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0月27日,星期三

尼琪醒来时呼吸困难,咳嗽得很厉害并带有大量痰液,使戴维和安吉拉非常担心。他们二人都害怕尼琪会感染上卡罗琳最近染上的疾病。戴维的心情尤为不安,因为头天下午是他同意让尼琪去医院看望卡罗琳的。

尽管尼琪早上增加了额外的呼吸疏导练习,但情况仍然未见好转。戴维和安吉拉决定不让尼琪上学,使尼琪感到十分失望。他们打电话给艾丽斯,艾丽斯同意白天过来照顾尼琪。

家里的事已经使戴维十分紧张,来到医院查房时,心情更是忐忑不安。由于近来许多病人相继死去,他开始畏惧去查房见病人。但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每位病人的情况都很正常,甚至桑德拉的病情也有了明显好转。

“你的脓肿已经消失。”戴维用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对她说道。

“我可以很轻松地说话了。”桑德拉说道。

“你的体温也降到了华氏100度以下。”戴维说。

“我很高兴,”桑德拉说,“谢谢你。我甚至不会强迫你让我出院了。”

“非常明智,”戴维笑着说,“间接的方法常常比直接的方法更为有效。但我认为我们还要继续让你住在医院里,直到我们百分之百地控制住你的感染为止。”

“噢,好吧,”桑德拉佯装生气地说道,“如果我留在这里,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戴维说道。

“我病床上的电子控制出现了故障,”桑德拉说,“我告诉过护士,但她们说没有办法解决。”

“我来想办法,”戴维答应说,“我想这是个老问题,我立即找人来修好它。我们希望你尽可能睡得舒服些。”

戴维返回护理站,找到珍妮特-科尔伯恩,提到桑德拉病床的问题。“病床问题真的没法解决吗?”

“我们报告过维修部,那是他们说的。”珍妮特说,“我没有同那个人争论,他很难讲话。而且说老实话,我们现在也没有备用的病床。”

戴维不能相信为了维修事宜他还得再亲自去找一趟范-斯莱克。但现在看起来他要么亲自去查问病床为什么不能修理,要么就直接去找比顿。真是荒唐可笑。

戴维在范-斯莱克无窗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

“我楼上有一位病人,据说她的病床无法修好,”戴维敲了两下门,不耐烦地问道,“是怎么回事?”

“医院买的床不对号。”范-斯莱克说道,“修起来令人头痛。”

“无法修好吗?”戴维问道。

“可以修好,但很快就又会出毛病。”范-斯莱克回答说。

“我要它马上修好。”

“我们有时间时会去修的,”范-斯莱克说,“不要打扰我,我还有更重要的活要干。”

“你怎么这样无礼?”戴维质问道。

“你这是怎么说话,”范-斯莱克说,“是你一来这里就冲着我大呼小叫的,而不是我。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去找行政管理部门说好了。”

“我会去说的。”戴维说。他转身离开,登上楼梯,打算直接去找海伦-比顿。但当他走到门厅时,看见皮尔斯纳医生进了医院,正朝主楼梯走去。

“伯特,”戴维叫道,“我能和你讲句话吗?”

皮尔斯纳医生停住了脚步。

戴维走到他身边,讲了尼琪呼吸阻塞的情况,并打算询问一下尼琪是否需要吃些口服抗菌素,但刚说了半句就住了嘴。他注意到皮尔斯纳医生正在生气,根本没有注意戴维在说什么。

“出了什么事?”戴维问道。

“对不起,”皮尔斯纳医生说道,“我走神了。卡罗琳-赫尔姆斯福德晚上病情突然恶化,我几乎一直在医院守着,刚刚才回家洗了个淋浴,换了衣服。”

“到底是什么问题?”戴维问道。

“你自己来看看吧。”皮尔斯纳医生边说边上楼梯。戴维只得跟在后面。

“她在特护部,”皮尔斯纳医生解释说,“突发性痉挛。”

戴维两脚发软。他不得不加快步伐赶上前面走得很快的儿科医生。戴维不愿听到卡罗琳发生痉挛的消息,这使他又回想起自己的病人,心里感到一阵慌乱。

“接着很快发展成了肺炎,”皮尔斯纳医生继续说道,“我试了一切办法,仍然不见效果。”

他们来到特护部。皮尔斯纳医生靠在门上停了一会儿,疲倦地叹了口气。“我担心她现在患了败血症休克,我们正在维持她的血压,但看上去没有一点好转。我担心她没救了。”

他们走进特护部。卡罗琳正昏迷不醒。她嘴里含着塑料软管,另一头接着呼吸器。她身上搭有许多电线和静脉注射管线,监控器正在记录她的脉搏和血压。戴维看着这个生命垂危的小女孩,禁不住全身颤栗起来。在他脑海中,面前似乎不是卡罗琳,而是尼琪。这种景象把他吓呆了。

护理卡罗琳的特护部护士们作了简略的报告。在皮尔斯纳医生离开的一小时之内,病情没有任何改观。皮尔斯纳医生听完汇报之后,和戴维走到中央办公桌旁坐下。戴维趁机同他讨论了尼琪的病情。皮尔斯纳医生仔细听着,最后同意给尼琪增加口服抗菌素,并对药物的种类及剂量提出了建议。

在离开特护部之前,戴维对皮尔斯纳医生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戴维很清楚这位儿科医生此时的心情。

戴维在看门诊病人之前,打电话告诉安吉拉给尼琪增加口服抗菌素的事和卡罗琳目前的状况。安吉拉被惊呆了。

“你认为她快不行了?”安吉拉问道。

“皮尔斯纳医生是这样看的。”戴维回答说。

“昨天尼琪还和她在一起。”安吉拉说。

“你不用提醒我,”戴维说,“当时卡罗琳确实好多了,而且没有发烧。”

“哦,上帝!”安吉拉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午饭时间可以把尼琪的抗菌素取来带回家吗?”

“好吧。”戴维答应道。

“我仍按计划去伯林顿。”安吉拉说。

“你还要去?”戴维问道。

“当然,”安吉拉说,“卡尔霍恩打电话坚持要我去。他显然已经和伯林顿犯罪现场调查处的负责人联系好了。”

“祝你一路顺风。”戴维说道。他挂上电话,生怕自己会又说出后悔的话来。安吉拉的安排使他很生气。他在这儿正为卡罗琳和尼琪的病情发愁,而她却仍着迷于霍奇斯的案子。

“谢谢你能见我,”卡尔霍恩端过一把椅子,坐在海伦-比顿的办公桌前说道,“我跟你的秘书说过,我只有几个问题。”

“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比顿说道。

“那谁先问呢?”卡尔霍恩问道。接着他取出自己的雪茄烟盒。“我可以吸烟吗?”

“不行,你不能吸烟,”比顿说道,“医院里不准吸烟。而且我认为我应该先问,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将影响到这次会谈。”

“当然,”卡尔霍恩说,“你先请。”

“谁在雇用你?”比顿问道。

“这个问题不公平。”卡尔霍恩说。

“为什么?”

“因为我的委托人具有隐私权,”卡尔霍恩说,“现在轮到我问了。我知道霍奇斯医生经常拜访你的办公室。”

“我打断一下,”比顿说,“如果你的委托人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我没有理由同你合作。”

“那由你决定,”卡尔霍恩说,“当然,有人可能会猜疑为什么医院的院长会对她的前任有难言之隐,他们还可能会进一步联想到,你知道是谁杀死了霍奇斯。”

“谢谢你的来访。”比顿说着,微笑着站起身。“你用不着激我,不知道谁在雇用你,我是不会说什么的。我主要关心的是医院。再见,卡尔霍恩先生。”

卡尔霍恩站起身。“我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

卡尔霍恩离开院长办公室,来到楼下。他下一个访问对象是沃纳-范-斯莱克。卡尔霍恩在医院的车间里找到了他,他正在更换一些病床上的电动装置。

“是沃纳-范-斯莱克?”卡尔霍恩问道。

“是我。”范-斯莱克淡淡地答道。

“我叫卡尔霍恩,不介意我找你谈谈吗?”

“谈什么?”

“丹尼斯-霍奇斯医生。”卡尔霍恩说。

“如果你不在意我边工作边说话,那就请吧。”范-斯莱克说道。说完他又转过身去注意自己的电动装置。

“这些病床经常出问题吗?”卡尔霍恩问道。

“够倒霉的。”范-斯莱克说。

“你是维修部的头头,为什么还亲自动手干这些活?”

“我想确定它们是否修好了。”

卡尔霍恩退到工作台旁,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不介意我吸烟吧?”他问道。

“请随便。”范-斯莱克说。

“我原以为医院是一个无烟的场所。”卡尔霍恩说着拿出一支雪茄烟递给范-斯莱克。范-斯莱克愣了一下,好像在考虑是否应该接受。最后,他接了过来。卡尔霍恩先替他点燃,然后点燃自己的雪茄。

“我知道你和霍奇斯很熟。”卡尔霍恩说。

“他对我像父亲一样,”范-斯莱克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烟,满足地说道,“比我的亲生父亲还好。”

“真的吗?”

“如果不是霍奇斯,我永远也上不成大学,”范-斯莱克说,“他在他家附近给了我一份工作。我常常去他家过夜,我们一起聊天。而我自己的生父净找我的麻烦。”

“为什么?”卡尔霍恩问道。他急于使范-斯莱克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亲是个混帐王八蛋。”范-斯莱克说;他开始咳嗽起来。“那个该死的常常毒打我。”

“为什么?”卡尔霍恩问道。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喝得酩酊大醉,”范-斯莱克说,“他常常殴打我,我母亲对此无能为力。实际上,她自己也常常挨打。”

“你没有和你母亲谈过,”卡尔霍恩问道,“两个人一起来反抗你的父亲?”

“-,没有,”范-斯莱克说,“她总是为他辩护。每次他打完我以后,她总是帮助他说话,说他并不是真想要打我。真见鬼,她甚至还想让我相信他打我是表示爱我。”

“毫无道理。”卡尔霍恩说。

“这当然是鬼话,”范-斯莱克心酸地说,“可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我对霍奇斯的死很感兴趣。”卡尔霍恩说道。

“过了这么久?”范-斯莱克问道。

“是呀!”卡尔霍恩说,“难道你不愿意找出杀人凶手?”

“找到又怎么样?”范-斯莱克说,“杀死那个混蛋?”范-斯莱克大笑得又咳嗽起来。

“你不大抽烟,是吗?”卡尔霍恩问道。

范-斯莱克最后止住了咳嗽,摇了摇头。他满脸涨得通红,走到旁边一个洗手池边喝了一口水。回来时,他的表情变了。

“我想我谈得太多了,”他自嘲地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围着这些病床鬼混。”

“那我走了,”卡尔霍恩说着移开凳子,“我有个原则:从不在不欢迎我的地方待下去。但是,你不介意我再来找你吧?”

“这我得想想。”范-斯莱克说道。

卡尔霍恩离开维修部车间,顺路来到医院前面,朝造影中心走去。他把名片递给接待员,说要找坎特医生谈谈。

“你预约过吗?”接待员问道。

“没有,”卡尔霍恩说,“但请你告诉他,我要和他谈谈霍奇斯医生的事。”

“是丹尼斯-霍奇斯医生吗?”接待员吃惊地问道。

“正是。”卡尔霍恩说,“我就在候诊室等他。”

卡尔霍恩看到接待员给中心里面打了电话。他正在欣赏周围的建筑样式和豪华的室内装饰,一位护士长模样的妇女出现在面前,要他跟她进去。

“你是说,你想讨论丹尼斯-霍奇斯的问题?”卡尔霍恩刚步入坎特的办公室,坎特就问道。

“正是。”卡尔霍恩说。

“为什么?”坎特又问。

“我可以坐下吗?”卡尔霍恩问道。

坎特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卡尔霍恩不得不把椅子上面一迭尚未开包的医学杂志移到地板上。就座之后,他照例询问了自己能否吸烟。

“只要你也给我一支就可以,”坎特说,“我已经戒了烟,但不拒绝抽揩油的烟。”

他们点着烟后,卡尔霍恩告诉坎特,他受人委托调查杀害霍奇斯的凶手。

“我不想谈论那个老鬼。”坎特说道。

“我能问为什么吗?”卡尔霍恩问道。

“为什么我一定要谈呢?”坎特反问道。

“当然是要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卡尔霍恩说。

“我认为他已经被绳之以法了,”坎特说,“无论是谁,只要能帮助去掉那个讨厌鬼,都应该得到奖赏。”

“我听人说你对霍奇斯的评价不高。”卡尔霍恩说。

“这种说法太客气了,”坎特说,“他是一个卑鄙小人。”

“你能说得详细些吗?”卡尔霍恩问道。

“他根本不关心别人。”坎特答道。

“你指的别人是一般人还是其他医生?”卡尔霍恩又问。

“我想多数是医生吧,”坎特说道,“他就是不关心别人,他关心的只是这个医院。然而他对医院的概念并不包括在医院工作的医生。他接管了放射科和病理科,把我们不少人赶出了医院。我们大家都想掐死他。”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人的名字?”卡尔霍恩问道。

“当然可以,这不是秘密。”坎特说。接着他便扳着手指说出了五位医生的名字,其中包括他自己。

“你是他们当中唯一还留在这里的医生吗?”

“我是唯一还在放射科的人,”坎特说,“感谢上帝赋予我远见卓识,建立起这所造影中心。保罗-达内尔也留了下来,他在病理科。”

“你知道是谁杀死了霍奇斯吗?”卡尔霍恩突然发问。

坎特欲言又止。“你是了解一些情况,”他说,“我才意识到我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话,尽管在谈话开始时,我说过不想谈论霍奇斯。”

“我也是才发觉这一点,”卡尔霍恩说道,“我想你是改变了主意。情况到底如何?你知道是谁杀死了霍奇斯吗?”

“我即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坎特说。

卡尔霍恩突然从衣袋中掏出怀表,怀表是用一根短链子连在一个腰带套扣上的。“哎呀,”他站起身对坎特说,“对不起,我不得不中断这次谈话,我没有注意到时间,我还有另一个约会。”

卡尔霍恩在惊讶不已的坎特面前的烟灰缸内捻熄未吸完的雪茄烟,随后便冲出了房问。他立即登上汽车,朝图书馆驶去。他看到安吉拉正沿着通向医院大门的人行道走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卡尔霍恩伸手为她打开汽车的客座门,说道,“我和坎特进行了一次很有趣味的谈话,我没有注意时问。”

“我也晚了几分钟。”安吉拉边说边钻进汽车,里面有一股雪茄烟的霉味。“我对坎特医生很好奇,”安吉拉又说,“他提供了什么有用的情况吗?”

“霍奇斯不是他杀的,”卡尔霍恩说,“但他使我很感兴趣,和比顿一样。这里面有问题,我可以感觉得到。”

卡尔霍恩打开了自己一边的车窗。“我可以吸烟吗?”

“我想这一定是我们为什么要坐你的车子的原因了。”安吉拉说。

“我正是想到了这一点。”卡尔霍恩说道。

“你肯定我们这次拜访州警察局没问题吗?”安吉拉问道,“这事我越想心情越紧张。毕竟,我多少有点冒充。我的意思是说,尽管我在医院工作,但我并非真正需要这些医疗文件,因为我只是一名病理学医生。”

“不用担心,”卡尔霍恩说,“你甚至不用说什么话,我已经和少尉警官谈妥了,他没有什么问题。”

“我相信你。”安吉拉说。

“你不会失望的,”卡尔霍恩说,“但我有件事要问你,昨晚你丈夫的反应仍使我感到不安。我不想在你和你丈夫之间制造什么麻烦。问题是,自从我离开警方之后,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一个案子。如果我降低收费标准,事情会好办些吗?”

“谢谢你的好意,”安吉拉说,“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一周的时间期限,戴维不会反对的。”

尽管卡尔霍恩不断地请安吉拉放心,可安吉拉到达伯林顿的州警察局,走下汽车时心情仍很紧张。然而,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卡尔霍恩的在场使这次行动比安吉拉预想的要顺利得多。整个过程都是由卡尔霍恩交涉的。管理证据的警官态度十分和蔼,十分合作。

“麻烦你复印时多印一套可以吗?”卡尔霍恩对警官说。

“没问题。”警官答道。他取原件时是戴着手套的。

卡尔霍恩对安吉拉眨眨眼,低声说:“这样我们可以每人一套。”

10分钟后,安吉拉和卡尔霍恩回到了汽车上。

“太顺利了。”安吉拉松了一口气说。她将文件从警官装入的信封中取出来,开始阅读。

“我从没说过‘我告诉过你会这样-,”卡尔霍恩笑着说,“我永远不会这样说的。不会的,我不是那种人。”

安吉拉大笑起来。她开始喜欢起卡尔霍恩的幽默了。

“是些什么文件?”卡尔霍恩侧过头问安吉拉。

“8位病人的住院单。”安吉拉回答说。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卡尔霍恩问。

“我看不出来,”安吉拉有些失望地说,“似乎没有什么共同点: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和不同的诊断。有髋关节骨折、肺炎、鼻窦炎、胸痛、右下腹痛、静脉炎、心跳过速和肾结石。我不知道我原想看到些什么,可是这些文件看起来相当平常一般。”

卡尔霍恩发动汽车上了公路。“不要急于下结论。”他建议说。

安吉拉将文件放回信封内,目光凝视着车窗外面的景物。她马上认出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等等,”她说,“停一下车。”

卡尔霍恩将车停在路边。

“主任验尸官的办公楼就在附近,”安吉拉说,“我们进去看看怎样?他做过霍奇斯的尸体解剖,或许能在他那里了解一些新情况。”

“我没问题,”卡尔霍恩说,“我也想见见此人。”

他们将车在拥挤的街道中央来了一个360度的大转弯。这个惊险动作吓了安吉拉一跳。她紧闭双眼,不敢看对面开来的车辆。卡尔霍恩让她放松。几分钟后,他们走进了验尸大楼,在午餐室内找到了沃尔特-邓斯穆尔。安吉拉介绍了卡尔霍恩。

“想吃点什么吗?”沃尔特建议说。

安吉拉和卡尔霍恩从自动售货机中取了两份三明治,和沃尔特一起吃起来。

“卡尔霍恩先生正在帮助调查霍奇斯谋杀案,”安吉拉解释说,“我们是到伯林顿来取证据的。车子开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进来看看是否有些什么新的进展。”

“没有,我想没有什么新发现,”沃尔特想了想说道,“毒理化验报告出来后,除了我已告诉你的酒精含量之外,没有什么其他情况,如此而已。正像我说过的那样,没有人重视这个案子。”

“我明白,”安吉拉说,“皮肤里的碳微粒有什么新情况?”

“还没有来得及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沃尔特承认说。

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三明治后,安吉拉说她要赶回巴特莱特。她告诉沃尔特说她是利用午餐时间出来的。沃尔特欢迎她随时再来。

汽车似乎比来伯林顿时跑得更快。卡尔霍恩让安吉拉在图书馆后面下了车,这样她可以驾驶自己的车子回医院。

“我会抽时间与你联系,”卡尔霍恩说道,“记住不要再涉足此案。”

“你放心。”安吉拉说道。她钻进自己的汽车,与卡尔霍恩挥手告别。时间已近一点半。

安吉拉回到办公室,将霍奇斯文件的副本放进办公桌最上面的抽屉中,以便晚上下班时记住带回家去。她正在穿自己的白大褂时,沃德利未敲门便推开了办公室的连接门。

“我找了你快20分钟了。”他生气地说。

“我到医院外面去了。”安吉拉说道。

“这是显而易见的,”沃德利说,“我寻呼了你好几次。”

“对不起,”安吉拉说,“我利用午饭时间办事去了。”

“你出去超过了一个小时。”沃德利说。

“可能吧,”安吉拉说,“我打算晚一点下班,而且我通常都是这样。另外,我事先和达内尔医生说好过,如果有紧急情况请他先顶一阵子。”

“我不喜欢我的病理医生在中午时间外出。”

“我没有耽搁多久,”安吉拉说道,“我完全清楚我的职责,并且是严格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只有做手术标本才称得上紧急事件,但这并不由我负责。另外,我出去办事是去找主任验尸官。”

“你去了沃尔特-邓斯穆尔那里?”沃德利问道。

“你可以打电话找他核实。”安吉拉说。看得出沃德利的怒气已有所减轻,她突然为自己这次短暂的拜访感到高兴起来。

“我没有时间去检查你的行踪,”沃德利说,“我只是担心你最近的行为。我应该提醒你,你还在试用期内。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如果你被证明是不可靠的话,你将被解雇。”

沃德利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猛地关上了连接门。

一时间,安吉拉注视着连接门。她不想公开与沃德利为敌,也不愿意再发生早先的性骚扰行为。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能否发展成为一种正常的同事关系。

戴维看完最后一个门诊病人后,很不情愿地到医院去进行下午的查房工作。他开始畏惧可能会再次面对的恐惧和担忧。

在查看病人之前,戴维先到特护部去看望了卡罗琳。那孩子的状况很不好,显然已濒临死亡。戴维发现皮尔斯纳医生正坐在特护部的工作台前,绝望地注视着病人,面色十分忧郁。戴维完全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

离开特护部,戴维开始检查病人。他每走进一间房间,心情都很焦虑,只有当看到病人状况良好时,才放下心来。但当他走进桑德拉的房间时,这种紧张的心绪却一直未变。桑德拉的精神状态明显变差了。

戴维震惊不已。尽管护士没有注意到,但他看得出病情发生了突变。戴维早上检查时,她还神志清醒,但此刻她对周围的事物已毫无反应,嘴里还在说着胡话。她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原已降下的体温又回升到华氏100度以上。

戴维想同她讲话,但她神志昏沉。他唯一能诊断出的病症是急性腹痛。这种病症使他又回忆起他曾试图忘掉的其他病人。戴维感到自己的脉搏加快了。他不能忍受再失去一位病人。

回到护理站,戴维又反复仔细查阅了桑德拉的病历。唯一的新情况是,她显然失去了胃口。护士的记录中记载说她没有吃午饭。戴维检查了她所有的静脉注射剂量,都很适量。然后他又查对了所有的化验分析数据,也没有问题。他极力想找出新的线索来解释她精神状态突变的原因,但病历中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内容。他脑中唯一的念头是,这种突发症状可能是由于早期的脑膜炎或脑腔发炎造成的。当初戴维就是担心她患上了脑膜炎而决定让她入院治疗的。

戴维对她重新进行了检查。尽管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脑膜炎症状,他还是对她进行了确诊检查,用腰椎针刺取出她的脑脊髓液体。根据液体的清澈度,他立即断定脑液正常。但为了确诊,他还是将液体送入实验室进行了数据检查。结果正常,血糖数据也属正常。

当戴维触摸桑德拉脓肿的脸部时,她能感觉到疼痛,这里是她唯一有感觉的部位。因此,戴维决定让她服用另一种抗菌素。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法。他完全不知所措,只好靠运气了。

戴维骑上自行车回家。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沮丧,骑自行车也没有带给他一点儿乐趣。想到卡罗琳,他心里就难受,对桑德拉也担心不已。但他一回到家立即便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沉迷于自怜之中。尼琪的病情比起他午饭时带回口服抗菌素那阵子又稍稍恶化了一些:呼吸阻塞加重,体温上升到华氏100度。

戴维打电话给特护部找到皮尔斯纳医生。他先对打扰他表示歉意,但又觉得应该把口服抗菌素对尼琪没有起作用的事告诉他。

“那就不要再服抗菌素了,”皮尔斯纳医生疲惫不堪地说道,“我想我们最好试试粘膜溶解剂和气管扩张器,来加强一下她的呼吸系统治疗。”

“卡罗琳的情况有什么变化吗?”戴维顺便问道。

“没有。”皮尔斯纳医生回答说。

安吉拉快7点钟才回家。她首先对尼琪进行了检查。戴维为尼琪做过呼吸系统治疗后,情况有所好转。接着,安吉拉去冲淋浴,戴维跟着她走进浴室。

“卡罗琳情况不妙。”安吉拉站进淋浴间后,戴维对她说。

“我很同情赫尔姆斯福德夫妇,”安吉拉说,“他们一定很悲痛,我希望老天爷保-尼琪不要像卡罗琳那样。”

“我还有一位病人——桑德拉-哈希尔——跟以前死去的病人症状相似,我真感到害怕。”

安吉拉从淋浴间伸出头来。“她的住院诊断是什么?”

“齿槽脓肿,”戴维说,“原来服用抗菌素很有效,但今天下午她的精神状态突然变化。”

“神志不清?”

“主要是麻木呆滞,”戴维说,“我知道这种病不应该这样,但我觉得变化太突然。”

“是脑膜炎吗?”安吉拉问道。

“我也只能想到这一点,”戴维说,“她既不头痛,也没有高烧。为了弄确实,我做过腰椎针刺检查,也是正常的。”

“会不会是脑腔脓肿?”安吉拉又问道。

“但同样是没有高烧现象,”戴维说道,“如果她明天仍未见好,我也许应该给她做一次磁共振成像检查。但问题是,她的病情使我想到了死去的病人。”

“我想你不会再请医生会诊吧。”

“除非我想把她转交给另外的医生,”戴维说,“我吩咐做磁共振成像检查也可能招来麻烦。”

“这可真是种讨厌的行医方式。”安吉拉说。

戴维没有说话。

“这次到伯林顿例相当顺利。”安吉拉说道。

“我很高兴。”戴维漠然答道。

“只是我回到医院后有点小麻烦。沃德利不讲道理,竟威胁说要解雇我。”

“不!”戴维惊叫了一声,“那将是一个灾难。”

“不用担心,”安吉拉说,“他只是借题发挥。我告了他性骚扰,不可能这么快就解雇我的。仅此一点,我很高兴去找过了坎特。那次谈话正式构成了我对他的控告。”

“这并没有多大把握,”戴维说,“我可从未想到你有可能被开除这一点。”

后来,在吃晚饭的时候,尼琪说她没有胃口。安吉拉要求她无论如何也要坐到餐桌上来,告诉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整个晚饭过程中,安吉拉都在催促尼琪吃东西。戴维叫安吉拉不要强迫孩子。很快,两个人便为此争吵了起来,弄得尼琪噙着眼泪离开了饭桌。

戴维和安吉拉都发起脾气来,相互指责着对方。有好一会儿两个人互不说话,宁愿开着电视,沉闷地看着新闻节目。到了尼琪该上床睡觉的时间,安吉拉对戴维说她要帮助尼琪进行呼吸治疗,叫他清理厨房。

安吉拉回到了楼下时,戴维正要把脏乱的碗碟拿进厨房。

“尼琪问了一个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安吉拉说道,“她问我卡罗琳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你怎么说的?”戴维问道。

“我说我不知道,”安吉拉承认说,“现在尼琪情况不好,我不想告诉她。”

“不要看着我,”戴维说,“我也不想让她知道,等她的呼吸阻塞好了再说。”

“好吧,”安吉拉说,“这事我来办好了。”她离开厨房,返身上楼。

9点钟左右,戴维打电话给医院,详细地询问了值班的护士长。护士长说桑德拉的病情没有变化,至少没有显著的变化,但她承认说病人没有吃晚饭。

戴维挂上电话后,安吉拉又来到厨房。

“你想不想看看我们今天从伯林顿拿回的文件?”她问道。

“我没兴趣。”戴维答道。

“多谢了,”安吉拉说,“你知道这对我很重要。”

“我很忙,没工夫关心那些东西。”

“而我有时间和精力倾听你的问题,”安吉拉说,“你起码也应该对我表示同样的礼貌。”

“我认为这两个问题不能相提并论。”戴维说。

“你说什么?你知道整个霍奇斯事件已把我搞得心烦意乱。”

“我不愿意再火上浇油,”戴维说,“我认为我对这件事的态度是很清楚的。”

“好,你是很清楚的。对你重要的事情才重要,我的事情就不重要。”

“现在出了这么多事情,你却依然对什么霍奇斯的事着迷,我觉得实在好笑。我认为你没有分清事情的主次。当你朝着伯林顿赶路的时候,我正在这里为女儿的抗菌素奔忙,而她的好朋友在医院里快要死了。”

“我简直不相信你竟说出这样的话。”安吉拉气急地说。

“还有沃德利威胁说要解雇你,你竟然无所谓,”戴维继续说道,“这都是因为你要去伯林顿办你的重要事情。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被解雇,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经济灾难,且不说为了你的什么调查我们全家会陷入更巨大的危险之中。”

“你以为你很理智是吗?”安吉拉喊道,“其实你在自欺欺人。你以为逃避就可以解决问题吗?在我最需要你支持的时候,你却不分清红皂白地打击我。你才是主次不分。至于尼琪的情况,如果不是在我们弄清卡罗琳那可怜的孩子的病情前你就让尼琪去看望她,尼琪也许不会生病的。”

“你这话不公平。”戴维也朝安吉拉喊道,然后克制住了自己。他确实认为自己是理智的,并为自己还没有发火而感到自豪。

但问题是,戴维越是控制自己,安吉拉却越是激动;而安吉拉情绪越是激动,戴维却越变得平静。到了晚上11点,两个人都搞得精疲力竭,过度紧张。最后经过协商,戴维在客房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