一下,等一下,”佛里奇大叫道,“我抗议,法官先生。有什么证据说明那张纸曾在她手中过,有什么证据说明那张纸可以作为本案的有效证据。被告方调查自己的证人,完全抱有某种不充分的、毫不相干的、无关紧要的企图。”

“抗议无效。回答提问。”法官埃根说。

“能否回答上一个问题?”梅森问,“这张纸是什么时候到达你的手中的?”

“我……星期六上午。”

“谁给你的?”

“阿彻先生。”

“在哪儿?”

“在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里。”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很显然,这次讯问完全是一个为难证人的阴谋。我诚恳地提醒,法庭调查的时间已经过去,原告已经退庭。”

“你的抗议可能不无道理。”法官埃根说,“虽然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但是我要向辩护律师说明,当他最初提出抗议要对证人进行再次法庭调查时。我觉得,同原告方申明的那样,他一定是抱着拖延时间的企图。而现在,一切却似乎是另一回事啦。我要问你,梅森先生,上次庭间休息之前你的手中已经有了这张纸吗?”

“没有,法官先生。”

“原告退庭时,这张纸还不在你的手中。”

“不在,法官先生。”

法官埃根说:“我建议你重申你的动议,梅森先生,传证人到庭接受再次调查。”

“我抗议,”佛里奇大声说,“这样做完全违背既定程序。原告已经退庭。梅森先生已经利用一切机会调查过证人,他已经详尽无遗地调查了每一个细节。他已经全面调查了所有各个方面。现在,证人已经退庭,梅森先生却提出这样的动议,这显然是不合时宜和不合规矩的。”

“记得法律中有这样的规定,”法官埃根说,“绝对由法庭自主做出决定,法庭对证人的询问范围可以无任何限制。法庭允许此项动议。法庭还要说明,佛里奇先生,此项调查完结之后如果你想提交补充证据,法庭亦将允许你重新立案。现在,梅森先生,现在你可以不把这个证人当作你的证人,而当作反方证人进行法庭调查。继续进行。”

梅森说:“这张纸上的笔迹出于罗德尼-阿彻先生之手,是阿彻先生在星期六上午在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里交给你的,是这样吗?”

她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的。”

梅森说:“你看过纸上的内容吗?”

“看过。”

“我要求你注意一下纸上内容。”梅森说。

“法官先生,我抗议。我抗议把那张纸作为证据提上法庭,抗议当着陪审团的面读出纸上的内容。”佛里奇说,“那不能作为本案的有效证据。”

梅森明显地看出法官埃根有点犹豫不决。

“我想,让我看一下那张纸。”法官埃根说。

梅森把那张纸递上去,法官埃根看着看着,面容变得更加严厉而坚毅。

“我支持抗议,不允许用这种方式提出这样的问题。”他说,“但是,辩护律师有绝对的自由对证人进行法庭调查。我认为,这张纸被作为证据之前首先应该进一步地验证。不过,这张纸确实可以用在对这个证人的证言进行弹劾的法庭调查上。继续,梅森先生。”

梅森说:“拉维娜夫人,你一再申明,自从上星期五下午休庭后你没有再与阿彻先生进行过联系,是吗?”

“我申明过我没有与阿彻先生谈过话。”

“你与他联系过,对吗?”

“这个……这就看你说的联系是什么意思了。”

“他与你联系过,对吗?”

“他给了我那张纸。”

“现在,”梅森说,“我要问你,案发当天晚上你在晚餐上吃了些什么?”

“我与阿彻先生一起用晚餐,我吃了法国炸虾,我们合用了一瓶智利产的红葡萄酒。”

“你是如何从饭店走到案发现场的?”

“我们沿哈维大道前行,到达默里路,从默里路驶到科雷斯特韦尔大道,然后沿科雷斯特韦尔大道驶向案发现场。”

“现在听我说,”梅森说,“星期六上午,你接到了阿彻先生写的这张备忘录,条上是这样写的,”接着梅森念起来,“我们一起在金狮饭店用过晚餐,我吃的是嫩烤小鱼片。我们喝的是智利产的红葡萄酒。你记不清什么牌子,只知道是智利产的。你吃的是法国炸虾。我们从饭店沿哈维大道前行到达默里路,从默里路驶到科雷斯特韦尔大道,然后沿科雷斯特韦尔大道驶向案发现场。我正准备点烟时发生了抢劫案,点烟器从我的手中掉下,落到了车座上……”

“备忘录上还有许多,拉维娜夫人,现在我问你,这张纸是否给过你,你是否看过这张纸?”

她无望地看看佛里奇。

佛里奇说:“法官先生,我抗议这样的提问。我抗议对证人使用这样的弹劾方法。那张纸应首先验证。”

“无效。”法官埃根果断地说,“回答问题。”

“是的。”她说。

“你看过这张纸,今天上午的证言也是以这张纸为依据的,对吗?”

“我……”

“法官先生,”佛里奇说,“我不喜欢提出抗议,但是,我坚持认为,这样的讯问无根无据,这样提问出的事实不能作为证据,这种法庭调查是不适宜的。仅仅因为阿彻先生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而又把这张纸传给了证人,这根本不能说明,证人的全部证言都不是自己回忆起来的。假如说,阿彻先生仅仅在纸上写了一句‘被告即抢劫犯’,我们就可以据此提出证人的所有关于这方面的证言全部无效,因为她看了另一个证人的提示。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抗议无效。”法官埃根厉声说。

马莎-拉维娜说:“作证之前我看过那张纸,但是我的证言并不以那张纸上的内容为依据。我以我自己的回忆为依据。”

梅森说:“控方律师已经给你拟出讲稿,你已经背得相当熟练。”

“法官先生,我抗议!”佛里奇叫喊着,“这是侮辱本控方律师,侮辱本法庭。”

“法庭不加评论,”法官埃根毫无表情地说,“继续调查,梅森先生。”

“上星期五你记不清这些细节,是吗?”

“是的。”

“今天上午你记起来了,是吗?”

“是的。”

“正是因为这张阿彻先生写给你的备忘录唤起了你的记忆,对吗?”

“某些细节的确在星期五不太清楚,现在有点清楚了。”

“因为有了这张备忘录吗?”

“不是,因为我有了重新考虑这些东西的机会。你星期五的提问使我很吃惊,我只是没有想起来这些东西。星期五之后我才仔细地回忆了一下。”

“在这张备忘录的帮助之下。”

“那张备忘录实际上没有什么重要意义,梅森先生。我了解一切发生过的事情。”

“你全记得吗?”

“我全记得。”

“记得那瓶智利产的葡萄酒吗?”

“清清楚楚。”

“什么牌子?”

“记不清了。”

“喝咖啡了吗?”

“是的,我喝了。”

“阿彻先生喝了吗?”

“我……我不记得那些。”

“可能明天早上你就会记起来的,对吗?”

“可能”

“阿彻先生是如何把这张备忘录递给你的?”

“佛里奇先生要求我们两人到他的办公室里,他要分别和我们谈话。他解释说,他不想让我们在一起互相谈论证词,他只是想搞清楚一些情况。”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之后,阿彻先生第一个进入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阿彻先生在那儿与佛里奇先生大约谈了15到20分钟,然后走出来,他向我笑了笑,欠欠身子也就走了过去。”

“不过还是把这张纸丢给了你。”梅森说。

“这个,不全是那样。”

“那是怎么样?”

“他又停下来与我握手,把叠着的纸条塞进我的手中。”

“你接住了,对吗?”

“是的。”

“看了内容,是吗?”

“是的。”

“在进入佛里奇先生办公室前,对吗?”

“佛里奇先生正好站在办公室门口。”

“你在进入佛里奇先生办公室前看了纸条的内容,对吗?”

“没有,在那之后。”

“之后何时?”

“一走进去就寻机看了。我……我把它展开在桌下的膝盖上看了看。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佛里奇先生提出了一些问题,是吗?”

“是的。”

“你告诉他晚餐的事了吗?”

“是的。”

“告诉他智利葡萄酒的事了吗?”

“是的。”

“告诉他你记不清酒的牌子吗?”

“是的。”

“不过你确实记得那是智利葡萄酒,对吗?”

“是的。”

“星期五在证人席上时你回忆不起来对吗?”

“是的。”

“星期六上午到了佛里奇先生的办公室后你回忆起来了,对吗?”

“是的。”

“从阿彻先生手中接过这张备忘录后,你才回忆起来,对吗?”

“有所帮助。”

“能提供多少帮助?”

“一点儿。”

“帮助了你的回忆,对吗?”

“是的。”

“事实上,在那之前你对这些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对吗?”

“当然有。”

“到了星期六上午,你才记起,阿彻先生曾在晚餐时点了一瓶智利产的葡萄酒,是吗?”

“星期五晚上我已记起来了,那件事非常生动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谢谢你,”梅森说,“我想,拉维娜夫人,我的调查完毕。如果法庭允许,我想就另外一些问题对阿彻先生进行法庭调查。”

“对拉维娜夫人,你有什么需要重新说明的吗?”法官埃根问佛里奇。

“没有,法官先生。”

“很好,传阿彻先生出庭,接受调查。”

拉维娜夫人离开证人席,审判庭里出现了紧张的沉寂。几分钟阿彻进入审判庭,又一次走上证人席。

“阿彻先生,”梅森说,“自上周五休庭之后你与拉维娜夫人联系过吗?”

“今天上午我向她道过早安。”

“你和她就本案有过联系吗?”

“当然没有。”

“等一下,法官先生,”佛里奇说,“我认为,为了公平对待这个证人,辩方律师应该建议他对有关……”

“坐下!”法官埃根厉声道,“法庭对本阶段案情很感兴趣,现在我要求双方律师都保持沉默,让法庭讯问一两个问题。阿彻先生,请你抬头看着这儿,好吗?”

“是,法官先生。”

“星期五之后你与拉维娜夫人就本案问题有过联系吗?”

“哦,没有,法官先生。我知道法庭要求我们不能联系。”

“有关证词方面呢?”

“没有,法官先生。”

“有关案发之夜的任何情况呢?”

阿彻停下来看了看佛里奇,看了看审判庭又看了看陪审团。他突然意识到了笼罩在所有在场者身上的紧张气氛。

“这个,法官先生,我不完全明白,这个问题的意思是什么?”

“你,”法官埃根说,“是否使用过任何方法,就抢劫案发生的夜晚的任何方面的情况与拉维娜夫人联系过?”

“哦……是的。”

“那么,联系过吗?”法官埃根问。

“可能对一些相当不重要的事情。”

“你与她谈过这些事,是吗?”

“我……确切地说不能算谈过。”

“你可能与她谈过有关案发之夜用晚餐的事,是吗?”

“如果法庭允许,”佛里奇说,“我想……”

“我要求控方律师不要插言。”法官埃根说。

“尽管如此,”佛里奇说,“原告方仍然有权向法庭的讯问提出抗议。”

“那么,我的讯问错在何处?”

“我觉得,”佛里奇说,“必须让这个证人确实明白法庭讯问的问题,譬如,包括书写方面的联系。”

法官埃根气恼地坐到椅子上,说:“佛里奇先生,这正是法庭想要了解的。你当然有权提出抗议,但是你提出抗议的那种方式则向法庭表明……表明了,我认为,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梅森先生,继续调查。”

“阿彻先生,能否回答法庭的提问?”

阿彻说:“这个么,星期六上午,我和佛里奇先生在一起,在他办公室里佛里奇先生问了我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完全与抢劫案无关,但是其目的是为了测试一下我对案发那天夜里的情况记忆得怎样。既然这些事情不涉及案情,我觉得没有理由不写一张有关佛里奇先生感兴趣的内容的备忘录,传给拉维娜夫人,于是我就那样做了。”、

“告诉拉维娜夫人你在晚餐时喝了哪种酒,她吃了什么,你吃了什么,等等诸如此类的事情吗?”梅森问。

“是的。”

“是这张备忘录吗?”梅森问着,把那张黄纸出示给他。

“正是。”阿彻说。

“这是你写的吗?”

“对。”

“你准备了这张备忘录,于是拉维娜夫人有机会熟悉了佛里奇先生提问的问题,这样的话她就不至于说出和你谈的情况相矛盾的东西,对吗?”

“哦,当然不是,梅森先生。”阿彻说,“我觉得,因为被召到检查官办公室里,拉维娜夫人会过分紧张。她可能会误认为是否因为她的一些其他问题而被调查……这个……你知道她是个生意人,经营几个夜总会,我觉得她可能会很紧张,我只是写出这张备忘录,说明问的是些什么问题,让她放心,就这些。”

“那么,”梅森说,“你为什么不简单地在纸上写一句,‘佛里奇先生仅仅感兴趣于那天夜里的情况,而与你经营的夜总会丝毫无关’,或者其他类似的内容呢?”

“呵,”阿彻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梅森先生!那样的话就更简单了,不是吗?”

“当然是的,”梅森嘲讽地说,“从来没那样想过吗?”

“实话告诉你,梅森先生,没有那样想过,从来没有。”

“那么,”梅森突然问,“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你在案发的那天夜里根本没有与马莎-拉维娜共用晚餐,而与你共用晚餐的则是其他女人?”

“根本没有。”

“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案发时和你坐在车里的不是拉维娜夫人,而是其他女人?”

“绝对不是。”

“是否有这样一个事实,当你到药店给警察打电话前你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证人迟疑起来。

“是否有这样的事实?”梅森问。

“可能另外打过一个电话。我……当时……我记不清楚了。”

“那另外的一个电话是不是打给拉维娜别墅二号的?”

“我……我记不起来了。”

“有可能是吗?”

“这个,我……我很糊涂,梅森先生。我记不清所有的细节了。”

“你很糊涂吗?”

“当然,我的神经不是钢铁铸的。当时,抢劫案发生时,……这个,我吓得半死,我觉得就要没命了。”

“抢劫案中的哪一点把你吓糊涂了?”

“这个,全过程。”

“最可怕的是哪一点?”

“车门猛地被拉开,一支手枪抵在了我脑门儿上。”

“你被吓糊涂了,以至于时至今日还没有记忆起,你到对面药店到底给没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电话?”

“我……目前我仍无记忆。”

“糊涂成那个样子吗?”

“是的,我被吓糊涂了。”

“至少当你看到那粗暴的枪口指着你时,就糊涂成了那个样子,对吗?”

“就是那一点儿把我吓糊涂了。”

“尽管事实是,你糊涂得记不起是否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过电话,但是你却仍然想让陪审团相信,你只扫了一眼被告,就能够准确地指认出他来,是吗?”

“我……我不至于糊涂得认不出我所看到的被告。”

“就在那么短短的不足1秒钟里,你只是扫了一眼他的面孔,是吗?”

“我只能说,被告就是我看到的那个人。”

“到对面药店往警察局打电话前,你也有可能给拉维娜别墅二号打过电话,对吗?”

“也可能。当时我很糊涂。”

“当拉维娜别墅通了电话之后,你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对吗?”

“也可能……等一下,不对。”

“你首先回答的是,也可能。”

“我糊涂了。”

“尽管事实上拉维娜夫人就坐在你的车里,你还是很糊涂,以至于有可能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对吗?”

“我的意思是说,当我回答你的上一个问题时我有些糊涂。没有,我的回答是,我根本没有要拉维娜夫人接电话。”

“那么,为什么要给拉维娜别墅打电话呢?”

“我不知道我打过电话。”

“可你也不知道你没打过。”

“不知道。如果电话亭的付款记录里有我往拉维娜别墅打的电话,那么,我承认我打过。”

“谢谢你。”梅森说,“调查完毕。”

“有什么需要补充说明的吗?”法官埃根问。

“根据我的理解,”佛里奇说,“目前你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往拉维娜别墅打过电话,或者说你是否没有打过?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你所坚持的一点就是你记不起来了,是吗?”

“完全是这样的。”

“谢谢你,就这些。”佛里奇说。

“等一下。”梅森说,“再问一个问题。那天夜里发生的其他情况,你都能十分清晰地回忆起来,对吗,阿彻先生?”

“能回忆起来。”

“能回忆起晚餐上的智利产葡萄酒吗?”

“能。”

“你知道那是智利产的葡萄酒吗?”

“是的,先生。”

“红葡萄酒?”

“是的,先生。”

“你记得完全正确吗?”

“是的。”

“你记得你要了份鱼片吗?”

“是的,先生。”

“你记得烤得怎么样吗?”

“是的,先生。很嫩。”

“你记得,你点的就是嫩烤的吗?”

“是的,先生。”

“但是你却记不起来,劫案刚刚发生之后,给警察打电话之前你是否给拉维娜别墅打过电话。对吗?”

“对,我记不起来了,先生。”

“谢谢你,”梅森说,“调查完毕。”

法官埃根说:“法庭休庭到下午2点钟。休庭期间陪审团要牢记法庭训诫:不议论案情,自己在场时不允许别人议论案情,不受外界影响,不发表自己对本案的任何看法,不阅读报纸上与本案有关的文章,不阅读报纸上涉及本案案情的其他个案的文章。休庭,2点见。”

德雷克挤出人群走过来紧紧抓住梅森的手握着说:“天哪,佩里,太棒了,你打乱了他们的全部阵脚!现在审判庭里的每一个人都被你说服了。马莎-拉维娜和罗德尼-阿彻是在撒弥天大谎。”

阿彻从证人席上走下来,在佩里-梅森面前止住步子。“你的确有点臭本事。”他说着,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谢谢你。”梅森说着,一转身与保罗-德雷克一起走去。

德雷克说:“佩里,事情都在进行着。我们找到了模特公司的线索,这里有一个特殊情况。模特公司就在温德莫尔阿蒙斯公寓楼里,经营这个公司的是一个叫做詹姆斯-达尔文的家伙,住在409房。我的侦探说,你在那儿时,他曾评论过那些上去面试30分钟就出来的靓妞们。”

“是的,是的。”梅森说,“你是怎么搞到地址的?”

“是德拉-斯特里特弄明白的。她以德拉-史密斯的名字寄去了申请表,留下了电话号码。那家伙打电话来约见她。”

“什么时候?”梅森问。

德雷克看了看手表,说:“现在,她现在应该在那儿。我们应该多了解一些情况,整个情况看起来有点鬼,佩里。”

梅森说:“好吧,我们回办公室去。你已派人盯着那套公寓了吗?”

“天哪,没有,佩里,已经撤了,我……”

“那么,赶快派人,”梅森说,“见鬼,德拉不能去那儿,既然没有……”

“哦,天哪,”德雷克说,“只不过是个骗局,佩里,她会平安无事的。”

“好啦,我们要确实弄清楚她平安无事才是。”梅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