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回 娘娘庙

陈久生与左秋明看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撞了陈久生一下的那个傻子花匠。

可为什么见到一个傻子,两人竟然会如此高兴?原来他们见着这傻子时,他正歪着嘴巴、跛着脚走路,然后傻傻地笑了起来,与那旱桥上的老乞丐做的动作竟是一摸一样。他们初时只以为那老乞丐是逗着他们玩的,但是此刻不由惊叹老乞丐那个暗示的巧妙之处。究竟那老乞丐是什么人?他又为什么每每能将来事预见的如此准确呢?

那病人在一旁说道:“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么?”语气颇有些不服气,继续说道,“那个傻子就叫陈医,我每年都要来这医院里住上一阵,怎么会记错?”两人听了这话,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左秋明问道:“这位先生刚才说……这个傻子的名字就叫陈医?”那病人道:“可不是?我还骗你们不成?他就叫陈医!”

陈久生与左秋明对望一眼,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心下顿时明白了一切,不由连拍大腿,又是一番大笑。他们本来只以为这“陈医”是指“姓陈的医生”,但是却想不到竟然就是个人名。一个深不可测的诗谜,其谜底竟然一点弯都不转,这不下套的套,才是最大的套,也难怪两人“中计”了。

他们谢过了那病人,心中异常兴奋,又生怕这最后的线索自己走了,连忙站起身大步向陈医跑去。那陈医依旧与昨天一样,手中拿了一把花匠剪,正在修剪一排装饰围边的灌木,突然听到一阵皮鞋奔跑的脚步声,侧头一看,只瞧见两个人正向自己冲了过来,不禁脸色一变,弄不清这两人是来做什么的,似是受了惊吓一般,突然转身逃跑。这傻子的思维不同常人,你若是慢慢的接近他,他反倒不会起疑,但若是紧紧逼迫,他一害怕自然就会跑走。陈、左二人一时想不到这许多,见陈医转身跑了,更是加紧脚步,口中还大喊让他停下。这不喊不要紧,一喊只让那陈医更是惊惧,跑的也更快。于是两个身穿了高级西装、打了领带的斯文人,就同一个身穿布衣的傻子在这医院的草坪上互相追逐起来,只将周围的护士病人看的大是好奇,弄不清他们在玩什么游戏。

跑了一阵之后,那陈医似乎体力不济,已渐渐支撑不住,速度也慢了下来。陈久生心中急切,连续几个大步追上,伸手一把将这陈医扯住,口中说道:“别跑了,我们来找你,是有事相求的。”但是那陈医现在哪里肯听陈久生的话,只想挣脱逃走,但不慎一脚踩空,摔倒在地上,顺势也将陈久生带倒。陈医摔的地上,犹如一只受惊的野兽一般,口中怪叫了起来,对这陈久生就是一阵猛蹬乱打。要命的是那花匠剪还在他手中,陈久生只觉左腿一痛,竟然已被那花匠剪的刀口割开了一条口子,还不等他回过神来,陈医一脚正踢在他胸口,陈久生斜摔出去,脑门狠狠地撞在一块利石上,顿时血如泉涌,躺倒在地,不知生死。

左秋明此时也已赶到,但见了这样一副情景,不禁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句话浮现了出来:久生血光大灾难避。难道这一关,陈久生终究没有避过吗……

今日的郑鲍特意换了一身长衫,将头发梳得溜光,戴了一副黑圆边的眼镜,看起来犹如一个老式的先生,然后出门雇了一辆黄包车,直去八桥街。到了八桥街后,他先一个人在街道上随意晃悠着,买了点香烛带在身上,在不巧又经过了那苏州面摊时,也并不得已的又坐下要了一碗面。郑鲍一边吃面,脑中一边盘算着等会的说辞,也同时想听听还有没有食客聊那水神娘娘庙的事情。可惜他一碗热面下肚,那些好说的人都还没有出现,只得嘿然作罢,付了面钱后,径向水神娘娘庙走去。

郑鲍沿着昨天的道路,向那人少处渐渐行去,先走了一条泥泞小路,又穿过一片树林,最后踏过那石桥后,水神娘娘庙的大门俨然就在眼前。他上前轻轻扣了扣庙门,过了许久才有人来开门,依旧是只开了一条门缝,依旧是那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郑鲍笑道:“您早,我昨天曾来拜访过,约在今天来贵庙中求一支签的。”那女人也笑了起来,已经不是昨天的那副阴冷模样,道:“是的,是的!我记得施主的样子。”说完,将庙门打开,侧身让郑鲍进去。

郑鲍走入庙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阵佛烟香气,他环顾四周,只见身在一个雅致的小院子中,沿围墙种了一圈不知名的小花,脚下是卵石铺的小路,直接延伸到庙宇的深处。郑鲍跟着那女人向内里走去,来到一个佛堂。这佛堂供着一尊佛像,依模样来看是个女菩萨,慈眉善目,手中拿了一只碗,盘坐在莲花座中,想来就是那“水神娘娘”了。其下的供桌上摆着一只香炉,香炉中烧着袅袅清香,两边还有鲜花五果供养。这佛堂中站了另外一个女人,年约三十,略有些风韵,身穿了一件青布尼袍,头上戴了一顶尼师帽,见了郑鲍,立刻迎上笑道:“小尼妙音,恭候施主大驾。”郑鲍连忙道:“不敢!不敢!反倒是我打扰了诸位的清修了!”妙音呵呵一笑,指着先前那个女人道:“这一位施主昨天见过了,是我的师妹,叫妙果。只因为我们这个庙小,又都是带发修行的女子,所以不免规矩多了一些。昨日妙果冲撞了施主,还请施主不要见怪。”郑鲍客气道:“哪里,哪里!没有的事情,是我昨天太鲁莽了。”妙音问道:“不知道施主怎么称呼?”郑鲍道:“小可姓郑,今日是来求签的。”

妙音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施主是为什么事求签?”郑鲍略想了一想,说道:“是为求财。”妙音对妙果道:“这位施主是求财的,你去把签筒拿来吧!”妙果离开了几分钟,回来时手中捧了一只大签筒,签筒内插满了许多竹条做的签板。郑鲍先有模有样的将带来的香烛点上,恭敬的拜过水神娘娘,然后接过签筒,心中暗暗祷祝:“如娘娘真有灵验,就保佑我能顺利勘破奇案,抓住真凶!”手中不断的摇着那签筒。不多时便有一支签掉了出来,“啪”的一响,落在地上。郑鲍关心自己摇出的签号,想伸手去捡,但是妙果却抢先一步将签板拾起,交给妙音。妙音看了看,道:“施主请随我来。”郑鲍跟着妙音来到佛堂一角的位置上坐下,那妙音在一叠签条中翻查着,最后抽出一张,交给郑鲍,道:“请施主自己看吧。”

郑鲍接过签条,不由大失所望,原来这签条竟然是红色的,从死者李金凤手中找到的签条却是黄色的,这一点已经对不上,他又细看了纸张的质地和签文的字体,两者也都差距甚大,而这签看来也是印制许久之物,并不象临时新造的,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唉……看来这条路似乎行不通。”他见那签文中写的是:“入山得见宝,行市遇良货,前有尊贵人,后是孔方到。签一三八,中上。”,脸面上的功夫也须得做足,于是笑道:“没想到得了一张好签。”妙音也笑了一笑,道:“施主是有福之人,自然是求财得财的了。”郑鲍还不死心,装出一副随意的语气,说道:“哈哈,那也是托了娘娘庙的福啊!人家都说你们这庙里很有些灵气,来求签问事的人不少。今日是我郑某前来,昨日又有一个黑纱女子,不知道明日……”那妙音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然后一脸茫然的看着妙果。妙果脸色一沉,眼神中有些惊恐,说道:“我昨日不就说过了吗,并没有人前来,先生怎么就是不信?”妙音也点头道:“昨日确实没有别的施主来过小庙,施主可是看错了吧?”

郑鲍心想:“我明明见到了一个黑纱女人,怎么可能看错?虽然那死者的签并不是这里求的,可是这两人故意掩盖那个黑纱女人的踪迹,也很是可疑。”打了哈哈,笑道:“也许确实是我看错了。”他站起身来,往功德箱中丢了点钱,脑中一个转念,道,“不知道可不可以参观一下贵院?”妙音道:“自然无妨,施主可以自由走动,要离开时,再来此处找妙果即可。”说罢,双手合十,对郑鲍做了一礼,然后转身进入内房。而妙果也不抬眼看他,自顾自的在另一张小桌上摆了纸笔,开始抄写起经文来。

郑鲍见她们并不陪同,倒也感意外,步出佛堂后,见佛堂两边各有一扇月门,门上分别写了“观止”与“慈悲”的字样,他略一思索,选了那“观止”的月门。走进门内,见是一个花园。园内种了许多花草树木,各种植物交错摆放,很是好看,另有假山流水穿插期间,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郑鲍简单的看了看,就穿过花园,沿着一条回廊继续走去。过不多时,只见到了另一座佛堂,但是佛堂大门紧闭,门上还挂了一只铜锁。郑鲍透过门上缝隙向内望去,只见里面黑漆漆的,隐约看见一尊佛像,但是被一块落地的黄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只有一手从黄布中伸了出来,手上似乎还拿了一样圆形的东西,另外就是供桌蒲团之类的,同一般的佛堂没有什么区别。

郑鲍心中不由奇怪,暗想:“这水神娘娘庙外面看似不大,里面却是另有洞天,但似乎整座庙宇就只有妙音、妙果两个人。我这一路走来,居然没有再看到别的尼姑。”想到这里,不由左看右瞧,想找找还有没有别的人。忽然,只看到一个身影从对面的回廊走过。郑鲍见了那人,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快步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