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集 第十章 拥抱
焚香谷。
雄伟的山河殿上,此刻一片明净,除了李洵等一批精英弟子进入那神秘的十万大山外,这个时候大多数的焚香谷弟子,要么在谷中值岗巡逻,要么便带在自己房中修行功课,很少会有这焚香谷主殿处来。这也是除了深夜之外,一天中山河殿里最是冷清的时候。
只是此刻,却有两个身影,站在山河殿大门里,默然伫立,向着遥远的南方天际眺望。
远方苍穹天际,神秘凶险的十万大山山脉深处,正有一道巨大无比的火柱,冲上天际,带着奔腾报销的赤红要奖和黑灰色的浓浓云层,其中夹杂着无数岩石碎片,被巨大的力量送上高高的天际,然后如迸发一样,向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去。
尽管相隔遥远,但仿佛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响彻天地之间的巨大怒吼,甚至在他们的脚下,也隐隐感觉到了大地在微微颤抖。千里之外尚且如此,那十万大山深处爆发的那里,又会是怎样一种难以想象的场面呢?
没有人知道,至少,此刻站在山河殿里的两个人,都不知道。
云易岚的脸色看去很冷漠,许久了,他连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注视着那条虽然喷发许久,但一点也没有减弱趋势的巨大火柱。而站在他身后的人,是他的师弟上官策,此刻也正眺望着那条巨大火柱,但脸色却显的复杂的多,脸上的申请似乎也阴晴不定。
良久。
沉默中,黑暗悄悄到来,天色渐渐暗淡,其间有几个弟子经过这里,但很快就发现了这里的气愤有些不大对劲,迅速的便退了开去,到了后来,随着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渐渐小时的时候,即使举目远眺,那远方天际的异象,也慢慢模糊不清了。
远处,焚香谷的某个角落,响起了低低的虫鸣声,有一声没一声的,或远或近,不知道在呼唤着什么,却更加衬托出偌大的山河殿里,那如冰雪一般的冷清。
云易岚在阴影里的身子,动了一下,然后慢慢转了过来。
上官策默默的向他看去,云易岚的目光与他在半空中接触了片刻,随即不知怎么,却转开了,慢慢转身,向着山河殿里走去。上官策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最后再看了一眼南方天际的方向,也转身向里走去。
低沉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河殿中,却显得那般响亮!
沉沉的脚步声,不知是踏在谁的心间?
云易岚在大殿正中的座位上,慢慢坐了下来,天黑了,但这里却没有点灯,并非焚香谷弟子偷懒,知识这样一个晚上,却仿佛是育种不同的,他们都知趣的没有前来。
云易岚坐在黑暗之中,面容看去,竟也有些模糊了,半晌过后,他忽然道:“想不到,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毁去镇魔古洞,可以杀死那个妖孽吗?”
上官策在云易岚的下手坐了下来,虽然他是云易岚的师弟,但看去他的脸庞容颜,却是比云易岚苍老了不知多少,知识此刻他的声音,却似乎比云易岚更加正常一些,淡淡的道:“当日青云门道玄既然可以重创兽神,如今有人可以想出法子杀死兽妖,也不算什么太过惊讶的事了。”
云易岚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但半晌过后,他忽然似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百年心血,就这样前功尽弃了。“
上官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暗自斟酌此刻应该怎么说话,徐徐道:”或许《焚香玉册》上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
云易岚哼了一声,上官策立刻住口不再说了,气愤微微显得有些尴尬,但云易岚显然此刻心情大坏,丝毫也没有想去缓和的意思,只是默然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上官策苍老的脸上,皱纹在黑暗阴影中似乎更加深了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却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半晌过后,云易岚忽然唤了一声,道:“上官师弟。”
上官策怔了一下,道:“什么?”
云易岚淡淡道:“其他人不明白,但我焚香谷中的秘密,却只有你我二人最是清楚的。当年祖师威吓要在南疆焚香谷此处荒僻之地开宗立派,你应该知道的吗?”
上官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沧桑,道:“是因为祖师在次地发现了上古南疆巫族的遗迹‘玄火坛’,并从中发现了奇诡强大的巫法之秘。”
云易岚缓缓点头,道:“不错,正是因为如此,焚香谷一门这才在南疆荒僻之地生根发芽,开门立派,延续到如今的。古巫族种种神秘巫法,加上历代祖师传下的真法道术,这才有了我们焚香谷今时今日的地位声望。”
说到这里,云易岚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苍凉,道:“可是这数百年间,纵然是历代祖师耗尽心血,但南疆古巫族巫法之中,最强大的力量‘天火’,我们却仍然不过只是掌握了皮毛。”他的申请渐渐变的愤怒,冷然道:“当日我继承谷主之位时,曾在历代祖师面前立下重誓,必定要发现巫族天火之秘,让我们焚香谷一脉从此称霸天下,领袖群伦。刻丝后不曾想到,如今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是连探索‘天火’之里唯一的钥匙,巫族传下的八凶玄火法阵的阵图,都被毁了,更有甚者,连那重中之重的玄火鉴,竟然也丢失了!”
黑暗中,上官策的婶子忽地震了一下。
“啪!”一声脆响,却是云易岚手边传来,他恼怒之下,手中用力,竟是生生将坐椅扶手给拗了下来,山河殿上,一时静默无声。
半晌过后,云易岚忽地一声长叹,缓缓站起身来,语调苍凉,道:“当日困局之下,偶然从南疆古籍之中,知道这世上除了玄火坛,还有那镇魔古洞里尚存有一处阵图,所以才有了与虎谋皮、今日之事,可惜……唉。”
他发出一声长叹,脸上有说不出的疲惫。
凄清的山河殿外,除了低低的虫鸣声,便没有其他的声音了,那些焚香谷的弟子,大都平静的入睡了吧,谁又会知道,这样的也色里,有两个老人默然坐在山河殿中呢?
云易岚似乎今日心情极不平静,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心意外露,显得心烦意乱,来回踱步了好些来回,终于仰天长叹之后,苦笑摇头,也不说什么了,默默向着后堂走去。
上官策在原地没动,眼看着云易岚身影就要消失在山河殿那阴暗的后堂里了,上官策却忽然眼中异芒一闪,似乎在迟疑由于之中,终究做出了抉择和决定,站了起来。
“师兄!”
云易岚的婶子顿了一下,转过身来,淡淡道:“什么事?”
上官策慢慢地、似乎是每一个字都很小心的想过之后,道:“我仔细想过之后,次事或许还有希望。”
云易岚双眉一挑,道:“你说什么?”
上官策似乎觉得有些口干,喉结动了动,缓缓道:“如今世间已知的两处尚存的八凶玄火法阵阵图的地方,玄火坛和镇魔古洞,都已经损毁了,要想再从这阵图上钻研‘天火’之迷,只怕前途渺茫。”
云易岚哼了一声,道:“不错,那你怎么说?”
上官策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想,阵图乃是死物,次路不同之后,或许,可以从人这里着手。”
云易岚有雪不耐烦,道:“什么人,还会知道……”突然,他双眼徒然一两,神色转为凝重,沉吟片刻,慢慢道:“你是说‘镇魔古洞’崩坏之后,南疆巫族竟然还会有人残存下来》”
上官策深深吸气,似乎有什么重担一直压在他的心口,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说道:“我现在没有十分把握,但据我猜测,镇魔古洞里一切灰飞湮灭之后,有几个非人非妖的巫族遗民,其中有一个人,只怕未必甘心就这般同归于尽的。”
他慢慢抬起头来,声调不知怎么有些枯涩,道:“如果我所料不错可次人或许会幸存下来,若如此,此人便是方今世上,对古巫族法之迷知晓最多的人,我们从他身上,或许会有所得,也书说不准的。”
云易岚默默沉吟,但脸上申请,却是缓缓变的开朗专注起来,半晌过后,他忽然一点头,道:“不错,师弟你果然有见地,虽然此事希望不大,但总好过绝望了。既然如此,就老反你去十万大山里走一趟了,主要探访此事,书边也看看洵儿等一行人如何了,他此番前去,遭遇大变,非事前所能预料,也难为他了。”
上官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点头道:“是。”
云易岚向他看了一眼,忽地面上露出了微笑,道:“师弟,刚才为兄的心情不佳,或许说话口气上有所不对,你不要放在心上。”
上官策摇了摇头,道:“师兄你说哪里话,不会的。”
云易岚微笑点了点头,随后转过婶子,走进了山河殿后堂,消失在了阴影之中。偌大的山河殿上,只剩下了一个孤单的影子,默默伫立着。
黑暗悄悄涌了过来,将他的身影吞没了。
南疆,十万大山。
响彻田地之间的巨大轰鸣,让大地颤抖的火山咆哮,终于是在三日三夜的疯狂爆发之后,缓缓减弱了下去。如末日景象一般的漫天火雨,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只是无数山峰河流大地之上,到处都是被灼伤的痕迹,举目远眺,仿佛仍有无数个火头,在这片苦难的土地上焚烧着。
只是,天际的黑云却终究是缓缓散了开去,重新投下了和煦温暖的光辉,照耀着这片大地。
尽管站在远处,空气中也多少仍迷茫着那一丝带着暴躁的硫磺焦味,但这个时候,从远方田鸡吹下的轻风里,更多了的,却已经是清新的味道。
一切,终究是要结束的。
一切,仿佛也将要重新开始……
日月旋转,穿梭不停,斗转星移,谁又看尽了人世沧桑?
繁星点点,明月初升。
夜风习习,树涛阵阵。
平静的夜,悄悄将领到这里。
低低的一声轻吟,如睡梦中的婴儿,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了什么?
那是温暖的肌肤,安稳的所在,就在她的身旁,坚实而不曾离去。她的嘴角边,仿佛在梦中得到了些许的欣慰,有淡淡的笑意。
夜色里,星光下,轻风悄悄吹过。
秀发有些乱了,有几缕黑色的发丝,轻轻在夜风中抖动着,落在她如玉般的脸颊上。他轻轻皱了皱眉,有孩子般天真的表情,那样凌乱中的美丽,仿佛却更是在平静里,慢慢渗进了魂魄深处。
鬼厉默默凝视着这张沉睡的脸庞,她就在他的身旁,仿佛从未这般的接近过。她安静的睡着,呼吸着这南疆夜晚里清新的空气,风儿吹过,她的胸口缓缓起伏,她的嘴角微微笑着。
他忽然抬头,那一轮明月,正移上了中天,发射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辉,照耀世间。
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
衣如雪,人如玉!
这是一处十万大山里高峰上的断崖,孤悬出山峰一丈左右,因为离镇魔古洞所在的焦黑山峰较远,所以镇魔古洞崩塌之后所印发的巨大火山喷发,对此处波及不大,只有漫天火雨时落下的一些火熔和碎石中夹杂的少许熔岩,点燃了几处火头,但都很快平息了下去——
而在高高的断崖之上,依稀还可以望见那一场疯狂之后的所在,却只剩下了无数灰烬。
当日绝境之中的两人,被通灵神物玄火鉴以玄火灵罩救出来之后,因为太过精疲力竭,很快二人都昏厥了过去,而当鬼厉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和陆雪琪已经置身于这断崖之上了。
喧嚣过后,是这样一个平静清凉的夜晚。
忽地,身边传来一声轻呼,他转头看去,那个睡梦中的美丽女子,在一个淡淡微笑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澈的、温柔的、倒映着他身影的那一双眼眸啊……
突然间,仿佛田地景致了,他魂魄深处,有某个地方悄然迸裂!
然后,深深凝眸之后,她微微地,仿佛还带着音乐的几分羞涩之意思,微笑了。
那笑容,恍如深夜里黑暗中,清丽的百合花!
许久,却又仿佛是短短瞬间,那光阴变的失去了意义,谁又在乎?
鬼厉也笑了,温和的笑了,那笑容,仿佛是当年的那个少年。
她伸出手去,想握住他的手不再放开,可是却发现,原来两个人的手早已握在一起,不曾分开。她脸上闪过淡淡一丝红晕,慢慢的,坐了起来。
衣衫悄悄滑落,是鬼厉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她向鬼厉看了一样,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嘴角边,那悄悄的笑意,又似浓了。
夜风轻轻吹着,仿佛温柔的手掠过身畔,远处,山峰上树林林树涛阵阵,在夜色中悠悠回荡。
陆雪琪向四下看了一眼,离他们不远处,断崖边上,陆雪琪的天琊神剑倒插在岩石里,半径如秋水一般的剑刃,伫立在夜风之中,而在天琊旁边,鬼厉的噬魂此刻也静悄悄的横躺在地上。
两件法宝,此时此刻,仿佛都显得那般安静,谁又知道,它们有怎样的过去?噬魂上隐隐的青色光辉闪烁着,和它身旁的天琊淡蓝色的光芒交相辉映,这一对曾经纠缠千年恩怨的法宝,此刻看去,竟仿佛也有几分融合映衬的模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咆哮,二人转头看去,忽地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树林深处闪过,赫然竟是当日跟随在兽神身边的饕餮,听起来似乎它有些烦躁不安,但是很快的,一个熟悉的“叽叽叽叽”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在安慰着它,片刻之后,饕餮变的安静了下来,再没有出声了。
两人转过头来,对望了一眼,鬼厉微显迟疑,道:“那是饕餮,我来就是为了它的。明天,我应该就要……”
突然,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时候,一只白皙的柔软的手掌,轻轻捂住了他的口。
他瞬间沉默了,身子仿佛也微微颤抖了一下。
夜风幽幽吹过,掠起了她的发丝。他的眼,在这样的夜色里,仿佛有些迷离。
可是,那嘴角的笑意,却始终不曾失去的。
陆雪琪只是微笑,深深凝视着他,这个她梦里萦绕了无数次的男子,许久之后,轻轻地,低低地道:“别管明天了,好吗?”
月色如冰雪,落入人间。
鬼厉怔怔的望着她,望着她那绝世的容颜和温柔的笑意,望着那笑容背后的执著与淡淡的哀伤,夜风还在吹着,她的发披在肩头,轻轻飘动,还有隐隐的幽香,在风中飘荡。
她的身影,此刻竟是如此的单薄,可是,那样一种美丽,却仿佛人世间无数的沧桑也不曾抹去。
别管明天了,好吗?
明月,繁星。
夜色正苍茫。
他悄悄瓦住她的手,瓦在掌心。
无尽的苍穹下,谁会在乎这世间微小的幸福?
单薄的身子,仿佛在夜风中轻轻颤抖,暗暗季动的情怀,仿佛在岁月长流中徘徊了千百年的光阴。
天际之上,是否有人正微笑着遥望?
是欢乐吗?是痛楚吗?
不管了罢,明天是什么,明日会怎样,何必在乎呢?
拥抱入怀吧!
把你,轻轻拥抱,在我的怀中……