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秘密谈判
“我们干点什么呢?”
彼得心满意足地看到,尽管指挥员的白衬衫已经污迹斑斑,眼圈因长时间睡眠不足黑中透青,他的心惰却极好。这一切足以说明自己在办公室里的三天没白呆。除了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他夜以继日地画只有他掌握的图表。从他坐到这小房间的那一刻起,负责他安全的警卫便守在门厅,年轻人沉默寡言但很忠于职守,一日三餐给他送来最可口的饭菜,其余的时间从不离开,以保证自己的领导免受不速之客的打扰。
为了深入了解领导的意图,斯捷潘被派到平时不派他去的地方。基里尔正在工作。
“忙什么呢?海关、卸货、核算……”
“核算……就这么混一辈子!”基里尔拍了拍上衣的衣襟,想拍掉烟灰,看了看衬衫的黑色袖口,不满意地摇摇头,说道:“叫阿夫杰伊六点前到我这儿来,试着找到捷列霍夫。”
“你找他干嘛?”
“他不能一辈子都于清扫厕所的活儿,我想建议他干点专业工作,别总是无所事事。上校早就该为瓦复大叔工作了。”
“瓦夏大叔是谁?”
“傻瓜,这只不过是个比喻!”
“那好,你把想法踉他说吧。还有什么事?”
“加尔金在那儿情形如何?”
“马马虎虎,有些压抑。”
“医生怎么说?”
“再过一周就可出院。”
“应该见见这个年轻人。你善于做这样的事,这样吧,你来安排一下。”
“让谁去联络社会各界呢?”
“这得找斯捷潘,他到处都有铁哥们儿。”
“好,半小时后把他也请来。我先去洗个澡,别忘了找上校来!”
“正找呢!”彼得拿起电话听筒并拉出抽屉,自言自语道,“我把记有他电话号码的纸给放那儿啦……”
“别忘了给他们派车以示尊重。”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以为就你聪明。”
十八点前,所有被邀请的人聚集在彼得的办公室。斯捷潘等着什么时候轮到他,与会计室的姑娘们喝着茶,并向他们讲述自己英雄的过去。忧伤的阿夫杰伊穿着短皮夹克坐在办公室一角的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放在膝盖上。基里尔和捷列霍夫两人身上散发着香水的气味,大概还有些别的味道。
像往常一样,先是纲领性的发言。
基里尔走到摆在桌子上的图表前,发现图表绘制得很认真,很仔细。
“您看到的这份大型工业财务结构草图,没什么新东西:区域性的划分原则,两个检查系统——一个在郊区,一个在市中心。简而言之,这些都是州委秘书和其他部门一些朋友的差事,比如说,丹捷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
“或者伊塞奇。”彼得插嘴道。
“伊塞奇与此事无关,”基里尔画出一条接近图中心的线,“推进工作的是集体,找不害怕这一字眼。独立的专家们都是些具有完美**思想的人,他们通过研究俄罗斯十五个银行、企业集团,来为受到严密监控的经济部门评价战略财务纲要的客观性,对外贸易部及其他国家机关也是如此。大家都明白吗?”
所有出席的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继续。部长会议的工作人员和最高苏维埃的代表,他们制定了使本部门及企业感兴趣的预算开支。在每家大型企业或联合加工厂的下面都有贸易机构,这不仅是生产者与消费者之间的纽带,也是获得利润的重要环节。所有这些机构按苏维埃法律是允许的,我粗略计算一下,这些贸易机构运转起来将占用流动资金的百分之三十。”基里尔端了口气,并狡黠地看了一眼聚精会神的听众,说道,“有智慧的偷窃不算犯罪。但是!如果你们问我获得的利润弄到哪去了,这个金字塔的所有参与者如何分配,我会回答你们:百分之八十汇往国外,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活动经费,用于贿赂、给下属的奖赏和各种政治基金。这些机构控制了三分之一的苏联大型企业,操纵着最高苏维埃的代表成员及其他国家权力部门、立法机关。”
“这太有趣了,基里尔,你看手做这一切是为什么?”
“我做这些,不会得到荣誉,却很可能遭到杀身之祸。你们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基里尔,你卷入了一个冒险行动。从十二月份开始,无论你的人还是我的人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你想看见流血吗?”
“是的,想!而且我已对安德烈做了许诺……”
“或者对你而言,局外人的命运不过是抽象的问题。”
“维克多,我现在想听听你的见解。”
“我赞同你,基里尔。”
“而上校,您呢?不想谈谈吗?”
“我还没完全明白您的目的呢,基里尔,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讲的这件事很复杂,只有国防战略军或克格勒的头头才有可能同这些道貌岸然的先生斗。要是像您说的那样,参加的人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这个名单中至少有一半我认识的人会举棋不定。”
“好吧,谢谢大家的意见。”
基里尔打开通向走廊的门,对斯捷潘喊道:“到我办公室来谈谈。”又转向起身准备走的阿夫杰伊和捷列霍夫,“你们去哪儿?轻松的交谈之后,不想来点咖啡或白兰地吗?”
阿夫杰伊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得了,基里尔,免了吧,我得走。”
“怎么,继续去找你的狗?”
“不是。只不过没有心惰。你不该把自己的想法连同图解一古脑儿抖出来,这会使很多人不愉快。”
“谢谢你的建议,阿夫杰伊。”
基里尔把朋友送到门口,转过身说:“彼得,你先考虑一下,找和斯捷潘谈完就过来。”
“只是什么也别答应他。”彼得提醒道。
“别担心,他要是摆架子,我马上让他领不到第十三次工资,他可是盼了好长时间了!”
“你越来越像赚钱的行家了!”
“你以为呢?……”
基里水微笑着走出了办公室。
捷列霍夫看着他的背影,转过身继续研究摆在他面前的图表。
“都抱怨你呢,斯捷潘!都说你对姑娘们厚颜无耻……”
斯捷潘坐在软椅上,马上惊慌地站了起来,做出一副受到斥责的窝囊相,问道:“他们走了吗?”
“走了。你再不约束自己的行为,早晚要挨揍!”
“您怎么了,头儿!我不过是说了点过头话。您也对女清洁工发过火,她的年龄比您大一倍。”
“那要看什么情况,年轻人,难道你要学阿富汗人不知羞耻吗?”
“好了,我们了结吧……我道歉。”
“别忘了买礼物,笨蛋!”
基里尔走到自己的桌前,拿出几张纸,说道:“坐下吧!这是给你的患者名单和地址,他们都是需要减轻经济负担的人。给这些人的钱数已注明了,你先提百分之十的现金。”
“在谁那儿领钱?”
“从林管员那儿。同他们说话要拿出些威严,告诉他们,如果用心干活就能赚到钱。我曾在斯拉夫人的城市住过,很了解他们,只要稍微给点甜头,一切问题都能解决,明白吗?”
“明白。”
“一个也别拉下,不然他们会抱怨分配不公。”
“我一定让他们满意。”
“吸引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但别透露材料内容,只需记好地址,你还会得到……”
“规定钱数的百分之十?”
“是的。如果那些人自己马马虎虎,出了问题,那是他们的事。”
“你要向他们讲明,别利令智昏,被委员会抓住证据,务必清除异己分子。”
“该什么时候动手?”
“我想也该开始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办公车调动起来,核算完毕后让大家看看,如果我们想赚钱就决不能偷懒。”
为了让斯捷潘单独考虑考虑,基里尔回到了彼得的办公室,男人们在喝白兰地。
“基里尔,你也来点儿吗?”
“我有两个问题同上校谈,随后来。”
“你还担心什么,基里尔?”
“我担心西利尼茨基的态度,他把情报卖给了别人,知情人太多了。”
“我和西利尼茨基根本不认识,只是匆匆地见过两次。”
“他拿到了钱可以马上把商人结果了——一切就都了结了,他却让情况继续发展!当他摆脱了监视,他决定搞两三次暗杀活动,并且事先没做任何准备就取得了成功。”
“关于这件事我们可以从被暗杀的死者身上,或从出钱清除西利尼茨基的人那儿查出些蛛丝马迹。”
“是您的朋友格里布曼打死他的。问题是为什么会是格里布曼下的手,而又为什么他能射得那么准。”
“看来只有等加尔金出院,希望他能为自己的朋友开脱。”
“我不这么想,基里尔,大家都让加尔金跟着我去找出路,我对此毫不怀疑。”捷列霍夫用手拍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纸,说道:“您得对我解释清楚,您要这些有什么用?是因为钱还是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钱的事,也没有特别的想法,只是小小的要求。凡是与这个金字塔的功能有联系的问题,要解决它都有可能引发局部战争。”
“早晚会出现权力及金钱分配的矛盾,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在国外银行积累资金,为时机成熟时取得政权提供保障。现在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一刻何时到来?“
“如果你感兴趣,就该坐下来,分析这个国家所发生的一切,并会得到相应的结论。谁丧失了什么,准获取了什么,谁不打算对任何人让步。”
“由于上述的一切,我对你有个诱人的建议。”
“您想说什么?”
“和我们一起干吧,您有许多熟人,他们一定会帮助您。”
“在你们那儿做什么?”
“您当我们的顾问,负责安全及其他问题。”
“我不明白,你们还有安全问题?我觉得一切正常。”
“谁也不会认真管我们,有些人是没能力管,有些人是不想管,还有些人是同情我们。”
“比如加尔金,对吗?”
“有加尔金,还有捷列霍夫。每个人从一出生遗传基因就包含了不同的优点,如果他在自立前能保持自己的个性,那么这个人无论走到哪儿,无论命运安排他做什么,他都会敬重值得他尊敬的人。这样,‘正义’这一概念对他才有意义,他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每个人都有选择事业的权力。”
“说得好,基里尔。这样的人会把捍卫法律作为自己的职责。
“捍卫可以任意评论的法律?法律不过是立法者及当权者压迫被统治者的工具。世界上是否会有这样的誓言,能让人出卖自己的父亲,然后平静地看着父亲被人从家里拉走处死?”
“又是让人感动的演说!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令‘我’难以抗拒。当官的儿子可能成为强盗,小偷的儿子却出人头地。”
“我不能同意您的见解,上校!您的生活就是无限的妥协。俗话说得好:给掏粪工喷多少香水,也总是有臭味。”
“基里尔!请您讲话注意点儿分寸!”
“对不起,我不过是胡扯两句,请原谅。”
“这还差不多。”捷列霍夫因为受到基里尔的侮辱而不满,点燃一支烟吸了起来。
大家都倒上了白兰地。彼得像只小耗子一样趴在写字台上睡得正香,在别人单调的嗡嗡的谈话声中不时发出鼾声。
“好了,捷列霍夫!让我们再来看看这令人莫名其妙的图表。
您打算怎么处理这份情报?您怎么想的?“
“我要等到您对这份图表有了正确认识之后,再采取行动。”
“那菲什金和他的同党怎么办?”
“给他们钱,让他们好好享受享受。”
“这么简单了”
“就像生活本身……”
“我们的人怎么办?”
“您有什么好主意?”
基里不把一张写满字的旧信纸翻转过米、在背面写了钱数。
“很有吸引力!有空我会好好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