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朱虹花容失色,原本冷静的她,此时表情因为五官的扭曲而变得恐怖起来,眉宇之间透出浓浓的杀气,美人痣几乎不见了踪影。

1。意料之外的推理

“凶手究竟是谁?”

众人被左庶弄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王杰也懵了,现在修车行里除了四位警察,就只剩下左庶、朱虹以及自己了。

用排除法的话,左庶和自己能够排除掉,按常理来说,警察也都能够排除在凶嫌之外,那么凶手难道是……

王杰打了个冷战,朝朱虹那边望去。朱虹正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手机——实际上,她一直在不停地把玩着手机。无论怎么看,这个小女生都不像是杀人凶手。

左庶也注意到了王杰的眼神,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终于道出了凶手的名字:“朱虹,正是你杀害了无辜的修车工!”

朱虹还是表现得一如既往的冷静,在发送完一条短信后才抬起头用清澈的目光看向左庶,轻声说道:“为什么是我?”

“根据事情所发生的情势来看,那副被认定是作案时所戴的手套是在案发之前就被偷偷塞到了王杰的包里的,而不是案发后,只有你才有机会把它放到王杰的包里,这是早有预谋的栽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因为你要嫁祸他人,把谋杀的罪名推卸到王杰的身上,这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着,如此麻烦的手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想出来的。”

左庶清了清嗓子,薄薄的嘴唇快速翕动着:“你运用这般复杂的手法,原因是以你一个女人的力气,还不能制服年轻力壮的维修工。你杀人时还必须考虑到不能让死者流血,因为如果沾上了血迹,那么作案时所穿的衣服就很难处理了。我想,在杀人的时候你穿着和王杰那件一样的绿色上装,为的就是能在死者的手指甲里留下绿色的衣物纤维。被害人一定也对你的装扮提出了质疑,因此他被灭口是必然的。”

“那么我要如何把那么粗的绳子套到维修工的脖子上呢?难道他心甘情愿地被谋杀吗?”朱虹反唇相讥,她的美人痣被挤在了眉头之间,使她突然显得有点狰狞。

左庶胸有成竹,有条不紊地说道:“关于这点,我只能说,一个美丽的女人想要解除一个男人的防线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美色当前,维修工自告奋勇地为你搬开了窨井盖,当他想和你在宝马车里亲热一番的时候,杀身之祸从天而降。只有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才会为了杀人使用这么麻烦的手法,这样一来,不会有人相信她纤细的手能够勒死强壮的维修工,她也可以以此来脱罪。同样道理,王杰的手上没有任何痕迹,足以证明他不是凶手,因为这种杀人手法对女人来说很容易,而对身为男人的王杰来说却很难实施,因为维修工不可能对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掉以轻心。”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那条毒蛇般的粗绳子上。

老谋深算的左庶不给疑犯任何喘息的机会,不留情面地撕下她伪善的面具:“当被害人在汽车顶棚上苦苦支撑之时,你逃回了旅馆。之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你,是因为你一离开修车行就脱掉了那身显眼的绿色外套。你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被害人咽气,而隔壁王杰睡得死沉,那是因为你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饭里给他下了安眠药。”

王杰想起来,那天吃晚饭时朱虹给他夹了一口菜。怪不得那晚他睡得那么沉。

“当你计算出死亡时间来临时,你先去敲沉睡中的王杰的房门,故意让大家听到。如果一开始你顺利杀害了维修工,那么你就会提早去敲王杰的门,因为他的不在场证明必须不成立。然后你装扮成王杰的模样,去处理修车行里的那具尸体。”

“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和那个维修工无冤无仇,和王杰更是一个社团的好朋友。你倒说说我的动机是什么?”朱虹说完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在左庶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下,很少有疑犯能抵挡得住。

左庶慢步踱到窨井的旁边,说:“你杀人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人们得到你在寻找的东西,你只是利用王杰为你解开诗歌中隐藏的秘密。”

在场的人中,只有王杰一个人明白左庶所说的话,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诗歌是“死神的右手”交给他们推理社团的,左庶对朱虹的指控似乎来得毫无道理。

真相对于缺乏判断力和洞察力的人来说,的确如女人般难以捉摸。

左庶面对几张满是狐疑表情的面孔,一如既往地沉着应答:“当‘死神的右手’开始玩游戏的时候,不是在玩他的杀人游戏,而是设计了一个探宝的游戏让我、警方以及推理社团的人参与其中,希望我们能为他找到宝藏。‘死神的右手’不仅残忍,跟我们玩杀人游戏,而且贪婪,想要占有宝藏!”

“而朱虹你以为宝藏就藏在这里面,”左庶指了指窨井,“可惜,王杰给出的却是一个错误的答案——你太心急了,在没有确认宝藏的情况下,就想把最得力的助手推进监狱。一方面你利用密室手法可以在第一时间独自取走宝藏,为自己制造不可能作案的假象。另一方面将王杰作为替死鬼推给侦办的警方以拖延时间,因为你知道,不能破解密室的手法就无法给无辜的他定罪。或许你真的不想害王杰,只是为了宝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而维修工目击了你寻找宝藏的过程,为了不给警方的调查留下人证,他必须死。”

王杰插嘴道:“那天我和她是一起来这里的,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窨井啊!”

“那个维修工当时一定躺在车下面,也就是躺在这个窨井上,我想朱虹看到了印在他背上的窨井形状,所以晚上她才要把停在窨井上的车移开。现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应该改口叫朱虹一声‘死神的右手’了!”

“什、什么?”诸葛警官擦着鬓角处的汗。

“但是我们和‘死神的右手’在网络上聊天的时候,朱虹明明就在我们的身边啊?”王杰从来就没有怀疑过朱虹。

“虽然我不太懂网络的事情,”左庶摊摊手说,“但是我知道手机也可以和网络上的人聊天,还可以共用一个号。你还记得我们在和‘死神的右手’聊天时,朱虹在做什么吗?”

在王杰印象中,当时朱虹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玩自己的手机,难怪王杰找不到对方的IP地址,原来对方是用手机上网,而自己居然忽视了这个细节。

朱虹花容失色,原本冷静的她,此时表情因为五官的扭曲而变得恐怖起来,眉宇之间透出浓浓的杀气,美人痣几乎不见了踪影。

“好了,”左庶十指交叉,打了个手势,“高局长,您不用那么疑惑地看着我,我当然不会忘记最重要的证据。在朱虹的行李里,应该能找到一件沾有修车行油污的绿色外套,我想你在这个小岛上很难找到能销毁这件衣服的地方,因为它的颜色实在是太惹眼了。如果能在王杰的体内化验出安眠药的成分,那么他的嫌疑就大大减小,几乎不可能有凶手会服下安眠药后再去杀人的。另外,只要查一下朱虹手机的通话记录,就能找到她用手机和燕子QQ聊天的记录了。”

找到这些证据无疑就能证明朱虹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穿着绿色的衣服去过修车行,而维修工指甲里的绿色纤维经过深入的化验对比,高科技的检验仪器能精确地化验出这些纤维是属于哪件衣服的哪个部分,而左庶对密室杀人手法独到的破解,也把朱虹的不在场证明击得粉碎。

不过现在最最可怕的证据还没有查证,一旦证据确凿,面前这个天使般的大学生将会被确认为上海滩最冷血的连环杀手——“死神的右手”,这个结果恐怕连左庶自己都会为之吃上一惊。

2。谁在敲门

施戈明躺在单人床上,在几个新闻频道之间不停地切换着,焦急地等待着整点的新闻节目。下午朱勇平发来的那条短信,让他心绪纷乱。

施戈明并不为女儿的安危担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早已在警方的重重包围之下,朱勇平在还没有受到实质性威胁的前提下,还不会采取行动。这只是一个警告,一条与施戈明同归于尽的后路。

但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一场正面的斗争不可避免,这就犹如《特洛伊》中的战士必须迎接罗马帝国强大的军队一样。施戈明生怕一旦现身,朱勇平会以抓捕为名将自己灭口,经典犯罪片《非常嫌疑犯》的情节朱勇平是可以拿来参考参考的,细心的外科医生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冒这样的险。复仇的决心不容动摇,但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宾馆里破锣般的电视机扬声器响起了熟悉的新闻节目片头曲,在重要的国家大事后,一条本市的新闻映入施戈明的眼帘。

新闻女主播麻木地微笑着,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读着新闻稿:“今天下午,在通往西羽岛的高速公路旁的树林里,发生了原因不明的火情,当警车到达现场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被焚烧过的人体组织。”

随即电视画面切换到了那片杂树林中,摄像师在远处拍摄着现场,所以施戈明基本看不见那个土坑,但围观人群的表情足以说明事件的影响力了。

一名身着制服的现场勘察人员被请到了镜头前,年轻的女记者开始了现场采访。

“警官你好,请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完,女记者把麦克风送到了警察的嘴边。

可能是面对镜头时不知所措,这名现场勘察人员挤着勉强的笑容,结结巴巴地说:“我们在这片树林中发现了一些被焚烧过的人体组织,从初步勘察的情况来看,树林里的火是有人故意放的。我们还在现场找到了其他的物品,可能在这片树林里埋藏着一具尸体,我们正准备展开进一步的搜索行动。”

“以上是记者由上海至西羽岛的高速公路旁发回的报道。”女主持迅速地完成了这段时事报道。

施戈明不失时机地掏出手机,对准电视屏幕连续拍着照片。然后他如释重负般向后倚倒,后脑勺抵着床头板,往微翘的嘴角叼上了一根香烟。

他的计划成功实施了第一步,警方已经对树林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相信那只鞋子能够帮助警犬发现尸体的位置。当谋杀案开始立案侦查,那么这场对决的胜利天平就会倾向施戈明这边了。

是否能像《恺撒》中的恺撒大帝一样支配他人的行为意志,这取决于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死人。

施戈明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这样的日子会比《最长的一天》更加漫长。现在,施戈明和那些准备在诺曼底登陆的战士一样想念着亲人。

妻子的尸体如同垃圾一样被丢弃在街头,无辜的丈夫却背负着谋杀的罪名逃亡在外,究竟是谁毁灭了这个家?是魔鬼还是朱勇平?

嘴角上没有点燃的香烟掉落下来,在床底滚了一小段,停止了下来。

突然,那根细长的烟开始抖动,当抖动戛然而止时,随即而来的是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浅睡的施戈明睁开疲惫的双眼,警觉地挪步到门边,手搭在了铜制的门把手上。

此时此刻,他不禁奇怪:没有人知道他藏在这家旅馆里,那敲门的人会是谁呢?

3。自由三街

燕子跳下长途汽车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厚重的羽绒服不适合西羽岛的天气。

提着包的石磊步履蹒跚地跟在燕子的后面。除了燕子的包,石磊还带了一个装满零食的登山包,鼓鼓囊囊的包压得强壮的他汗流浃背。

早已准备充足的燕子拿出了西羽岛的地图,自言自语道:“我们在车站,这里是自由一街,我们去——”

燕子拖着长音,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直线,最终定格在了一片绿色的地带上。

“我们去这里?”石磊眯起眼睛,读出了地图上那几个模糊的字,“自由三街。”

“没错。”

燕子折起地图,再掏出了指南针,转了个方向后,如同《霍克船长》中的男主角般充满自信地带领着石磊向目的地进发。

石磊迈开步子,赶上健步如飞的燕子,好奇地问:“你肯定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诗歌的密码里是这么说的。”燕子边走边说。

“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这是诗歌的第一句,在电影《勇敢的心》里,男主角躺在断头台上喊了一句什么,你还记得吗?”燕子问石磊。

石磊在混沌的脑子里搜寻着那个电影片段,很幸运,他对昨天看的第一部电影还是印象颇深,于是故意装出受伤的语气,高举右手喊道:“Freedom!”

燕子被石磊搞笑的动作逗乐了,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男主角所喊的口号让我认定我们要找的是自由街。我查了上海的地图,没有发现这条路,[奇+书+网]所以想碰碰运气,看看在我妈妈故乡西羽岛能否找到这条路。再说,社长和学姐也来到了这里。很幸运,我找到了自由一街、自由二街和自由三街,而诗歌的第一句里给出了提示,华莱士呼喊了三声,那么就应该选择自由三街了。”

“你真是不得了!”石磊目瞪口呆,没想到娇小的燕子居然拥有如此巨大的智慧。

两个人边说边笑,穿过了自由二街,再步行十五分钟就将抵达自由三街了。

但他俩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面前一辆疾驶而过的警车上,一个女人在车上正襟危坐,她看到了他们。这个女人不动声色,不经意地咧嘴一笑。她故意揉了揉眼睛,用带着手铐的手遮挡住面孔,不让身旁的警官觉察她的喜悦。

很快,她就恢复了原状。

“你还行吧?”燕子看着汗如雨下的石磊,赶紧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包背上。

石磊一屁股坐在了自由三街的路牌下,喘着粗气说:“不要紧,我喝点水就能恢复体力了。”

他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瓶大得夸张的饮料,猛灌几口,瓶子里蓝色的液体急速下降,使他终于发出一声响亮的饱嗝。

石磊这才想起学妹在身旁,稍加掩饰了一番自己的窘态,拿出预先为燕子准备好的饮料,递过去说:“这是你最喜欢喝的茶,快喝点吧。”

燕子确实口干舌燥,道谢后接过了瓶子,可她不由得吃惊地愣在了原地,出神地看着这瓶饮料。

“为什么是热的?”燕子问道。

“因为我把它放在了保温瓶里。”石磊从包里拿出了一只巨大而沉重的圆筒,里面还有热乎乎的食物,都是燕子最爱吃的东西。而大部分的热能和重量都是来自于筒里满满当当的开水。

燕子的眼眶开始湿润,除了父亲之外,还没有男人对自己这么好过。女孩子的心总是那么柔软,不得不承认,在这一刻,石磊俘获了她的心。

但身处人烟稀少的西羽岛上,他们当然不是来谈情说爱的。石磊在燕子的劝说下,清理了背包里的物品轻装上阵。

燕子站在路口,翻起了看电影时所作的笔记,翻到《辛德勒的名单》这一页,她不停地扑闪着美丽的眼睛,双脚始终没有抬起来。

石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看样子在诗歌还没有完全吃透的情况下,他们现在算是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