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那个店铺门脸的招牌比较新。它写着:“皮斯利五金公司”,而店铺其余的东西都挺老旧。在那些尽是灰尘的黄褐色橱窗里,已经做了一种旧瓶装新酒的努力。各种各样的工具按几何图形排列着。木头台阶罩上了绿布,展示货品,但是,很显然,那些货品清楚明白地证明,它们已经陈列了好长时间了。

佩里-梅森挤进门。显然,新的灯光装置将柜台照得闪闪发亮,但是阴暗的四壁内,让人看到的只有毫无生气的废弃之物。

鲍勃-皮斯利从后面的一间小办公室轻快地走上前来。当他走近,认出梅森后,他的脚步显然就有些犹豫了,随后,他端平了肩膀,走上前来,冲梅森强作出笑容,表示问好。

“您好,梅森先生,真是荣幸!”

“你好,皮斯利。你这个地方真好。”

“您这样想吗?您喜欢它我很高兴。”

“你在这儿多久了?”

“不太长。这是我在一个破产财产管理人的甩卖中廉价买来的。我现在正在努力甩掉一些旧存货。然后,我想或者搬走,或者把整个内装修重新搞一遍。”

“是租的吗?”梅森问。

“对,而且这租约很有利,我有权自己花钱做变动和改进。”

“打算很快开工吗?”

“等我把旧存货搬走一些,搞到些现金就开工。”

“情况怎么样?”

“还不错。大约30天以后我要搞一个推销存货的大甩卖。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我这儿都有什么。从来没有存货清单,那个管理人做的清单不过是一个凑合事的东西。这里面太黑了,我真是不知道顾客怎么能找到进来的路。我安上了一些新的灯,但是,不知怎么搞的,看上去仍是蛛网密布的。”

皮斯利谨慎地回头看了一眼,低下声音说:“那把切肉刀怎么样?”

“棒极了,”梅森回答,“和我需要的一模一样。”

皮斯利一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样子。

“怎么了,”梅森问,“有什么事吗?”

皮斯利摇摇头。

“最近看见海伦-沃灵顿了吗?”

“昨晚看见了,”皮斯利回答,“干嘛问这个?那儿没出什么岔子吧?”他并没有正视梅森。

“最近看见哈默小姐了吗?”

“没有。”

“哈里斯呢?”

皮斯利的脸红了:“您问我他的事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他问。

“不过是想知道。”梅森说。

“没有,我没见到他。”

“那么,”梅森说,“你见到谁了?”

“您是什么意思?”

梅森像个长辈一样把一只手放在那个年轻人的肩上。

“你看,皮斯利,”他说,“有件事出岔子了。你知道吗?”

皮斯利犹豫了一会儿,尔后咕哝着低声说:“不知道。”

他很随便地走开了,这样,梅森的手从他肩上落了下来。他的态度变得挺无礼。

梅森慢慢地说:“我认为我被欺骗了,对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吗?”

皮斯利的目光中闪出怒火,“什么我也他妈的不知道,”他说,“而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到这儿来。”

“和谁说起那把刀的事了吗?”梅森挺随便,几乎是欢快地问道。

皮斯利说:“我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是想搞清楚。”梅森说。

皮斯利不言语了。

“你说过吗?”梅森问。

“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不能?”

“因为……因为我不能。”

“是沃灵顿不让你说的吗?”梅森问。

皮斯利沉默不语。

梅森哈哈大笑说:“别把这件事弄得这么神秘,霍尔康布警佐知道这件事,所以你没有理由不说出来。”

皮斯利的表情有一种特别的变化,“您知道那件事?”他问。

“什么事,霍尔康布警佐的事吗?”

“对。”

“我当然知道了,他告诉我……”

梅森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向皮斯利伸过去。两人都拿了烟,梅森拿着一根火柴。

“霍尔康布是个很聪明的家伙,”梅森随随便便地说,“他漏不掉多少东西。”

“我也那么认为。”

“他怎么发现那把刀的事的,他告诉你了吗?”

“没有。”

“你给他一份书面供述了吗?”

“您看,”皮斯利说,“我不该谈论这件事。”

“噢,如果你和我谈论的话,霍尔康布不会在意的。”

“他正是不想让您知道那件事。”

梅森惊奇地扬起眉毛,“为什么?我看不出怎么会是这样,因为我确实知道那件事。”

“对,但是他认为您并不知道。”

梅森打了个哈欠说:“真无聊,皮斯利,其实我无所谓。如果你不想谈那件事,就算了。”

“嗯,我不过是在遵守承诺,没别的。您使我处于一种困境,梅森先生。”

梅森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情,“我怎么了?”他问道。

“您使我处于一种困境。”

“喂,根本没有那种事,”梅森说,“你有权把五金商品卖给任何人。”

“霍尔康布警佐可不是这样看这件事。”

“霍尔康布警佐见鬼去吗吧!”梅森很得意地说,“告诉他趴到湖里去吧,他并没有在这个铺子里投一分钱,对吧?”

“对。”

“那么,什么在使你不安呢?”

“他说那件事把海伦拽进去了。”

“他说谎,”梅森欢快地说,“没有人把海伦拽到任何事件之中。”

“但是我给了您那把您打算去替换……”

“替换?”他问,“换什么?”

“嗯,换另外那把刀。”

梅森慢慢地、庄严地摇摇头,那是表示一种感到无法相信的十分惊诧的否认。

“我并没打算替换任何刀子。”他说。

“那您为什么需要它呢?”

“只是为了做一种试验。为了进行那一试验,我必须有一把和杀了里斯的那把刀一样大小一样外观的刀。”

“什么试验?”

梅森迅速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就要详细地回答那个问题似的,然后停顿了一下,呼了一口气,慢慢地摇摇头。

“不-不-不,我想我最好不告诉你。你看,我不是很乐意把悄悄话都告诉霍尔康布警佐,而他或许会问你。你说你不知道比你说知道但发了誓要保密要好得多呢。霍尔康布曾佐不时地有点儿冲动,他或许会感到你没和他合作,特别是如果他认为你为我搞到那把刀的事中有可疑之点的话。我想他不会扰乱你吧,皮斯利?”

“不错,我受到了打扰,而且有点儿担忧。”

“担忧?”

“对,霍尔康布说到私了重罪的事。”

梅森哈哈大笑说:“不要让一名警佐来告诉你法律是什么,从律师那里了解法律吧,我不会让你做任何违法的事的。”

“嗯,这话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很担忧,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海伦。”

“别提这件事了。”梅森告诉他,“顺便说一下,我还想搞到几把那样的刀。”

“还要几把?”

“也许半打吧。你能派人到制造商那儿搞到吗?”

“我想可以。”

“要花很长时间吗?”

“我想我可以从这个城里的一个批发站把它们取来。”

“就这样吧。”梅森说,同时从兜里掏出一卷钞票,把两张20元的钱扔到柜台上,“这应该够开销的,也够为你额外招来的麻烦予以补偿的了。”

“我只会按规定价格向您收费。”皮斯利急忙说,“但我必须得到霍尔康布警佐的准许。”

“扣押这个店铺的财产了吗?”梅森问。

“不,肯定没有。”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得到一名警官的批准才卖商品。”

“但是他想要我把您对我说的任何话都随时通知他。否则,他声称,他就不得不为昨晚那把刀的事制造麻烦了。”

梅森尽情地大笑说:“当然,去吧,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来了,想再要半打刀。然而,不要告诉他我说了关于他的任何话。他可能会不喜欢的,他是个挺特别的家伙,或许不喜欢那样的。”

“好吧,”皮斯利欣然同意,“我会像您说的那样处理这件事的,梅森先生。”

“而且,如果我看见他,我决不会提起和你谈论过的事。总的来说那可能会更好。你可以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来要半打一模一样的刀……好了,我必须得走了。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一点儿也没有。”

“而且你搞到那半打刀不会太麻烦吧?”

“肯定不。”

梅森和他握了手,离开了。在街角的药铺,他往办公室打了电话。

“德拉在吗?”他问。

“不在,梅森先生,她去您让她去的那家旅馆了,我这儿有电话号码。”

梅森记下了那个号码,往拉菲特旅馆打了电话,找609房间的斯特里特小姐,不一会儿就在电话里听到了德拉-斯特里特的声音。

“霍尔康布来过办公室吗,德拉?”他问。

“没有,为什么问这个?”

“那把刀的事他盘问了皮斯利。”

“是吗?皮斯利告诉他什么了?”

“全说了。”

“可霍尔康布警佐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呢?”

“那正是我想搞清的。”

“艾德娜-哈默肯定不会告诉他的。”

“有道理。”梅森表示同意。

“这事会有麻烦吗,头儿?”

“我不知道,我已经尽我力所能及去做了。也就是说,我已经努力把那个案子全搅乱了。”

“怎么做的?”

“又订购了一些同一物品,那儿情况看上去怎么样?”

“一切都挺好。”

“见到那个女人了吗?”

“见到了。和她谈得不错,非常亲切,非常遵守礼节。相信吧,一点儿也没露马脚。”

“很好,”他告诉她说,“见到那个男人了吗?”

“没有,正在努力。”

“坚持下去,”他说,“有什么新情况,我会给你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