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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面无人色。

“你干什么呀!……我不是告诉你危险吗?……可是你……”

不过他的声音微弱,而且断断续续不成句子,好像是自言自语。

“可不得了啦……完啦……”

他在全身发抖。

“你给我……绑住脚……把血……”

我开腔了。这时-川才好像逐渐清醒过来。

“啊……是的……用手帕……你等一下……”

“用我的腰带……”

“腰带?是吗?好的。”

我解下连衣裙的腰带,让他紧紧绑在大腿上。这时,疼痛减轻了许多。

不过也许由于精神上的打击,我感到全身发冷,战栗不已。

“我送你到医院去。你再坚持一会儿,好吗?”-

川说话终于恢复正常了,不过还是有点紧张。

我轻轻地点头。他回到驾驶座上去,好像在翻看地图,一面喃喃自语:

“从那边转下去……是右边吧……好,这条路最近。”

汽车开动了,我的伤口仍然疼痛。我咬着嘴唇忍耐,但泪珠还是禁不住簌簌地掉下。

“很快就到的,挺多十五分钟。”

他安慰我道。

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疼痛和流血在折磨着我。我一连几次昏迷过去-

川也好像很焦急,他转来转去也找不到那家医院。

“混蛋,这不是医院啊!”

“这个地图是张废纸!”

他的咒骂声不断传入我的耳朵。

至于我因为疼痛的折磨,完全顾不上考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一心一意只求打一支止痛针,越快越好。

车子转入了一条狭窄的街道,不停的颠簸使我疼得差点哭出声来。

“到啦!”-

川松了一口气,车子跟着停下。他走下车,打开后门,探头望着我说:

“到了。没有事啦:“

我点点头。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

“你好好听着,知道吗?……把你送进这家医院后,我要离开这里-……你明白吗?其余的事由医院来照料。我、我……我不能呆在这医院里……”

我好像在发烧。迷迷糊糊地听着他说道:

“如果人家知道我和你这样出来开车兜风,我就不好办了。你明白吗?……当然我很担心你的情况……可是我也有许多麻烦。我有老婆,有孩子……所以,求你帮帮忙……你不要声张出去。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行吗?”

他愁眉苦脸。平日那种冷静而矜持的神情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他这副模样和刚才搂抱我时的咄咄逼人气势简直有天渊之别。

“所以你嘛……你就说是被一个不相识的人送来的。这样说就行了。这种事经常发生的,不是吗?……我信任你。我求你啦!你可不能声张啊!”

我感到唇枯舌干,无力地躺着,连话也不想说了。我只有默默地点头。

“谢谢你啦。那么我……我这就去把医生叫来。”-

川跑着去了。

我也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报警而是到处找医院。他害怕呀。开车载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在深夜里兜风……对于他这个树敌甚众的人来说,这个事件是很好的丑闻。他的地位,他的家庭……一切都完了。

因此,如果他把我收藏在这里,那么……但他绝不能让我声张出去。

我闭上了眼睛。疼痛一阵阵袭来,使我无法忍受。

我听到了人声,还有脚步声……好像有两三个人。

“把她抬出来,放在担架上!”

这大概是医生在说话。

这家医院比我想像的大得多。出来的三个年青医生和护士把我抬出车外,我疼得哇哇直叫。

以后的情况我只能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断。

“看来伤势不轻哩。”

“要马上缝合……”

“准备麻醉……”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嚷着。

我仰面对着洁白的天花板——幸好我进的不是一家又旧又脏的医院。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入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人们问我家里的电话号鸭。我无法隐瞒不说。虽然我担心妈妈会吓得失魂落魄,但还是说出了电话号码。

人们给我打了止痛针,我半睡半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我只记得妈妈和姐姐吓得面无人色赶来看我。

伤势怎么样了?快点给我做手术吧!

怎么拖拖拉拉还不动手啊!

我喃喃自语,不停地抱怨,慢慢地睡着了。不,也许是失去了意识吧。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都是一样。不过我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的伤势不轻……

姐姐进来了。

“……姐姐!”

“疼吗?”

姐姐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

“姐姐不上班吗?”

“我请假了。”

“没事!姐姐夫上班吧,我死不了!”

“你胡说些什么哟?”

姐姐笑道。

我觉得姐姐无精打采。不过平日她也是这样的,所以我并没有问她。

“你想要什么东西呢?”

姐姐问道。

如果在平日,我就会提出要这个那个的。但是现在我却毫无心思去考虑要些什么。

“要什么东西吗?连衣裙。皮鞋、手提袋……”

“傻瓜……这些算得了什么!”

我把头转过去望着窗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三时左右吧。因为天阴,所以房间很暗。”

“外面下雨吗?”

“快到梅雨时节了。天气有点潮湿。”

我们相对无言,只好找这些话题。

“妈妈生气了吧?”

“怎么说呢?她好像觉得莫名其妙。”

“大概会这样的。”

“阿瞳——你真的坐了一个不相识的人的汽车吗?”

“你经常这样吗?”

“偶然罢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姐姐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事可闹得乱哄哄呢。谁也想不到阿瞳会到旅店里去换了衣服游玩呢。”

这事糟透了。

我做完手术后,因为麻醉药的缘故,第二天昏沉沉地睡了一天。在这段时间里,旅店的物品寄存处见我没有去领取那个纸包,便打开来查看,在书包里发现了学生证,于是通知了学校……

田径队一个充满希望的尖子,一夜之间(准确地说是一天一夜之间)堕落成为放荡的少女!

当然,我因为没有碰伤别人,所以不必担心会被指控而成了报纸上的新闻人物。但是我完全可以想像在学校里,我的“浪漫史”已在一瞬间不胫而走了。

“据说学校方面决定等你康复后能够上学时再研究处理办法,这事已经通知妈妈了。”

“要我退学,是吗?”

“这个还不知道……起码要写检讨吧。不然的话……”

“我的拿手好戏是装哭哩!”

我苦笑道。

“你别满不在乎啦!”

姐姐哭笑不得。她又问道:

“那件连衣裙是怎么回事?”

“我叫别人给买的。是那个偶然相识的人。”

“皮鞋和手提袋也是吗?”

“嗯。不过所谓相识和来往,只不过是吃吃饭,到酒吧喝点酒罢了,没有别的什么,因为我每次都按时回家。”

“已经不按时了。”姐姐呆然地说道,“妈妈叹气说,阿瞳的心思已经变得无法捉摸了。”

我心里想:我倒想说妈妈的心里无法捉摸呢。不过我不敢说出来。

“我的伤怎样了?”

我问姐姐。

我已经从当初-川送我去的那家医院转到我家附近的综合医院来了。

“伤口好像很深呢。”

姐姐望了一眼我的腿,说道:

“不过虽然要花些时间,但是可以治好的。”

“万岁!不过坐轮椅去玩可一点也不开心。”

“但是……这一段时间是不能跑步的了。”

我听了不禁一惊。

真该死,我把-百米决赛给忘了。

“如果治好了,当然还能再跑的。”

姐姐急忙补充道。

“这次运动大会,我无论怎样都不能参加的了。”我故意想得开地说道。

“出了这样的问题,学校也不会让我出场的。”

“是啊……”姐姐紧握我的手说道,“振作起来吧。”

“我比姐姐要精神得多呢。”

姐姐笑道:

“给你打气也是白搭!好了,我还会来的。你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就告诉妈妈,叫妈妈给我打电话。”

“嗯……啊,给我拿些杂志来看吧。下次带来就行了。”

“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你等一会儿。”

姐姐一面说一面走出去。

我虽然住的双人病房,但另外一张病床是空的。

习惯了平日紧张的生活,现在突然住进医院,觉得格外无聊。

我无所事事,也不想负脑筋去思考什么。

啊,对了,我对-川的情况结果还是保持沉默。

现在-川大概可以松一口气了吧。这几天他一定提心吊胆,整天怕有人打电话去查问他。

“阿瞳,你的朋友来看你了。”

姐姐一面说一面捧着五六本杂志进来,她后面跟着邦子。

“邦子,你偷懒逃学啦?”

“别说得这么难听。今天下午放假哩。”

“什么?怎么偏偏在我有病的时候放假呢!”

姐姐苦笑道:

“就要整治整治你才行。哪,杂志放在这里。邦子,请坐了慢漫谈吧。”

姐姐说完走出房子,邦子把书包放在床上,然后坐在椅子上说道:

“阿瞳你干了些什么哟!”

“邦子,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我慌忙问道。

“告诉什么?”

“就是他的情况哟。”

“没有。我真的想说出来呢,不过……”

“行了。你可千万别说。”

“不过学校里面。阿瞳这件事闹得天翻地覆哩。那些过去和你要好的姑娘们,现在都摇身一变,说什么幸亏我过去没有和这样放荡的女孩子交朋友……”

“是吗?”

“连田径队里面也有些一年级的新队员在叫嚷什么要把你开除呢,我气得把他狠挨了一顿!”

“邦子你……”

我吓得目瞪口呆。

“没事儿!我揪住她的衣服,教训了她一顿,吓得她面无人色地收回了那句混帐话!”

“如果连邦子你也要退学,那我就实在对不起啦。”

“退学?”邦子吃惊地问道。“你真的要退学吗?”

“不知道,我的伤还没有治好呢。”

“可是阿瞳你并没有干什么坏事啊。”

我笑了一下,说道:

“欺骗家里人说在回家时顺路去找同学,其实却换了农服和一个男人去开车兜风,还去吃饭、喝酒……难道这些还不够处分条件吗?”

“你只要说明理由就行了……你就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的吧?”

“嗯。不过我不知道是什么汽车把我撞伤的。”

“他……他来看望过你吗?”

“那怎么行呢?如果他来了就麻烦哩。也许他会碰见妈妈的……”

“是吗?这么说谁也不知道他的事咯?”

“对的,所以我求你给我保密。如果妈妈知道了,她一定会受到很大打击的。”

邦子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说道。

“我懂了……不过我早就提醒过你的,你这样搞很危险。”

“你那时候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吧?”

“反正都一样,你现在不是受伤了吗?”

“你就爱犟嘴!”

我笑道。

“好了,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学校里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什么。”邦予摇摇头说,“只有阿瞳你的新闻是最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