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在1点20分,警察准时把卡特-吉尔曼带进了法庭。

梅森回头看了看旁听席,旁听席上几乎已经坐满了。他将手臂放在吉尔曼的椅背上,尽量装得自然,低声说道:“告诉我真实的情况。”

梅森转身好象去拿报纸,然后俯身对吉尔曼说:“告诉我真相。”

吉尔曼道:“我不会出卖我保护的人。”

梅森道:“除非我知道全部事实,我不能保护任何人。”

“那你就会出卖我。”

“不是你。你是我的当事人。”

“那你就出卖我想要保护的人来挽救我的生命。”

梅森注视着他:“我可能做的正是这个。”

“这正是我最怕的。我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我看见的事。”

“好吧,”梅森道,“再过几分钟你就会大吃一惊。”

“你是什么意思?”

“警方拘留了哈特利-埃利奥特。他当时正在餐厅上那间卧室里,他看见了格拉米斯跑出工作间。”

即使梅森在吉尔曼小腹上猛击一拳,他也不会表现出这样的吃惊和沮丧。“他……他看见了她。”

“不错。”

“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

吉尔曼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一定是从窗口看见的。”

“是格拉米斯吗?”梅森问。

“是。先是维拉-马特尔顺着车道走迸暗室。我看见了她。我找了个借口把穆里尔支到厨房,自己去看看。过了几分钟……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向窗外望去,看见格拉米斯从工作间跑出来。

“好象穆里尔总是不停地出入厨房,我只好等到她在厨房做饭时才……”

法警敲响了槌子:“全体起立!”

奥尔沃德法官走进法庭坐上法官席时,法庭中所有的人都站起来。

一个旁门打开了,汉米尔顿-伯格走进来坐在爱德华多-迪林旁边。

奥尔沃德法官稍感意外,问道:“地方检察官是不是亲自出庭?”

“是的,阁下。”汉米尔顿-伯格说,“转过脸去向梅森冷冷地点了点头。

“很好,”奥尔沃德法官说,“传你的下一个证人。”

迪林说:“传哈特利-格罗夫-埃利奥特。”

伯格站起来对法庭说:“请法庭原谅。哈特利-埃利奥特不仅是个不愿合作的证人,我还要说明,我们是被迫将他拘留并带他出庭作证的。埃利奥特先生不仅逃避传票,而且用假姓名住在汽车旅馆,想不让当局找到他。”

“如果证据表现出明显的敌意,”奥尔沃德法官裁决道,“法庭将允许诱导性提问。但是开始时只可用正常方式提问。要到他明显地表现出敌对情绪时才能诱导提问。”

证人室的门打开,一个穿制服的警官陪同哈特利-埃利奥特走进来。

奥尔沃德法官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埃利奥特,说道:“举起你的右手宣誓。”

埃利奥特举起右手,宣了誓,走上证人席。

“请你将思想集中在本月13日星期二早晨。”汉米尔顿-伯格说,亲自提问。

“是,先生。”埃利奥特道。

“那天早上你在哪里?”

“我在被告卡特-吉尔曼家里,沃克斯曼道6231号。”

“你是这家的客人吗?”

“是。”

“你什么时候到他家的?”

“你是否问我第一次到他家的时间?”

“就是这个问题。”

“大约凌晨两点到两点半,我想是这样。”

“你去做什么?”

“我送格拉米斯-巴洛回家。我们在门廊下坐了一会儿。后来她请我喝了一杯。”

“后来呢?”伯格问。

“后来我告辞出去起动汽车,她站在门口送。我忘了关掉点火装置,蓄电池用光了,所以汽车起动不起来。”

“后来呢?”

“巴洛小姐请我在她家过夜,等到早晨换个蓄电池,同时把我的蓄电池送到附近的维修站去充电。”

“早上维修站开门了吗?”

“我起动汽车时还没开门,是8点钟时开的门。”

伯格问:“以后你又干什么了?”

“睡觉。”

伯格道:“现在我要你向法庭准确地说明,你是在哪里睡觉的。你能描述那间卧室吗?”

“那间卧室在楼的西北角。”

“是否向着楼后面?”

“是。”

“从你的房间能不能看见楼后面的车库?”

“能。”

“你是否知道吉尔曼太太的暗室在哪里?”

“知道。”

“你是否知道本案被告卡特-吉尔曼的木工间?”

“知道。”

“请你看看物证B,这是那栋楼的平面图,上面有汽车道、车库、工作间和暗室的位置。你能指出你那间卧室在图上的位置吗?”

“能。”

“请你向法庭准确地指出你那间卧室的位置。”

“那间卧室在二层。”

“是不是在餐厅上面?”

“是,我想是。”

“那么,请问在你13号凌晨向格拉米斯送别后,什么时候又见到她的?在这以后你再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我……我拒绝回答。”

“有什么理由?”

“我就是拒绝回答。”

汉米尔顿-伯格看着奥尔沃德法官。

奥尔沃德法官道:“证人应当回答问题,除非问题可能陷他人罪或侮辱他的人格,在那种情况下他可以提出拒绝回答的理由,法庭可以同意他拒绝回答。”

“我拒绝回答。”

“如果你就是拒绝回答,”奥尔沃德法官说,“你将因蔑视法庭而受到拘留。”

“我就是拒绝回答。我不允许利用我所看见的任何事情去迫害一个无辜的人。”

汉米尔顿-伯格眉头紧蹙。

“很好,”奥尔沃德法官道,“如果你拒绝回答,法庭将因蔑视法庭罪而拘留你,埃利奥特先生,蔑视法庭罪可不会轻判。这件事还要继续下去。这是一件谋杀案。你的证词可能非常重要。”

“我拒绝回答。”

汉米尔顿-伯格道:“请法庭原谅。我感到法庭应施加足够的压力让这个证人回答问题。这个证人的证词对本案的判决可能有重大影响,但他有对抗情绪。他的证词将不仅涉及动机,而且可能证明需要对两名被告一起提出起诉。这个证人的回答是非常重要的。我可以向法庭保证,鉴于这个证人的态度,鉴于证人企图隐藏这一事实,很有可能在高级法院审判时会找不到他,除非对他作为重要证人实行拘留。即使那样,在他有时间仔细思考并经有关人员开导以后,仍不能预料他将会做出什么样的证词。所以,迫使这个证人当场回答问题对本案是非常必要的。”

奥尔沃德法官道:“埃利奥特先生,我警告你,除非你回答问题,你将因蔑视法庭而被判坐牢,一直坐到你肯回答问题或你能提出不能回答问题的合法理由。”

“我拒绝回答。”

“好吧,”奥尔沃德法官道,“本法庭判决,将你交由本县司法行政官收押,因蔑视法庭罪在县监狱监禁,直至你愿意回答问题或拿出不回答问题的合法理由。”

哈利特-埃利奥特站起来,双臂抱拢,用固执倔强的目光看着法官说道:“我拒绝回答。”

奥尔沃德法官向警察点点头。

警察走向前去,拉起埃利奥特的臂膀,带他离开法庭。

汉米尔顿-伯格戏剧性地转过身来。“传保罗-德雷克出庭,”他说。“保罗-德雷克现在庭内。请走过来宣誓,德雷克先生。”

德雷克惊愕地看了梅森一眼。

“过来宣誓,德雷克先生。”奥尔沃德法官命令道。

德雷克走过去宣了誓,到证人席上。

“你是私人侦探?”

“是,先生。”

“有执照?”

“有,先生。”

“本月14日仍有执照?”

“有,先生。”

“你认识刚才在这里的证人哈特利-埃利奥特吗?”

“认识,先生。”

“请问本月14日那天在埃利奥特的寓所,在本城布伦敦街罗西特公寓6-B号房间,你和佩里-梅森是否与哈特利-埃利奥特进行过谈话。你可以回答是或不是。”

德雷克迟疑着,最后勉强答道:“是。”

“我再问你,”伯格道,“在佩里-梅森以被告律师身份在场的情况下,你是否问了埃利奥特13号早上发生的情况,埃利奥特当时当地是否对你说他看见格拉米斯-巴洛在13号早上8点30分左右从工作间内冲出,就是刚才那个物证B平面图上标出的工作间,并跑着绕过楼房。”

梅森站起来。“等一等,请法庭原谅,”他说,“我反对以传闻证词为根据的提问。”

“这是怀疑。”伯格说。

“没什么可怀疑的,”梅森道,“即使埃利奥特曾经说过他不曾在13号早晨见过格拉米斯-巴洛,这仍然是个不适当的问题。律师不应怀疑自己的证人。”

“如果律师对证人的回答感到意外,他可以怀疑。”伯格道。

“你是不是想说你感到意外?”梅森问道。“在把埃利奥特带到证人席上之前他曾告诉你他将拒绝回答任何有关13号早上发生的事情的问题?”

汉米尔顿-伯格的脸色表示这一下击中了要害。

“我在等着你能否向法庭保证这是事实。”梅森道。

“那并不重要。”伯格愤愤地说。

“不,这并非不重要,”梅森道。“你不能怀疑你自己的证人,除非你能证明意外。你不能怀疑任何证人,除非你能证明他在某一时刻曾说过与他所做证词相反的话,甚至以后受到怀疑的证词不能作为有关事实的证据,而只能作为该证人在某时曾做过相互矛盾的陈述和他的诚实因此受到怀疑的证据。”

“我认为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奥尔沃德法官说。

伯格面红耳赤。“阁下,”他说,“起诉方不愿受过多技术细节的限制。起诉方有理由相信佩里-梅森和他的侦探保罗-德雷克在14号那天曾与哈特利-埃利奥特谈过话,谈话的结果使埃利奥特在警察到来之前匆忙离开公寓,用假名登记住进一家汽车旅馆,躲藏起来,避免被警方找到,受到讯问或出庭作本案的证人。

“请法庭原谅,我们相信哈特利-埃利奥特确实见过格拉米斯-巴洛从工作间跑出来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德雷克和梅森,而且我认为,合理的推论结果是,他的失踪与他和这两位先生的谈话有关。”

奥尔沃德法官看了看梅森。

梅森道:“这是检察官的理论,阁下,但我仍要提出,他不能用传闻证词证明任何在本案中不利于被告的事实。如果他想要证明谋杀马特尔的动机,他必须制造某种直接证词,显然他是想证明的。他必须用直接证据证明,而不是用某个证人可能对某人说过的话去证明。如果他要怀疑一个证人,他必须受怀疑规则的约束。”

“你反对这种提问?”奥尔沃德法官问。

“我们反对是因为这种提问是法律上无效的,无关的,无意义的,会产生传闻证据,这是起诉人怀疑他自己证人的企图。”

“反对有效。”奥尔沃德法官说。

汉术尔顿-伯格满脸通红,忿仇忿地说:“没事了,德雷克先生。你可以下去了。你也要记住,你是个经过许可的侦探,你的营业执照就快要换新的了。”

“请法庭原谅,”梅森说,“我们反对检察官威胁证人,对于那种法庭已经认定可能产生不可接受的证词的问题不予回答并不违反职业道德。实际上,如果在法庭支持反对后,证人再自动回答问题,他将被认为是蔑视法庭。”

奥尔沃德法官勉强忍住了笑。“很好,”他说,“地方检察官应受到告诫,不得威胁证人。法庭认为你提的问题可能产生不可接受的答复,支持对这个问题的反对意见。证人不得主动提供情况。地方检察官不得对他非难。

“传你的下一个证人。”

汉米尔顿-伯格被怒火烧红了脸,说道:“请法庭原谅,我要采取另一种方式。传格拉米斯-巴洛出庭作证。”

奥尔沃德法官敲了一下下巴。“巴洛小姐在法庭吗?”他问道。

“我已给她发了传票,因为她是一个重要的证人,而我怕她离开本法院管辖范围,在几小时前安排了对她的监护。”

“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地方检察官先生,”奥尔沃德法官道。“本法庭正在进行预审。预审唯一的目的是证实:第一,已发生了犯罪;第二,有合理的根据相信被告与罪行有关。本法庭的职能不是代替大陪审团。”

“我明白。阁下。”伯格冷冰冰地说。

“我还认为,”奥尔沃德法官接着说,“按照本州法律,一个人被传在预审作证,或被被告方提问或被告律师有机会提问该证人,如果发生任何事情使该案审理时证人无法出庭,则任何一方可宣读该证人的证词作为证据,也就是以该证人在预审时的证词作为证据。”

“是,阁下。”

“因此,”奥尔沃德法官继续说,“有时发生这种情况,地方检察官有一位可以为案件提供重要证词的证人,他怕这位证人在高级法院审理此案前死去或离开该法院管辖范围,他可以在预审时传讯证人,用这种办法防止在审判时因证人不能出庭而产生的困难。”

“是的,阁下。”伯格冷冷地说。

奥尔沃德法官显得很生气:“我并不希望把我的裁决强加给本案的起诉方,”他说,“而另一方面,我也不希望本法庭被利用来侵犯大陪审团的职权。我只是以对双方都友善的态度努力做出我的观察,同时牢记本法庭的目标是使正义得以伸张。

“检察官先生,你已经建立了一个有初步证据的案件。众所周知,一旦达到这一地步,法庭通常责令被告听候审理,即使被告能够提出对起诉方所提证据的准确性提出问题的证据,法庭在预审中也不能承担评价证据或解决证据矛盾的责任,而只能责令被告听候审理。

“法庭感到它有权问起诉方,为什么这样急于继续讯问证人和一系列显然是重复的证词。”

“起诉方希望这样做是因为这是一种好的策略,”伯格道,“起诉方是在和一个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的出庭辩护律师打交道。这位律师惯于利用戏剧性的手段搅乱法庭的惯例。因此起诉方坚持有权按他认为适当的方式提出案件,法庭不应限制起诉方传讯证人。

“好吧,”奥尔沃德法官说,他的态度表明他越来越生气,“法庭将不限制起诉方传讯证人的权利。另一方面,这是一个法庭,法庭不希望被当作大陪审团,也不希望看到任何被告被剥夺其权利。

“好吧,地方检察官先生,你要传格拉米斯-巴洛出庭。显然在本案结束以前,有很大可能使格拉米斯-巴洛在高级法院的审判中成为共同被告。法庭不希望仅仅为了使巴洛小姐陷入一种可能被剥夺宪法权利的地位而传她作证。你要传巴洛小姐作证。那你就传她吧。”

“格拉米斯-巴洛。”伯格用一种不必要的大嗓门说。

警察打开证人室的门,陪着格拉米斯-巴洛进来。

“等一等,”奥尔沃德法官在证人宣誓后说,“巴洛小姐,你是被起诉方传到法庭作本案的证人。法庭认为应该公正地警告你,你的证词有很大可能会使你牵连进谋杀案,这个谋杀案正是这次调查的主题,或者可能有暗示你也是被告之一的企图。

“法庭忠告你,你并不是被传来回答任何你认为可能陷你于有罪的问题的。起诉方无权传你在一个你是被告的案件中作证。虽然你还没有正式成为本案被告,但你以后可能成为被告。法庭希望你明白自己的处境,法庭还要忠告你,如果你在任何时候希望与律师商量,法庭将给你机会去商量。明白了吗?”

“是,阁下。”格拉米斯说。

“而且,”奥尔沃德法官继续说,“你现在可能说的任何事情,任何回答都可能在任何时候被作为不利于你的证词。明白吗?”

“是的,阁下。”

“法庭已经为了拒绝回答问题判处一个证人蔑视法庭罪。但是,本法庭对于因为企图为以后的起诉打下基础,并想要惊吓证人使她在与律师商议以前就做出陈述而传讯的证人是要仁慈得多的。”

“我反对法庭的意见,”伯格说,“我认为这是不必要的。”

奥尔沃德法官道:“我不同意。我忠告这位证人,如果她拒绝回答任何问题,那不算蔑视法庭,直至她得到机会与她自己选择的律师商议以决定是否要回答问题以后。你可以进行了,地方检察官先生。”

伯格转向证人,粗暴地说:“你认识那个死者维拉-马特尔,或在她生前你认识她吗?”

“反对,请法庭原谅,”梅森道,“法律上无效、无关和无意义。”

法官道:“驳回对这个问题的反对。”

“我不认识维拉-马特尔。”格拉米斯道。

“请你把思想集中在本月13日早晨,请问在8点至8点30分之间,你是否在沃克斯曼道6231号你家的住宅内?”

“是的。”

“在这段时间,或那天早晨的任何时间,你是否曾去过被告卡特-吉尔曼的工作间?我是指物证B图上画的那个工作间。我要求肯定没有误解。我现在指出图上的那个工作间。你能否按照本图确定自己的方位,巴洛小姐?”

“能。”

“你是否去过那个工作间?”

“等一等,”梅森道,“反对这个问题,因为它在法律上无效、无关、无意义,而且是诱导性的、暗示性的,它是起诉方提问的一种企图,显然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使证人陷于这样一种处境;在高级法院审理本案时她将被迫作反对自己的证人;证人的宪法权利正在被用一种不是本案预审合法部份的技术所绕过。”

“法庭倾向于支持反对意见。”奥尔沃德法官说。

“请法庭原谅,”汉米尔顿-伯格怒气冲冲地说,“这个证人已被告知她的宪法权利。我现在问她是否在一个特定的日期特定的时间去过一个特定的房间,我有权要求回答这个问题。证人尚未被控犯了任何罪行。”

“你是否说不打算在这次预审后立即控告她犯罪?”奥尔沃德法官问道。

“我不会向法庭或被告律师做任何关于起诉方意图的声明。此刻我只是传讯证人,我相信这个证人了解本案的某些事实。我要求把她的证词作为本案记录的一部分。我没有超越权限,我没有滥用法庭程序,我坚持让证人回答问题。”

“我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格拉米斯喊道,“我不曾靠近那个房间。”

汉米尔顿-伯格的面孔扭曲成一付胜利的笑容。“让我们不要互相误解,巴洛小姐,”他讨好地说,“这张图,物证B,是本城沃克斯曼道6231号房屋的一层在本月13号时的平面图,我在问题中指出了图上的工作间……为了对它不产生任何误解,我现在要求你把你的名字写在上面有所问的那个房间,就是你说在13号早上8点到8点半之间你不曾去过的那个房间的图上。”

“请法庭原谅,”梅森道,“我反对,因为这是陷证人于罪并剥夺她宪法权利的企图。”

格拉米斯并不等法庭裁决就走到钉在法庭内黑板上的图前。

“等一等,巴洛小姐”,奥尔沃德法官说,“你听懂了这个问题吗?”

“当然听懂了。”

“你愿意把你的名字写在这张图上吗?”

“我愿意。”

“你是否意识到你这样做就是以本案证人的身份经过宣誓给出一份证词,而在本案送交高级法院审理时你很可能会成为本案的共同被告?”

“我不在乎在哪里审判,”格拉米斯说,“在13号早晨的任何时间我都不曾靠近那个房间。我一直睡到10点钟才出了房间在走廊与穆里尔-吉尔曼说话,至少在9点半以前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后来我穿好衣服,吃了早饭就离开了家,我不曾去过工作间附近的地方。”

“好吧,”奥尔沃德法官说,“法庭很满意你已被告知你的宪法权利。法庭并不特别喜欢运用这种方法,但我仍很高兴没有反对它的法律。然而,我还要对证人说明,即使她不使用拒绝自陷罪责的宪法权利,法庭仍倾向于支持反对意见,虽然这不是证人的态度。如果你愿意,请过去签上你的名字。”

格拉米斯在图上写上名字,她的手很稳定。

伯格幸灾乐祸地说:“你已经在图上写了名字,图上已经标明‘被告的工作间’,按比例画成一个矩形,外面有一个较大的长方框,写着‘车库、暗室、工作间’。对不对?”

“对。”

“你不难在这张图上为自己定位和为这些房间定位,是吧?”

“没有困难。”

“当你说你不曾进入那个房间时,你是指沃克斯曼道6231号楼房后面平房南部被告的那个木工间,那座平房包括南面的木工间、相邻的你母亲南希的暗室和北面可容3辆车的车库。对不对?”

“对。”

“请提问。”伯格得意洋洋地对梅森说。

“没有问题。”梅森道。

“传你的下一个证人。”奥尔沃德法官宣布。

“传拉梅-C-科克太太。”伯格道。

证人室的门打开,一位40多岁非常丰满、满面笑容的妇女走进来。她边走边让臀部和肩部尽情地扭动。她举起右手宣誓后,走上证人席。

“科克太太,你住在哪里?”伯格问。

“沃克斯曼道6227号。”

“你家在被告卡特-吉尔曼家的哪一面?”

“在他家的正南。”

“在你家和吉尔曼家之间有别的房子吗?”

“没有,先生。”

“有车道吗?”

“没有,先生。在两栋房子中间有一道篱笆。吉尔曼家的车道在北面,我家的车道在南面。”

“请问你是否记得本月13日8点到8点半之间发生的事?”

“我记得。”

“那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我家的早餐角里坐着。”

“早餐角在哪里?”

“在我那栋楼的西北角。”

“从你家的窗口向北看,可以看见什么?”

“可以看见我家庭院的一部分,吉尔曼家后院的一部分,吉尔曼家房子后面的一部分;就是吉尔曼家楼房背后回廊的门,还可以看见吉尔曼家车库、工作间和暗室的那栋平房。”

“你对那栋房子熟悉吗?”

“我几乎每天都看见它。”

“你和格拉米斯-巴洛熟悉吗?”

“熟悉。”

“你认识她多久了?”

“自从我住到沃克斯曼道以后就认识。”

“那有多长时间?”

“大约两年。”

“你和格拉米斯-巴洛说过话吗?”

“许多次。”

“在本月13日早晨8点至8点半之间你看见过格拉米斯-巴洛吗?”

“我反对,请法庭原谅,”梅森道,“理由是这个问题是诱导性和暗示性的,而且法律上无效、无关和无意义,它还是起诉人怀疑自己的证人格拉米斯-巴洛的表现。”

“我们并未想怀疑任何人,”伯格道,“我们只想为本案确认一些事实。”

“我倒想问格拉米斯-巴洛在本案中出现与被告卡特-吉尔曼有罪或无罪有什么可能的联系?”梅森道。

“我很高兴回答这个问题,”伯格厉声说,“维拉-马特尔接受了一桩交易,这桩交易直接影响到格拉米斯-巴洛。我们不知道这桩交易的确切性质,但是我们可以证明,至少根据推理可以认为,格拉米斯-巴洛在13号早晨与维拉-马特尔会了面,被告当时坐在他家的餐厅里,目睹了这次会面,急忙找个借口去了工作间,想和维拉-马特尔谈判;当被告到了工作间而格拉米斯也在那里时,被告扼杀了维拉-马特尔,把她的尸体装入汽车行李箱,匆忙地离开家,扔下那份早饭不管。被告找到维拉-马特尔的汽车后,在格拉米斯这个同谋的帮助下,将马特尔的汽车开到处理尸体的地方。被告企图制造马特尔因车祸而死的假象。”

“那么你认为卡特-吉尔曼和格拉米斯-巴洛二人都应对维拉-马特尔的死亡负责了?格拉米斯-巴洛至少是他的帮凶了?”

“这对我的看法是一种正确的陈述。”伯格厉声说。

“阁下,”梅森说,“这种讯问的不道德性质已经很明显了。起诉方正在力图利用本法庭作为他们陷人入罪的工具;预审一旦结束,他就会立即指控这个人为本案的共同被告。我们坚持这是法律上无效的、无关的和无意义的,不论格拉米斯-巴洛当时是否在那栋房子内,除非地方检察官能首先证明维拉-马特尔当时在那里,被告当时在那里,谋杀发生在当时当地。”

“我们打算凭借推理证明。”伯格道。

“在提出正当理由以前,对于格拉米斯-巴洛行动的问题是法律上无效、元关和无意义的,”梅森道,“至少对现在的问题是这样。它只能解释为企图怀疑格拉米斯-巴洛的诚实,而格拉米斯是起诉方自己的证人。他们不能怀疑自己的证人。他们受到她的证词的约束。这是传讯一个潜在被告出庭并在她未和律师商议前就强迫她回答问题使起诉方不得不付出的罚金。”

奥尔沃德法官道:“我倾向于同意被告方,伯格先生。在这个时间,在任何程度上,格拉米斯-巴洛的行动似乎都不可能对被告的有罪或无罪产生影响,除非你首先证明维拉-马特尔当时在那间屋里。”

伯格脸红了。“我感到法庭是在惩罚我,因为我与阁下在传讯格拉米斯-巴洛这名证人的手段方面意见分歧。”

“你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方式去感觉,”奥尔沃德法官说,“我尽力保护司法审判的基本利益。不久前我曾告诉过你,你显然在预审期间就制造了一个对被告的有初步证据的案件。你坚持继续下去是为现在暴露的企图做准备,你的企图是使一个共同被告陷入这样的处境——也在被告知她将成为本案共同被告之前宣誓做出陈述。”

伯格道:“好吧,我被迫接受法庭的裁决,但在我这样做之前,我还要奠定更广泛的基础。科克太太,当时你是一个人在早餐角的吗?”

“不是,先生。我女儿马德林和我在一起。”

“马德林多大年纪?”

“19岁。”

“和格拉米斯差不多?”

“小一岁。”

“据你看你女儿马德林和格拉米斯-巴洛是否友好?”

“她们作为邻居是很友好。她们的约会不同,她们活动的社会圈子不同,但她们是和睦的邻居。”

“据你看她们的友爱关系有多久了?”

“约两年吧。”

“当时马德林和你都在早餐角?”

“是。”

“你们是怎样做的?”

“我们坐在桌旁看着窗外。”

“你们两个人都坐在同一边吗?”

“是的。其实那不是一张桌子,倒象个柜台,是酒吧兼桌子,可以叫餐吧,可以在上面吃饭。它面朝北放着,朝着后院。”

“你女儿和你脸朝着同一方向吗?”

“是的,先生。她坐在我旁边。”

“你是否对你女儿提起过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异常的事情?”

奥尔沃德法官看了梅森一眼:“被告方有反对意见吗?”

“不反对。”梅森道。

奥尔沃德法官道:“我感到起诉方有权为他的证词打基础,但这未免离题太远了。被告不受证人和她女儿之间任何谈话的约束。”

“被告方没有反对意见,”梅森道,“事实上,我们欢迎这种局面,因为一旦起诉方通过揭示这次谈话而打开门户,我们就有权通过提问将其全部揭示出来。”

奥尔沃德法官微笑着说:“在这种情况下,证人可以回答问题。”

“等一等,等一等,”伯格急忙说道,“我……经过考虑,阁下,撤回这个问题。”

“好吧。”奥尔沃德法官道。

“我并不想改变我的要求,”伯格说,“我要求证人向法庭说出,13号早上她在早餐角面对被告的工作间时看见了什么异常的事情。”

“同样的反对意见。”梅森道。

“同样的裁决,”奥尔沃德法官说,“现在反对意见是得到支持的。”

伯格企图掩饰他的愤怒。他说:“我可以商量一会儿吗,阁下?”走过去与爱德华多-迪林耳语了一阵。

迪林似乎非常坚持一种意见,谈了一阵后伯格点了点头。

“好吧,”他说,“我暂时撤下这个证人,请法庭原谅,我是为了打下更好的基础,让我要他回答的问题与本案有关。”

“很好,”奥尔沃德法官说,“我要再次指出,检察官先生,你提出了一个已有初步证据的案件,这个案件调查越深入,途径开辟得越多,越可能使其复杂性得到发展。”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法庭原谅。”伯格说。

“我希望你明白,”奥尔沃德法官冷冷地说。“法庭愿声明,卡特-吉尔曼是本案的被告。但是你最后传讯几个证人的目的是要把格拉米斯-巴洛牵连进本案,而她并非被告。法庭感到,如果传讯证人的目的是牵连格拉米斯-巴洛,她应该是被告,她应该有律师,她的律师应该对证人进行提问。”

“我理解法庭的立场,”伯格道,“但我更肯定我的想法。”

“现在传格伦-博蒙特-麦科伊。”

证人室门开了,麦科伊是个50多岁微有些驼背的高个子,有点故意吊儿郎当地走向证人席,举手宣誓,然后坐在证人席上。

“你住在哪里,麦科伊先生?”迪林问,这时伯格坐到桌旁,匆忙地在一叠大页书写纸上做着记录。

“内华达。”

“本月13日你住在哪里?”

“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市。”

“你的职业?”

“赌场发牌员。”

“你认识格拉米斯-巴洛吗?”

“我见过她。”

“你见过她几次?”

“一下子记不起来,有几次吧。”

“你在哪里见过她?”

“我工作的地方。”

“本月13日晚间你见过她吗?”

“见过。”

“在哪儿?”

“等一等,请法庭原谅,”梅森道,“我希望插入一个反对意见,因为这一切都是法律上无效、无关和无意义的。”

“我建议继续问下去。”迪林道。

“这还不够,”梅森道,“你们正企图将格拉米斯-巴洛作为卡特-吉尔曼的同案犯一起审判。我是卡特-吉尔曼的律师,我并不代表格拉米斯-巴洛,我也没有准备问那些提供的证词可能把格拉米斯-巴洛牵连进这次罪行的证人。我认为她有权得到自己的律师。”

“我也这样认为。”奥尔沃德法官说。

“等一等,”伯格站起来嚷道。“在法庭裁决这次反对意见以前,我要说明,起诉方认为,卡特-吉尔曼杀了维拉-马特尔,他把马特尔的钥匙做了泥模,用泥模做了钥匙,他把钥匙给了格拉米斯-巴洛,在13号晚上格拉米斯怀着某种目的去了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市,用被告给她的钥匙迸了维拉-马特尔在拉斯维加斯的办公室去找寻某些罪证文件。

“谁的罪证?”奥尔沃德法官问。

“格拉米斯-巴洛和卡特-吉尔曼两个人的罪证。”伯格道。

“请法庭原谅,”梅森道,“我认为这是地方检察官最异想天开的推测了。如果格拉米斯-巴洛为了获得一份证明她有罪的文件而进了那间办公室,那可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案件。”

“不只是用卡特-吉尔曼给她的钥匙打开了这间办公室,”伯格道。“而且为了证明他们有共同目的和合作,我们还可以证明在维拉-马特尔在拉斯维加斯的办公室里发现被告卡特-吉尔曼的指纹到处都是,并且这间办公室和洛杉矶的办公室都被人翻得乱七八糟,那个人把文件从文件柜里拿出来扔得满地都是,显然是疯狂地搜寻某个文件。”

奥尔沃德法官显然被伯格的话打动了。

“检察官是否可以证明指纹是何时留下的?”梅森问道。“你能证明这些指纹不是在维拉-马特尔死前留下的吗?”

“时间并不重要。”伯格厉声说。

奥尔沃德法官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在一间公共办公室,检察官先生,在向公众开放的办公室,公众是受到邀请而来的,指纹不一定就是罪证,除非能够证明指纹是在公众不在的时候留下的或与某种罪行有直接联系。”

“那么,这个人已被证明是将他杀害的人的尸体用他的汽车运走的呢?”伯格抗议道。

奥尔沃德法官皱了皱眉:“这是一个需要慎重对待的问题,先生们,”他说。“我曾经对地方检察官使用的方法感到不满,但是鉴于他最后的陈述和这个证人可能提供的证词,我开始看出他的全盘计划,可能符合容许的公诉人战略。”

“我仍坚持那是法律上无效、无关和无意义的,”梅森道,“直到地方检察官首先证明得自被告的钥匙和格拉米斯-巴洛寻找的文件是共同罪证。”

“我倾向于认为,鉴于现在证据发展的情况,”奥尔沃德法官道,“这样证明犯罪动机是允许的。但是,我要对起诉方说,就象我以前多次说过的那样,起诉方已经造成了一个有初步证据的案件。如果他想继续证明许多细节,如动机等,他将为被告方证明那些事实创造机会。

“我还要指出,如果那些将成为高级法院中本案组成部分的事实在此刻进入本案,如果以后被告能够利用其中任何一件事实推翻起诉方的推测,那就会削弱起诉方的案件。

“企图证明太多的事实而在其中一部分上失败,可能象企图证明的事实太少同样致命。”

“我知道我正在做的,”伯格道。“我要在法庭面前获得这一事实。我要让这些证人出庭作证。我要获得他们对本案的证词。我愿意试试看,是否本案的诸多因素中有什么会使我丢脸的。”

“好吧,”奥尔沃德法官说,“但是,我希望你先说明你期望这个证人证明什么。”

“我们期望证明这个证人认识格拉米斯-巴洛,他在拉斯维加斯多次见过她,他能肯定地指认格拉米斯-巴洛是他见过的那个偷偷摸摸走出维拉-马特尔办公室的年轻女人。

“维拉-马特尔在拉斯维加斯的办公室并不设在写字楼,而是在一家赌场的楼上。楼上的房间有些是公寓,有些是办公室。碰巧维拉-马特尔的办公室正对着这个证人住的那套公寓,那套公寓是他在楼下赌场里作发牌员的一部分报酬。

“我们期望证明这位证人看见了格拉米斯-巴洛从维拉-马特尔的办公室偷偷摸摸地出来。我们期望证明第二天早上发现维拉-马特尔的办公室被翻得乱七八糟,文件扔得满地,各种证据证明,这是匆忙搜寻某个文件的结果,搜寻可能是成功的。”

“请问这件事发生的准确时间是什么时候?”梅森问道。

“时间是晚上9点15分整,”伯格道,“证人听到收音机恰好报出这个时间。请法庭原谅,我们还期望证明在那间办公室里发现了被告卡特-吉尔曼的指纹。”

“我们修改我们的反对意见,”梅森道,“这一切全凭推测。让起诉方先证明本案被告把钥匙交给了格拉米斯-巴洛吧。”

“我认为在本案的这一阶段我们能够通过推理充分确定这一事实。”伯格道。

“尤其是,”梅森道,“证人不能证明一个人走出房间时的神态是不是偷偷摸摸,那纯粹是做结论。”

“本案不是这样,”伯格厉声道,“有十几件事证明她有犯罪意识;踮着脚出门,向走廊前后窥测,回头张望,悄悄关门等。”

“那么我们来证明这十几件事,”梅森道,“我将对每一件进行提问。但是他不能做结论。”

奥尔沃德法官考虑了几分钟,突然做出决定。“法庭要对这件事进行商讨,”他说,“我要在今天下午和晚上请教几位权威,明天早上10点做出裁决。被告方对明早10点继续本案是否有异议?”

“没有。”梅森道。

“好,”奥尔沃德法官说,“本案在明早10点继续审理。法庭经过商讨后将做出裁决并在明早10时宣布对这一问题的决定。同时被告仍由县司法行政官拘押。法庭休庭到明早10时。全部接到传票的证人应届时返回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