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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当佩里-梅森的私人秘书德拉-斯特里特问他什么是律师所应具有的最宝贵的品质时,梅森回答说:“就是那种非常奇特,能让人们信任你的东西。”

当然,梅森很明显地拥有这种能力。当他踱过房间时,人们的目光会本能地注视着他;当他坐在旅馆的大厅里或者是坐在火车上时,他旁边的人几乎都会同他随意交谈并最终向他吐露他们内心的秘密。

就像梅森本人一次说的,一个律师应该具有的这种品质,就像对音乐具有良好的鉴赏力一样是一种天赋,如果他没有,就不应该开业做律师。

而德拉-斯特里特坚持认为,这只不过是人们对于那种能够理解人性弱点、并给予同情的人的一种本能反应。

梅森很少需要提问题,有时他甚至对灌进他耳中的秘密好像都不感兴趣,他这种不经意的态度反而使人们更加着急。但梅森总是善于理解他人并富于同情心,总是宽容人性的弱点;并且经常说凡是有地位的人,生活中就一定有秘密的事情;如果他没有,他就不是人。

在棕榈泉旅馆的阳台上,德拉-斯特里特站在平静的星空之下,高大的棕榈树的黑色叶影抹去了部分繁星。从这里她可以望进旅馆的大厅,并看到坐在佩里-梅森旁边的人。她有绝对的把握知道这个人准备告诉梅森一些先前决不肯吐露的重要事情。

如果梅森意识到这一点,他不会做出任何表露。

他伸展身躯,舒适地坐在深深的皮椅上。脚踝交叉,双腿直伸,嘴上叼着一支香烟。他那通常像花岗岩般坚硬的面孔松弛了下来,犹如一位休息之中的斗士所戴的无情的面罩。

只是当坐在他身边的人清了清嗓子表示想要谈话时,梅森才明显地意识到他的存在。

“请原谅,您是律师梅森先生,对吗?”

梅森没有立刻转过去看那人的脸,只是将目光瞥向那人的两腿。他看到笔挺的黑色礼服裤和昂贵柔软的黑色小山羊皮礼服鞋。

他右边的那人接着说:“我想向您请教一下,”然后停了一下又说,“专业方面的问题。”

梅森完全转过身来,迅速地打量了对方一下,他看到一张机敏的脸——高高的额头,凸出的鼻子,宽而薄的嘴巴显示出果断,以及几乎过于凸出的下巴,乌黑而沉着的眼睛充满平静的信心,这人约四十七八岁,他的服饰、举止以及住在棕榈泉的这家特别的旅馆这一事实都显示出他的富有。

就像过于冷淡会引起他的反感一样,任何突然表露的热诚也会使这人受到惊吓。因此,梅森只是回答说:“是的,我是梅森。”连要握手的表示也没有。

“我看过不少有关您的报导——您的案件——在报纸上——极有兴趣地看的。”

“真的?”

“我想您一定过着一种既有趣又兴奋的生活。”

“当然不单调。”梅森赞同地说。

“我猜您常听到许多奇怪的故事。”

“是的。”

“那么您听到许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必须不惜一切地被看成是神圣的,对吗?”

“是的。”

“我叫威瑟斯庞,约翰-威瑟斯庞。”

就是这时梅森也没有伸出他的手,他转过脸以致那人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住在加州这里,威瑟斯庞?”

“是的,我在红河谷有片地方,在山谷的产棉区——一片很大、很好的地方,有1500英亩。”

现在他开始匆忙他讲话,急于结束他的开场白。

梅森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那里夏天很热,对吗?”他问道。

“有时超过华氏120度。不过,我的房子有空调,山谷里的房子大部分都有。如今人们能够在荒漠居住真是不可思议。”

梅森说:“冬天那里的气候一定非常好。”

“是的……我想跟您谈谈我的女儿。”

“你住在这家旅馆?”

“是的,她跟我在一起。”

“来好久了吗?”

“我是专程来见您的。我在印第奥的报纸上看到您住在棕榈泉这里,刚才那会儿我还在想着您。”

“开车来的?”

“是的。我不想让我女儿知道我为什么到这儿来,以及我向您请教过。”

梅森将他的双手深深地插入裤兜里。德拉-斯特里特透过巨大的厚玻璃窗一直在注视着他,发现他连看也没看那人一眼。“我不喜欢普通案件。”梅森说。

“我想这不会是没有趣味的——而且报酬也会……”

“我喜欢刺激,”梅森打断他说,“一桩特别的案件吸引我,通常是因为它同神秘的事情有关;我开始致力于此,琢磨出产生刺激的事情;我时常试图违法以致招来麻烦;这就是我自身塑造的方式。我对普通的办公室那套一点儿也不感兴趣,我有我所能做的工作,对普通的诉讼不感兴趣。”

他那非常冷淡的态度使得威瑟斯庞更加渴望信任于他,“我女儿洛伊斯将要同一位一从大学毕业就要进入工兵部队的年轻小伙子结婚。”

“多大了?”

“我女儿还是那男孩?”

“他俩。”

“我女儿刚21岁,那男孩约比她大半岁,他对化学和物理学非常感兴趣——一个异常聪明的小伙子。”

梅森说:“现今的青年人真是有希望啊。”

“恐怕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我不爱国,而是我不喜欢让一个有前途的女婿在他几乎刚度完蜜月时就被派去打仗。”

梅森说:“1929年之前,孩子们一切都拥有得太多;而大萧条之后,他们所拥有的又什么都不够,所以他们变得对经济问题过于关注;他们开始过多地考虑分享财富,而不是去创造它。青年人应该去创造东西,而且也应该有东西可创造。”

“现代的青年人在开始他们自己的规划,会有伤心,会有战斗、困难和死亡——但那些幸存者将在熔炉中得到锻炼。他们将不容忍替代品,不会就此犯错误。威瑟斯庞,当这场战争结束时,你和我将生活在一个不同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将会是不同的,那是因为有这些受过苦,打过仗——并且从中学到了东西的年轻人。”

“我原来没有那样想过青年人,”威瑟斯庞说,“不知何故,我从未见过青年人成为征服的力量。”

“你肯定见过在上次战争中他们当兵打仗,但那时他们并没有陷入绝境,”梅森说,“1929年的‘青年’现在已是中年人了。你该感到惊奇……你说的这位年轻人使我很感兴趣,再告诉我一些他的事情。”

威瑟斯庞说:“他的过去有些事,他不知道他是谁。”

“你是说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

“既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马文-亚当斯一直认为那个妇人是他的母亲,从她那里得知,他在3岁时曾被绑架过,这番话是她在临终前说的。当然,两个月前这个问题的透露令他非常震惊。”

“很有趣,”梅森冲着鞋尖皱着眉头说,“你女儿对此事怎么说?”

“她说……”

从背靠背的第二排椅子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就在梅森的背后,说:“让她自己说吧,爸爸。”

威瑟斯庞急忙把头转过去,梅森,以丝毫不笨拙的高个子的那种悠闲风度站起来向那个活泼的姑娘看去。她已转过身来,跪在椅座上,双臂甩过皮椅靠背,一本书“啪”地一下掉在地板上。

“我不是在偷听,爸爸,真的。我一直坐在这儿看书,后来听到了马文的名字——呃——我们都说明白吧。”

约翰-威瑟斯庞说:“我看没有理由当着你的面讨论这个问题,洛伊斯。还没什么要讲明白的。”

梅森望了望这张脸,又看了看那张脸,说:“为什么不?这是我的秘书,斯特里特小姐。让我们四个到休息室去喝点儿饮料,开诚布公地讨论这个问题。即使我们不能互相理解,至少也不会厌倦,我认为,威瑟斯庞,这可能是件有趣的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